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屏藩奔至漢中府，聽得吳之茂被困，自知欲救不得，誠恐一經(jīng)往救吳之茂，料清將王進寶必然直壓漢中，那時吳之茂能救與否尚未可知，惟漢中已在必危，是更無歸路矣。意欲調(diào)別將往援，惟譚洪已因傷致病，此外更無別將可當(dāng)此大任。想罷，不覺欷歔長嘆，便遣部將王國興打譚洪旗號，往救之茂。一面分兵扼守要道，以防王進寶。 原來吳之茂自領(lǐng)兵力拒圖海，約守華亭兩日，即棄城而遁。惟令軍士步步為營，且御且退，于清兵來追，并不與戰(zhàn)，只自謀抵御，以圖緩緩?fù)吮?圖海觀此情景，乃與諸將計議道：“觀吳之茂動靜，非留兵備戰(zhàn)也。想王屏藩聽得叆陽已失，防王進寶直下漢中以截其歸路，故先回漢中扼守，以備王進寶。其留吳之茂于此，不過緩吾兵力，使吾等不能急下漢中，俾王屏藩得徐圖整頓耳。吾等不可著他道兒，以王屏藩固虎也，稍養(yǎng)元氣，即能噬人矣。今當(dāng)各路齊進以捉吳之茂，則吾軍南下當(dāng)勢如破竹。”便令趙良棟、張勇、孫思克齊進，三路夾攻吳之茂，圖海自引大軍，為各路援應(yīng)。那吳之茂仍用前法，惟緩緩?fù)吮?。不想清兵各路大至，把吳之茂圍困。那時吳之茂雖欲不戰(zhàn)而不能，叵耐清兵人馬眾多，又乘勝之威，加倍奮勇，吳之茂無法，欲竭力殺出重圍。那圖海卻令軍士遍布謠言，謂漢中已失，周兵無家可歸，惟降者免死。于是吳之茂軍中，紛紛投降。吳之茂制之不得，已見軍中星散，自己在重圍中又絕了外援，且見清兵已各路逼近，料不能解脫，于是拔劍自刎而死。自吳之茂死后，所有未降軍士以主將既歿，亦概歸投降，那吳之茂一軍，由是全軍覆沒。圖海更令三軍，再勿解甲，盡編降兵為后路，率諸將竭力進行，望漢中而下。 時王國興奉王屏藩之命，打譚洪旗號往援吳之茂一軍。甫至中途，已聽得吳之茂全軍覆沒，且吳之茂已經(jīng)身死。自念本軍不足擋圖海，況吳之茂已死，全軍俱覆，進亦無益，乃折軍而回。徐聽得圖海自傾覆吳之茂，即引大軍南下，遂星夜奔回漢中，向王屏藩報道：“之茂全軍覆沒，吾軍已亡，今圖海正引大軍來也?！蓖跗练牭么篌@，徐嘆道：“此我之失計，陷吳之茂者，即我也。吾負(fù)國家，又負(fù)之茂，吾罪大矣?！毖粤T，咯血不止。王國興道：“此誠國家之不幸。然勝負(fù)亦兵家常耳，以將軍智勇雙全，久為圖海所畏，今雖失敗，尚可再圖。即漢中難守，亦可遄返四川，為再舉計，何必灰心如此？”王屏藩道：“化平之?dāng)。峒从枭?，猶以一息尚存，當(dāng)留身以顧大局。今回思用兵數(shù)年，周皇以十?dāng)?shù)萬之眾付我大權(quán)，乃數(shù)年未得寸土，反損兵折將，疆宇日蹙，吾何以見川中父老乎？”說罷，又復(fù)吐血，左右乃扶入帳中。 屏藩自念吳之茂已死，譚洪又被傷，自己又病勢危劇，川中亦不見有救兵趕到，看來漢中必難久守，那時反為敵據(jù)，更是千載貽羞。且默察大局，勢難再振，若不幸國亡，更何以自處？昔武侯有云：“成事在天，不可強也?！?計不如一死，免致后來受辱。便扶病寫書，飛報川中，使速籌戰(zhàn)守。一面令人送譚洪回川養(yǎng)病，俾留勇將以備緩急，即遺書以兵符交付李本純與陳聰及王國興，暫守漢中，即立志自盡。 忽報圖海大兵已直趨漢中，約離此不遠(yuǎn)。王屏藩聽得，即遣開左右，自嘆道：“吾死更不能待矣。”即拔劍自刎而死?？蓱z王屏藩以一員勇將，臨陣數(shù)十年，卓著戰(zhàn)功，秦隴一帶土人號為虎將。自歸附三桂后，清國大將多敗于其手，如殲丞相莫洛，敗貝子鄂洞，破圖海，通平?jīng)?，一如張勇、王進寶、趙良棟、孫思克等清國號為能戰(zhàn)者，皆為所困。乃以一著之差，卒為圖海所乘，致自刎而終。當(dāng)時論者，諉為天意，亦王屏藩遷延不進有以自取之也。后人有詩嘆道： 屏藩稱健將，妙策困清兵。 績自三秦著，名從百戰(zhàn)成。 方期摧大敵，遽爾失長城。 月落星沉日，吳周梁棟傾。 當(dāng)王屏藩歿時，諸將猶且未知。及聽得圖海大兵將到，李本純乃與諸將入帳請令，只見屏藩僵睡，枕畔血跡模糊，已吃了一驚，近前撫之，已是死了，正不知何時自盡，各人皆為傷感。轉(zhuǎn)見案上猶有遺書，李本純觀之，知是以兵符交付自己，始知屏藩昨日送書回川，及遣譚洪回川養(yǎng)病，早決計一死。惟李本純看遺書，只說著自己權(quán)領(lǐng)兵符，并未有囑示遺計，乃與陳旺等議道：“王將軍并無一計遺下，某何能當(dāng)此重任？吾已知王將軍之意，彼不忍言舍棄漢中，吾非圖海敵手，故亦不忍言戰(zhàn)耳?！毖粤T又道：“今只有兩策于此。一則力守漢中，催救兵以為后助。一則惟有先退回川中耳?！标愅巴鯂d等聽得，皆面面相覷。陳旺并道：“若能守得漢中，固是上策，但恐救兵未至，漢中已陷矣。以吾軍中，實無拒守之力也。”王國興亦道：“以昔日軍威之盛，且不足以抗之，況今軍勢既弱，人心又如驚弓之鳥，恐十天亦不能支持，又安能待川兵之至乎？故以某愚見，退即后計可籌，守則三軍難保?！崩畋炯兟犃T，遂決意兵退川中，令陳旺以本部兵馬保護王屏藩棺柩先行，令王國興為第二路，自己領(lǐng)兵為第三路，仍打著屏藩旗號，盡棄漢中而去。當(dāng)起行時已近黃昏，仍令軍中放起煙火來，以為疑兵，然后乘夜退去。 未幾，圖海大軍亦到，以未知譚洪被傷及王屏藩已死，仍不敢遽進，方與諸將議取漢中。及兩日后見屏藩軍中寂無消息，使人探知周兵已經(jīng)去遠(yuǎn)，遂進兵收復(fù)漢中，令暫行休兵，然后商議入川，不在話下。 且說吳世蕃自繼位之后，已回云南，改五華宮為正殿。那五華宮乃永歷帝舊日行宮，三桂在滇時加以修飾，頗為壯麗。吳世蕃人頗聰明，惟向來未經(jīng)軍事，故一切大事皆付與諸臣。以夏國相為上柱國左丞相，決理宮府機宜。 以馬寶、胡國柱為天下大元帥，總理軍事。當(dāng)馬寶退兵時，本欲盡行退守貴州。胡國柱人本有才，唯逆料國事難挽，頗已灰心，終日惟以詩酒自娛。其妻諫之云：“駙馬為國至戚，先皇大任相屬。今嗣君新位，國事未定，人心驚疑，一息尚存，亦宜奮力。若坐觀成敗，試問破巢之下，安有完卵乎？” 胡國柱乃大感悟，即與馬寶計議道：“貴州地形隘阻，雖足以為云南屏蔽，然我愈退讓，敵兵愈進。若敵兵既進貴州，云南益形震動矣。查由湘入黔之要道約有兩處，一為辰州之展龍關(guān)，一為武岡之楓木嶺，大有一夫守關(guān)萬夫莫敵之勢。某愿以本部人馬分守兩要道，而將軍駐兵貴州，上應(yīng)湖南，下應(yīng)滇守，兼應(yīng)廣西，以為各路聲援，并由將軍應(yīng)付糧草。若吾前軍卻得敵兵，將軍卻引軍由黔而北，專取進勢，以邀敵軍之后，并為川湘聲援可也?！瘪R寶道：“駙馬此策誠妙。果駙馬戮力同心，某亦不必遽退貴州，可以留助將軍，以拒前敵也?！焙鷩溃骸按艘嗖槐?。以將軍一軍久疲于戰(zhàn)，又在退挫之際，軍心不定故也。若吾本部，久守長沙，蓄銳養(yǎng)精，未嘗畏敵，故猶可用。待吾軍稍挫清兵，則此時將軍軍心亦振矣。”馬寶聽得，難得胡國柱一旦如此奮勇，便從其計，先行引兵入黔，沿途布置，以固云南門戶。時胡國柱本部尚有三萬人，并以夏國相部將郭壯謀留在軍中助力。遂以大將吳國貴領(lǐng)兵萬人，會同郭壯謀本部，分守楓木嶺，而自率二萬人馬，獨守展龍關(guān)。 時清廷以安王岳樂久勞師在外，以長沙既復(fù)，乃令回京，即改令貝子賴塔前赴湘省，代統(tǒng)岳樂之兵。將軍穆占，亦由圖海于長沙未下時，派令帶兵赴鄂，以壯蔡毓榮之力。正是：軍事棘手時則互相觀望，及經(jīng)得手，自然互相爭功。先后如簡王喇布，將軍希爾根，貝子尚善，亦各統(tǒng)重兵屯住于湖南境內(nèi)，不下十余萬之眾。時清廷方下詔，令各路齊搗長沙。蔡毓榮以賴塔、尚善、喇布、穆占、希爾根等，皆一時親貴，誠不敢與之急功，而軍機王公，亦欲以大功歸于親貴中人，乃令蔡毓榮回鎮(zhèn)武昌，相機沿荊州以窺川省，而令賴塔等分道進滇。于是將軍穆占及希爾根由貴州而進，以簡王駐扎長沙以為后援，兼籌湖南善后。以尚善貝子收撫湘贛各郡。唯賴塔一軍，恐廣西兵力單弱，乃由湘入桂，即由桂進滇。分撥既定，穆占乃與希爾根計議道：“由湖南入貴州約有兩要道，一為辰州之展龍關(guān)，一為武岡之楓木嶺。方今胡國柱獨守展龍關(guān)，而以吳國貴及郭壯謀駐守楓木嶺，以阻我入黔之路。吾與將軍各攻一處，待兩處俱下，即長驅(qū)以入貴州，不知將軍于兩處之中欲取何地？”希爾根道：“彼此皆為國家出力耳，何必?fù)竦?？請將軍進攻展龍關(guān)，而吾以軍力窺取楓木嶺。待兩處俱下，則分道同進貴州。若兩處有一處未能得手，即互相援助可也?！庇谑悄抡甲匀≌过堦P(guān)，希爾根往取楓木嶺。 且說胡國柱駐兵于展龍關(guān)，那展龍關(guān)左右峭壁，其勢撐天，余外皆是小徑小路。關(guān)前一條大路，直通貴州，胡國柱領(lǐng)重兵一部，屯駐關(guān)中，分一部在關(guān)后，以為后援。復(fù)分屯扎各小路，以防清兵偷進。時部將白廷華，為前時孫可望部將白文選之子。自孫可望歿后，即投諸吳三桂，至是乃在胡國柱軍中。白廷華以諸降將皆為吳三桂重用，自以向在可望軍中年少能戰(zhàn)，今在國柱部下屈處下僚，頗為怨望。那胡國柱方以白廷華領(lǐng)兵巡哨各路，以備不虞，而廷華須命回至營中，正方置酒自酌，忽然營中軍士失火。及救熄時，已被燒去糧草甚伙。胡國柱大怒，乃重責(zé)白廷華，謂其約軍不嚴(yán)所致，先奪其官階，留營效力贖罪。白廷華有心腹部校，喚做李英。白廷華自被奪去官階之后，其心益憤，乃謂李英道：“吾輩本非懦夫，不過誤投大周，乃不能施展耳。然吾等亦自失其機會，便在長沙時以本部降清，斷不致寂寞至此也?！?正言間，忽護糧哨弁蔣榮入見。白廷華二人乃以目示意，緘口不言。蔣榮見之，知必有異，乃故以言挑之道：“昨日糧草被火，至今不明失火原因，其間恐有奸細(xì)。而吾人徒受責(zé)罰，心殊不甘。”白廷華道：“彼此不甘，豈獨汝耶?！毖粤T欷歔嘆息。蔣榮道：“吾不欲受此職矣，求公設(shè)法遣去。”白廷華道：“汝何以忽萌去志耶？”蔣榮道：“軍事當(dāng)敗，每多貽誤，吾等能受得幾次罪責(zé)耶？人生隨處可以出頭，固不必依戀吳周也?！卑淄⑷A道：“汝言誠是。汝有良謀，不妨直說，吾與汝有同心也?！笔Y榮至此，乃細(xì)細(xì)直言道：“吾等設(shè)法投清，可乎？”白廷華道：“汝言雖好，但無門逕終是枉言?！?蔣榮道：“留心待之，機會固不盡也?！卑淄⑷A以為然。三人乃共同歃血為誓，相約投降之計，各守秘密，以待機會。 時將軍穆占方悉兵銳攻展龍關(guān)，胡國柱時振刷精神，竭力守御。穆占一連攻了數(shù)日，不能得手，只分兵四出巡視山徑，窺探小路，欲偷出展龍關(guān)之后。惟胡國柱分隊四布，所有小路皆有小隊守駐，清兵偵探小路的多為所捉。 穆占見又用不著，心甚抑郁。那日盡率精銳再往攻關(guān)，令軍士準(zhǔn)備火器，且攻且進，并以火器擲擊胡軍。奈胡國柱先已準(zhǔn)備水力，火器無功。關(guān)口又窄，全不著要害。關(guān)上守兵且矢石交下，清兵反潰傷多人。穆占無可如何，又再領(lǐng)兵而退。國柱見拒御得手，料清兵難以攻進關(guān)隘，單防有細(xì)作勾通敵人，故特派心腹員弁，不時巡察各營，密為防范，一面閉關(guān)自守，以拒清兵。那穆占自退兵之后，見疊次攻關(guān)不下，心更焦躁。乃募死士千人，定以賞格，如攻進關(guān)隘，各有重賞，若不幸死去，即各給予百金以為恩恤，并奏請以特恩追贈。卻令應(yīng)募之一千人各披甲為前隊，每以布袋裹泥土一包沖至關(guān)前，疊土成埠，俾偷關(guān)而進。又以南懷仁所制西洋利炮運至前敵，攻擊關(guān)門。號令既定，即鼓噪而進。不知胡國柱早作種種防備，見清兵前隊各攜布包，即知其計，立令前軍于清兵前隊未至關(guān)前時，即分頭放槍猛擊。若仍有搶到關(guān)前者，即以火器擲下。果然清營中死士千人，被周兵居高臨下，千槍齊放，已有一半死于周兵亂槍之中。其余仍不退縮，紛紛冒險搶至關(guān)前，被周兵火器交施，盡發(fā)在火坑之內(nèi)。忽然清營炮聲震動，已將關(guān)門攻毀，穆占乘勢率兵猛進。誰想關(guān)內(nèi)周兵亦還炮相擊，從關(guān)口向外擊來較易中，故每放一炮，清營中即波開浪裂，死傷極眾。加以關(guān)上周兵或放槍，或擲火，盡著清兵要害。清兵無可如何，不特?zé)o功，反折傷五六千人。穆占心中甚憤，乃將人馬約退十余里，再籌良策。 忽見前營分統(tǒng)祁保求見，穆占便問：“有何事故？”祁保道：“周營中白廷華向為孫可望部將白文選之子，自投三桂后，屈于胡國柱部下，不得重用，心懷怨望，久欲投清，以未得其便耳。今他因日前營中火事，被國柱重責(zé)，已決意來歸。與部下蔣榮、李英相約，稍有機會，即為吾軍內(nèi)應(yīng)矣?！?穆占道：“昔趙良棟為孫年所誤，致為王屏藩所算，折兵數(shù)千人，此舉不可不慎。兩軍相距，防范極嚴(yán)，彼焉能走透消息？此最可疑也。”祁保道：“他部下李英，向在安王部下護糧，與吾為舊同事。昔安王在江西為高大節(jié)所敗，投諸高大節(jié)軍中，今乃改隸胡國柱部下，與吾最厚?，F(xiàn)李英與白廷華相約，詐為逃出，昨夜至吾軍中，具以情告，我因信其無他，將軍亦不必多疑?！?穆占道：“方今吾軍疊次攻關(guān)，皆為胡國柱所挫，正在無法可施，得此機緣，亦是妙策。吾只懼為胡國柱所欺耳?！逼畋５溃骸袄钣⑤p身至吾軍中，設(shè)其中有詐，又將焉逃？惟在吾軍善用之耳?！蹦抡悸犃T，點頭稱是，便道：“他若有心來歸，固是好事。吾今有一策在此，吾料展龍關(guān)要隘，胡國柱守御極嚴(yán)，斷難攻下。不如尋出小路，偷出關(guān)后反擊胡國柱，庶乎可矣?！逼畋５溃骸按擞嫶竺?。今胡國柱正防我軍從小路偷過，方派白廷華巡視小路也?！蹦抡即笙?，乃準(zhǔn)此行事。祁?；厣汤钣ⅲ够貭I知會白廷華，設(shè)法引本部從小路偷過關(guān)后。李英道：“吾已逃出，豈可復(fù)回營？除是另遣一人耳?！逼畋５溃骸皟绍娤嗑啵职材芘扇饲巴鶖碃I？是此計終無用矣?！崩钣⒌溃骸拔崛艋厝?，死不足惜，事必泄矣。不如另遣一人，如吾之偽為逃出者，往晤白廷華可也?！逼畋Ｒ詾槿弧Ｄ诉x心腹人一名，由李英指以路徑，直至白廷華營中，乞為收留。白廷華已知來歷，即密與商議。乃具以情告，乞引帶小路。 白廷華乃四出分隊，穆占亦派人分查小路，遂得與穆占軍士相通，約以何時進兵，由白廷華引進。 是時胡國柱視穆占連日不出，料知他因攻關(guān)不得，必偷路而過，方誡飭白廷華認(rèn)真防范。那日胡國柱正在關(guān)內(nèi)計點糧草，忽報敵軍大至，已偷過此關(guān)從后擊來也。胡國柱聽得大驚，已知必有內(nèi)應(yīng)，忽傳令拿白廷華。那時白廷華已不知去向。胡國柱無法，只調(diào)兵與穆占拒敵。不想關(guān)后敵兵大至，穆占又率兵從關(guān)外猛攻，胡國柱背腹受敵，惟有棄關(guān)奪路而逃。穆占以困獸猶斗，不欲過逼胡國柱，乃令放開一路，讓胡國柱逃走。時國柱方以守關(guān)得力，飛報馬寶，約以準(zhǔn)備，復(fù)行進兵，不提防竟為白廷華所算，遂領(lǐng)兵奔回貴州而去。 且說穆占既奪了展龍關(guān)，乃錄白廷華為頭功，優(yōu)加擢用，奏請以副將隨營效力。因是既得白廷華，遂盡知胡國柱軍中虛實，一面休兵駐守展龍關(guān)，然后再進貴州，一面打聽楓木嶺消息。 且說周將吳國貴、郭壯謀，以兩路人馬扼守楓木嶺地方。那楓木嶺多崇山峻嶺，居武岡之下游，左出城步，右出黔陽，皆有山嶺為之阻隔。將軍希爾根方統(tǒng)大兵沿寶慶而下，但見山勢嵯峨，并無平坦大道，且形勢掩映，究竟大兵有無埋伏，實難探悉。希爾根因此大為憂悶，謂左右道：“早知地勢如此，吾不帶兵進來矣?！弊笥业溃骸皵潮茸∮诖?，若不攻破此路，恐?jǐn)橙嗽兖B(yǎng)銳氣，不難再出以擾長沙，是我南下之兵，仍未免內(nèi)顧矣?！毕柛溃骸叭粢灾乇亻L沙，以防敵人再進，然后分兵以取廣西、貴州，彼即守此要道，又焉能為力乎？”左右道：“然兵已到此，又將奈何？”希爾根道：“吾到此不易，固無空回之理。且既與穆將軍約分道取隘，同指貴州，若我不由此進兵，非徒自誤，亦誤穆將軍也。今此地與展龍關(guān)地勢阻隔，難互通消息，惟有各圖進取耳。”乃將人馬擇地扎下大營，一面分派軍隊探看地勢，偵察情形，然后進取。去后，先后得探子回報，均道路徑冗雜，每至山林中即不辨方向，只探得敵兵分左右屯扎，東西相峙，且各處要道皆屯兵守把，又于各險地設(shè)有埋伏，且不時派小隊于小路，以防偷渡，故從這里看來，敵人守御實極為嚴(yán)密。希爾根聽得，心上更憂慮矣，似此，不知從何進兵方可。若要彰明進戰(zhàn)，則路徑叢雜，恐遭伏兵所困。故于無可如何之時，分兵三路：以第一路攻取，以第二路防御伏兵，以第三路為援應(yīng)，陸續(xù)緩進。 先是第一路得令先行，約十余里，即見大兵旌旗遍布，分左右環(huán)扎。先放一輪槍炮，望敵軍旌旗攻擊，敵軍全無動靜。再放第二輪槍炮，始知敵軍據(jù)險為營，所有槍炮皆擊不著要害。正疑訝間，忽然敵營槍聲亂發(fā)，彈子如雨點而下，頗有損傷。左右兩面亦有槍聲應(yīng)響，知是敵人已有伏兵，但不知伏兵在何處，無可拒御。希爾根知此次進兵無益，急傳令收兵。深知此處難以得勝，惟謀得一路以繞楓木嶺之后，庶可有濟。乃即披閱地圖，一一觀看，覺楓木嶺地方，左右四至八道皆是山脈，已為吳國貴、郭壯謀盡占要害，覺無別路可以進兵。細(xì)閱一遍，猛省起武岡下接城步，那城步與廣西靈川實毗連之地。那靈川又密通桂林，發(fā)一支人馬從靈川直出城步，以邀擊楓木嶺之后，敵勢必然瓦解。且敵軍只防北路，若廣西一路必非其所留意，此舉必可成功。便令差官急持文書前赴桂林，使從速發(fā)兵。正是救兵如救火，那差官馬不停蹄，早到了桂林。 時貝子賴塔一軍，亦已行抵桂林府，接得希爾根文報，知道方攻楓木嶺不下，自當(dāng)應(yīng)援。特以撫臣駐守桂林，不宜遠(yuǎn)出，便問諸將，誰敢領(lǐng)兵偷出城步。諸將以山嶺奇險，不敢領(lǐng)命，惟面面相覷。適桂林知府傅宏烈在座，聽得，奮然道：“某雖不才，愿當(dāng)此任，請假以精兵五千人，當(dāng)生擒吳國貴、郭壯謀二人，獻諸麾下?！辟囁笙玻⒘罡岛炅揖凸鹆诸I(lǐng)兵五千，再由本部接濟，撥三千精兵相助，另重新招募二千人，以輸運輜重工程，湊足一萬之?dāng)?shù)。賴塔并道：“公謂得五千可以了事，今更湊成一萬，以壯公威。想軍到之日，即能奏凱，某當(dāng)在廣西專候捷音也。”傅宏烈道：“當(dāng)此國家多事，卑職久欲充當(dāng)偏裨，為國家稍盡分毫之力。前者諸公諸多汗馬功勞，獨卑職在此若安居無事，久深內(nèi)疚。今蒙大將軍委任，方稱本心。此行若不能成功，縱國家不加處罰，吾亦無面目以見大將軍矣。”賴塔聽得，深壯其言。又道：“公忠勇如此，向未能重用，誠為可惜。今當(dāng)薄具水酒，以壯公行色也?！?便立行治酒，與傅宏烈餞行。甫飲第一杯，傅宏烈即起身辭道：“今尚非飲宴時也。希爾根將軍現(xiàn)在武岡，進退兩難，望救方急，卑職立當(dāng)起行矣。他日亂方平息，再領(lǐng)大將軍太平宴也。”賴塔聽罷，大為嘉許。傅宏烈即辭出，在桂林領(lǐng)了五千人馬，并領(lǐng)賴塔所撥三千精兵，另有新招二千人亦已募集。 傅宏烈共領(lǐng)兵萬人，申明號令，整肅隊伍，誓告三軍，即率軍起程，風(fēng)馳電掣，直沿靈川望城步進發(fā)。正是：前軍見已難摧敵，后路猶能發(fā)救兵。 要知傅宏烈此去勝負(fù)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