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狐毛，狐偃兄弟，從公子重耳在秦，聞知父親狐突被子圉所害，捶胸大哭。趙衰，臼季等都來問慰。趙衰曰：“死者不可復(fù)生，悲之何益？且同見公子，商議大事。”

毛，偃收淚，同趙衰等來見重耳。毛、偃言：“惠公已薨，子圉即位，凡晉臣從亡者，立限喚回，如不回，罪在親黨，怪老父不召臣等兄弟，將來殺害?！闭f罷，痛上心來，重復(fù)大哭。

重耳曰：“二舅不必過傷，孤有復(fù)國之日，為汝父報(bào)仇，”即時(shí)駕車來見穆公，訴以晉國之事。

穆公曰：“此天以晉國授公子，不可失也，寡人當(dāng)身任之?！壁w衰代對(duì)曰：“君若庇蔭重耳，幸速圖之；若待子圉改元告廟，君臣之分已定，恐動(dòng)搖不易也。”穆公深然其言。

重耳辭回甥館，方才坐定，只見門官通報(bào)：“晉國有人到此，說有機(jī)密事，求見公子，”

公子召入，問其姓名，其人拜而言曰：“臣乃晉大夫欒枝之子欒盾也。因新君性多猜忌，以殺為威，百姓胥怨，群臣不服，臣父特遣盾私送款于公子。子圉心腹只有呂省，郤芮二人，舊臣郤步揚(yáng)，韓簡等一班老成，俱疏遠(yuǎn)不用，不足為慮。臣父已約會(huì)郤溱，舟之僑等，斂集私甲，只等公子到來，便為內(nèi)應(yīng)。”

重耳大喜，與之訂約，以明年歲首為期，決至河上。欒盾辭去。

重耳對(duì)天禱祝，以蓍布筮，得《泰卦》六爻安靜。重耳疑之，召狐偃占其吉兇。

偃拜賀曰：“是為天地配享，小往大來，上吉之兆。公子此行，不惟得國，且有主盟之分。”

重耳乃以欒盾之言告狐偃，偃曰：“公子明日便與秦公請兵，事不宜遲。”

重耳乃于次日復(fù)入朝謁秦穆公，穆公不待開言，便曰：“寡人知公子急于歸國矣，恐諸臣不任其事，寡人當(dāng)親送公子至河。”重耳拜謝而出。

丕豹聞穆公將納公子重耳，愿為先鋒效力。穆公許之。

太史擇吉于冬之十二月。先三日，穆公設(shè)宴，餞公子于九龍山，贈(zèng)以白璧十雙，馬四百匹，帷席器用，百物俱備，糧草自不必說，趙衰等九人各白璧一雙，馬四匹，重耳君臣俱再拜稱謝。

至日，穆公自統(tǒng)謀臣百里奚、繇余，大將公子縶、公孫枝，先鋒丕豹等，率兵車四百乘，送公子重耳離了雍州城，望東進(jìn)發(fā)，秦世子與重耳素本相得，依依不舍，直送至渭陽，垂淚而別，詩曰：

猛將精兵似虎狼，共扶公子立邊疆。
懷公空自誅狐突，只手安能掩太陽？

周襄王十六年，晉懷公圉之元年，春正月，秦穆公同晉公子重耳行至黃河岸口，渡河船只，俱已預(yù)備齊整，穆公重設(shè)餞筵，丁寧重耳曰：“公子返國，毋忘寡人夫婦也?！?乃分軍一半，命公子縶、丕豹護(hù)送公子濟(jì)河，自己大軍屯于河西。正是：“眼望捷旌旗，耳聽好消息?！?

卻說壺叔主公子行李之事，自出奔以來，曹、衛(wèi)之間擔(dān)饑受餓，不止一次，正是無衣惜衣，無食惜食，今日渡河之際，收拾行裝，將日用的壞籩殘豆、敝席破帷，件件搬運(yùn)入船，有吃不盡的酒餔之類，亦皆愛惜如寶，擺列船內(nèi)。
重耳見了，呵呵大笑，曰：“吾今日入晉為君，玉食一方，要這些殘敝之物何用？”喝教拋棄于岸，不留一些。
狐偃私嘆曰：“公子未得富貴，先忘貧賤，他日憐新棄舊，把我等同守患難之人，看做殘敝器物一般，可不枉了這十九年辛苦？乘今日尚未濟(jì)河，不如辭之，異時(shí)還有相念之日。”

乃以秦公所贈(zèng)白璧一雙，跪獻(xiàn)于重耳之前曰：“公子今已渡河，便是晉界，內(nèi)有諸臣，外有秦將，不愁晉國不入公子之手。臣之一身，相從無益，愿留秦邦，為公子外臣，所有白璧一雙，聊表寸意?！?br />
重耳大驚曰：“孤方與舅氏共享富貴，何出此言？”

狐偃曰：“臣自知有三罪于公子，不敢相從?！敝囟唬骸叭锖卧?？”

狐偃對(duì)曰：“臣聞：‘圣臣能使其君尊，賢臣能使其君安’，今臣不肖，使公子困于五鹿，一罪也；受曹、衛(wèi)二君之慢，二罪也；乘醉出公子于齊城，致觸公子之怒，三罪也。向以公子尚在羈旅，臣不敢辭；今入晉矣，臣奔走數(shù)年，驚魂幾絕，必力并耗，譬之余籩殘豆，不可再陳，敝席破帷，不可再設(shè)，留臣無益，去臣無損，臣是以求去耳?！?br />
重耳垂淚而言曰：“舅氏責(zé)孤甚當(dāng)，乃孤之過也。”

即命壺叔將已棄之物，一一取回。復(fù)向河設(shè)誓曰：“孤返國，若忘了舅氏之勞，不與同心共政者，子孫不昌?！?br />即取白璧投之于河曰：“河伯為盟證也?！?br />
時(shí)介子推在他船中，聞重耳與狐偃立盟，笑曰：“公子之歸，乃天意也，子犯欲竊以為己功乎，此等貪圖富貴之輩，吾羞與同朝?！弊源擞袟[之意。

重耳濟(jì)了黃河，東行至于令狐，其宰鄧惛發(fā)兵登城拒守，秦兵圍之，丕豹奮勇先登，遂破其城，獲鄧惛斬之，桑泉臼衰望風(fēng)迎降。晉懷公聞?wù)檲?bào)大驚，悉起境內(nèi)車乘甲兵，命呂省為大將，郤芮副之，屯于廬柳，以拒秦兵。畏秦之強(qiáng)，不敢交戰(zhàn)。公子縶乃為秦穆公書，使人送呂、郤軍中，略曰：

寡人之為德于普，可謂至矣，父子背恩，視秦如仇，寡人忍其父，不能復(fù)忍其子。今公子重耳，賢德著聞，多士為輔，天人交助，內(nèi)外歸心。寡人親率大軍，屯于河上，命縶護(hù)送公子歸晉，主其社稷。子大夫若能別識(shí)賢愚，倒戈來迎，轉(zhuǎn)禍為福，在此一舉！

呂、郤二人覽書，半晌不語。欲接戰(zhàn)，誠恐?jǐn)巢贿^秦兵，又如龍門山故事；欲迎降，又恐重耳記著前仇，將他償里克、丕鄭父之命。躊躇了多時(shí)，商量出一個(gè)計(jì)較來。乃答書于公子縶，其略云：

某等自知獲罪公子，不敢釋甲。然翼戴公子，實(shí)某等之愿也，倘得與從亡諸子，共矢天日，各無相害，子大夫任其無咎，敢不如命。

公子縶讀其回書，已識(shí)透其狐疑之意，乃單車造于廬柳，來見呂、郤，呂、郤欣然出迎，告以衷腹曰：“某等非不欲迎降，懼公子不能相容，欲以盟為信耳。”

縶曰：“大夫若退軍于西北，縶將以大夫之誠，告于公子，而盟可成也?！?br />
呂、郤應(yīng)諾，候公子縶別去，即便出令，退屯于郇城。

重耳使狐偃同公子縶至郇城，與呂、郤相會(huì)。是日，刑牲歃血，立誓共扶重耳為君，各無二心。盟訖，即遣人相隨狐偃至臼衰，迎接重耳到郇城大軍之中，發(fā)號(hào)施令。

懷公不見呂、郤捷音，使寺人勃鞮至?xí)x軍催戰(zhàn)。行至中途，聞呂、郤退軍郇城，與狐偃、公子縶講和，叛了懷公，迎立重耳，慌忙回報(bào)。懷公大驚，急集郤步揚(yáng)、韓簡、欒枝、士會(huì)等一班朝臣計(jì)議。

那一班朝臣，都是向著公子重耳的，平昔見懷公專任呂、郤，心中不忿，“今呂、郤等尚且背叛，事到臨頭，召我等何用？”一個(gè)個(gè)托辭，有推病的、有推事的、沒半個(gè)肯上前。懷公嘆了一口氣道：“孤不該私自逃回，失了秦歡，以致如此?！?br />
勃鞮奏曰：“群臣私約共迎新君，主公不可留矣！臣請為御，暫適高梁避難，再作區(qū)處?！?br />
不說懷公出奔高梁。

再說公子重耳，因呂、郤遣人來迎，遂入晉軍。呂省、郤芮叩首謝罪，重耳將好言撫慰。趙衰、臼季等從亡諸臣，各各相見，吐露心腹，共保無虞。呂、郤大悅，乃奉重耳入曲沃城中，朝于武公之廟。絳都舊臣，欒枝、郤溱為首，引著士會(huì)、舟之僑、羊舌職、荀林父、先蔑箕、鄭先都等三十余人，俱至曲沃迎駕，郤步揚(yáng)、梁繇靡、韓簡、家仆徒等另做一班，俱往絳都郊外邀接。

重耳入絳城即位，是為文公。

按重耳四十三歲奔翟，五十五歲適齊，六十一歲適秦，及復(fù)國為君，年已六十二歲矣。文公既立，遣人至高梁刺殺懷公。子圉自去年九月嗣位，至今年二月被殺，首尾為君不滿六個(gè)月，哀哉！寺人勃鞮收而葬之，然后逃回。不在話下。

卻說文公宴勞秦將公子縶等，厚犒其軍。有丕豹哭拜于地，請改葬其父丕鄭父，文公許之。文公欲留用丕豹，豹辭曰：臣已委質(zhì)于秦庭，不敢事二君也?！蹦穗S公子縶到河西，回復(fù)秦穆公。

穆公班師回國。史臣有詩美秦穆公云：

轔轔車騎過河?xùn)|，龍虎乘時(shí)氣象雄。
假使雍州無義旅，縱然多助怎成功？

卻說呂省、郤芮迫于秦勢，雖然一時(shí)迎降，心中疑慮，到底不能釋然，對(duì)著趙衰臼、季諸人，未免有慚愧之意。又見文公即位數(shù)日，并不曾爵一有功，戮一有罪，舉動(dòng)不測，懷疑益甚，乃相與計(jì)較，欲率家甲造反焚燒公宮，弒了重耳，別立他公子為君。

思想：“在朝無可與商者，惟寺人勃鞮乃重耳之深仇，，今重耳即位，勃鞮必然懼誅，此人膽力過人，可邀與共事?！笔谷苏兄?，勃鞮隨呼而至。呂、郤告以焚宮之事，勃鞮欣然領(lǐng)命，三人歃血為盟，約定二月晦日會(huì)齊，夜半一齊舉事。

呂、郤二人各往封邑暗集人眾，不在話下。

卻說勃鞮雖然當(dāng)面應(yīng)承，心中不以為然，思量道：“當(dāng)初奉獻(xiàn)公之命；去伐蒲城，又奉惠公所差，去刺重耳。這是桀犬吠堯，各為其主。今日懷公已死，重耳即位，晉國方定，又干此大逆無道之事，莫說重耳有天人之助，未必成事，縱使殺了重耳，他從亡許多豪杰，休想輕輕放過了我。不如私下往新君處出首，把這話頭，反做個(gè)進(jìn)身之階，此計(jì)甚妙。”

又想：“自己是個(gè)有罪之人，不便直叩公宮?！彼煊谏钜雇姾取?br />
狐偃大驚，問曰：“汝得罪新君甚矣#不思遠(yuǎn)引避禍，而夤夜至此何也？”

勃鞮曰：“某之此來，正欲見新君，求國舅一引進(jìn)耳?！?br />
狐偃曰：“汝見主公，乃自投死也?！?br />
勃鞮曰：“某有機(jī)密事來告，欲救一國人性命，必面見主公，方可言之?！?br />
狐偃遂引至公宮門首，偃叩門先入，見了文公，述勃鞮求見之語。文公曰：“鞮有何事，救得一國人性命？此必托言求見，借舅氏作面情討?zhàn)埗?。”狐偃曰：“‘芻蕘之言，圣人擇焉?！鞴铝?，正宜捐棄小忿，廣納忠告，不可拒之?！?br />
文公意猶未釋，乃使近侍傳語責(zé)之曰：“汝斬寡人之袂，此衣猶在，寡人每一見之寒心。汝又至翟行刺寡人，惠公限汝三日起身，汝次日即行，幸我天命見祐，不遭毒手。今寡人入國，汝有何面目來見？可速逃遁，遲則執(zhí)汝付刑矣！”

勃鞮呵呵大笑曰：“主公在外奔走十九年，世情尚未熟透耶？先君獻(xiàn)公，與君父子：惠公則君之弟也。父仇其子，弟仇其兄，況勃鞮乎？勃鞮小臣，此時(shí)惟知有獻(xiàn)、惠，安知有君哉？昔管仲為公子糾射桓公中其鉤，桓公用之，遂伯天下，如君所見。將修射鉤之怨，而失盟主之業(yè)矣。不見臣，不為臣損，但恐臣去，而君之禍不遠(yuǎn)也?！?br />狐偃奏曰：“勃鞮必有所聞而來，君必見之。”文公乃召勃鞮入宮。勃鞮并不謝罪，但再拜口稱：“賀喜！”文公曰：“寡人嗣位久矣，汝今日方稱賀，不已晚乎？”

勃鞮對(duì)曰：“君雖即位，未足賀也。得勃鞮，此位方穩(wěn)，乃可賀耳！”

文公怪其言，屏開左右，愿聞其說。

勃鞮將呂、郤之謀，如此恁般，細(xì)述一遍，“今其黨布滿城中，二賊又往封邑聚兵，主公不若乘間與狐國舅微服出城，往秦國起兵，方可平此難也。臣請留此，為誅二賊之內(nèi)應(yīng)。”

狐偃曰：“事已迫矣，臣請從行，國中之事，子余必能料理?！?br />
文公叮囑勃鞮：“凡事留心，當(dāng)有重賞?！辈L叩首辭出。

文公與狐偃商議了多時(shí)，使狐偃預(yù)備溫車于宮之后門，只用數(shù)人相隨。文公召心腹內(nèi)侍，吩咐如此如此，不可泄漏。是晚，依舊如常就寢。至五鼓，托言感寒疾腹病，使小內(nèi)侍執(zhí)燈如廁，遂出后門，與狐偃登車出城而去。

次早，宮中俱傳主公有病，各來寢室問安，俱辭不見。宮中無有知其出外者。

天明，百官齊集朝門，不見文公視朝，來至公宮詢問，只見朱扉雙閉，門上掛著一面免朝牌。守門者曰：“主公夜來偶染寒疾，不能下床，直待三月朔視朝，方可接見列位也?！?br />
趙衰曰：“主公新立，百事未舉，忽有此疾，正是：‘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br />
眾人信以為真，各各嘆息而去。

呂。郤二人聞知文公患病不出，直至三月朔方才視朝，暗暗歡喜曰：“天教我殺重耳也！”

且說晉文公。狐偃潛行離了晉界，直入秦邦，遣人致密書于秦穆公，約于王城相會(huì)。穆公聞晉侯微行來到，心知國中有變。乃托言出獵，即日命駕，竟至王城來會(huì)晉侯。相見之間，說明來意。穆公笑曰：“天命已定，呂、郤輩何能為哉？吾料子余諸人，必能辦賊，君勿慮也！”

乃遣大將公孫枝屯兵河口，打探絳都消息，便宜行事。晉侯權(quán)住王城。

卻說勃鞮恐呂、郤二人見疑，數(shù)日前，便寄宿于郤芮之家，假作商量。至二月晦日，勃鞮說郤芮曰：“主公約來早視朝，想病當(dāng)小愈，宮中火起，必然出外，呂大夫守住前門，郤大夫守住后門，我領(lǐng)家眾據(jù)朝門，以遏救火之人，重耳雖插翅難逃也?！?br />
郤芮以為然，言于呂省。

是晚，家眾各帶兵器火種，分頭四散埋伏。約莫三更時(shí)分，于宮門放起火來，那火勢好不兇猛。

宮人都在睡夢中驚醒，只道宮中遺漏，大驚小怪，一齊都亂起來?；鸸庵械姼昙准娂?，東沖西撞，口內(nèi)大呼：“不要走了重耳！”

宮人遇火者，爛額焦頭；逢兵者，傷肢損體。哀哭之聲，耳不忍聞。呂省仗劍直入寢宮，來尋文公，并無蹤影；撞見郤芮，亦仗劍從后宰門入來，問呂省：“曾了事否？”

呂省對(duì)答不出，只是搖頭。二人又冒火覆身搜尋一遍，忽聞外面喊聲大舉，勃鞮倉忙來報(bào)曰：“狐、趙、欒、魏等各家，悉起兵眾前來救火，若至天明，恐國人俱集，我等難以脫身，不如乘亂出城，候至天明，打聽晉侯死生的確，再作區(qū)處。”

呂、郤此時(shí)，不曾殺得重耳，心中早已著忙了，全無主意，只得號(hào)召其黨，殺出朝門而去。史官有詩云：

毒火無情弒械成，誰知車駕在王城？
晉侯若記留袂恨，安得潛行會(huì)舅甥？

且說狐、趙、欒、魏等各位大夫，望見宮中失火，急忙斂集兵眾，準(zhǔn)備撓鉤水桶，前來救火，原不曾打仗廝殺。直至天明，將火撲滅，方知呂、郤二人造反，不見了晉侯，好大吃驚。有先前吩咐心腹內(nèi)侍，火中逃出，告知：“主公數(shù)日前，于五鼓微服出宮，不知去向?！?br />
趙衰曰：“此事問狐國舅便知?！?br />
狐毛曰：“吾弟子犯，亦于數(shù)日前入宮，是夜便不曾歸家。想君臣相隨，必然預(yù)知二賊之逆謀。吾等只索嚴(yán)守都城，修葺宮寢，以待主公之歸可也。”魏犨曰：“賊臣造逆，焚宮弒主，今雖逃不遠(yuǎn)，乞付我一旅之師，追而斬之。”
趙衰曰：“甲兵，國家大權(quán)，主公不在，誰敢擅動(dòng)？二賊雖逃，不久當(dāng)授首矣?！?

再說呂、郤等屯兵郊外，打聽得晉君未死，諸大夫閉城謹(jǐn)守?？制鋪碜?，欲奔他國，但未決所向。勃鞮紿之曰：“晉君廢置，從來皆出秦意，況二位與秦君原有舊識(shí)，今假說公宮失火，重耳焚死，去投秦君，迎公子雍而立之，重耳雖不死，亦難再入矣?！眳问≡唬骸扒鼐蚺c我有王城之盟，今日只合投之。但未知秦肯容納否？”

勃鞮曰：“吾當(dāng)先往道意，如其慨許，即當(dāng)偕往；不然，再作計(jì)較?！?br />
勃鞮行至河口，聞公孫枝屯兵河西，即渡河求見，各各吐露心腹，說出真情。公孫枝曰：“既賊臣見投，當(dāng)誘而誅之，以正國法，無負(fù)便宜之托可也?！?br />
乃為書托勃鞮往召呂、郤。書略曰：

新君入國，與寡君原有割地之約。寡君使枝宿兵河西，理明疆界，恐新君復(fù)如惠公故事也。今聞新君火厄，二大夫有意于公子雍，此寡君之所愿聞，大夫其速來共計(jì)。

呂、郤得書，欣然而往。至河西軍中，公孫枝出迎，敘話之后，設(shè)席相款。呂、郤坦然不疑。誰知公孫枝預(yù)遣人報(bào)知秦穆公，先至王城等候，呂、郤等留連三日，愿見秦君。

公孫枝曰：“寡君駕在王城，同往可也；車徒暫屯此地，俟大夫返駕，一同濟(jì)河何如？”呂、郤從其言。

行至王城，勃鞮同公孫枝先驅(qū)入城，見了秦穆公，使丕豹往迎呂、郤。穆公伏晉文公于圍屏之后。呂、郤等繼至，謁見已畢，說起迎立子雍之事。

穆公曰：“公子雍已在此了。”呂、郤齊聲曰：“愿求一見。”穆公呼曰：“新君可出矣！”

只見圍屏后一位貴人，不慌不忙，叉手步出。呂、郤睜眼看之，乃文公重耳也。嚇得呂省、郤芮魂不附體，口稱：“該死！”叩頭不已。穆公邀文公同坐。文公大罵：“逆賊！寡人何負(fù)于汝而反。若非勃鞮出首，潛出宮門，寡人已為灰燼矣?！?br />
呂、郤此時(shí)方知為勃鞮所賣。

報(bào)稱：“勃鞮實(shí)歃血同謀，愿與俱死?！?br />
文公笑曰：“勃鞮若不共歃，安知汝謀如此。”

喝叫武士拿下，就命勃鞮監(jiān)斬。須臾，二顆人頭獻(xiàn)于階下。

可憐呂省、郤芮輔佐惠、懷，也算一時(shí)豪杰，索性屯軍廬柳之時(shí)，與重耳做個(gè)頭敵，不失為從一忠臣。既已迎降，又復(fù)背叛，今日為公孫枝所誘，死于王城，身名俱敗，豈不哀哉？

文公即遣勃鞮，將呂郤首級(jí)往河西招撫其眾，一面將捷音馳報(bào)國中。眾大夫皆喜曰：“不出子余所料也？”趙衰等忙備法駕，往河?xùn)|迎接晉侯。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