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張熙接了書信,收拾行李,即日起行,奔向陜西大道,曉行夜住,渴飲饑食,在路行程,非止一日。行到西安省城投了店,詢明制臺衙門所在,懷了書信,徑去投遞。這日恰值轅期,司道州縣提鎮(zhèn)游參各文武簇簇的轎馬,擠滿了轅門內(nèi)外。
張熙全都不管,高視闊步地直闖進去。門上兵弁攔住問話,張熙道:“我有機密大事,面稟制軍?!?
兵弁索取名帖,入內(nèi)回過,一時傳令進見。張熙跟著那軍官,昂然而入,到一間陳設(shè)很精雅的所在,想來就是簽押房了。只見炕上坐著一個五十左右年紀的官兒,威風(fēng)凜凜,想來就是岳制臺了。那官兒身旁,七八個當差的,雁翅般伺候著。只見那軍官先到那官兒跟前,打千兒回道:“張秀才傳到。”
那官兒也不言語,只把頭略點一點。此時張熙搶步上前,連打三拱,口稱:“晚生張熙謹謁。
”岳鐘琪見他長揖不拜,心下很是納罕,不免問道:“方才巡捕官說你見我,有機密大事,不知是什么事情?”
張熙道:“晚生從湖南到此,戴月披星,走了千余里的路,無非為的是天經(jīng)地義,古圣先賢的道理。不承望制軍這么倨傲,令人望而卻步?!?
因自嘆道:“只可憐辜負了曾師傅一片好意也?!?
說著站起身來,就要告辭。岳鐘琪笑道:“何必如此,從來文人求見,總是上那幾條不痛不癢的條陳,或是把前人經(jīng)世文章,東抄西襲,胡謅了一大篇,前來搪塞,想博個山林隱逸的保薦。
我已經(jīng)被他們鬧膩了,疑你也是這一班人,既然不是,不妨把大作請出來瞧瞧。如果有一二可采的地方,本部堂是很虛心的,定當專章保薦?!?
張熙道:“晚生要取功名,不等到這會子了。
保薦一層,可以不必?!?
說著就把書信呈上。岳鐘琪拆開一瞧,嚇得面如土色,喝令拿下。當差人等不敢怠慢,立把張熙拿下。
岳鐘琪道:“把這賊子交給中軍,多派兵弁嚴行看管。這是謀反大賊,疏忽了我只問你要人?!?
當差的答應(yīng)了兩個“是”,把張熙簇擁而去,一面叫請藩臬兩司,會同審問。這個法堂,森嚴利害,從來不曾有過,向外三個座位,中間是制臺,左邊是藩臺,右邊是臬臺,兩侍帶刀戈什,執(zhí)仗軍官,刀斬斧截站成雁翅樣子,階下列著各項刑具。岳鐘琪傳令帶上犯人,一時帶到。中軍官上堂報唱,謀反逆犯張熙帶進,那兩旁軍弁差役,齊聲呼喝,這一股威勢,要是說話的見了,早已魂飛天外,魄散九霄。虧這張熙膽大包身,心堅如鐵,只當沒有瞧見,依然滿面笑容。岳鐘琪喝道:“本朝深仁厚澤八十多年,何曾虧負于你?你這逆賊,膽敢到本部堂跟前獻遞逆書,勸本部堂謀逆。
現(xiàn)在問你逆黨共有幾人?姓什么?叫什么?巢窟在哪里?到此獻書,究竟奉誰的命?”
張熙道:“滿夷入關(guān),到處殺人,到處擄掠,仁在哪里?這幾年來,抽糧抽餉,差一點半點,就要革職拿辦,也不管官職大小,也不問情罪故誤,澤在那里?
我公大宋忠良武穆王后裔,令祖為夷而死,我公倒幫著夷人,死心塌地,替他辦事,背祖事仇,很為我公不齲再者出著死力幫夷人,夷人見你情也還罷了,我知道非但不見情,倒還要算計你呢。何不翻然變計,自己做一番事業(yè)。上觀天象,下察人心,這件事,成功的倒有八九分?!?
岳鐘琪喝道:“該死的逆賊,誰愿聽你那種逆話,你只快把同黨幾人,巢穴何處,此番到本部堂這里奉誰的差遣,供上就是,別的話不用講?!?
張熙聽了,只是冷笑,并不答話。岳鐘琪喝令用刑。軍弁番役答應(yīng)一聲,隨把夾棍砰的擲于面前。一個軍弁道:“快供了罷,大帥要用刑了?!?
張熙冷笑道:“你們大帥至多能夠治死人家,我是不怕死的,恁他劍樹刀山,拿我怎樣呢!”
岳鐘琪拍案喝快夾,早走上四五個軍弁,鷂鷹抓小雞似的,把張熙提起離地二尺來高,套上夾棍,只一收,痛入骨髓,其苦無比。岳鐘琪喝問:“招不招?”
張熙咬緊牙關(guān),一言不發(fā)。岳鐘琪道:“不招再夾?!?
張熙熬痛不住,哎了一聲,暈絕過去。軍弁番役忙把冷水噴醒。岳鐘琪問道:“誰派你來,可招供了?”
張熙道:“我張敬卿只知道舍生取義,不曉得賣友求生。你要夾盡夾,我拼著一死就完了?!?
岳鐘琪料難勢逼,隨命退堂。即邀兩司到簽押房,共同商酌。三個臭皮匠,抵過諸葛亮,究竟被他想出了一條奇謀秘計。遂換上一副面孔,把張熙請到里頭,延為上客,滿口稱譽好漢子。張熙見他忽地改腔,心下很是納罕,隨問“制軍何其前據(jù)后恭?!?
岳鐘琪道:“我與先生,素昧平生。今日忽蒙下降,叫人怎么不疑?開罪之處,尚祈原諒。
”隨命擺酒,與張熙壓驚。席間虛衷詢問,辭氣之間,萬分謙抑。張熙心終不釋,岳鐘琪因道:“我也久有此心,只不敢造次發(fā)難,一來兵馬缺少,二來沒有輔助的人。現(xiàn)在瞧了這一封書,這寫信的人,我雖沒有會過面,卻信他是個非常人物,經(jīng)天緯地的大才。能夠聘他來做一個輔助,我的事就成功了?!?
又說家里也藏著一部屈溫山集,所發(fā)的議論與這寫信的人,無不相合。張熙嘴里隨便答應(yīng)著,心里終不肯信。岳鐘琪又命當差的立請著名傷科大夫,替張熙醫(yī)夾棍傷。這夜親自陪他宿在書房里,擯去從人,細談衷曲,披肝露膽,誓日指天,說不盡的誠摯。張熙究竟是個書癲子,人情的鬼蜮,何曾經(jīng)著過,見岳鐘琪這么對天設(shè)誓,泣下沾襟,只道果是真心,不覺把曾靜里居姓氏,傾吐了個盡。
岳鐘琪探出案情,頓時翻過臉,叫把張熙發(fā)交首懸看管,一面飛章人告,一面移文湖南巡撫,拿捕曾靜等一干人犯。風(fēng)起水涌,電掣雷轟,把個世界幾乎鬧翻了。弄到完結(jié),世宗還下了幾道限長的上諭。說話的旁的也都記不起,只記內(nèi)中很有幾句精警句兒,是什么“逆賊等以夷狄比于禽獸,未知上天厭棄。內(nèi)地無有德者,方眷命我外夷為內(nèi)地主,若據(jù)逆蛾等論,是中原之人,皆禽獸之不若矣。又何暇內(nèi)中原而外夷狄也”等話。又把曾、張兩人的口供,跟煌煌圣諭,匯成了一厚本,名叫《大義覺迷錄》,刊行天下,頒發(fā)學(xué)宮。在世宗當時,固以為很得意事情,其實做了皇帝,與書癲子打筆頭官司,也限不上算。曾張二人,虧得口才來得,彌天罪犯長彌天罪犯短,一百個認錯,一百個請死,卻把許多錯誤,盡推在死鬼呂晚村身上。世宗倒也英明,只把死鬼來出氣,下旨將呂晚村戮尸示眾,曾靜、張熙倒都放過不問??垂僭嚥?,這是什么用意?原來世宗久知晚村有個女孩子四娘,很不安靜,想借此為一網(wǎng)打盡之計。誰料呂四娘比鬼還靈,差捕到后,只剩一所空屋子,詢問四鄰,都說一月之前,四娘奉著老母,不知往哪里去了。差捕等無奈,只得捕了幾個不相干的鄰舍,銷差搪塞。
州縣官照實申詳,督撫飛章奏復(fù),世宗跌足道:“這丫頭不除掉,朕總要受她的害。但是州縣官也太沒有能耐,連拿個丫頭都拿不到,成什么樣子?!?
這夜也不選召妃嬪侍寢,獨個兒臥在干清官,覆去翻來,一夜何曾合眼。次日上朝,也不很高興。一連三日,都是如此。到第四日,忽地轉(zhuǎn)出一個念頭來,立召群臣道:“州縣為親民之官,州縣官好,天下就太平,州縣官不好,天下就不太平。聯(lián)想了三日三夜,只有一個法兒,把天下州縣官,盡都撤了任,就將部院筆帖式派去補缺,你們看是如何?”
眾人聽了,無不隨和稱頌,內(nèi)中只有一人,默然不答。世宗詫異,視之,乃是大學(xué)士張廷璐,隨道:“張廷璐為甚不答?”
張廷璐回奏:“皇上圣明天縱尚須竭心思三天三夜,況臣愚昧,何能驟剩也乞三日假,容臣回家細想?!?
世宗笑道:“倒也說得有理,就依你三日,第四天回奏朕罷?!?
一過三天,到第四日清早,就傳旨叫起張廷璐。廷璐入見,世宗道:“第四天了,想準了沒有?”
張廷璐道:“州縣是親民之官,民者百姓也。依臣糊涂主見,治百姓之官,總要做過百姓的人做方好?!?
世宗拋手道:“妙得很!妙得很!你回家歇歇去罷?!?
廷璐退后,世宗召見群臣,就把廷璐的話,述了一遍。群臣又異口同聲。頌起圣來。世宗笑道:“不必稱頌,這原是張廷璐的主意?!?
隨問眾人道:“你們可知道,廣東地方有個河泊所官兒么?”
眾人有回知道的,有回不知道的。世宗道:“這河泊所官兒,一年有多少出息?”
眾人都不知道。世宗道:“內(nèi)閣里頭有一個姓屈的供士,他很想這個官做,就把他補了出去罷?!?
眾人領(lǐng)旨出來,都道:“小小的供士,皇上怎么會知道他姓氏,又指名兒叫他補這個官?真又是天外飛來的奇事?!?
張廷璐道:“我看內(nèi)中必有緣故,還得我去問他。
”眾人道:“屈供士是內(nèi)閣當差人,你老人家問他,真是最妙不過的事?!?
當下張廷璐走入內(nèi)閣,把二十多個供士,一齊叫上,問道:“你們里頭,誰是姓屈?”
就見一個三十左右年紀,瘦長身兒的人,走上應(yīng)道:“供士姓屈?!?
張廷璐道:“我問你,你在這幾天里頭,可碰著什么意外事情沒有?”
屈供士道:“沒有。
”張廷璐道:“你可想做廣東河泊所官兒不想?”
屈供士驚道:“中堂如何知道?這是供士卑鄙的念頭?!?
張廷璐笑道:“恭喜!恭喜!圣上已有恩命,叫把你補出去呢?!?
屈供士大驚道:“哎喲,我前晚會見的就是當今天子么?!?
張廷璐忙問:“幾時會見過當今?”
供屈士道:“前晚的話,提起此事,我真該死得很?!?
張廷璐道:“前晚不是節(jié)日么?”
屈供士道:“正是節(jié)日。那天閣里頭人員都回家過節(jié)去,只我一個兒留在這里,喝酒解悶兒。忽聽腳步聲響,闖進一個人來,面生得很,只當是哪一部部員。我那時正悶得慌,就邀他喝酒。那人并不推辭,坐下喝酒談天,坐了大半天才去?!?
張廷璐道:“談點子什么話?”
屈供士道:“他問我‘閣里人員都哪里去了?’我說今兒節(jié)日都回家過節(jié)呢。他問我:‘你為什么不回去?’我說:‘都走完了,上頭有起事來,叫誰辦理?’他問我:‘在這兒當差,有甚出息?’我就回:‘不過想當滿三年差,放一個小官做做?!麊枺骸」賰汉妹??’我道:‘怎么不好,像廣東的河泊所官兒,做著就是運氣了?!麊枺骸硬此賰?,有什好處?’我道:‘河埠商船進出,都有孝敬的,做上一任兩任,還愁沒飯吃么?!侨藛柫宋倚彰?,就起身辭去。
再不料就是當今天子。如今想來,我真該死得很?!?
張廷璐道:“怪道圣上問起你這個人,原來有這么一回故事,那也是你的運氣。只要勤慎辦事,將來怕還有出息呢?!?
屈供士大喜,次日領(lǐng)了文憑,就投廣東做官去了。
世宗所行的事,神出鬼沒,諸如此類,也難盡述。一年,乃是雍正十三年,世宗偶爾不適,太醫(yī)院醫(yī)官照例請脈開方,服下藥去,就輕松了好些。雖不坐朝,那朝章國政,卻天天召進王大臣去,面授機宜,親行指示。一日,張廷璐、莊親王、果親王、鄂爾泰同被宣召至御榻前,請了安,世宗賜他們在腳踏上坐了,講了大半天話。四人退出剛到午門,忽聽腳聲雜遝,三五個太監(jiān),氣喘吁吁,奔出報說:“皇上宴了駕?!?
四人聽了,都嚇出一身冷汗來。鄂爾泰道:“才好好的,怎么就歿了?
”張廷璐道:“我們回進去瞧瞧。”
于是四人返身進宮,到御榻前揭?guī)ひ磺?,哎喲!幾乎不曾把他們嚇死。后人有詩道:重重寒氣逼樓臺,深鎖宮門喚不開。
寶劍革囊紅線女,禁城一嘯御風(fēng)來。
只見莊王道:“這種凄慘樣子,做臣子的何忍細看!快把羅帳放下了。”
果王道:“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先把本宮內(nèi)監(jiān)鎖拿拷問,一個不要放走了?!?
眾太監(jiān)嚇得都跪下道:“這不干奴婢等事,奴婢等在這里當差,巴不得沒事,哪里料得到今兒會有這飛來橫禍?”
鄂爾泰道:“這也是真話,不能怪他們的。
”莊王道:“事情呢原來是天外飛來的,只是他們在內(nèi)廷,太不成事了,也應(yīng)整頓整頓?!?
鄂爾泰道:“兩位王爺這么主張,我也不敢駁回。只是內(nèi)監(jiān)原是備使令的,責他們保駕,似乎治非其罪?!?
張廷璐再也耐不住了,開言道:“禍變非常,最要緊的是定亂。定亂的方法,莫如立君。立了主子,各樣事情就都有頭緒了?!?
莊、果二王點頭道:“你的話何嘗不是。但是大行皇帝倉卒遇變,這傳位大事……”
廷璐不等他說畢,介面道:“這倒不用王爺慮得,大行皇帝前兒曾親書密旨,示我們兩個?!?
說著,向鄂爾泰一指道:“王爺不信,問他就是了。
”鄂爾泰道:“不錯,這封密旨,還收藏在宮里頭呢?!?
廷璐道:“快快請出宣讀,國不可一日無君。大統(tǒng)不正,人心不定。
”莊、果二王齊道:“這話很是?!?
隨傳總管太監(jiān),問他密旨藏在哪里。總管太監(jiān)道:“大行皇帝未曾諭及,奴婢沒能知道。
”廷璐道:“大行皇帝當日密封之件,諒亦無多,你去找找,有外用黃紙固封,背后寫一封字的就是密旨了?!?
總管太監(jiān)應(yīng)諾而去,霎時取到。大家接來瞧時,黃封朱印,體制隆重,確系御封密旨。拆開宣讀,朱書御筆,寥寥數(shù)語。大略說是“皇四子弘歷,天性純孝,舉止穩(wěn)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tǒng),著繼朕即皇帝位。欽此?!?
莊王道:“我們同到新主子跟前宣詔罷?!?
于是四人同到四皇子邸第,宣讀遺詔。四皇子弘歷遵詔即位,改元乾隆,即以明年為乾隆元年,是為高宗純皇帝。
且住,清世宗偶患小恙,怎么一會子就宴了駕呢?據(jù)說當日浙江呂晚村奉旨戮尸之后,呂四娘俠女奉著老母,避居山東,嘗膽臥薪,蓄志報仇雪恨。逃出去時,只兩個光身子。彼時虧遇著了一個某孝子,分衣分食,時時周濟。這一年老母因病身亡,四娘脫去了緊累,懷劍進京,就替老子報了仇。這樁事情,蒲柳仙《聊齋志異》上也曾載過,篇名兒記得就叫做《俠女》。
又有人說世宗實被某宮女所刺。所以世宗以后,歷朝諸帝,防范媳嬪的法子,嚴密異常。每逢妃嬪進御,必先一日叫內(nèi)監(jiān)去傳知,到了這一晚,內(nèi)監(jiān)持了一條被兒,匍匐到那妃嬪寢宮里,展放開來,鋪于床前地下。那內(nèi)監(jiān)爬進床下掩著面宣旨道:“上諭欽召某娘娘?!?
那妃嬪脫光了衣服,精赤著身子,鉆入被內(nèi),卷了個嚴密,然后應(yīng)說“領(lǐng)旨”兩字,那內(nèi)監(jiān)就抱著她直到寢宮。放下地,仍舊爬進床下,等候妃嬪上了床,然后將被退去。一到次日,仍舊用這老法子,送她回去。這兩個所說,究竟前一個是,后一個是,宮闈秘密,年代久遠,說話的也難懸擬。卻說高宗即位之后,尊母鈕枯祿氏為皇太后,封兄弘暉為和碩端親王,弟弘畫為和碩恭親王,弘瞻為和碩果恭親王,已故弟兄也各追封賜謚。說也奇怪,高宗出身,原是接木移花,金牛石馬,待到皇太后卻孝順得要不的,就是諸母兄弟,也非常和氣,頻頻加恩,所以宗室覺羅,文武勛戚,倒沒一個不歌功頌德?;屎蟾徊焓弦埠苜t淑,深得皇太后歡心。高宗待到后族,也是另眼相看,奏明皇太后,特準椒房眷屬入宮請候省視,這原是至孝純?nèi)实纳普⒉浑s一點別的念頭?;屎蟮哪赣H嫂子、姊姊妹妹,奉到恩旨誰不踴躍感戴。自此娘兒姊妹,不時聚首,捐掉了幾許離愁別恨。高宗倒也不托大政務(wù),余閑常與她們一塊兒玩笑解悶兒,或是圍棋,或是抹牌,或是譜曲,要好得與自己人一般。這幾位椒房眷屬,都是青年玉貌,眉如秋月,嬌若春花,見高宗為人和氣,便也漸漸脫略起來,嬉笑無心,諧謔任意。高宗大度包容,概不計較。這椒房眷屬中,有一位傅夫人,口才最是伶俐,模樣最是標致,是皇后的同胞妹子?;侍笠埠芟矚g她,第一回見面,就賞了她一件俄羅斯進貢的織絨雪衣,還怕皇后拘管她,特叫內(nèi)監(jiān)傳諭皇后,命格外的優(yōu)容?;屎笤举t淑,奉到懿旨,自然無有不遵。虧得傅夫人達禮知書,雖奉恩旨,舉動行止,倒也蹈矩循規(guī)。就是她的丈夫傅恒,在朝供職,也很小心謹慎,并不敢犯分越禮。因此宗親懿戚,沒一個不稱贊他們。未知日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