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趙主自悔過從諫以后，兵民日盛，乃聚文武于便殿，欲議復(fù)取洛陽，報宋始之恨。乃問于姜發(fā)、游子遠(yuǎn)曰：“朕前要伐李矩，二卿以為宜先平秦隴。今胡崧授首，陳安歸附，兵閑已久，可以出征否？”姜發(fā)曰：“李矩南有祖逖為之聲援，東有王敦為之掎角，亦難即下者，必須謀定而進(jìn)，未可造次?！弊舆h(yuǎn)曰：“吾有一計：欲取滎陽，只恐祖逖在于豫州，與此地密邇，常懷報仇謀漢之心，必來助矩。王敦隔在江漢，尚不足慮。今當(dāng)會合石趙王，使其南討祖逖，我復(fù)洛陽，共分河南之地，方可以動。不然，恐難獨進(jìn)。”劉趙主從之，乃遣牙門將軍劉貢，赍禮物結(jié)好石勒，約爭河南之地。貢至襄國，朝見石趙王，獻(xiàn)上禮物，并西趙主之書。石勒受之，拆開其書，與張賓等看曰：

　　朕與趙王，忿司馬氏兼并西蜀，奮起恢復(fù)之志，百戰(zhàn)而克洛陽，可謂得之不易也。詎意先帝委托不當(dāng)，趙固反復(fù)，以致失守，皆李矩誘惑使然，非江東晉主之爭。前拒太子燦，后敗大將軍暢，又退石生而劫尹安，使?jié)h業(yè)功成而廢，心所不忍。朕揣皆由李矩、郭默于中逞志，茲欲振旅河內(nèi)，以祖逖在鄰，必然進(jìn)救，恐耽日月，特具啟札，約王南討祖逖，兩師齊進(jìn)，河南可下。分而守之，亦以見劉趙一家相顧之情。幸惟察之?？磿?，石趙王曰：“西趙主劉永明欲攻李矩，而約朕南伐祖逖，共取河南，雖是說要之計，亦為兩利之機(jī)。朕今正欲兼并中原，若能破得李矩、祖逖，可以橫行矣。不然，我兵獨進(jìn)，亦難即便克地?！睆堎e曰：“祖逖善謀，甚得民心。蘇峻、劉遐皆勇而善戰(zhàn)，恐未易圖也?！闭茤|兵將軍桃豹曰：“南江素弱，水戰(zhàn)是其所長，馬戰(zhàn)非其所宜，易于征討者。雖然劉趙王是邀我牽制祖逖，則河南之地亦不可不取。乘此假臣精兵五萬，管教河南之地以歸我國?！焙筅w主石勒聽言大喜，點兵五萬，以桃豹為河南招討大將軍，擇日出師。桃豹領(lǐng)職，將兵望河南而進(jìn)。至陳州故城屯扎，使人詐言：“石虎、石生大兵二十萬，自湖襄順流下攻江南。吾今雄兵十萬，獨取河南。守宰各宜早順，脫一打破，枉遭殺戮?！敝T晉守把關(guān)津界堡之人悉以為真，一面申報祖逖，一面具表奏知晉主。元帝見本大驚，乃會集文武商議退敵之策，王導(dǎo)、周顗二人曰：“陛下不須憂慮，石虎雖云順流東下，徐淮有劉遐、蘇峻鎮(zhèn)守，荊襄有王登、王含、周訪鎮(zhèn)守，其兵有翼，不能飛渡江淮。此虛聲也。但河南一帶恐被所擾，亦有祖逖在豫州，緩急自來請救，亦無妨礙。惟恐百姓被難耳?！钡墼唬骸叭舸?，莫待來請，去恐不繼，可先差良將數(shù)員，帶兵押運糧草前去相助，以保不虞，勿使臨期誤事。”周顗曰：“祖逖部下有大將韓潛、馮鐵，皆萬夫之?dāng)常t、衛(wèi)策皆智謀之士，又有馮寵、謝浮為助，張敞、祖濟(jì)之援，亦能御敵。此處之將不慣弓馬，恐臨陣有誤，或不遵約束，反成不美。只須差一將官，速解糧草，以助軍威可矣?！蓖鯇?dǎo)曰：“宜下詔與蘇峻，令謹(jǐn)守江淮，以防北軍。蔡豹、劉遐移兵為逖聲援，保無失也?！钡蹚淖h，下詔各鎮(zhèn)而去。又命蔡遹、蔡進(jìn)兄弟，運糧米五萬石以應(yīng)軍需。桃豹自到陳州，下令郡縣，無降附者至，乃分兵先往征討，就破各處鎮(zhèn)守塢寨，以試祖逖。祖逖命韓、馮、董、衛(wèi)四將分頭守護(hù)。兩邊大小戰(zhàn)有十馀陣，互相勝負(fù)，俱各損兵折將。惟桃豹自與韓潛相拒，潛部將舒懷被豹所斬，勒將劉庫盈亦被韓潛所殺，前后廝守四十馀日。南兵乏糧，饑不堪戰(zhàn)。韓潛大懼，使人往豫州催糧，逖以糧少難解，心中甚憂。卻好蔡遹聽知構(gòu)戰(zhàn)過月，料得糧少，恐兵心變，起馬先將百斛馳至逖處報信，以寬兵心。逖見略喜，即設(shè)一計，將車數(shù)十輛，裝載沙土，上以糧米遮蓋，就令蔡遹押運過前。又將好米裝上二車于后，分付如此如此。蔡遹領(lǐng)諾，受逖密書，徑去先見韓潛，以書與馮鐵言：“城中乏糧，不能應(yīng)付。朝中蔡副軍運糧，只在二日到，今特詐推糧車，虛示北軍，使不敢逼戰(zhàn)，其毋嗔怒?！表n、馮二將見蔡遹自持書至，已知真假，遹于路故使軍人將真糧在后延捱，被桃豹巡軍所遇奪去。豹亦知南兵糧到，又聽得韓潛等整飭三軍，揚言各寨，道糧草大至，明日當(dāng)盡力破賊，不可有誤。豹心甚憂，與眾商議曰：“吾初以為南兵易與，今觀韓潛、馮鐵亦是勍敵，且渠糧草已至。我昨奪得兩車，支給不勾三千馀人。今渠欲要出戰(zhàn)，我等食少，焉可與敵？”其弟桃彪曰：“且只守定，差人星夜去討糧草，兵心方堅?！北恢?，使飛騎上襄國請糧。去兩日，遇趙主所差牙將支英運糧前來，令原使隨轉(zhuǎn)報信，以安眾心。使回，見一彪人馬當(dāng)?shù)蓝鴣恚琶Χ惚?。部落捉住見其頭目，問是桃豹所差，乃曰：“汝弗驚懼，吾亦趙國中塢主，姓陳名杰，汝說來由明白，放你。”其人言：“催糧，遇支英已解來到，先回通報耳?！苯茉唬骸叭舸?，速去莫誤?！逼淙藙e去。原來陳杰與祖逖極密，常相往來。感逖勸教之恩，暗地使親人報韓潛知道，言：“祖豫州遠(yuǎn)隔不能即至，將軍宜亟將兵邀截，桃豹可破也。兵雖有萬馀，皆是驅(qū)押車馬，弗得畏懼?！表n潛恐杰難測，不敢親往，使京將蔡遹、降將馮寵二人各引精卒三千，伏于陳川要路茂林之中候之。次日黃昏時分，果見支英領(lǐng)兵三千在前，其馀者皆押糧在后，并無提備，坦然而進(jìn)。忽聽得一聲炮響，蔡、馮二將殺出。支英只道是接糧之兵，向前叫曰：“吾乃趙國解糧將官，汝是何人？”言未畢，蔡遹趕進(jìn)曰：“吾接糧者也?！卑阎в⒁坏犊秤隈R下。兵士等盡皆亂竄，被南兵殺得交橫滿地，馀者在后的，逃回襄國而去。陳杰率部屬三千來助，叫曰：“吾乃昨來相約之人，特至此間幫送糧草，速宜驅(qū)走，免彼知覺來奪?！标惤茏o(hù)蔡遹等過界，乃馳至桃豹營中報知，言：“我聽得炮響，引兵來看，正見南兵驅(qū)糧前去。吾追去救搶，反被殺敗。乞發(fā)兵再同趕去?！北c兵出營，已是辰時矣。見有走脫小軍來到，言：“昨日一更時被奪，過了一夜，尚追何干？”桃豹大咤，乃與陳杰等同回故城。杰曰：“將軍城中糧少，我等怎又在此？且回塢中就食，明日先送五十石二麥至此相助?！北唬骸叭瓴辉?jīng)戰(zhàn)，焉知大用？五十擔(dān)是汝數(shù)千人之給。我今糧草被劫，他今多上加多，我乃乏而又乏矣，何能與國干事？”桃彪曰：“三軍以食為命，日夜思望兵餉到來，好與進(jìn)戰(zhàn)。既被所算，再來無及。不如悄悄退回，又作道理?！北唬骸安坏么绻?，擅自退兵，何以為言？”彪曰：“今被詭計絕吾糧道，襲去糧草，已有辭矣。焉可遲疑，使南兵來攻而后悔乎？”豹從之，命陳杰回塢，明日我等俱還襄國。陳杰又將此事報與韓潛知道，潛乃夤夜約馮鐵分兩路追趕桃豹。鐵見使至，半夜來會韓潛。潛令蔡遹同馮鐵引兵二萬左進(jìn)，自與馮寵引兵二萬右進(jìn)。桃豹以為南兵不知，坦然無備。部將等曰：“須留兵斷后，以防不然便好?！北唬骸氨酥粦]吾進(jìn)攻他們，焉暇及此？”乃即當(dāng)先直行，至陳川谷口，路狹難走，緩緩不催，被南將追及，韓潛、馮鐵兩路一齊從后殺去，北兵躋住，人踏人，馬踏馬，號聲震地。桃豹聽得連路喊聲，急忙回馬來敵，一時不能前進(jìn)。兵士只顧逃走，那有戰(zhàn)心？遂大敗，望風(fēng)而走。韓潛等隨后跟去，一直追至雍丘，方才住馬。五萬北兵，殺死過半。潛使人報捷于祖逖。祖逖大喜，乃盡提本部人馬，與董詔、衛(wèi)策等俱進(jìn)。諸塢壁群縣先被趙奪者，皆爭來附，悉因陳杰為之說導(dǎo)故也。逖撫綏新舊，勸課農(nóng)桑，遠(yuǎn)近悅服。自與諸將鎮(zhèn)于雍丘，與士卒同甘苦。民生雖至賤者，以恩相待與豪貴無二。趙之郡縣有質(zhì)子在勒處者，亦各不顧，赍解糧米歸逖。逖錢糧大積，兵威大震。報入建康，晉帝大喜，加逖兼三鎮(zhèn)刺史，令復(fù)中原。逖得詔，乃謂眾將佐曰：“吾今至此，洛陽已自歸晉。其馀數(shù)郡，有何難?。坎蝗债?dāng)盡復(fù)河南，可重整神州矣?！焙鰣螅骸肮I(lǐng)兵入洛，以制尹安，恐其反復(fù)。李矩怪其久戀洛陽，以為逆節(jié)抗制，遣人責(zé)問征還，郭默疑懼不發(fā)，李矩率兵討罪，二人自相仇殺，彌月未已。尹安欲勸郭默復(fù)以洛陽歸趙，將軍速處之?！弊驽涯诉z書責(zé)二人曰：“今王事多艱，中原未復(fù)，正臣子勵心扼腕之日，何乃自相仇殺？報國之心何在哉？欲為大丈夫，豈可如是乎？且劉曜兵出關(guān)，不時就到，吾尚為二公憂之，二公又得不以始終之計留心，而以睚眥小忿著意耶？”二人見書感悔，并皆解甲釋怨，回報祖逖，愿聽節(jié)制。石勒正幸矩、默自爭，聞祖逖以書諭改，私謂張賓曰：“祖逖如此得民服人，朕恐河南之地，不久盡為其所統(tǒng)，使中原又添一強敵也。”賓曰：“臣聞逖之為人，知恩好義，極有智謀。若與強戰(zhàn)，亦不能勝。且晉得正統(tǒng)，氣數(shù)尚旺，有兵添益，如孫劉之獨排曹魏，孟德終不見憋。不若以恩結(jié)之，正所謂‘羊祜不死，東吳尚安’，此之謂也。今范陽是渠祖居，父母祖宗墳?zāi)菇栽诔筛?，可敕本縣官吏為其修理墳?zāi)?，豎祠立廟，覓人與守，賜田供祭。逖必感恩懷德，不侵我地，不受我降。河南安靖，我得從事北地以廣疆土矣?！笔障捕鴱闹?，差孔萇親到成皋，使縣官起工役為之修造。令曰：“晉與我趙，仇敵之國。大司馬何乃反為修營？見者豈不誚吾為懼彼乎？”萇曰：“不然。此公北州之士望，當(dāng)今之義人，大尹其加工代為治之。”縣官應(yīng)諾。祠成，萇為署晉大司馬扁，尋祖氏人守之，給官地與種。其人將石勒、孔萇之意申報祖逖，逖甚感勒之陰德，戒令兩邊關(guān)隘守卒，不許相傷爭競，有事須要稟白而行。適有祖逖轄下牙將童建與上蔡內(nèi)史周密有仇，密才名尊重，建欲報不能，乃乘夜躲入密之帳內(nèi)，刺死周密，藏其首級，逃入后趙獻(xiàn)功，以圖進(jìn)身。石勒將童建斬之，并周密之首一齊亟送與祖逖，以書遺之曰：

　　叛臣逃吏，國之深仇。將軍之惡，猶吾之惡也，吾故不容，為公戮之，遣人將忠黨首領(lǐng)并獻(xiàn)麾下定奪。外將軍祖氏之佳城在于吾境，即同吾之祖。先已皆遣人修理建祠立銘，署將軍雄藩位號，以崇顯于扁。其祀事田閭，一切完具。將軍其安之，慎毋介意。祖逖見書，益重石勒能知胡華大義，回啟報謝。自此后趙來附者，逖惟慰諭不納，抽兵回豫州。由是后趙亦不敢南侵，東晉亦不謀北伐，兵皆守律，民得安生，皆張賓以德報怨之功，祖逖以恩待仇之效也。再題西趙主劉曜約會石勒之后，探得桃豹已駐兵陳川，以綴祖逖，乃議起兵攻打李矩，爭取洛陽。晉細(xì)作探知，報與李矩知道。矩請郭默、尹安等共議曰：“今番劉曜來爭洛陽，其兵必盛。諸君有何良策迎敵？”尹安曰：“我在長安時，趙王每欲出兵，則以西涼張氏為慮。今彼既來攻我，張實亦是晉國忠臣，何不遣人求助于彼，使其出兵揚言欲復(fù)長安？則劉曜心持兩端，自不敢遠(yuǎn)出矣?！崩罹芈犝f然之，星夜遣飛馬將書一封，往西涼求援。西平公張實見書，乃聚眾將議論其事。參謀夏弼曰：“李滎陽能兩復(fù)洛陽，忠功可尚。既有書來通援，焉得不從？當(dāng)依其請，以兵虛言攻襲長安，則劉曜懼兩頭牽制，不敢逼矩矣?！睂嵢恢畲髮㈤惿?、趙仰提兵虛出長安，閻涉乃打從天梯山去訪友人劉泓求計。泓，京兆人，與涉垂髫交，及長，善以妖術(shù)惑人，人皆敬信，奉之如師。其日見涉至，不待開言，即先道曰：“故人今欲領(lǐng)兵虛攻長安，的欲去否？”涉曰：“兄何以知之？”泓曰：“觀天氣色，是以知也?！鄙嬖唬骸叭淮巳バ帜苤袘?zhàn)爭、有勝負(fù)、吉與兇否？”泓偽曰：“斯亦易知。汝不去，則趙兵東出；汝去，則趙兵必轉(zhuǎn)，滎陽得安，西涼當(dāng)災(zāi)，是合其數(shù)也。吉不須言，兇可立見?！鄙嬖唬骸昂卧坪蠑?shù)而無吉？”泓曰：“張氏氣運將亡，一也；將軍非其敵，二也；遠(yuǎn)出而無兵接應(yīng)，三也。吾固知兇可立見也?！鄙嬖唬骸叭羧唬瑒t何處之？”泓曰：“轉(zhuǎn)禍可以為福，臨危須當(dāng)見機(jī)。張實勢衰，亡在目下，涼地必失。彼今以兵與故人，我又得神璽一顆，此天應(yīng)欲使吾二人得河西也。設(shè)一去惹劉趙，則是將地去送他也，焉可使他所奪？何不趁此與趙將軍謀之，一日夜馳回姑臧，驟然攻之，滅了張氏，共享富貴，豈不勝于為將乎？”涉信而從，暫辭，至河上會合趙仰，共議定奪。召將佐軍士暗賞，囑行事故，許以重職，眾皆允諾。內(nèi)中有感實恩德者，暗使小軍私回西涼，首報張實。實于是夜入臥室，忽見燈下有一人站立，乃無頭的，喝之而倒，呼人照看，無血無跡。實心甚憂，以為不祥，乃喚兄弟與夏弼秉燭共議，至更深倦怠，各憑幾少伏。實忽夢見十?dāng)?shù)人于月下，打開門三重，步水而入，將身擒住，頭失之，砍兩刀，跌倒于地，驚醒，與弼言其事，弼曰：“我殺人則兇，人殺我則吉，夢征乃反于所行者，以陰陽交錯也?！睂嵭慕K以無頭鬼為疑。次早，去召韓璞入議托事，即集在內(nèi)眾等分付曰：“吾昨所見不祥，夢入兇險，必是怪異。倘有不測之時，吾子年幼，不堪輔助。吾弟可托大事，以掌河西兵馬?！北娫唬骸疤飚愔拢嘤胁粦?yīng)。主公德洪恩廣，天必相之，此特有甚驚報耳？”議未散，觀見張茂密入，與實耳語，命屏左右，獨留夏弼、氾瑗在內(nèi)，道曰：“閻、趙二將領(lǐng)兵南出，聽劉泓之妖言，欲如此如此。適有某人使小軍到吾營中來首，亟宜防之?！睂嵲唬骸拔业雷蛉帐律豕之?，原來有此內(nèi)變，恐不易防也。”弼曰：“事怕不知，知則無妨。此是的實無疑者，可急治之。十一人乘月行軍，趙字也；門三，乃閻字破體，為閆也；步水，涉字也。必恐有枉，待吾輕兵先往天梯山捉住劉泓鞫之，再拿閻、趙治罪，自無訛矣?！睆埫c兵五千付弼。弼恐劉泓有術(shù)，伺夜馳至，以狗血潑其道觀之外，打開門擁入，將其內(nèi)人盡數(shù)拿下，獨查劉泓，以血浸生麻捆綁帶回，審出真情，即喚氾瑗與陰元、宋輯等點兵三萬，追轉(zhuǎn)閻涉。未及起馬，只見閻涉、趙仰、劉清等兵至城下，一半入門，與內(nèi)兵奮死戰(zhàn)殺。卻好韓璞聞?wù)?，與陰預(yù)引兵一萬來到。聞知有變，飛自前進(jìn)，喝眾兵士曰：“汝等世受西涼公大恩，今敢反主為亂，不怕死也？”眾兵見韓、陰二人，誰敢不畏？即皆反戈將閻、趙擒住。正在招伏眾軍，不意劉清以術(shù)法竊入，刺死張實。兩邊侍衛(wèi)趕出，清因血污其身，遁之不去，被獲。出報張茂，茂太息曰：“鬼神之事，信不謬也。”入內(nèi)抱兄大哭。韓璞、夏弼等痛怒，將泓、涉四人縛之于車，以馬扯裂其四體，殺其向前親黨五百馀人，外皆赦免。擢遣人告首牙將北宮高為父子之舊職、護(hù)國效忠大將軍。韓璞、張閬、馬岌、辛巖、陰預(yù)、宋配等二十人請夏弼、氾瑗商議曰：“今國家多亂之秋，世子張駿年方十歲，不能制御南北劉、石、遼、代之兵，必須立張士華為西涼之主，方可御強敵?！北娊栽唬骸扒叭罩鞴嘤袊诿瞎e?！庇谑峭顝埫癁槲髌焦豢?，戒謂眾曰：“吾侄年已十歲，可以立矣。待吾相輔，同任其事，斯是正理。”眾將曰：“主公若欲必崇大義，可立張駿仍為世子，待其長而付之，豈不善乎？”茂乃從之，權(quán)任其事，遂不及救援李矩。矩使人打探西涼起兵消息，回報言張實被刺，張茂新立，河西有事，其議已罷。李矩曰：“若此，何能拒敵劉曜？”乃使人往祖逖處乞兵掎角。又差人徑至建康上表求救，言：“臣矩以犬馬區(qū)區(qū)待罪滎陽，率守晉職，獲復(fù)洛陽。今劉曜不忿，又欲來爭。萬望早賜救應(yīng)?！睍x元帝見表，聚眾文武商議。王導(dǎo)曰：“有臣守忠如此，不可不救。宜下詔命祖逖、蘇峻、周訪三道進(jìn)兵救矩，則河洛可保，趙兵可退矣?！钡蹚闹?，遣使往三處而去。詔至南郡，南梁刺史周訪見帝令其發(fā)兵北往洛陽，乃嘆曰：“吾見王敦心懷異志，日夜焦思成疾。今復(fù)調(diào)吾前去，上流其休矣，又焉能制其強乎？”長嘆一聲，昏然倒地。左右救起，病篤不語，三日而卒。

　　按《傳》：周訪字士達(dá)，汝南人也。少沉毅，有志略。晉帝初渡江，即命周訪為鎮(zhèn)東將軍，屢平寇盜，收杜弢，擒張彥，敗杜曾，救荀崧，皆有大功。王敦甚憚之。訪嘗入朝面君，并不言功伐。同僚等私謂之曰：“人有小善，鮮不自稱。今公之功勛無比，何對帝并無一言？”訪曰：“幸平小寇，乃朝廷之威、將佐之能，吾何功之有，乃可冒罔乎？”因此朝野人皆重之。訪愛惜士卒，善撫眾庶，人樂為用，故所向有功。心知王敦終必為亂，若身一離，上流被其獨霸，前功悉棄矣，遂致憂憤而卒。后人有詩贊曰：

　　不怒而威羨訪公，設(shè)奇誅軼冠威聲。一軍才起擒張彥，半緘書來救老崧。射雉慰群平杜劇，樵蘇返旆克狂兇。訓(xùn)兵終世防敦亂，東晉堪書第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