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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舜與方回訂交師尹壽蒲衣子

上古秘史 作者:鐘毓龍


  且說舜這次出門,卻在日間,尚好到朋友家中走走。那時東不訾亦到別處去了,單有秦不虛在家,于是就

  到秦老家中。

  秦老知道了這種情形,就說道:“仲華,我想做兒子的,固然應(yīng)該伺候父母,但是與其在家中伺候父母,

  倒反常常淘氣,還不如到外邊去尋些事業(yè)做做,將資財寄回來養(yǎng)父母,亦是一樣的,你看如何?”舜答應(yīng)道:

  “是?!鼻夭惶摰溃骸拔铱蠢喜畾庑匀绱酥保偸请p目失明之故。假使吾兄出去,各處探聽,能尋得一種明

  目之藥,使老伯雙目復(fù)明,能見一切,那么肝火決不至如此大旺,吾兄家庭亦決不至如此了,你看如何?”舜

  聽了,極以為然,亦答應(yīng)道:“是,是。”秦老道:“當(dāng)初圣天子那里,據(jù)說有一個鴻醫(yī),名叫巫咸,有起死

  回生之術(shù),無論什么病都能治?,F(xiàn)在他不知道在不在都城里,你何妨去探聽探聽呢?!彼绰犃耍B聲道:“老  伯之言極是,小侄就去探聽?!?br />
  當(dāng)下秦老又借給舜許多盤纏。舜辭了秦老父子,徑向平陽而來。先到南郊,看見那一對麒麟,覺得胸中的

  愿望頗慰。進(jìn)了都城,只見那街衢之寬廣整潔,間閻之繁盛稠密,車行的人,步行的人,荷擔(dān)的人,徒手的人

  ,熙熙攘攘,來往不絕,和偏僻村邑比較起來,真是有天淵之不同了。舜各處游覽了一遍,不覺嘆道:“古書

  上說:‘王者之民,皞皞?cè)缫病!戳爽F(xiàn)在這種情形,可以算得‘皞皞’了。”

  正想再去看看帝堯的宮殿,忽覺腳力有點不繼,忙來閭左,尋一個休息之地。陡然迎面來了一個人,是個  官吏打扮,神氣瀟灑,器宇不俗,向著自己周身上下看了一回,便問道:“足下何人?來此何事?”舜慌忙將

  行李放下,對他施禮,將姓名籍貫及疲乏求休息的原因說明。那人哈哈大笑道:“原來就是仲華先生,久仰,

  久仰!既然乏了,就請到敝處坐坐吧?!闭f著,用手向左一指,舜一看,是一間房屋,雖不甚大,卻很精雅,

  當(dāng)下就拿了行李,跟了那人進(jìn)去,重新行禮,請教那人姓名。

  那人笑道:“在下姓方,名回,家在五柞山,無端遇見了一個天子的近臣名叫篯鏗的,和我要好,幾次三

  番的來訪我,硬要我出來做官,我不耐辛苦,固辭不就。后來圣天子又聽他的話,聘我在這里做個閭士。我因

  為這個官位卑事簡,譬如住在家里,所以就受了。這就是在下的歷史。多年以來,閱人不少,前年見著一位東

  不訾,是貴同鄉(xiāng),談起仲華先生,是千古未有之圣賢,我因此傾慕久矣。不想今日忽然光降,真是可幸之至!

  敢問仲華先生到此地來,有何貴干?我力所及,無不效勞?!彼绰犃耍泵Φ乐x,并將父親病盲,要來求巫咸

  醫(yī)治的意思說了一遍。方回道:“巫咸嗎,的確是個好醫(yī)生。不過此刻許久不見了,不知在何處。他從前總在

  此地北面一座山頂上修真,就叫作巫咸頂。后來又跑到南面去了,聽說那邊的山亦就因他著名,叫作巫咸山、

  巫咸谷,不知此刻究在何處,我給你去探聽吧?!彼从址Q謝。于是又談了一會,頗覺投契。方回忽然向舜道:

  “仲華,你且少待,我出去就來?!彼次ㄎù饝?yīng)。

  方回去不多時,即便轉(zhuǎn)來,手中拿了許多食物,說道:“仲華,時候已向午,你想餓了。我獨自一個,無

  人炊爨,只好取諸市中,你不要嫌簡慢,隨便吃點吧?!彼匆幻娣Q謝,一面問他道:“寶眷都不在此地嗎?”

  方回笑道:“我是一個世外之人,以天地為廬,以日月為燈,無家無室,幾十年了,頗覺逍遙自在,省了多少

  妻孥之累,更有什么眷不眷呢?”舜道:“那么每餐膳食,都向市中購取嗎?”方回又笑道:“不瞞仲華說,

  我已有三十多年不吃谷食了?!彼丛尞惖溃骸澳敲闯允裁茨??”方回疾忙從廚中取出一大包丸藥來,給舜看道

 ?。骸拔揖统赃@個,以此奉陪吧。”說著,撮取一大把望口中便送,又用半盞熱水送下。舜道:“此藥叫什么名

  字?”方回道:“是云母粉?!彼吹溃骸霸颇甘堑V物,可以常吃嗎?”方回道:“可以久服,久服之后,能騰

  山越海,神仙長生?!彼绰犃耍鉃橄『?,但是亦不去窮究他煉服的方法。過了一會,兩人都吃完了,方回拉

  了舜的手,說道:“我們?nèi)ピL巫咸吧,行李且安放在此,不妨。”

  于是二人出了門,將門帶上,穿過衢路,又曲折走過幾條小巷,到了一家門首止步。方回用手叩門,里面

  問是何人,方回道:“咸老先生在家嗎?”那時門已開了,一個異服大袖的人出來說道:“敝老師不在家,到

  南方去了。二位有何見教?

  且進(jìn)來坐坐?!狈交刭伤催M(jìn)內(nèi),彼此通了姓名,才知道他名叫巫社,是巫咸的弟子。當(dāng)下方回就將要請巫  咸醫(yī)治目疾的意思說了。巫社道:“敝老師到南邊海上去,已有好多年,此地一切病人診治,都是由小巫和許

  多同學(xué)在這里代理,尊駕如要治病,小巫可以效勞?!狈交爻烈髁艘粫?,說道:“既然如此,就請費心。不過

  病人卻不在此,只要請賜一個方藥,帶回去醫(yī)治?!蔽咨绲溃骸安∪瞬辉诖瞬灰o,只須將病人的姓名、年紀(jì)  、住址、病情說了,小巫就有方法?!彼醇匆灰徽f了。巫社道:“二位且少坐,待小巫作法。”

  說罷,將大袖揎起,頭發(fā)抖散,到密室中去了。過了一會,出來說道:“剛才小巫已問過神明,大約這個

  病人命中應(yīng)該有二十多年的魔難。這目疾,一時無論如何是醫(yī)治不好的。就使得到了靈藥,還是有人從中作梗

  ,使他不能如法施治。直要等到十三年之后,自有貴人來給他醫(yī)愈,復(fù)見天日。此刻但請他寬心忍耐,不要性

  急?!狈交芈犃耍悬c不信,就拿些物件來交給他,作為酬功,并說道:“多謝,多謝,費心,費心?!?br />
  那巫社亦稱謝了,送到門口,關(guān)門自去。

  這里方回和舜回到間中,方回說道:“仲華,我看這個巫社靠不住,恐是本領(lǐng)不濟,有意推托。你還是尋

  巫咸為是。他那個手段高明多了?!彼磻?yīng)道:“是,是,不過巫咸究竟在南方何處?能否尋到是一個問題。假  使訪不到,將奈之何?這一次豈不是枉跑嗎?”方回道:“能不能訪到,是別一個問題。

  我們總應(yīng)該盡人事以聽天命。”舜連聲應(yīng)道:“是,是?!狈交氐溃骸爸偃A遠(yuǎn)來,居停在哪里?”舜道:

  “此間人地生疏,尚無居停之處。”方回道:“那么何妨就住在我處。”舜大喜稱謝。

  這日晚間,二人促膝細(xì)談,又漸漸說到瞽叟的目疾。方回道:“我從前也曾涉獵過方書,覺得治目疾的方

  法多著呢,不知道哪幾種是已經(jīng)試過的?!彼吹溃骸安莞鶚淦?、羊眼、石決明之類,大概多試過了,總是無效

  ?!狈交氐溃骸翱涨唷⒄渲橹惸??”舜道:“這二種卻沒有試過?!狈交氐溃骸斑@二種治目疾,是極有功效

  的??涨喑鲈诹褐萆焦戎?,大約產(chǎn)銅的地方都有,據(jù)說是銅的精華薰蒸而成,其腹中空虛,剖開來有漿水的最

  佳,但是極難得。大者如雞子,小者如相思子,其青厚如荔枝核,其漿水酸甜。冀州北部和雍州西部亦有之。

  聽說江南黟山一帶很多,治目疾是最要之藥。大概目疾都由肝膽二經(jīng)而起,故卞急躁怒??涨嗌喽鞲危洹 {有益于膽,肝膽兩經(jīng)得治,那么目疾自然全愈了。珍珠出在淮水之濱,亦叫作蠙珠,江南沿海出產(chǎn)亦多。拿

  了來搗成細(xì)末,約一兩之?dāng)?shù),再用白蜜二合,鯉魚膽二枚,和合在銅器之中,煎到一半,用新的絲綿濾過,拿

  來頻頻點在目中,無論久遠(yuǎn)新舊青盲失明之類都能醫(yī)得好。還有一種蘭草,出在閩海之中,叫作幽蘭,其花五

  色俱備,色墨者叫墨蘭,將PX曬干了,可治盲目,能生瞳神,治青盲尤有效驗,但是不容易得到。這三項療

  治之法,都是我所知道的。你這番南行,尋得到巫咸最好,否則這三項藥之中,能尋到一二種,先來治治,亦  是一法,你看何如?”舜聽了感佩之至,連聲答應(yīng),謹(jǐn)記在心。

  次日,辭別方回,就要動身。方回取出無數(shù)川資來贈行,舜固辭不受。方回正色道:“我這個不是非義之

  財,你不受,是不以我為朋友了?!彼疵Φ溃骸柏M敢,豈敢,你自己亦要使用呢。”方回道:“我獨自一人,

  用度極剩你遠(yuǎn)下江南,曠日持久,川資自以多帶為是。朋友有通財之義,你客氣做什么?

  ”舜聽了,只得收受。別了方回,又購了些帝都所產(chǎn)的衣裘甘旨等,都是鄉(xiāng)間所沒有的,急急轉(zhuǎn)回家鄉(xiāng)。

  卻不敢去見父母,私下來訪秦老。衣裘甘旨等,就托秦老轉(zhuǎn)致,并將這次下江南、訪巫咸求醫(yī)藥的意思,亦請  秦老轉(zhuǎn)陳:“此行歸期,遲速難卜,并請秦老不時去安慰父母,不要懸念?!鼻乩弦灰淮饝?yīng),舜即匆匆就道。

  到了王屋山,時適夏令,赤日當(dāng)空,不免有點炎熱,遠(yuǎn)望有人家,就想過去借坐乞漿。只見朝南三間草屋

  ,屋中一個老者正在午睡,兩旁書冊滿架。舜料想是個隱君子,不敢驚動,只在門前大樹下稍息。但見前路轍  跡甚深,暗想:“這位隱君子,雖在山林,卻與顯宦大官相往來,亦未免可怪了!”正思想間,忽見屋后走出

  一只狗來,看見了生客,縱聲狂吠。那老者被驚醒了,翻身起來,走到門口,問道:“何人在此?”舜未及回

  答,那老者已看見了舜,便拱手道:“原來是虞仲華,好極,好極,請到草堂之中來坐吧。”舜聽了,大為詫  異,暗想:“這老者何以認(rèn)識我呢?”

  一面想,一面急忙答禮道:“小子何人,荷承青睞,敢不從命,登堂領(lǐng)教。但不識長者何以認(rèn)識小子?長

  者高姓大名,還未曾請教?”  一面說,一面已到堂上。那老者先請舜坐下,然后說道:“老夫姓尹,名壽。貴老師務(wù)成先生前日來此,

  談起足下將有江南之行,不久就要經(jīng)過此地,所以老夫鎮(zhèn)日在此留心。足下儀表與人不同,所以一望而知了。

  ”舜聽見務(wù)成老師前日來過,就慌忙問道:“務(wù)成老師此刻在何處?”尹壽道:“他的行蹤是飄忽不定的。此

  刻在何處,卻不知道?!彼吹溃骸皠?wù)成老師對于小子恩深義重,一別多年,小子實在渴想極了。長者如果知道

  他的行蹤,務(wù)請指示?!币鼔坌Φ溃骸白阆聫馁F老師受業(yè),共有幾年?”舜道:“約有五年。”尹壽道:“足

  下可知道貴老師是何等人?”舜道:“說起來慚愧之至。小于受業(yè)的時候,年齡尚小,但知道老師姓務(wù)成,他

  的大名,還是后來老師去了才知道的。至于老師的歷史,更不知了?!币鼔鄣溃骸八且粋€游戲世界的活神仙  ,換一個朝代,他就換一副面貌,換一個姓名。從前,當(dāng)今天子還未曾即位之前,指揮司衡羿打九嬰,平風(fēng)后

  ,殺封豨、巴蛇的,就是他呀!他對于足下,連姓名都沒有改過呢。”

  舜聽了,方才恍然。但是又想:“果然如此,老師自此以后,決不肯再見我,我亦從此不能再見老師了?!  毕氲酱颂?,不勝惆悵。尹壽忽問道:“仲華此刻到南方去采藥,貴老師說是極好的。大約十年之后,天下蒼

  生都要屬望于仲華呢?!彼绰犃?,莫解所謂,就問道:“老師說小子這番南行,一定遇得著良醫(yī),求得著良藥  嗎?”尹壽道:“那亦說不定,不過盡人事而已?!彼绰犨@話口氣不對,不覺失望,但又不好多問,只得另外

  問問談?wù)?,覺得這尹壽的學(xué)問道德,不在務(wù)成老師之下,暗想:“他既然是務(wù)成老師之友,當(dāng)然可以為我之師

  ,何妨拜他為師呢?”想罷,離席請修弟子之禮,尹壽亦不推辭。于是舜就拜尹壽為師,住在尹壽家中,談了

  幾日,受益不淺。一日,舜告辭南行,尹壽道:“不錯,汝確系可以去了,將來再見吧。

  ”舜唯唯而行。

  過了王屋山,徑向東南而行,路過了洛水,到了有熊之地?! ∵@個地方,是黃帝最初建國之地,留存的古跡不少。從前黃帝的宮殿,現(xiàn)在已改為黃帝的祠廟。廟外一片

  廣場,兩旁古木森森,多是幾百年舊物。廟前有許多碑碣,上面多鑿著文字,記述黃帝的功績。又有許多石桌

  、石座,以供游人憩息的。舜剛剛經(jīng)過此地,只見有幾十個兒童在那里游戲。有的爬樹,有的擲石,有的翻筋

  斗,有的打虎跳,喧囂雜亂之至。細(xì)看過去,年紀(jì)都不過七八歲到十幾歲的樣子,內(nèi)中獨有一個孩子立在大樹

  之下,旁觀不語。立的姿勢很端正,神氣亦很靜穆,狀貌亦頗歧嶷。舜看了,暗暗稱奇,但亦不去理會他,跑

  到各種碑碣之下細(xì)細(xì)多讀了一遍,又信步踱進(jìn)廟中,各處瞻仰了一回,走出廟門,覺得有點乏,就在石座上休

  息休息。這時,兒童愈驟愈多,喧囂雜亂亦愈厲害了。但看剛才獨立的那個孩子,雖則換了一個地方,但是仍

  舊端正獨立,絕不參加。舜因之更為納罕,要研究他一個究竟,當(dāng)下就不絕的向他注意?! 『雎犚姳妰捍笤氲溃骸扒騺砹?!球來了!我們踢球,我們踢球。”說罷,一同向前而去。過了一會,只見

  有四五個孩子手中各捧著一個球,有大有小,齊向那獨立孩子所立的地方狂奔而來,后面無數(shù)兒童跟著,仿佛

  要搶奪他們的球似的。那些捧球的孩子一面跑,一面叫道:“布衣,布衣,他們不守規(guī)則,又要來搶了!”只

  聽見那獨立的孩子開口說道:“諸位兄弟呀,小弟屢次勸過,請諸位不要爭奪。何以又要爭奪呢?還是依小弟

  的愚見,分班為是?!睙o數(shù)兒童跟在后面的,聽了,就一齊說道:“是,是,是。我們分班,我們分班?!庇凇 ∈谴蠹揖头制鸢鄟恚瑤讉€一班,幾個一組,幾排在東,幾排在西,悉聽那獨立孩子的指揮。分好之后,大家將

  球放在地上,用腳去踢。

  這邊踢到那邊,那邊又踢到這邊。踢過去的時候,那邊許多兒童一齊出而攔阻,硬要將球踢過來。踢過來

  的時候,這邊許多兒童亦一齊出而攔阻,硬要將球踢過去,仿佛兩邊都畫有一定界線,不能躍越,以此分勝負(fù)

  似的。

  踢到后來,不知怎樣,兩方面又發(fā)生爭執(zhí)了,大家又一齊向那獨立的小孩叫道:“布衣、布衣,你看這次

  是哪個錯?”  那獨立的小孩判斷道:“依小弟的愚見,這次是東組錯。因為照蹙鞠的規(guī)則,只能用腳,不能用手的,現(xiàn)

  在東組的人連用兩次手,東組錯了?!睎|組的許多兒童聽了這個判斷,都默然無語。舜見了這種情形,對于那

  獨立的小孩尤其納罕。過了好久,眾兒童都倦了,暫時停止踢球。

  舜湊空,便走到那獨立小孩面前,向他拱手道:“足下辛苦了,請教大名?!蹦切『⑺瓷舷乱豢矗喙?br />
  手答禮道:“不敢,不敢,小弟名叫蒲衣,是菖蒲的蒲,衣服的衣。他們叫別了,叫我布衣,或叫我被衣,都

  是錯的?!彼从謫柕溃骸敖衲曩F庚?”蒲衣道:“八歲?!彼吹溃骸斑@個踢球之戲,是足下創(chuàng)出來教他們的嗎

 ?。俊逼岩碌溃骸安皇?,不是。這種游戲,名叫蹙鞠,是黃帝軒轅氏創(chuàng)造的。當(dāng)初黃帝整飭軍備,兵士在營中無  事之時,就教他們做這個玩意兒。既可以娛樂消遣,亦可借此以練習(xí)筋力,不致懈弛,后來此戲遂流行于民間

  。此地是黃帝開國之地,所以流行得最廣。他處想來尚無所見,所以老兄不知道?!彼吹溃骸笆茄?,某未曾見

  過。這種球是皮做的嗎?里面裝的是什么?”蒲衣道:“里面是毛發(fā)綿絮之類?!?br />
  舜道:“諸位都在那里嬉戲作樂,足下何以獨獨袖手,不去參加呢?”蒲衣道:“小弟性喜清靜,所以不

  參加?!薄 ∷吹溃骸澳秤幸粋€愚見,愿貢獻(xiàn)于足下。某聽見古人說:‘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是動的明效。況且就

  生理上說,兒童身體正在發(fā)育之時,尤其應(yīng)該運動活潑,庶幾筋骨得以鍛煉,身體得以強壯,所以兒童的心性

  ,沒有不好動惡靜的?,F(xiàn)在足下正在髫齔之年,偏偏好靜惡動,雖說厚重凝固亦是一種美德,但是于身體的發(fā)  育及強健上恐怕發(fā)生影響。所以不揣冒昧,奉勸足下,還是去參加運動為是,不知尊意以為如何?”

  蒲衣聽了,又拱手致敬道:“承老兄關(guān)愛指教,極感盛情。

  不過這一層小弟亦曾細(xì)細(xì)考慮過,運動能夠鍛煉筋力,強壯身體,這句話固然是不錯的,但是為什么原故

  要鍛煉筋力,強壯身體呢?依小弟的愚見,想起來不外乎兩種:一種是為習(xí)武起見,筋力強壯,有力如虎,那  么和他國戰(zhàn)爭的時候,比較的不會失敗。一種是為健康起見,體格強壯,能耐勞苦,則可以任煩劇之事,肩重

  大之任,而年壽因之可以久長。照第一種說來,那么各種激烈運動如競走、賽跑、跳高、跳遠(yuǎn)之類,都是應(yīng)該

  練習(xí)的,不僅是蹙鞠一種。但是圣人之教,尚德不尚力。這種激烈運動,未免近于尚力,容易越到好勇的一途

  。況且兒童本有好動好勝的心理,孜孜不倦,無時無刻去弄這種運動,往往有傷身體。而且運動這久了,心放

  氣浮,叫他去體認(rèn)道德,修習(xí)學(xué)業(yè),就頗為難了。圣人的教人,是天然的運動,以禮為主。

  禮之用,以敬為本,所以能夠固人肌膚之會、筋骸之束。平日對于父母的服勞,對于家庭的灑掃操作,對

  于賓客的應(yīng)對進(jìn)退,揖讓拜跪,都是運動的一種。而且足的容宜重,手的容宜恭,目的容宜端,口的容宜止,

  聲的容宜靜,頭的容宜直,氣的容宜肅,立的容宜德,不偏不倚,無懈無惰,這種都是無形的鍛煉,無形的運

  動。從小到大,他的身體沒有不強壯,筋力沒有不堅固,年命亦沒有不長久,學(xué)問亦沒有不精進(jìn)的。因為一日

  到晚,四支百體,沒有一刻不受心的監(jiān)督,沒有一刻使他放松,比到那激烈運動,僅僅在一時的,差得遠(yuǎn)了。

  所以技擊拳勇家,分內(nèi)功、外功二種,內(nèi)功主靜坐煉氣,而效力比外功為大,就是這個道理。迂謬之見,未知  老兄以為何如?還請賜教?!?br />
  舜聽了,暗想:“他八歲的小孩,有如此之見解!”不勝佩服。后來又和他談?wù)劯鞣N學(xué)問,哪知他亦無不  通曉,舜傾倒之至,當(dāng)下就愿以師禮事之。蒲衣雖謙遜“萬不敢當(dāng)”,但是舜對于他執(zhí)弟子之禮甚恭。時已不

  早,問明了蒲衣住址,緊記在心。擬從南方歸來后,再登堂受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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