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仁宗召到刑部大理寺各官，就把府尹的奏本，交給他們瞧看，問道：“你們瞧此案辦理得如何？” 眾人回奏：“奸雖無憑，殺實(shí)有據(jù)，置之極典，辦理似尚妥洽?！? 仁宗道：“依你們說來，好人果然做不得了？” 眾人愕然，請故。仁宗道：“胡謝氏是烈婦呢，如何可以加刑？沈金發(fā)要強(qiáng)奸，胡惠生才賣奸，沈不行強(qiáng)，胡也不會賣奸，胡不賣奸，謝氏也不會殺人。 謝氏原是要?dú)⑸蚪鸢l(fā)，不是要?dú)⒑萆?。胡惠生的死，雖是謝氏殺掉他，其實(shí)是沈金發(fā)殺掉的?，F(xiàn)在不辦沈金發(fā)，倒辦謝氏，誰還愿做好人呢？再者，好夫的主名不曾得，倒先把人家置了重典，也不能夠風(fēng)示天下呢。依朕主見，很該把沈金發(fā)嚴(yán)嚴(yán)的辦一下，把胡謝氏大大的旌一番，死的冤也伸了，生的氣也出了，惡人的罪也伏了，好人的德也彰了。你們看，是怎樣？” 這一篇石破天驚的議論，嚇得各官駭汗伏地，除了叩頭再沒有別的舉動。仁宗親提御筆下一道旨意，把此案翻了轉(zhuǎn)來，府尹縣令大受申飭，京城內(nèi)外，誰不稱頌圣明！ 仁宗勤求民膜，體察人情，所辦各政，諸如此類，也難盡述。照這么的行事，這么的存心，早宜身致太平，怎么白蓮教倒一天一天盛起來呢？推究原因，大半為統(tǒng)兵將帥不得力的緣故。不信就把嘉慶四年八月以后情形，合了八月以前情形，參觀比視。官兵一樣是官兵，教眾一樣是教眾，不過八月以前的經(jīng)略大臣是勒保，八月以后的經(jīng)略大臣是額勒登保，才換了一個經(jīng)略，勇怯強(qiáng)弱，竟就這么天差地遠(yuǎn)。然而，剿撫兼施，攻堵互用，勞心盡力，究也忙亂了三四年，才辦到個一時安靜。 彼時額侯營中，多虧了二楊之力。奇功導(dǎo)績，楊芳比了楊遇春，還要利害。石荀河一役，七騎掃蕩七千軍，五箭射死五百人，都是楊芳一人之力。白蓮教肅清之后，大裁鄉(xiāng)勇，寧陜鄉(xiāng)兵齊聲嘩變，星星之火，又幾燎原。幾位官高祿厚的什么總督欽差，都嚇得什么相似。究竟還是楊芳出奇制勝的辦伏貼了，這都是后話。卻說當(dāng)日額勒登保戡定教眾，功勞偉大，特師回京。仁宗特派大臣出城迎接。額侯見過欽使，問了幾件朝中近事。欽使道：“侯爺鞍馬勞頓，諒總要歇息一二日，再陛見了？” 額侯道：“皇上深念軍務(wù)，兄弟主見，且不回家，先到朝房請旨，俟陛見后，再回私第?！? 欽使道：“皇上怕候爺路途辛苦，請先回家歇息呢?！? 額侯笑道：“咱們當(dāng)軍務(wù)的人，什么事沒有經(jīng)歷過，行幾百里路，哪里就這么嬌嫩了?！? 欽使道：“侯爺國而忘家，自然忘記辛苦?！? 額侯安頓下兵馬，就同欽差入朝陛見。仁宗臨御中和殿，特旨賜坐，問了好些話兒，都是清鄉(xiāng)恤民等善后事情。仁宗大喜，當(dāng)下賜了額侯一顆紅寶石頂子。 額侯謝恩回家，骨肉團(tuán)聚，說不盡的天倫樂趣。次日親戚朋友都來探門，額侯笑向親友道：“出兵六年，靠著朝廷的福，刀槍隊里矢石叢中，出入一百多回，微傷都沒有受著，今兒聚首，依舊是個完全人兒。” 正說著話，忽報圣旨下，慌忙開中門迎接。欽差不是別個，是干清宮掌院太監(jiān)吳惠。額侯知道吳惠是仁宗寵臣，輕易不很差出來的。只見吳太監(jiān)面南而立，宣旨道：“奉上諭：額勒登保著為軍機(jī)大臣兼議論大臣，欽此。” 宣過旨，然后與額侯相見，講了幾句應(yīng)酬話，方才辭去。眾親友齊聲稱賀，次日親友們紛紛送禮，有送酒席的，也有送戲的，熱鬧得要不的。額侯得意非凡，對著賓客稱述川陜戰(zhàn)績。額侯道：“兄弟行軍半世，得力處全在小心兩個字，每回開戰(zhàn)，不求必勝，只求不敗，整隊出發(fā)，從不許稍有參差。所以倉卒遇敵，后隊沒有齊，就可叫前鋒突擊，總不使敵軍有排陣的工夫。倘然到了深箐幽谷地方，限于地勢不能布陣，就分隊疊入，層層接應(yīng)，遇了高山峻陵，就前后布置，分路旁攻。扎下了營寨，就分遣探馬，四出哨探，以防不測。不比參贊德公，恃著才高氣勇，電舉飆發(fā)，常常的行險計?！? 眾人聽了，齊聲稱頌。額侯道：“額某原是東三省一個武夫，不意天恩高厚，竟派為軍機(jī)大臣。本朝軍機(jī)大臣就是宰相，出為經(jīng)略，人作軍機(jī)，本朝倒也不多呢?！? 一客道：“就有也都是文職兼武的?！? 額侯正講的得意，門上飛報圣旨下。額侯忙撒去筵席，迎接欽使。那欽使也不曾齊詔負(fù)敕，立在上面宣旨道：“奉上諭，有人參汝侵冒軍餉，浮開保舉，姑念川陵湖北著有微勞，恩免深究，前賜之寶石頂，著即收還，即繳來使帶回。欽此。” 宣過旨，茶也不喝，追取了寶石頂，跨馬飛馳而去。 額侯送過欽使，進(jìn)來滿臉的不高興。眾親友都把好言慰勸，額侯心終不快，飭家人到衙門請了病假，次日也不上朝，也不與家人們講話，獨(dú)個兒在書房里悶坐。忽報皇上差吳太監(jiān)來探病，一會子又派太醫(yī)院來診治，又特地頒賜人參四兩，賜藥賜醫(yī)，恩遇很是優(yōu)渥。額侯原沒什么病，見仁宗這么相待，躲了三五天，也就消假入朝了。見面之后，仁宗見他戴著紅珊瑚頂子，隨道：“你也太做人家了，前日賜你的寶石頂子，為什么不戴？” 額侯當(dāng)是玩話，叩頭道：“臣不肖，辜負(fù)天恩。既蒙追回，哪里還敢私戴？” 仁宗詫道：“朕沒有降過旨意，誰敢追回你呢？” 額侯把那日追回寶石頂情形，詳細(xì)奏明。仁宗駭?shù)溃骸拜傒炛拢垢壹賯魍⒅?，玩弄大臣，棍徒的膽子倒也不校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也太不成樣子了?！? 隨向額侯道：“你在外面混了這許多年，閱歷也不淺了，怎么會受小人的暗算？ ”額侯道：“臣也是一時疏忽。” 仁宗道：“黜陟大事，豈無詔敕？上諭口傳，就是大大的破綻?！? 隨傳旨順天府步軍統(tǒng)領(lǐng)，并各道巡城御史，限日破案，違干未便。此旨一下，滿京城各員，都忙亂起來。然而大海撈針，哪里有個音息。 歇了三日，額侯才想派人到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去催問。忽報步軍統(tǒng)領(lǐng)烏大人差人求見，說老爺?shù)捻斪?，已?jīng)查得，棍徒也已拿祝額侯大喜，忙命帶他進(jìn)來。一時帶進(jìn)，那人打千兒見禮，說道：“我們老爺叫請侯爺安，說拜上侯爺，今兒拿住兩個形跡可疑的人，搜著一顆紅寶石頂子。問過一堂，死不肯認(rèn)。我們老爺叫送給侯爺認(rèn)視，是不是原物？還請侯爺?shù)氖?。這兩個人，可要解到府上？倘要解時，立派干役解送前來?！? 說畢，就呈上寶石頂子。額侯接來細(xì)瞧，見鮮紅明透，確系欽賜原物。 隨道：“頂子不錯，果然是原物，煩你上復(fù)貴上，說我道謝。 只是這賊子我要瞧瞧，到底是怎么樣人，請他派人解來是了。 ”那人應(yīng)了兩個“是”。又道：“小人斗膽，還要請一張侯爺?shù)拿?。好回去銷差?！? 額侯應(yīng)允，隨叫家人給了他一張名片，那人叩謝而去。 不過頓飯時候，門上遞進(jìn)烏德明名片，額侯忖道：“老烏這么巴結(jié)，一個棍徒，也親自送來”。隨叫“快請”。烏大人一見面就問：“侯爺寵召，敢就為寶石頂?shù)氖拢俊? 額侯道：“兄弟沒有奉請過呢，敢是尊管傳錯了話么？” 烏大人道：“奇了，兄弟正在瞧閱邸抄，家人報道：‘侯爺專差持片來請，叫兄弟立刻到府商量要事’。兄弟才來的?！? 額侯呆了半晌，跌足道：“又中了棍徒計了?！? 烏大人不解。額侯把以上事情，述了一遍。烏大人道：“這起棍徒膽敢屢次戲弄大臣，太也不成世界。兄弟回去，總要狠狠的辦一下。” 額侯道：“丟開手罷了，諒都是沒飯吃的人。東西已經(jīng)查得，逼的緊了，倒又要生事呢?！? 烏大人道：“三格格不日就要下嫁，要生起事端來，都是我責(zé)任呢?！? 額侯道：“三格格下嫁么？額駙選中了誰？ 我怎么一點(diǎn)兒沒有知道?！? 烏大人道：“額駙是索特那木多爾濟(jì)。到那時行聘大使一差，總少不了你老人家呢?！? 額侯道：“那是皇上天恩，派誰就誰，這會子還不能說呢。” 又談了幾句別的話，方才辭去。臨走還懇額侯，仁宗跟前講幾句好話，免得再受申飭。 過上半個月，三格格下嫁日期愈近，仁宗降旨，把圓明園東偏一所小園子名叫含暉園的，賜與額駙居祝這含暉園有復(fù)道逶迤貫通圓明園。后來三格格薨逝，額駙照例繳進(jìn)，就與成哲親王的西爽村，都并入了綺春園。宜宗帝尊養(yǎng)孝和后，文宗帝尊養(yǎng)孝靜后，都在這地方。庚申年洋兵人京，此園才被燒掉。 后人有詠史詩道： 定昆池沼舊山莊，復(fù)道逶迤繚粉墻。 尊養(yǎng)兩朝崇圣孝，含暉西爽并滄桑。 這都是后話。 當(dāng)日，諭旨下來，派出兩位行聘大使，一位是軍機(jī)大臣、議政大臣、一等威勇侯額勒登保，一位是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王大儒。額候見旨，十分奇詫。原來這位王學(xué)士生性佻（亻達(dá)），年輕時曾犯過一樁風(fēng)流案子，滿朝人士都不很瞧的起他，現(xiàn)在與勛勞卓著的額侯爺同被恩命，怎么不要詫異。其實(shí)仁宗的意思，無非取他夫妻齊眉，子孫滿堂，富貴壽考吉利罷了。這王大儒，表字席珍，廣東南海縣人。二十歲學(xué)使按臨，取中案首入學(xué)，才名大噪。同縣陳監(jiān)生致書敦聘，邀他到家教讀。陳監(jiān)生有個侄女，小字兒叫彩鳳，原是個望門寡，花容月貌，蕙質(zhì)蘭心，模樣兒，聰明兒，都是天下第一號。不知怎樣，竟被大儒勾上了手，要好得蜜一般甜，火一般熱。聲名兒傳到陳監(jiān)生耳朵里，陳監(jiān)生脾氣烈得爆炭似的，一刻都不能忍耐，立派家人把男女兩人雙雙捉獲，解送到官，請知縣盡法懲治。虧得知縣就是大儒的受知恩師，非但不辦他罪，倒還替他玉成了呢。 大儒那篇供語，合那知縣的批語，直到如今，藝林都還傳誦。 那供詞的文是： 律固因罪以相加，法或原情而議滅。生性耽疏放，志篤夸修，午夜攻書，詎識桃紅柳綠？丁年問字，常憎蝶浪蜂狂。弱冠采泮水之芹，帳下設(shè)陳生之榻。自宜居今，鑒古勿窺董子之園，豈容蕩卻踰閑，竟步長卿之轍？不意風(fēng)流孽債，早結(jié)于五百年前，遂至云雨私情，修成于十五日內(nèi)。遙憶仲春佳節(jié)，上巳芳辰效濠濮之觀魚，步蘭亭而修禊。春光明媚，桃花映人面，甜而俱紅，風(fēng)日晴和，綠拂蛾眉而共翠。回頭一顧，風(fēng)情逼我上云霄，逆目交投，神魂隨伊入肺腑，心乎愛矣。歌以詢之，予既示以私衷，循亦忘乎公路。隱窺之子，秋波轉(zhuǎn)而銀海無塵。 強(qiáng)挽侍兒，蓮步移而玉環(huán)有韻。含情凝睇，欲語還羞。笑拈金雀之花，歌倚木魚之曲。轉(zhuǎn)詢其字，則彩鳳為名。旋詰其親，則陳鴻是叔。乍聽驚為淑女未可強(qiáng)求，既念喜屬主人，或能撮合。維則楚岫云封，莫必高唐之有夢，藍(lán)橋霧擁縱懷，玉杵而難投。知跨鳳以何年，信乘鸞之無日，已捐妄想，頓滌煩腸，乃蕓窗方，計燃藜而畫閣。忽來止字，青鸞有信，敬屈先生紅葉題詞。冀后有命，由書齊齋向芝房，繞回廊而穿曲徑，潛身入戶，瑤臺橫一案之書，舉步登樓，繡榻貯千金之體。私揭羅幃而偷觀，芍藥方濃，故彈綺枕，以驚回海棠睡足。斯時斯景，父臺身履其境，將若之何？而狂生色膽如天，竟若此矣！由是燈前月夜，非止一朝。陌上桑中，已成半載。援張敞之筆，竟?fàn)柈嬅?，題薛氏之箋，偶然和韻。有時良宵過訪，不禁倒履以趨，迎雅意相投，未免牽衣而并坐，始或饋檳款茗，旋即握雨攜云。茉莉叢中，暫作鴛鴦之帳；太湖石上，權(quán)為翡翠之床。 輾轉(zhuǎn)方殷，人影昂昂突至。歡娛未幾，履聲橐橐隨來。生固疑是主人，女亦驚為叔父。當(dāng)場一叫，四壁回聲。提解仁臺，共羅法網(wǎng)。噫嘻！蜂蝶無媒交接，影何至斷梗浮萍？鸞鳳有意雨和鳴，全仗牙床錦被。夫女有家而男有室，本是人情；織為女而牛為郎，注成天牒。茍?zhí)乙押j實(shí)，紫綃之慕何來？梅已傾筐，紅拂之奔安至？而儒則椿萱并謝，慕春燕之雙飛鳳，則叔嬸俱存，悲秋鴻之孤唳。男女之婚嫁愆期，彼此之情懷燕。若按律均應(yīng)治罪。開忱敢吁原情，誠使三星在上，秦樓之月重圓；兩美當(dāng)前，廉浦之珠還合。則他日之蘭孫桂子，皆沐今朝之甘雨和風(fēng)矣。供語非虛，陳情是實(shí)。 縣官批語的文是： 勘得王大儒成童舞勺，名列東膠，弱冠談經(jīng)，位尊西席。 不肅馬融之范，轉(zhuǎn)偷韓壽之香。啟北門而蕩，乃春心神迷處岫。 躍東家墻而樓，其處于夢靜陽臺。書靜花明，隱鉆玉樓之春色；氈寒漏永，潛披繡戶之薰風(fēng)。士也不良昧，攀龍之素行。人而無禮愧相鼠之，有皮佻（亻達(dá)）是矜廉隅。弗飭宜力加以笞撲，用垂戒于宮墻。陳彩鳳年已及并，許嫁而遽亡所，托身猶待字，擇偶而未得其歸。會游綺陌遂誘狂童，路隔桃源爰設(shè)漁舟。而待渡墻宗柳徑，不驚龐吠以招來。間字為媒，雅類宮人之題葉，執(zhí)經(jīng)適館，竟同卓氏之奔琴。既不能節(jié)比松筠，復(fù)甚至行虧珠玉。隱情敗露，辱及雙親，積節(jié)影聞，禍罹三尺。亦宜嚴(yán)加桎梏之戒，永絕燕呢之私。陳鴻撫哲兄之女，自可比兒，負(fù)癡叔之名，不為相士，知女心之匪石，歸妹愆（ｉ?。铄e過）期。 昧姆教之當(dāng)嚴(yán)，閑家無則。紫燕銜泥來畫棟，未知柳巷深情；杜鵑啼月出疏林，不謂花梢露冷?？v狂鶯之顛倒，戲擲朱榴；任雉鳳之翱翔，擅籬丹穴。應(yīng)悔藩籬之勿設(shè)，古慚幃薄之不修。 遽而鳴官，竟匿食言之咎；公然解究，并忘引盜之由此直自毀聲其名，而復(fù)隱慚其手足。自疏于防范，且更出于斡旋。本縣當(dāng)堂鞫詢，盡得根由。據(jù)案推詳，頗深憐恤。女貌固芙容如面，郎才亦錦繡為腸。當(dāng)年共被謫謠言，此日應(yīng)重偕鳳侶。而時非七日，漫思偕鵲渡銀河，境判層霄，妄冀乘搓登月府。宜乎風(fēng)流道忽障云屏，而溫柔鄉(xiāng)頓成苦海也。欲為開釋，先令輸忱。 五色彩筆強(qiáng)題箋，幾致江郎才盡！一幅紅羅遙擲衫，誰知倩女魂離？憐爾等情慘仳離，似不愿鴛鴦中散。豈予既身為父母，遂忍教鴻雁分飛？即直吐之供招，思曲全之方法，雖民犯必繩以憲典，例在男當(dāng)責(zé)而女當(dāng)離。而王道不外乎人情。還使內(nèi)無怨而外無曠，用開一面之網(wǎng)，免褫青矜更推三宥之恩，特加紅系。王生未聘，許作館甥，陳女無家，歸為內(nèi)子。千里姻緣牽一線，朱絲原系自老人。兩家風(fēng)月早雙清，綠字已早通媒妁。 正名伊始，合巹在今。紅錦裁云重奠雁，日麗華堂紫簫吹。月并乘鸞，星輝畫閣。從此銀臺報彩，應(yīng)知閶闔天開；玉燭調(diào)和，管教瑯玕風(fēng)靜。怨耦轉(zhuǎn)為嘉耦，黽勉同心；冰人判合良人，庶幾偕老。種得宜男草茂，繞砌祥陰佇視。含笑花開，滿庭香馥。 因念日邊之紅杏，從今得傍云栽，而天上之碧桃，嗣后還滋露種。宰官既原情格外，叔嬸母遺詬閨中。少女得其士夫，非若薰蕕之異昧，上賓齒于嬌客，宛如笙磐之同音。倘以劉阮之誤入天臺，欲使參商之長離霄漢，則床第之言不踰閾，胡竟訴之公堂。宛邱之蕩詢有情，終無解于陌上。彰吾官法，適增玉女之羞；墮乃家聲，誰作金龜之婿？法緣情滅，予不汝譴此讞。 這一對鸞交鳳侶，倘不是多情縣令，親作冰人，哪里還能夠配合呢？王大儒成婚以后，兩口子纏綿恩愛，享盡家庭之福，連舉三子，都很聰明俊秀。大儒苦志攻讀，由博學(xué)鴻詞科，得授翰林院檢討之職。官閑署冷，沉浮了十多年，磨練得資格深透，又疊過著國家慶典，循例轉(zhuǎn)升，倒也被他爬到個掌院學(xué)士。 三個兒子也都登科發(fā)甲，愈是庸人福愈厚，倒居然一門清貴。 現(xiàn)在子又生孫，孫又生子，滿朝文武論起福澤來，沒一個比的上他呢。所以仁宗才派了他此差。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