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廣西、湖南兩省大吏,飛章入都,奏報賊氛厲害。文宗覽奏,嘆息道:“師傅出了缺,誰再為聯(lián)分憂呢?!?
原來杜受田于本年七月里已故,文宗念及他擁戴奇勛,為之失聲痛哭,親往奠醊,撤朝三日,賜祭九壇,追贈太師,予謚文正,飾終之典,很是優(yōu)渥。就現(xiàn)在境過情遷,還常常思念不置,隨召軍機大臣,令擬旨把欽差大臣賽尚阿革職拿問,湖廣總督程矞采革職,留營效力。授徐廣縉為欽差大臣,調(diào)署湖南總督,所遣粵督,就叫巡撫葉名琛升署。這時光烽火連天,賊氛遍地,一個洪秀全,已鬧的焦頭爛額。偏偏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臺灣地方,又有一個甚么洪紀的,揭竿倡起亂來。警報到京,文宗皺眉道:“偏是姓洪的,跟咱們作對?!?
圣衷很是不悅,回到宮里,不勝郁郁。忽聞皇太后有旨宣召,只得換上衣服,趨到慈寧宮,和顏悅色的問過安,垂手侍立,候聽慈訓。只見太后道:“阿哥,我叫你來也沒有別的事,皇后沒了到今,差不多一年光景了,六宮沒人主持,那也是很要緊的事情。我看眾妃嬪里頭,鈕枯祿氏人品兒也齊整,性情兒也賢淑,把她冊正了,倒也是樁好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文宗道:“皇太后賞識的人,總不會錯,子臣遵旨辦是了?!?
又講了幾句別的話,方才退出,笑向左右道:“偏皇太后這么的費心,說不得,只好干辦了?!?
于是擇定吉日,下旨冊立貴妃鈕枯祿氏為皇后。
這鈕祜祿氏,雖然正位中宮,文宗待她,終是淡淡的,不見十分恩寵。干清官總管太監(jiān)崔福,先意承旨,請文宗游幸圓明園,散散悶。文宗又到太后宮中請旨,太后道:“我懶怠動,你先去罷。過掉十天半月,我再來?!?
文宗道:“那么子臣先到那邊去督眾掃除,到那時再來迎請慈輦?!?
次日,駕幸圓明園,只見滿園紅紫,都已凋謝,只剩幾枝傲霜殘菊,兀自披著黃金甲,與西風宣戰(zhàn)呢。文宗道:“今年連菊花都錯過了,不曾賞得,白辜負良辰佳節(jié)?!?
此時上林春色的領(lǐng)袖武林春、牡丹春、海棠春、杏花春等,羊車望辛,早已盼斷秋波,不意椒房雨露,不到蓬萊。
文宗這夜,偏偏獨個兒在桐陰深處住下了,一宿無話。次日,文宗起身,承值太監(jiān),伺候他盥洗完畢,才欲上朝聽政。
步出回廊,瞥見太湖石畔,一個女子,在那里掐取殘菊花兒,玉腕玲瓏,柳腰苗條,仿佛甚美。因為急于上朝,沒暇端詳仔細。這日朝上,并無大事,臺灣匪亂,已由鎮(zhèn)道督兵討平。閩督季芝昌,專折報捷,浙撫黃宗漢,奏復查明布政司椿壽自盡,實系款庫不敷,漕運棘手,并無別情。文宗閱過,就提筆批了幾道:“另有旨?!?
“欽此,知道了”“欽此”的照例話,再與軍機大臣談?wù)摿艘换貢r務(wù),隨即退朝。卸下了朝服,銜著一桿旱煙袋,隨意散步,走出回廊,見梧桐樹下,八九個宮婢,蹲在地下,正收拾枯草呢。留心細看,偏不見方才那個女子,文宗心下疑惑,要指名呼召,偏又不曾知道她的名字。一時內(nèi)監(jiān)跪請用膳,吃畢飯,到別處逛了一回,終覺無情無緒,便帶著小太監(jiān),循著山子路走回來。忽聞一派清歌,穿林渡水而來,那聲音兒的清脆,宛似三春雛燕,九囀黃鶯,文宗不覺住了腳,只聽那歌聲道:月亮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個分離在外頭。
文宗道:“這是南邊人調(diào)兒,誰呢?”
小太監(jiān)跪奏道:“是蘭兒。”
文宗道:“蘭兒是誰?這個名字,沒有聽得過?!?
小太監(jiān)道:“是桐陰深處一名當值的宮婢?!?
文宗心里一動,暗忖莫非就是早上那個女子?一邊想,一邊走,虎步龍行,走的飛一般快,小太監(jiān)哪里趕的上。文宗走入桐陰深處,沒有坐下,就一疊連聲,叫傳蘭兒。承值太監(jiān)飛步往傳,不多一回,就見帶進一個女子來,果然就是早上瞧見的那人。見了文宗,叩頭兒見禮,口吐鶯聲道:“婢子蘭兒,叩見萬歲爺,愿爺吉祥萬福。”
文宗此時,提足了精神端祥她,只見她身量苗條。
體格輕盈,杏臉含春,柳眉鎖翠,那一雙剪水秋波,靈動活潑,顧盼神飛,真足令人油然生愛。遂問道:“你姓什么?幾歲了?
到了這里,共有幾年?”
蘭兒道:“婢子姓那拉,一十八歲了。
在園里當差,已有三年。婢于是道光三十年五月進來的?!?
文宗道:“方才那個歌兒,可是你唱的?”
蘭兒叩頭道:“婢子一時該死?!?
文宗道:“這礙什么,朕聽了倒很喜歡,只奇怪你既是咱們旗人,怎么倒會唱南邊人的調(diào)兒?”
蘭兒道:“婢子的父親,蒙主子思典,在南邊做官,婢子隨任在那里,因此南邊各樣小調(diào),婢子也略知一二?!?
文宗道:“你老子叫怎樣名字?”
蘭兒道:“婢子父親叫惠昌。先前在廣東做知縣,蒙恩調(diào)升湖北同知,又調(diào)升浙江協(xié)領(lǐng)?!?
文宗道:“現(xiàn)在大概住在浙江了?!?
蘭兒道:“婢子父親,去世已經(jīng)四年了。”
文宗道:“你姊妹共有幾人?”
蘭兒道:“婢子上肩,共有兩姊,都已出嫁,一個妹子還小呢?!?
文宗見她口齒清朗,應(yīng)對如流,心下歡喜。隨道:“蘭兒,你的歌調(diào)兒很好,起來起來,賜你坐在廓欄上,揀好的唱幾個,替朕解悶兒?!?
蘭兒見龍顏歡悅,天語褒獎,感激得五體投地,忙即頭謝過了恩,站起嬌軀,遵旨到薌欄上坐下,振起珠喉,曼聲婉轉(zhuǎn)的歌唱起來。文宗聽著,覺比鈞天九奏,月殿羽衣,還來得親切有味,不禁連聲贊妙。
一會子文宗口渴呼茶,承值太監(jiān)連忙倒上茶來,文宗見了沒好氣,罵道:“誰要你們這些腌臟奴才倒,快給我滾了開去,好多著呢?!?
唬的眾太監(jiān)忙都退出。蘭兒靈心慧質(zhì),早巳解悟,一個沒意思,粉臉上不禁臊的紅紅地。只見文宗道:“蘭兒,倒杯兒茶來?!?
蘭兒沒奈何,只得走進里邊,倒了一杯茶,含羞帶怯的送上。文宗就她手里喝了一口道:“那余的賜你喝了罷,不用謝恩,你就喝?!?
一邊說,一邊伸手捏她的玉腕,只覺著膚滑如脂,柔同無骨,似乎六宮粉黛,都沒有她那么溫柔細膩。又見她羞羞怯怯,梨頰嬌姿,不愧春風第一,柳眉巧樣,何殊新月初三,不禁越看越愛起來。看官記清,這一晚,那拉蘭兒,就承了恩澤。次日,文宗起身,已經(jīng)日高三丈,朝房各大臣,都已等到個不耐煩了。正是: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原來這那拉一姓,就是葉赫因后裔。葉赫是滿洲的鄰國,風俗習尚,無不相同。兩國世通婚姻,清太祖努爾哈赤的皇后,就足葉赫國主揚弩的格格,禮烈親王代善、太宗皇太極,均系那拉后所出。清太祖因掘著一碑,上有“滅建州者葉赫”字樣。
又因葉赫不肯附己大起國兵,三征葉赫,破其國都,殺其國主,明朝派兵相救,已是不及。葉赫滅亡之后,大清皇帝念及婚姻,格外施恩,特命存其宗祀,因此那拉一姓,延綿不絕。圣祖時代的權(quán)相明珠,聽說就是葉赫國主金臺什的侄兒。道光季年,宣宗為諸皇子選妃,滿、蒙大臣家的女孩兒,年歲及笄的,都送入宮中聽選。有某侍郎的姑娘,已經(jīng)選中,將要指配給皇四子了。宣宗忽詢她姓什么,那姑娘回奏姓那拉,宣宗驚道:“那拉是咱們的世仇,如何好配給皇子,萬一異日做了國母,吾家必為所破?!?
遂罷指婚之事。這么看來,那拉蘭兒得侍文宗,不可謂不是天意。那拉蘭兒的老子惠昌,原是個窮旗員,時運不濟,命途多舛,淹蹇困頓,一直不曾得著好際遇。在廣東候補時,當光吃盡,時常斷餐,苦得個不可言說。那時虧了個同僚漢員,盱眙人姓吳名棠的,仁心俠骨,倒常常的解囊相助。
惠昌每向家人道:“咱們要有翻身日子,吳寅兄的恩,再也不可忘記?!?
惠昌因為食口繁,境遇窘,鎮(zhèn)日嗟卑嘆老,待著兒女,哪里還有好面目。偏這蘭兒,性情怪僻,言談舉止,向不猶人。不似她兩個姊姊,隨和溫厚,令人可愛。因此惠昌夫婦,待到蘭兒,平常的很。蘭兒十四歲上,得著一場大病,孤衾寂寂,病體懨懨,受盡凄涼況味。父母姊妹,雖然時??搭?,窮得這個樣子,飯都沒有吃,哪里來閑錢延醫(yī)服藥,病中想吃點子東西,沒錢買,只得空熬著。一夕冷雨敲窗,一燈如豆。蘭兒擁著破被,倚著敗枕,展轉(zhuǎn)愁思,再也睡不去。想到將來身世,不禁黯然神傷,滿眼抹淚,暗泣了一會子,覺著精神疲倦,朦朧睡去。不意才合上眼,便恍恍惚惚的一處地方,但見瓊樓玉宇,桂殿蘭宮,復道縈紆,琳宮合抱,壯麗巍峨,生平?jīng)]有經(jīng)著過。更兼紅紫芳菲,滿苑里都是四時不謝之花,八節(jié)常春之草。那枝頭好鳥,啁噍磔格,和鳴得意,更足令人心曠神怡,正是:春融勝日鶯聲麗,晝靜疏簾燕語頻。
蘭兒歡喜道:“這個去處真好,我就在這里住一輩子。雖然失了家也愿意,強似天天被父母拘管,姊妹欺侮,受那無謂的閑氣?!?
正想念時,忽見回廊里走出一個女子來,荷袂蹁躚,羽衣飄舞,大異凡人裝束。一見蘭兒,笑迎道:“貴客來了,可算得機緣湊巧?!?
蘭兒聽了一怔,暗忖我窮得這個樣子,怎么此人倒稱我做貴客。只見那女子道:“貴客難得到此,可肯隨我入內(nèi)一游嗎?”
蘭兒含糊答應(yīng),跟隨了那女子,走到里頭,只見珠簾繡幕,畫棟雕檐,玳瑁為梁,珊瑚作柱,幾案都美玉精金,雕縷如神工鬼斧。蘭兒驚問:“這里是甚么所在?”
那女子笑道:“不必問得,少停一刻,自會知道?!?
隨見她向內(nèi)叫道:“貴客在此,你們快來陪侍?!?
一言未了,就見轉(zhuǎn)出五個女子來,一個個明眸皓齒,霧鬢云鬟,行動舉止,淩虛飄忽,大有神仙氣慨。那女子就向眾女子道:“這位是將來的國朝圣母,難得到此,大家過來見過了。”
于是眾女都向蘭兒執(zhí)手問好,談話之間,異常親熱。一時小鬟捧上茶果,盤碗器皿,都系碧玉鑿成,茶味清香,迥非凡品。飲過茶,那女子笑向蘭兒道:“筵席怕擺好了,咱們?nèi)胂チT?!?
隨攜手走入一復道,兩壁張有錦障,呢綴珍玩,明珠如卵,光奮皓月,蘭兒見了不勝嘆羨。霎時轉(zhuǎn)入一室,椅鋪卻塵之褥,案遮龍絹之衣,鼎號常燃,杯名自暖,種種陳設(shè),陸離光怪,令人目眩神迷。那女子道:“咱們各就各坐,不用推讓,坐位前都貼有名字呢?!?
蘭兒偷眼看時,果見每個坐位前,擺著一塊赤玉牌子,嵌有金字,逐塊兒瞧去,正是夏后妹喜,殷后妲己,周后褒姒,漢后呂雉,晉后賈氏,唐后武曌,末一位,才是自己名字。蘭兒恍然悟會,不禁又驚又喜。才待入席,忽聞天崩地陷似的奇聲奇響,睜眼一瞧,哪里有什么瓊樓玉宇,綺席霞觴,依舊睡在破被兒里。街上梆聲,恰報三鼓,回思夢境,歷歷如昨。暗付:我一個貧旗弱女,竟夢與歷朝皇后,同游同席,將來的身世,諒不致十分落寞,心里一喜,病勢就滅去了大半。從此家里人待她就有什么委屈地方,一笑置之,也不跟人家較短量長了。
父母姊妹,見她這個樣子,倒都納罕,說病了一場,倒把性兒改好了,又誰知她別懷深意呢?;莶]任所,虧得同僚幫了幾百兩銀子,才得勉勉強強,扶柩回旗。不意才一回家,就奉到點秀女的諭旨,有錢的旗員,都好出錢賣免。惠太太沒錢,只得把蘭兒名字,開送進去,偏偏的選中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富貴逼人,竟被她受著這非常際遇。正是:蜈蚣莫笑蛇無足,自有騰云駕霧時。
蘭兒得幸之后,仗著聰明才智,提足精神,百般的殷勤,百般的奉承,枕邊衾里,盡瘁鞠躬,一縷情絲,竟把文宗縛得個牢牢地。不到幾天,恩綸特沛,就得了一個貴人的封號。帝德乾坤大,皇恩雨霹深。三五個月功夫,那拉貴人,懷酸作嘔,患起病來,飭令太醫(yī)診視,說是喜脈。文宗歡喜得什么相似,向那拉貴人道:“如果生下一個皇子,聯(lián)立封你做妃子?!?
那拉貴人聽說,疾忙跪地謝恩。文宗笑道:“也沒有見過這么性急的人,等封了之后,再謝也不晚?!?
那拉貴人道:“萬歲爺天語親許,我知道這個名號兒,定要叨封的?!?
文宗道:“你敢決定是男孩子嗎?”
那拉貴人道:“似萬歲爺這么的龍馬精神,哪里會生女孩子。萬歲爺自己還不知道嗎?”
文宗大喜。
自此文宗待到那拉貴人,愈益的寵幸,大有三千佳麗,寵在一身的情況,眾妃嬪無不怨恨?;屎箅m然賢淑,見她這么的行為,究竟也有幾分不自在。清朝制度,宮里頭妃嬪貴人,都有冊籍,存在皇后宮里?;实垡剐夷硨m,御某人,該宮內(nèi)監(jiān),立須回明皇后,注明冊籍?;屎笥袡?quán)稽查闔宮妃嬪,倘有行為放誕,舉止越禮,立可傳來杖責?;实酆ㄋr,皇后可以直造寢門,開讀祖訓?;实勐牭阶x祖訓,必須披衣跪地,恭肅敬聽,這是祖宗怕后人逸豫淫荒,杜漸防微的良法美意。
自從那拉貴人得幸之后,文宗早朝,常常失時,皇后為此心常郁郁。這一夜,文宗又在那拉貴人宮里,不知怎樣,時辰鐘已交辰未,還未見傳旨上朝?;屎髴C道:“蘭兒這狐媚子,把主子迷到這個樣兒,我可再不能忍耐了?!?
隨命請出祖訓,率領(lǐng)宮娥、太監(jiān),徑向那拉貴人宮里來。一時行抵寢門,皇后站住身,叫太監(jiān)傳話:“皇后在此,請萬歲爺聽讀祖訓?!?
文宗聽說“讀祖訓”三個字,宛如孫大圣聞著緊箍咒,腦袋兒都漲起來,忙慌披衣起身,叫人止住道:“朕立刻上朝聽政,請皇后快別開讀祖訓?!?
皇后見文宗這么說了,只得罷了。隨道:“妾原不要多事,爺這個樣子,一來萬金玉體,也宜保重。二來皇太后知道了,也要責備妾,妾可擔不住呢?!?
內(nèi)監(jiān)轉(zhuǎn)奏文宗,文宗道:“皇后諫聯(lián),都是良言,朕句句依從是了。天已不早,朕要上朝了,請皇后回宮罷。”
皇后聽了沒好氣,知道文宗怕自己進去,要難為那拉貴人,冷笑道:“爺也太費心了,妾總不敢違旨呢。”
說畢,率領(lǐng)從人回宮去了。那拉貴人私問文宗道:“皇后去了嗎?爺替我講一句兒好話,懇懇情?!?
文宗道:“你別怕,有我呢。她總不敢難為你?!?
那拉貴人隨替文宗梳了一條辮,服侍定當,文宗坐了軟輿,太監(jiān)擡著,上朝去了。那拉貴人對鏡理妝,剛才妝罷,就見一個太監(jiān),匆匆走入道:“皇后召那拉貴人,到坤寧宮問話。”
那拉貴人聽說皇后見召,宛如頂門上轟了個焦雷,頓時面如土色,忙叫自己身邊的小太監(jiān),到文宗那里去送信。小太監(jiān)道:“爺在朝上,奴才不能夠奏事呢。”
那拉貴人急道:“你不會候在屏風后,等爺朝上下來奏一聲嗎?”
小太監(jiān)應(yīng)著,如飛而去。你道那拉貴人為甚著急?原來這坤寧宮,是皇后的正宮,平常不很臨御,每逢行大賞罰時,才一臨御。這會子非時非節(jié),特旨宣召,大概有罰無賞。偏偏文宗不在眼前,沒人解救,又沒法子不去,跟著那太監(jiān),一步挪不到三寸,蹭到這邊來。才到宮門口,就見幾個皇后身邊的宮婢見了自己,都抿著嘴兒暗笑,瞧她們神氣,很有菲薄的意思。先見那太監(jiān),入內(nèi)回道:“蘭兒來了。”
只聽皇后厲聲道:“叫她!”
那拉貴人聽得這個聲音兒,唬的早沒了主意,只得壯著膽子挨進去,叩頭兒見禮。偷瞧皇后,莊容正色,宛似西池王母、南海觀音,不覺有點子不寒而栗起來,別樸別樸,只是磕頭。皇后道:“好蘭兒,你真有能耐,你伺候爺,伺候得爺連上朝時候都誤掉了。我為你伺候的好,還要重重賞你呢。”
隨顧太監(jiān)道:“快取宮杖來,把這狐媚子重責四十杖,問她下次還迷人不迷人。誰要到爺那里報了信,我就向誰算帳?!?
那拉貴人唬得叩頭求免?;屎蟮溃骸斑@是祖宗的制度,你要求饒,你先去求爺把這老祖宗定下的制度廢掉了。
”說著,一疊連聲喊“快杖!”
隨見太監(jiān)取出一根竹杖,足有四個指頭兒闊狹,又走上兩個太監(jiān),一個按頭,一個撳腳。那拉貴人暗道:“完了完了,今兒我總不免了。”
欲知那拉貴人受責與否,且聽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