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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回  柏成子高逃禹陣涂民代皋陶

上古秘史 作者:鐘毓龍


  這年正是仲夏之時(shí),天降大雨,數(shù)十日不止。安邑附近水深數(shù)尺,平地盡成澤國,小民蕩析離居,苦不勝

  言。大家以為洪水之患又要復(fù)現(xiàn)了。夏禹忙與群臣商議急賑之法,并教百姓聚起土來,積起薪來,以為堵御之

  用。又教那些低洼地方的百姓都遷向丘陵之地,暫時(shí)居祝隔不多時(shí),四方諸侯紛紛奏報(bào),都說大雨水溢。夏禹

  仍舊用堵御、遷徙兩個(gè)方法叫他們補(bǔ)救。一面又通告天下,注意溝洫,盡力的開浚。足足鬧了大半年,方才平  靖。然而百姓元?dú)獠幻獍祩?。夏禹因此不免疚心,總以為是自己德薄之故,胸中郁郁不樂?br />
  一日,西方諸侯柏成子高忽然上書辭職,夏禹看了大驚,謂君臣道:“柏成子高是個(gè)仙人,從帝堯時(shí)代已

  做諸侯,經(jīng)先帝時(shí)并無退志?,F(xiàn)在朕初即位,他忽然辭職,不知何意?”昭明道:“這個(gè)照例須加挽留的,先

  降旨挽留吧?!毕挠沓烈饕粫?huì)道:“他的詞氣很決絕,空空一道挽留的文字恐無濟(jì)于事,朕親自一行吧?!笔 △龅溃骸爸T侯辭職,我王親往,未免太屈辱了?!毕挠淼溃骸安蝗弧0爻勺痈叻撬酥?,他的辭職,必有原

  故,非朕親往,不能明白。況且他是三朝老臣,論理亦應(yīng)該親往為是?!闭f罷,就叫皋陶援國政,自己帶了真

  窺、橫革等,駕著馬車,車上建著大旗,徑向華山而來。

  原來車上建旗,以別尊卑等級(jí),亦是夏后氏之制度。夏禹叫車正奚仲制造的,有綏,有旗。還有大司徒契

  的孫子相土,那時(shí)正代閼伯而做火正。但是他亦精于制造,想出方法來,用六馬駕一乘車,走起來非常之迅速

  。從此以后,皇帝所乘的車子叫作六飛,就是這個(gè)典故。閑話不提。

  且說夏禹駕著馬車,徑到華山,哪知柏成子高已不知去向了。再三探聽,才知道他在一處地方耕田。夏禹

  乃帶了真窺等步行過去,果見柏成子高身衣袚,手執(zhí)鋤犁,低著頭,在野田中耕作。夏禹忙跑到他下面立著,

  問他道:“從前帝堯治天下,你老先生立為諸侯:帝舜治天下,你老先生不辭?,F(xiàn)在先帝傳位于我,你老先生

  竟辭為諸侯,而來此為農(nóng)夫,究因何故?尚乞明示!”

  拍成子高道:“從前帝堯治天下,不必賞而百姓自然相勸于為善,不必罰而百姓自然相戒畏為惡,帝舜亦

  是如此,所以我都愿做一個(gè)諸侯。現(xiàn)在你賞了,百姓仍舊不仁;罰了,亦依舊不仁。恐怕天子之德從此而衰,

  刑罰之制從此而立,后世之亂從此而始矣。夫子,你作速回去罷,不要在此地耽誤我之耕作?!闭f罷,裝起一  副很不滿意、很不高興的面孔,低著頭,依舊去耕作,再也不回頭一顧。夏禹受了這場斥罵,大下不去,木立

  了一晌。料想柏成子高不會(huì)再來理睬,無磋商之余地,亦只得同了真窺等快快而歸到了安邑。

  左思右想,心中總是不快。堯舜之時(shí),何以大家總是恭維他們,沒有斥責(zé)的?如今我新得即位,何以就有

  人鄙棄我,連諸侯都不要做呢?再想想看,柏成子高所說:賞了百姓仍舊不仁,罰了百姓依舊不仁,這個(gè)現(xiàn)象  的確有之。從我攝政到現(xiàn)在,年數(shù)不為不多,這種過失不能推倭到先帝身上去,完全是我不德之故。況且天下

  大雨,釀成空前之奇災(zāi),亦是不可掩之咎征,這事如何是好呢?越想越悶,憂從中來,不覺飲食無心,坐臥不

  寧起來。

  這時(shí)宮中除涂山后之外,還有三妃、九嬪,共十二個(gè)。天子一娶十二女,這是夏朝的制度。三妃之中,自

  然以王母送來云華夫人的侍女玉女為第一。大家因她是天上神仙,特別尊重她,就是涂山后對(duì)于她亦另眼相待

  ,因此都將她叫作“帝女”。

  那帝女是天上住慣的,于天上的一切飲食等等都非常熟悉。她到了夏禹宮中,賞識(shí)了一個(gè)宮女,名叫儀狄

  。因?yàn)閮x狄生得敏彗,一切都教導(dǎo)她,便是夏禹亦非常寵愛她。這儀狄在不在九嬪之列不得而知,但是總要算

  夏禹貼己之人了。

  這時(shí)夏禹從華山回來,憂愁連日不解,大家都仿惶無計(jì)。

  帝女忽然想到一物,遂和涂山后商議道:“妾從前在敝主人云華夫人處,知道解憂最好的良藥無過于酒。

  飲了之后,陶陶遂遂,百慮皆忘,所以有萬事不如杯在手之說?,F(xiàn)在我王這幾日憂愁不解,年齡大了,恐怕弄

  出病來。妾想請我王吃一點(diǎn),解解悶,不知我后以為何如?”涂山后道:“果然可以解憂,亦不妨一試,但恐

  無效耳?!钡叟溃骸皩こV茻o效,妾有天廚旨酒,是從前教儀狄制造,醞釀稷麥,醪變五味而成,與尋常

  之酒大不相同。到現(xiàn)在已有多年了。此等酒愈陳愈好,一定能夠解憂的?!蓖可胶蟮溃骸凹热绱?,姑一試之?!  ?br />
  到得晚間,夏禹退朝歸來,那一雙愁眉愈覺不展,不住的長吁短嘆。涂山后便問:“今日外朝,又有何事

  ,累我王如此憂愁?”夏禹嘆道,“前日柏成子高責(zé)備我,我原想和皋陶商量,怎樣明刑弼教以為補(bǔ)救的。不

  料皋陶老病愈深,不能出來。

  今日朕親去訪他,見他行動(dòng)艱難,語言蹇滯,實(shí)在不好和他多說,連個(gè)商量的人都沒有,你看可嘆不可嘆

  呢!”說罷,又搓手頓足,連連長嘆幾聲。

  帝女在旁說道:“嘆也無益,想來外朝賢智之臣甚多,明朝朝會(huì),提出商議,總有一個(gè)妥善辦法,現(xiàn)在姑

  且丟開吧。再如此憂愁下去,恐怕于身體不甚相宜呢!”正說到此,晚膳已開。帝女道:“安有斗酒,藏之久  矣,其味尚佳。今日拿出來,請我王及我后飲一杯,何如?”夏禹此時(shí),心中實(shí)在還在那里想皋陶之病,帝女  之言并未十分聽清楚,隨口應(yīng)道:“也好?!  庇谑堑叟徒袃x狄去溫酒來。少頃取到,其香四溢。當(dāng)下夏禹、涂山后和帝女等就團(tuán)坐起來,夏禹先飲  了一杯,覺得其味甘美之至,便說道:“好酒好酒!”儀狄聽了,即忙捧壺再斟一杯。夏禹又飲完了,頓然眉

  宇舒展,便問道:“這酒是哪里來的?”帝女道:“這是瑤池釀法,妾教儀狄照法去制造的。

  她這人真聰明,釀得來真不錯(cuò)!我王既以為好,再飲一杯吧。

  ”

  于是取過壺來,又斟了一杯。夏禹聽了,便想到從前在王母處的大會(huì),這是生平最得意之遭,不知不覺悠

  然神往,連日憂愁,盡行忘卻了。又連飲幾杯,漸漸談笑風(fēng)生,與一妻眾妾追述往事,精神百倍。儀狄見夏禹

  如此,又頻頻斟酒,足足又飲了十余杯。夏禹的酒量,本不如堯飲千盅,舜飲百觚,況兼又是旨酒,格外禁不  住,不覺醺醺有醉意。  儀狄還要斟酒,涂山后見夏禹有點(diǎn)失了常態(tài),便阻止道:“夠了,不用再斟了,吃飯吧?!毕挠淼溃骸捌洹 ∥渡跫?,不打緊,再飲幾杯?!庇谑莾x狄又斟了幾杯。還是涂山后竭力勸阻,方才罷飲。飯罷之后,又和涂山

  后等嬉笑閑談,直至更深,方才胡亂就寢。這是夏禹從來所未有之事。

  一席醒來,已是紅日三竿,這時(shí)大小臣工在朝堂上已等久了,人人無不詫異。原來夏禹視朝,承帝堯、帝

  舜成規(guī),總在黎明時(shí)候。此刻到了紅日三竿,還不見到,大家疑心他是暴病了。后來傷人到宮中探聽,才知道

  是因酒未醒,大家都覺出于意外,只得紛紛歸去。

  且說夏禹醒了之后,見紅日大明,不覺大驚道:“今日睡失覺了!趕快去視朝呀!”說著,便翻身而起,

  那知鼻管喉間尚含有酒氣,猛然想起昨晚飲酒之事,不禁爽然,暗想道:“我受酒之害了!”適值這時(shí),儀狄

  走來伺候,夏禹想起她昨晚殷勤勸酒之事,更覺驚然。又想道:“酒之為物,已足誤事,再加之以女色,其何

  以堪!”究竟夏禹是個(gè)大圣人,勇于改過,當(dāng)機(jī)立斷,立定決心,從此之后,旨酒永不沾唇。對(duì)于儀狄,亦漸

  漸疏遠(yuǎn)。倒是那儀狄為好翻成怨,未免太冤枉了。但是夏禹亦并不是怨儀狄,不過怕再受她的迷,防微杜漸而  已。閑話不提。

  且說夏禹起身之后,知道眾臣工已來問過,早朝已散了,不禁大悔大恨。這日在宮中亦不他出,便將昨日

  之失誤,及凡有可以害人之事及治民之法,隨手寫了幾條,預(yù)備傳之于孫,作為訓(xùn)誡。內(nèi)中有一條叫作“民可

  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有一條,叫作“內(nèi)作包荒,外作禽荒。甘灑嗜音,峻宇雕墻。有一于此  ,未或不亡?!边@兩條是后來夏禹的孫子太康失國了,太康之弟兄追述祖訓(xùn),作了歌曲,方才傳到后世的。其

  余還有怎樣幾條,卻無從查考了。

  到了次日,夏禹視朝,群臣紛紛進(jìn)諫。夏禹完全認(rèn)錯(cuò),并說道:“酒之為物,誤人至此。朕想起來,后世  君主,必有以酒亡其國者?!闭f完,又將所以然的原由說明。施黯道:“柏成先生的話未免太過了。文明日開

  一日,那么人民知識(shí)日進(jìn)一日。同時(shí)道德方面,即日退一日,這是一定的趨勢。臣以為堯舜之世不賞而民勸,

  不罰而民從,不必一定是天子德盛之故?! ‖F(xiàn)在之民賞而不勸,罰而不從,不必一定是天子德衰之故。文明進(jìn)步,勢有必至,理有固然。要想補(bǔ)救之

  法,臣以為宜加重刑罰,最好仿照三苗國的辦法,創(chuàng)立肉刑。從前唐、虞兩代,主張用象刑,純是從良心上著  想,希望激起他們的羞恥,而且使他們可以改過,不致終身廢棄,固然是仁愛之心。但是人的良心微乎其微,

  第一次,第一人,或者還有幾分羞恥之良心發(fā)現(xiàn)。次數(shù)多,人數(shù)一多,那么就覺得數(shù)見不鮮,恬不為恥了。

  況且犯法的人,或者殺人,或者傷人,人家受他的損傷不少。

  而傷人殺人的人,僅僅乎在他衣服上做一個(gè)記號(hào),既不痛,又不苦,何所憚而不為!而那個(gè)被殺的人,倒

  反是殘廢終身,或者含恨于九泉,是真所謂寬以待莠民,刻以待良民,不平之事,無過于此!臣愚以為現(xiàn)在民  風(fēng)澆薄至此,未始非唐、虞兩代刑罰過寬之所釀成。天有雨露,不能無風(fēng)霜;時(shí)有春夏,不能無秋冬。寬仁之  后,非繼以威猛不可,未知我王以為何如?”

  夏禹未及開言,橫革道:“這個(gè)恐怕太不仁吧。從前三苗亂政,沿蚩尤之弊,作此慘酷之肉刑。我王治水

  到荊州之時(shí),曾經(jīng)聲其罪而討之?,F(xiàn)在自己來作肉刑,豈不是尤而效之,罪又甚焉嗎!”施黯道:“不是如此

 ??!仁有大校小仁者,大仁之賊也。所以古圣人說:‘小不忍則亂大謀?!塘P的用意,不但是對(duì)于已經(jīng)犯罪之  人施之以儆戒,是要使未曾犯罪之人使之知畏懼。已經(jīng)犯罪之人,譬如他傷人已經(jīng)傷了,殺人已經(jīng)殺了,追悔

  亦已無及,就是將他刑戮,或誅殺,亦何補(bǔ)于被傷被殺之人?然而因?yàn)橐褵o所補(bǔ),竟不辦他之罪,或辦以不痛

  不苦的罪,那么不但使受害者不平,就是犯罪者一想:我傷了人,殺了人,所得的結(jié)果不過如此,下次何妨再

  一試呢?那旁邊觀看的人心里一想:他傷人殺人,結(jié)果不過如此,我何妨亦來試一下呢?照這樣一來,要想保

  全一個(gè)犯罪的人,而使被害者不平,又使犯罪仍復(fù)樂于犯罪,不犯罪者亦想落得犯罪,豈非小仁是大仁之賊嗎

 ???假使嚴(yán)重刑法,哪個(gè)敢來嘗試呢?先帝所謂辟以止辟,刑期無刑,如此才可以得到這種效果。豈是婦人之仁

  ,養(yǎng)癱成患的方法所能做得的!至于三苗之所以用肉刑,與我們現(xiàn)在所以要用肉刑的意思,完全不同。三苗的

  意思是在立威,使人民怕他。我們要的意思是在懲兇,使人民不敢犯法,哪里是尤而效之呢?”橫革道:“同

  一肉刑,他的用意如何,哪個(gè)能辨得出呢?”施黯道:“這個(gè)容易。以立威為主的,不論是非曲直,以從順違

  忤為標(biāo)準(zhǔn),冤枉慘死之人必多。以懲兇為主的,專論是非曲直,以法律刑章為標(biāo)準(zhǔn),冤枉慘死之人絕少。這就  是分別了?!?br />
  夏禹聽了,嘆道:“朕德不能及先帝,講到用肉刑,恐怕真是勢所必至,別無他法了。不過既用肉刑,一

  出一入,關(guān)系甚大,萬萬不可稍有冤枉的。皋陶老病,能否復(fù)原,殊不敢必。

  假使沒有如皋陶這樣的人,還以不用肉刑為是?!奔緦幍溃骸案尢盏闹为z,固然是他的聰明正直,能服民  心。但是他遇到疑難之處,退遲不決,亦須要叫獬豸來試一試,方才明白,可見一半亦全在那只獬豸之功。如

  今獬豸已死了,以我王請召鬼神的能力,只要向鬼神再討一只獬豸來,何事不可了?何必一定要皋陶呢?”

  夏禹剛要開言,杜業(yè)立起來說道:“這倒不必如此。某有一個(gè)相識(shí)之人,性孟,名涂。他不但有折獄之才

  ,而且還有一種異術(shù),在那聽訟之際,兩造曲直如果難分,他只要作起法來,那不直之人或有罪之人,衣上就

  有血跡發(fā)現(xiàn),證據(jù)立刻確鑿,無可抵賴,豈不是怕不冤枉嗎?”

  夏禹聽了,大喜道:“果然如此,較獬豸還要好了。獬豸雖能觸邪,但究是獸類,且不能說話,人心或者

  還有些不服。

  至于衣現(xiàn)血跡,那么真神妙了。這人現(xiàn)在何處?可肯出仕嗎?

  ”

  杜業(yè)道:“此人居住離京都不遠(yuǎn),臣以君命召之,當(dāng)肯來就職也?!毕挠淼溃骸澳敲慈耆フ偎麃恚蕻?dāng)重

  用。”杜業(yè)稽首受命。當(dāng)下肉刑議案遂通過了。但是為慎重起見,又定了幾條贖刑。犯死罪者,如證據(jù)尚差,  而有疑心,可以千鐉為贖。  中罪,五百鐉;下罪,二百鐉。每一鐉合六兩。過了幾日,孟涂到了,夏禹就叫他做理刑。皋陶之后,刑

  獄之事總算有繼人了。又過了幾日,扶登氏報(bào)告:“樂已制成,自始至終,亦是九成?!毕挠硭於凶鳌熬拧 ∠摹??! ∵@時(shí)適值各方諸侯來朝,夏禹趁此舉行郊祀之禮,眾諸侯都留京助祭。祭祀之先,眾諸侯聽見說那配天的

  是個(gè)鯀,都很不舒服,紛紛議論。有的說:“什么功德,可以配天?未免太私心了!”有的說:“從前帝舜的

  郊祭用帝嚳來配天,不用瞽叟?!庇械拇笮φf:“夏后氏號(hào)稱尚功,以鯀配天,不知道有什么功?”有的太息

  道:“我們的見識(shí),究竟不曾料到有這一著,所以預(yù)先將諸侯辭去。現(xiàn)在我們怎樣呢?助祭的時(shí)候,還是拜他

  的老父,心里難過;如果竟不拜,于勢似有所不可,這真是為難了!”有一個(gè)說道:“如果他老子有名望的,

  我們崇拜英雄,當(dāng)然拜??墒钦摰矫?,他是四兇之一,論到功績,他是湮洪水害,他是畏罪潛逃拘獲被戮的  人。這種人配我拜嗎?我們的氣節(jié)在那里呢?”

  內(nèi)中有一個(gè)諸侯,封嵎之山,姓厘,有的說姓漆,名叫防風(fēng)。身長十丈,連眉一目,狀貌與眾不同。他的

  氣性是很激烈的。聽大家說到此處,便氣忿的叫道:“我告病,我先回去!

  ”這一陣大噪,好似半空中起了一個(gè)霹靂,于是接連有幾個(gè)同樣激烈的諸侯一起響應(yīng),嚷著不參加效祀,

  回轉(zhuǎn)自己的封國。

  此時(shí),另有幾個(gè)性情較為平和的諸侯勸道:“我們既然到了此地,為這項(xiàng)一個(gè)問題,忽然散去,題目未免

  太校然我們留在這里的參加郊祀,本與那種諂媚無恥之徒,甘心拜人家的祖宗,自以為榮的不一樣。但是亦不

  可為已甚,大家就此難堪了。我們且看他在郊祀的時(shí)候,另外有沒有不合禮之處,再作計(jì)較,諸位以為何如?

  ”與夏禹接近的都贊成道:“是。是?!庇?jì)算起來,卻是多數(shù)。

  于是防風(fēng)氏和那些激烈的諸侯亦只祭這日的雞鳴時(shí)候。夏禹穿了法服,戴著皮弁,乘了鉤車,建著旌旗,

  由群臣簇?fù)碇?,徑向郊祀之地而來。各地諸侯,都已到齊,人數(shù)眾多,擠在一處,且各有職司,不能一一細(xì)看

  。獨(dú)有那防風(fēng)氏,因都不適宜,只得派他做個(gè)糾儀之官。他站在一邊,舉起一只大眼,將那祭祀場中所有物都

  看得一覽無余。他覺得迎尸、省牲一切典禮都與前代無大分別,只有那樂舞用六十四人,是前代所無的。還有

  那樂器。禮器陳設(shè)等亦有與前代有不同之處。鼓是有腳的,安樂器的簨虡是雕龍形的,雞彝是雕出一個(gè)雞形,

  龍勺是雕出一個(gè)龍形。盛牲之俎在虞舜時(shí)代只有四足。此之以嶡木,又施之以文彩,其名曰嶡俎。各種器具都

  有雕勒粉澤流髹其上,又縵帛為茵,蔣席有緣,觴酌有彩,籩豆有踐,尊俎有飾,五光十色,華美非常。防風(fēng)

  氏亦覺得很不滿意。

  到得祭的時(shí)候,夏禹稽首伏地,深深祝禱。杜業(yè)在旁高聲朗誦祝文。各方諸侯細(xì)細(xì)聽去,大略前半是為國

  祈福,為民祈年的意思。后半說的乃是“自己的天下受之于舜,將來亦必定傳之賢人,決不私之一家一姓,以

  副列圣授受之意。茲查群臣中惟皋陶老成圣智,夙著功德,今謹(jǐn)薦于皇天,祈皇天允許,降以休征,不勝盼禱

  之至”等語。

  祭畢之后,諸侯紛紛散開,又復(fù)聚攏來。大家對(duì)于夏禹深深不滿。防風(fēng)氏道:“夏禹向來是以儉著名的,

  而且以儉號(hào)令天下的,現(xiàn)在所用器具如此奢靡,簡直是言行相違,何以服人?

  ”有一個(gè)諸侯說道:“最好笑的,是他薦皋陶于天,皋陶老病垂危,朝不保暮,哪個(gè)不知道?他倒要久后

  禪位于他,豈不是虛人情嗎?”有一個(gè)諸候說道:“我聽見說夏禹的兒子啟糾合了無數(shù)心腹之臣,正在四出運(yùn)

  動(dòng),傳播聲譽(yù),要想承襲這個(gè)王位。夏禹果然死了,哪里肯傳賢呢?”旁邊有一個(gè)扈國的諸侯,是夏禹的本家

  ,聽了不以為然,代夏禹辯道:“決無此事。夏禹是至公無私,一定傳賢,決不肯上負(fù)二帝的。至于啟的陰謀

  運(yùn)動(dòng)或者有之,但是我相信夏禹決不知道他們所做的事情,如果知道,決不許他們做的。”

  有一個(gè)諸侯笑道:“貴國系夏禹同宗,果然君位世襲,于貴國君亦有光寵,恐怕到那時(shí),貴國君亦甚贊成

  呢。”有扈國君大怒道:“豈有此理!果然到那時(shí)不傳賢,我決不與之干休!

  ”說罷,忿忿。眾諸侯見他認(rèn)真了,齊來解勸。防風(fēng)氏道:“將來的傳賢不傳賢,是另外一個(gè)問題。即以

  現(xiàn)在之事而論,總覺使人不服?!边@句話說完,只聽見“不服,不服”各處響應(yīng),不下二三十聲。

  后來眾諸侯商議道:“既然不服,在此何事?回去吧。”

  那不服的諸侯就都紛紛歸去,總計(jì)共有三十三國。其余信服夏禹的各諸侯仍舊依禮,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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