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吳三桂領(lǐng)大兵直趨緬境,傳檄緬酋,勒令交出永歷帝君臣。緬酋畏懼三桂,即托稱送永歷帝至?xí)x王營中,實則擁至吳三桂營內(nèi)。三桂好不歡喜,以為不世之功,莫如此舉,且又可以解釋清朝猜疑自己之心,便立即拔營,提兵擁永歷帝回至云南府城。是時故明各路人馬都已潰敗,晉王李定國亦已歿滇中,即反復(fù)無定之秦王孫可望,及他部將鞏昌王白文選,都先后走死。
眼見大清已一統(tǒng)山河,只有鄭成功尚守臺灣,不肯降服,直至死后,傳位鄭經(jīng),又傳至伊孫克爽,國勢日弱,方肯投降。都是后話,不必細(xì)表。
惟是吳三桂得了永歷皇,已把川、黔、桂、粵、湘、鄂各省,盡歸平靖,立議表奏入京,請留永歷帝朱由榔在滇辦理。部將吳定諫道:“歷朝鼎革不誅舊君,三代盛時且封為諸侯。即秦漢以下,除了篡弒得者,莫不封其故君,非王即公。當(dāng)今朱由榔雖建號稱帝,抗我清朝,但他既屬明裔,亦份所應(yīng)爾。不如解送京中,聽朝廷發(fā)落,或者朝廷尚有后恩也?!眳侨鸬溃骸叭暄运剖?,但我輩所為何事?今日已騎虎難下矣。俗話道:斬草留根,春來必發(fā)。明裔一日尚存,即本藩與諸君一日不能安枕。若以一時不忍之心,反貽后患,某不為也?!眳嵌ǖ溃骸叭粍t王爺直死之乎?不如奏知京師,聽候朝旨行事可也。”吳三桂無奈,便依吳定之議。果然奏謁到京,即有朝旨,允留永歷帝在滇,由三桂處置。
那日吳三桂便大會諸將,商議處置永歷皇之法。部將滿人愛里阿道:“王爺此舉,將如何處之?”吳三桂道:“某亦不欲處以極刑,只欲將他駢首。”
愛里阿道:“王爺此言,亦太兒戲。他曾為君主,豈駢首猶未得為極刑耶?末將以為,如此未免太慘?!比鸬溃骸皩④娨酀M人,何出此言?”愛里阿道:“末將誠是滿人,但不忍之心,人所同有。末將若處王爺?shù)匚?,必不為此也?!眳侨鸬溃骸澳撤遣恢Nǔ家严?,焉能違抗?”愛里阿道:“朝旨只任王爺處置耳,未嘗使王爺將他駢首也?!比鸬溃骸翱殖龑④娡猓从幸詫④娭f為然者。”時章京卓羅在座,向三桂厲聲道:“愛里之言是也。王爺世受明恩,或以不得已而至于今日。然回首前事,正當(dāng)借此機會圖報于萬一。且他亦嘗為君,曾有數(shù)省奉其正朔,亦當(dāng)全其首領(lǐng)。若王爺于此事仍有畏懼,某愿以身當(dāng)之。”吳三桂聽罷,面為發(fā)赤,即退入后堂,各人亦散。
吳三桂心里躊躇,覺若不殺了永歷皇,既不泯清朝的猜疑,自己亦不能安枕。
惟外面又欲解釋人心,欲以示所殺永歷皇由于朝旨敦促,不干自己之事,冀諉卸于清廷。那日便欲叩謁永歷帝,以陽示其哀憐之意,與不得已之心。但自己已為清國藩王,又不知用明朝衣冠,還是用清廷的衣冠。若衣清裝,即無以解釋人心,若衣明服時,怕當(dāng)時朝廷知道,如何了得。左思右想,總沒法子。到了次日,與心腹章京夏國相計議。國相道:“即衣清裝叩見可也?!?三桂道:“吾欲暗中仍穿明服,不令人知,汝意以為何如?”夏國相道:“王爺差矣。王爺此舉,只欲解釋人心。若暗中自衣明服,試問誰人見之?今王爺已受清封,即以清裝相見,亦能昭示于人。”三桂道:“相見時又不知如何禮法?!毕膰嗟溃骸巴鯛斀駝t為王,永歷今已為俘,其極,亦平揖可矣?!?吳三桂亦以為然,即轉(zhuǎn)進(jìn)后堂更衣。忽見愛姬圓圓攬鏡自照。原來圓圓已竊聽了夏國相與三桂所言,故意坐在那里要與三桂說話的。三桂卻道:“卿何獨坐其間?”圓圓道:“妾方才登樓北望,回時覺鬢發(fā)亂飛,想是為風(fēng)所動,故略行修飾耳?!比鸬溃骸扒溲缘菢潜蓖?,究屬何意?”圓圓道:“妾北方人也,望家鄉(xiāng)耳。”三桂道:“卿隨侍此間,榮貴萬倍,亦思鄉(xiāng)耶?”圓圓道:“妾昔讀古人與陳伯之一書,說是廉頗之思趙將,吳子之泣西河,故國懷念,英雄且有之,況妾一小兒女耶?”三桂聽罷,默然,隨入內(nèi)室。圓圓亦隨起而進(jìn)。忽見三桂更衣,圓圓道:“王爺今將何往?”三桂道:“將往叩見故君也?!眻A圓故作驚道:“崇禎帝尚在耶?此大明之幸也。”三桂道:“某非言崇禎帝,只言永歷耳?!眻A圓道:“永歷帝已被擒矣。妾以為王爺至于今日,不如勿見?!比鸬溃骸扒溲院沃^也?”圓圓道:“君若能撫存朱明遺裔,顧念朱明江山,即見之可也。若不然,設(shè)相見時,永歷帝以正言相責(zé),試問王爺何以應(yīng)之?”三桂笑道:“他已被擒,方將向某求全,寧忍相責(zé)耶?”圓圓道:“妾聞永歷寬仁大度,不過臣僚非人,以至滅亡耳。他在緬境時,曾欲自刎,不過以母后尚在,未肯捐生,以是知其非畏死者。王爺勿輕視之?!比鹇犃T,不答。隨穿清國服制欲出,圓圓道:“永歷若見此衣裝,必詫為異事矣。昔已擒之,今又謁之,王爺此行實為可異?!比鸬溃骸扒湮鹱鞔搜?。若他人言之,吾已罪之矣。須知緬境陳兵之役,皆朝廷意也?!眻A圓道:“妾若為王爺,必不如此?!比鸬溃骸扒鋺蜓砸??”
圓圓道:“何戲之有?妾昔被擄于闖賊,猶知不屈,百折而得復(fù)見王爺,即此可以見也?!比鹬潦囚鋈唬瑥?fù)卸下清裝,先穿明服在內(nèi),而以清裝披之在外,又并著從人攜著明冠同去,圓圓亦不復(fù)言。三桂便出府門,直乘輿望篦子坡而來。
原來篦子坡即在永明池畔,時三桂已安置永歷帝在那里。當(dāng)三桂出時,以清裝在外,本意至永歷帝寓所時,即卸去外裝,冀于無人之際以明服相見。
不料到時,還見許多舊員環(huán)集,求謁永歷帝。即三桂部將,亦多在其中,皆伺候叩見永歷帝。三桂見人心思明,心上不免愧怍。且見各人環(huán)列,若脫去外面明(清)裝,也不好看,急令從人把攜帶的清(明)裝帽子,攜回府去,卻在人眾中。那時各人都讓三桂先行叩見,三桂那時覺跪又不好,不跪又不好,惟覺跼蹐不安。永歷帝便問三桂是何人,三桂即報名以應(yīng),翻身跪在地上。永歷帝責(zé)道:“你是大明臣子,父子相繼受國厚恩。汝以武舉升至總?cè)郑B應(yīng)方面,又封受爵典,自應(yīng)感恩圖報。既引外人以滅國家,今又逼朕至此,汝意將欲何為?”吳三桂聽罷,一言不能發(fā),又不能動。左右急為扶起時,那三桂已面如死灰,觀者無不大驚失色。三桂回至府里,不寧者數(shù)天。自是不敢復(fù)見永歷,只傳令將永歷行宮四圍邏守,十分嚴(yán)密,凡有什么人出入,皆要先白三桂。惟自三桂叩見之后,諸臣反以三桂叩見時受驚,尚有天意,故凡見永歷的,皆不敢怠慢。
有前任尚書襲彝,本湖南永州人氏,初時聽得三桂入緬,即奔走數(shù)十里,意欲隨駕。及至云南,已知永歷被擒,那時即求見永歷,卻為守門者所阻。
襲彝厲聲道:“此我故君也,義應(yīng)入見?!笔亻T者乃白三桂,三桂亦許之。
襲彝乃備酒食而入。永歷接見時,相見大哭。隨以酒食上獻(xiàn),永歷帝不能下咽。時有從臣鄧凱相陪,永歷帝哭道:“朕既誤國家,又累母后,死何足惜?所不忍者,只朕幼兒耳。國統(tǒng)既亡,并祖宗的血嗣亦不能保,實在可嘆?!?襲彝聽罷,哭不能成聲,隨謂鄧凱道:“今皇上已被圍,勢難復(fù)脫。看三桂奸賊,勢將斬草除根。足下隨駕日久,日觀皇上奔走流離,只留下這一點骨血,足下獨不動心乎?”鄧凱道:“弟亦日籌,未得其計耳,如先生有高見,愿乞教?!币u彝道:“某到此間,見人心尚思大明,看來國中不乏忠義之士。若皇裔尚在,或有輔皇太子以圖光復(fù)者,亦未可知。愿足下救出皇子,以存明裔。某愿以死報足下也。”鄧凱道:“先生之言,某義不容辭,但何由得皇子救出?弟愚昧,實未有良策?!币u彝道:“此間還有心腹人可以同謀否?”
鄧凱道:“有三桂部下領(lǐng)兵守衛(wèi)行宮者副將陳良材,常說到皇上被困,即太息欷歔,若與謀之,當(dāng)必有濟(jì)。弟亦嘗以言挑之。”襲彝道:“盍試以言挑之!”鄧凱即出尋陳良材會晤。良材見鄧凱眼帶淚痕,即問道:“足下得毋哭乎?”鄧凱道:“眼見吾君被難,不久將骨肉無存,是以悲耳?!标惲疾膰@道:“某亦故明臣子,倘有可以報明之處,雖死不辭。”鄧凱道:“某不過欲為我皇上延一點骨血耳,不知將軍能任之否?”陳良材道:“弟實不難任之,愿足下明言,不必隱諱?!编噭P察其心地?zé)o他,即與陳良材同入會見襲彝,商議此事。即彼此計定,令陳良材托言帶兒子入行宮,愿見永歷帝。
去后,即令永歷皇子扮陳良材兒子的裝束而出,先藏之陳良材家中。鄧凱即混進(jìn)陳良材營里,竊往良材家內(nèi),與皇子逃走。那陳良材伺守卒換班時,然后自攜兒子回去。
當(dāng)襲彝與鄧凱、陳良材哭別時,好不悲苦。襲彝卻向陳、鄧二人拜道:“明祚不斬,皆兩君之力也。某非畏死,不過初到云南,路途不熟,終難救出皇子出關(guān),故讓諸君耳。今事已行,某不忍獨生?!奔醋灿陔A下。左右急為救起時,已傷重而歿,左右無不傷感。后人有詩贊襲彝盡忠的道:
故君被俘入滇城,萬里間關(guān)謁永明。
熱血直從階下濺,森嚴(yán)行在有哀聲。
又有贊鄧凱獨救皇子脫險的詩道:
當(dāng)年杵臼共程嬰,殉難存孤各盡情。
后世襲彝和鄧凱,流芳青史著忠貞。
自襲彝死后,即有人報知三桂,吳三桂也不免有感,令厚葬其尸。自忖:各人思報明主,反覺自己汗顏,不如早將永歷處置。又因前次會議,多人主張不殺永歷,今卻不必會議,只獨斷獨行,令永歷帝及他母后自盡。即揀出兩條羅帶,藏在一個盒子內(nèi),外面寫道是食物,送給永歷帝及永歷帝母后等字,即使心腹人直至篦子坡來。
時永歷帝正在篦子坡與母后相晤,訴說鄧凱之事,與襲彝撞死一節(jié),正大家傷感,忽聞三桂使人送食物到來。永歷帝聽罷默然,徐嘆道:“什么食物,直鳩毒耳。然朕死不足惜,顧累及母后,此數(shù)十年中,又累多少生靈,實在可恨。”說罷,即傳進(jìn)來。由左右呈上,只是一個盒子,寫明送給永歷帝及他母后的。永歷帝打開一看,見內(nèi)里并無食物,只有羅帶兩條,不覺對太后流涕道:“逆賊直欲朕自縊也?!碧舐犃T,亦大罵不已。太后復(fù)罵道:“三桂逆賊,行此辣手,害我母子。他日九泉之下,當(dāng)看汝碎尸萬段也。”
早有人報知三桂,三桂積羞成怒,即遣章京雙桂領(lǐng)親兵二百名,圍繞篦子坡。
那篦子坡在昆明城內(nèi),舊有金蟾寺,三桂即囚永歷帝于寺內(nèi),惟永歷從臣仍呼為行宮。三桂親兵到時,即圍定寺內(nèi)。永歷帝知三桂兵到,即使人謂雙桂道:“三桂逆賊已迫朕至此,今你們到此再欲何為?朕死則已,幸勿驚擾太后?!苯y(tǒng)領(lǐng)雙桂道:“奉平西王之命,以陛下既受羅帶,特候回報耳?!?永歷帝道:“此次正對五軍山,朕欲登山一望故都,然后回來候太后終年之后,即行就死,不知能方便否?”雙桂厲聲道:“吾只知奉命耳。若復(fù)有言,當(dāng)令人告知平西王爺,吾不能為汝作主也?!庇罋v帝聽罷大哭,向太后道:“朕不肖累及母后,今將奈何?”太后道:“逆賊欲吾自縊以掩人耳目,我橫豎一死,不如候逆賊加刀,以成他弒君之名。”永歷帝道:“后世必有知者,太后不必如此?!碧竽舜罂蓿慈〕隽_帶,永歷帝不忍正視,又慮太后年高,乃代為結(jié)束羅帶。左右即移椅子,扶太后上吊,永歷帝只掩面俯首垂淚。除左右隨從外,還有皇后及妃嬪數(shù)人,皆放聲大哭,不忍仰視。太后上吊時,仍大罵三桂。不多時,永歷帝尚俯首而泣,左右扶起時,三桂軍士由憐生愛,見了永歷,皆驚道:“此真英主也?!苯愿`竊私議,有欲救之之心。且自三桂遣發(fā)親兵而后,滿漢諸大臣多來觀視。永歷帝正當(dāng)太后既死,一發(fā)悲苦,乃向妃嬪說道:“自古為君無有如朕之苦者。今朕將死矣,破巢之下,安有完卵?汝們宜各自打算?!闭f著,各妃嬪皆擁繞永歷帝而哭。時在場看的,自漢員以至八旗將士,皆為感動,紛紛道:“人謂他為仁愛之主,果不虛傳。我們何不奉之,以立不世之功?!币谎晕戳?,已有數(shù)人割辮而起。
雙桂急使人報知三桂,三桂聽得大驚,立發(fā)令箭大兵到來,即將多官驅(qū)散,并諭雙桂,即取永歷自縊的消息回復(fù)。永歷帝此時恐防被辱,即行自縊而崩,亦無暇與妃嬪訣別。三桂更令雙桂擁皇后及永歷次子,直至市場,以弓弦絞殺之。是日卻天昏地暗,風(fēng)霾交作,對面不見人影,見者皆謂為天怒。事后雙桂回報吳三桂,三桂更怒,傳令將永歷帝、太后尸首,用火焚化,聞?wù)呓圆蝗掏暋W笥乙嘤邢蛉疬M(jìn)諫,謂不宜太慘,三桂更怒,謂左右道:“他說在九泉之下看我碎尸萬段,吾焚其尸,化為灰燼,則本藩他日雖碎尸萬段,他亦無目見吾也?!闭f罷一發(fā)令人將永歷帝及太后焚化之后,更揚其灰,使分散四處。是時吳藩部下文武員弁,見三桂盛怒,多不敢進(jìn)言,故一任三桂做作,以至得做這窮兇極惡的手段。
那時三桂自害了永歷帝及太后之外,并永歷皇后及皇次子亦已絞殺,單不見了永歷長子,也疑到手下的人暗為藏匿,立即高懸賞格,要緝永歷太子。
一面將永歷親屬及外戚從臣,檻送入京,具表報捷。隨后復(fù)追究永歷被縊時,有贊永歷帝為真主欲奉之舉事者,大加殺戮。計除章京雙桂以外,共殺去不下二千人。真是天愁地慘,戶哭家號。因見永歷受害之慘,滇人乃改喚篦子坡為迫死坡。后人有古風(fēng)一篇,單道永歷帝被害的。詩道:
大明太祖定天下,一統(tǒng)相傳三百年。
延至季世日積弱,君雖英武臣不賢。
內(nèi)遭閹禍外強敵,東陲一望皆烽煙。
似此存亡若一線,況復(fù)流寇相蔓延。
龍蛇混雜闖獻(xiàn)出,敵聞內(nèi)亂亦垂涎。
號召各部興勁旅,乘機泄發(fā)寇東偏。
松山一戰(zhàn)承疇走,三桂借兵為禍?zhǔn)住?自成西去敵東來,前方拒虎狼隨后。
雖然申胥哭秦庭,卻送土地為人有。
福王棲息依南京,轉(zhuǎn)瞬揚州先失守。
可憐天下祚朱明,魯王唐王皆不久。
中惟延平鄭氏起,雄師光復(fù)閩臺次江右。
清兵百萬渡黃河,東南遍地皆干戈。
永嗣明統(tǒng)圖光復(fù),君雖明哲臣庸何。
可望反復(fù)成棟死,一戰(zhàn)再戰(zhàn)皆蹉跎。
奔馳端州并粵左,倉惶滇省依天波。
勢窮力盡走緬甸,緬酋慘殺猶殘苛。
吳軍直指緬甸境,君臣為俘相芟鋤。
逆臣辣手弒帝后,血淚飛揚迫死坡。
極惡窮兇志不回,焚其尸首揚其灰。
破巢之下無完卵,爰及妃嬪皇嗣交殘摧。
天愁地慘鬼神哭,甘弒君后為奴才。吁嗟呼!
亂臣賊子古來有,何如三桂罪之魁。
試讀明季慘亡史,二百年后人猶哀。
自此吳三桂即坐鎮(zhèn)滇中,以平定永歷之故,清廷念其勛勞,即以云南為三桂食采地。又招其子為駙馬,寵幸已極。
如是有年,三桂日即驕橫。所有云南歲入庫款,皆不奏報,又招兵買馬,直如三代諸侯一樣。因此清廷大為嫉忌。唯是三桂耳目遍布京中,早有消息知得清廷嫉忌之意,志在探聽確實,以窺朝廷舉動。正籌思無策,忽報大清國順治帝駕崩,吳三桂便趁此機會,以奔喪為名,直進(jìn)京中。又恐自己入京之后被朝廷挾制,便點起大兵,然后啟程。計大兵不下十余萬,經(jīng)貴州、湖南,入湖北、河南,望北京而去。沿途騷擾,三桂又故遲遲其行,以看朝廷之意。隨行如馬寶、夏國相,皆三桂心腹將士。以馬寶為前驅(qū)先行,自己在后進(jìn)發(fā)。計行了數(shù)十日,三桂尚須兩日方能抵京,唯前驅(qū)人馬已在燕京塞擁道路,弄得京中一帶人心惶恐。有言三桂反清復(fù)明的,有說三桂帶兵入京志在襲取大位的,紛紛其說。你言我語,居民十室九驚,交相避匿。
那時順治帝既崩,康熙帝正在即位,聽得風(fēng)聲,又不知三桂有何用意,心中不免顧慮,即與廷臣計議。有主張阻拒三桂不令入京的,康熙帝又恐反因此激成三桂反情,終是不決。徐見諸臣紛奏道:“三桂領(lǐng)兵入臨,人馬過多,在京騷擾,驚嚇居民。請旨定奪?!笨滴醯哿⒁庥冒参恐?,以羈縻一時。先派大臣赴吳三桂軍中,先獎頌他的功業(yè),隨說居民惶駭,請不必入京成禮,以靖民心,就在京外設(shè)祭哭靈而去。正是:
為慮藩心多反側(cè),反教朝意起嫌疑。
要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