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周主榮夜宿行宮，暗思樊愛能、何徽，是先帝舊臣，徽嘗守御晉州，積有功勞，不如貸他一死。轉(zhuǎn)念二人不誅，如何振肅軍紀，輾轉(zhuǎn)躊躇，不能自決。適值張永德入內(nèi)值宿，便加詢問，永德道：“愛能等本無大功，忝為統(tǒng)將，望敵先逃，一死尚未足塞責(zé)，況陛下方欲削平四海，不申軍法，就使得百萬雄師，有何用處？”周主榮正倚枕假寐，聽永德言，驀然起床，擲枕地上，大呼稱善。當下出帳升座，召入樊愛能、何徽，兩人械系至前，匍伏叩頭。周主叱責(zé)道：“汝兩人系累朝宿將，素經(jīng)戰(zhàn)陣，此次非不能戰(zhàn)，實視朕為奇貨，意欲賣與劉崇。今復(fù)敢來見朕，難道尚想求生么？”兩人無法解免，除叩首請死外，乞赦妻孥。周主道：“朕豈欲加誅爾曹，實因國法難逃，不能曲貸。家屬無辜，朕自當赦宥，何必乞求！”兩人拜謝畢。即由帳前軍士，將兩人如法綁出，斬首示眾，并誅兩人部將數(shù)十名，懸首至旦，便令棺殮，特給槥車歸葬。恩威并用，令人心服。自是驕將惰卒，始知戒懼，不敢仍前疲玩了。 次日按功行賞，命李重進兼忠武軍節(jié)度使，向訓(xùn)兼義成軍節(jié)度使，張永德兼武信軍節(jié)度使，史彥超為鎮(zhèn)國軍節(jié)度使，余亦升轉(zhuǎn)有差。永德保薦趙匡胤，說他智勇雙全，特授殿前都虞侯，領(lǐng)嚴州刺史。一面遣人至懷州，釋趙晁囚，許令建功贖罪。晁忙至潞州謝恩，隨駕如故。 周主榮更命天雄軍節(jié)度使衛(wèi)王符彥卿，為河?xùn)|行營都部署，知太原行府事，澶州節(jié)度使郭崇為副，向訓(xùn)為都監(jiān)，李重進為馬步都虞侯，史彥超為先鋒都指揮使，領(lǐng)步騎二萬，進討河?xùn)|。又敕河?xùn)|節(jié)度使王彥超，陜府節(jié)度使韓通，引兵入陰地關(guān)，與彥卿合軍西進。用劉詞為隨駕都部署，以鄜州節(jié)度使白重贊為副。官職或敘或不敘，俱有斟酌，并非缺漏。彥卿、彥超兩軍，指日登程，劉詞等尚在潞州，俟車駕出發(fā)，然后從行。 北漢汾州防御使董希顏，守城不下。彥超自陰地關(guān)進兵，第一重門戶，就是汾州城，圍攻數(shù)日，竟不能拔。彥卿前軍亦到，與彥超合攻，四面猛撲，銳不可當。邇時守兵恟懼，彥超忽下令停攻，各部將都來諫阻，彥超道：“城已垂危，旦暮可下，我士卒精銳，必欲驅(qū)使先登，非不可克，但死傷必多，何若少待一二日，令他降順為是！”乃收兵入營，只遣部吏入城投書，諭令速降。果然希顏從命，開城相迎。彥超入城安民，休息一宵，彥卿繼至，便會師進逼晉陽。 北漢主劉崇，收散卒，繕甲兵，完城塹，防御周軍。遼將楊袞，還屯代州，劉崇遣部吏王得中送行，順便至遼廷乞援。遼主述律許發(fā)援兵，先遣得中回報，途次未免耽擱。那劉崇待援未至，只好固守晉陽，無暇顧及屬地。遼州刺史張漢超，沁州刺史李廷誨，先后降周。石州刺史安彥進，為王彥超所擒，解送潞州，城亦陷沒。周主榮聞前軍得手，也命駕啟行，親征河?xùn)|。甫出潞州，又接符彥卿軍報，北漢憲州刺史韓光愿，嵐州刺史郭言，亦舉城歸順。周主格外喜慰，既入北漢境內(nèi)，河?xùn)|父老，簞食壺漿，爭迎王師，且泣訴劉氏苛征，民不聊生，愿上供軍需，助攻晉陽。 周主本無意吞并河?xùn)|，不過欲耀武揚威，使劉崇不敢輕視，及見河?xùn)|人民，夾道相迎，始欲一勞永逸，為兼并計。當下與諸將商議，誓滅晉陽。諸將多慮芻糧未足，請且班師，再圖后舉。周主已經(jīng)出發(fā)，怎肯退回！英武之主，大都類是。遂麾軍亟進，直抵晉陽城下。符彥卿、王彥超等，已在晉陽城外安營。聞御駕親臨，當然出營迎謁。周主入彥卿營，與彥卿談及軍事，彥卿密奏道：“晉陽城固，未易猝拔，我軍遠來，師勞餉匱，恐一時未能取勝，況遼兵有來援消息，還望陛下三思，慎重進止！”周主默然不答。 嗣聞代州防御使鄭處謙，逐去遼將楊袞，遣人納款投誠，周主語彥卿道：“代州來歸，忻州必孤，卿可移軍往攻，此處由朕督領(lǐng)，定要掃滅河?xùn)|，方無后慮。”彥卿不便再說，勉強應(yīng)命。周主遂命郭從義為天平軍節(jié)度使，令與向訓(xùn)、白重贊、史彥超等，隨彥卿北進，自率各軍環(huán)城。旌旗蔽天，戈鋋耀日，延袤至四十里。且取安彥進至城下，梟首揭竿，威懾守兵，一面令宰臣李穀，調(diào)度芻糧，飭發(fā)澤、潞、晉、隰、慈、終各州，及山東近便諸人夫，運糧饋軍。怎奈行營人馬，差不多有數(shù)十萬，所至糧草，隨到隨盡，軍士不免剽掠，遂致人民失望，漸漸的竄入山谷，避死求生。周主頗有所聞，敕諸將招撫戶口，禁止侵擾。但令征納當年租稅，及募民輸納芻粟，凡輸粟至五百斛，納草至五百圍，即賜出身，千斛千圍，即授州縣官。亦傷政體。 看官！你想河?xùn)|百姓，已經(jīng)離散，還有何人再來供應(yīng)？徒然頒出了一紙文書，有名無實，城下數(shù)十萬兵馬，仍舊是仰給餉運，別無他望。那符彥卿的奏報，絡(luò)繹不絕。第一次要緊報聞，是遼主囚住楊袞，另派精騎至忻州。周主即授鄭處謙為節(jié)度使，令他接濟彥卿。第二次要緊報聞，是忻州監(jiān)軍李勍，殺死刺史趙皋，及遼通事楊耨姑，舉城請降。周主又授李勍為忻州刺史，令彥卿速趨忻州。第三次要緊報聞，是代州軍將桑珪、解文遇，殺死鄭處謙，托言處謙通遼。彥卿防有他變，請速濟師。周主再遣李筠、張永德將兵三千，往援彥卿。最后一次，是報稱進兵忻口，先鋒都指揮使史彥超，追敵陣亡。周主雖然英武，到此也不禁心驚。聯(lián)翩敘下借賓定主。原來符彥卿等行至忻州，正值鄭處謙被殺，桑、解兩人，因彥卿到來，卻也迎謁，但彥卿總加意戒備。至李筠、張永德赴援，兵力較厚，稍覺安心。無如遼兵時來城下，游弋不休，彥卿乃決計出擊，與諸將開城列陣，靜待敵兵廝殺。俄見敵騎馳至，三三五五，好似散沙一般，前鋒史彥超自恃驍勇，哪里看得上眼，當即怒馬突出，殺奔前去，從騎只二十余人，敵騎略略招架，就四散奔走，彥超驅(qū)馬急趕，東挑西撥，越覺得興高采烈，不肯回頭。 彥卿恐彥超有失，亟命李筠引兵接應(yīng)。李筠走得慢，彥超走得快，兩下里無從望見。及李筠行了一程，見前面統(tǒng)是山谷，林箐叢雜，崖壑陰沈，四面探望，并不見有彥超，也不見有遼兵。自知兇多吉少，只好仔細窺探，再行前進。猛聽得幾聲胡哨，深谷中涌出許多遼兵，當先一員大將，生得眼似銅鈴，面似鍋底，手執(zhí)一柄大桿刀，高聲喝道：“殺不盡的蠻子，快來受死！”李筠心下一慌，也管不及彥超生死，只好火速收軍，回馬急奔。說時遲，那時快，番兵番將，已經(jīng)殺到，沖得周軍七零八落。筠至此不遑后顧，連部兵統(tǒng)行棄去，一口氣跑回大營。番將哪里肯舍，驟馬追來，幸虧彥卿出兵抵住，放過李筠，與番將大戰(zhàn)一場，殺傷相當。 日將西下，番將方收兵回去，彥卿亦斂兵回城，這一次開仗，喪失了一員大將史彥超，及彥超帶去二十余騎，一個也沒有逃回。就是李筠麾下，亦十死七八。彥卿長嘆道：“我原說不如回軍，偏偏主上不允，害得喪兵折將，如何是好！”說至此，遂命偵騎夤夜出探，訪問彥超下落。至翌晨得了偵報，彥超被遼兵誘入山中，沖突不出，殺斃遼兵甚多，力竭身亡。彥卿也墮了數(shù)點眼淚，便令隨員繕好奏疏，報明敗狀，自請?zhí)幏?。且乞周主班師回朝?周主榮接閱奏章，忍不住悲咽道：“可惜可惜！喪我猛將，罪在朕躬！”乃追贈彥超為太師，命彥卿覓得遺骸，即返御營。周主本欲吞并北漢，日日征兵催餉，凡東自懷孟，西及蒲陜，所有丁壯夫馬，無不調(diào)遣。役徒已勞敝不堪，更兼大雨時行，疫癘交作，更不便久頓城下，周主始興盡欲歸，一聞彥超戰(zhàn)死，歸計益決。 先是北漢使臣王得中，被周軍隔斷，不能回入晉陽，暫留代州，桑珪將他拘住，送入周營，周主許令釋縛，并賜酒食及帶馬，和顏問道：“汝往遼求援，遼兵果何時到來？”得中道：“臣受漢主命令，送楊袞北返，他非所知?！敝苤骼湫Φ溃骸叭晷莸闷垭??！钡弥写鹨圆黄邸Ｖ苤髂肆钔司雍髱?，囑將校再加盤詰。將校往語得中道：“我主優(yōu)容，待公不薄，若非據(jù)實陳明，一旦遼兵猝至，公尚得全生么？”得中嘆息道：“我食劉氏祿，應(yīng)為劉氏盡忠！況有老母在圍城中，若以實告，不特害我老母，恐且誤我君上，國亡家亦亡，我何忍獨生？寧可殺身取義，保我國家，我雖死亦瞑目了！”此人卻有烈志。至周主決計南歸，遂責(zé)得中欺罔，將他縊死。 會符彥卿等自忻州馳還，入見周主，面奏彥超遺骸，無從尋敗。不得已招魂入棺，殮以舊時衣冠，飭令隨兵舁歸。周主也只好付諸一嘆。出營親奠，奠畢入營，便命軍士收拾行裝，即日班師。同州節(jié)度使藥元福入奏道：“進軍容易退軍難，陛下須慎重將事！”周主道：“朕一概委卿?！痹Ｄ瞬渴鹱湮?，步步為營，俟各軍先行，自為后殿。營內(nèi)尚有糧草數(shù)十萬，不及搬取，一并毀去。此外隨軍資械，亦多拋棄，大眾匆匆就道，巴不得立刻入京，隊伍散亂，無復(fù)行列。北漢主劉崇，出兵追躡，虧得藥元福斷后一軍，嚴行戒備，列成方陣，俟北漢兵將近，屹立不動，鎮(zhèn)定如山。北漢兵沖突數(shù)次，幾似銅墻鐵壁，無隙可鉆，漸漸的神頹氣沮。那元福陣內(nèi)，卻發(fā)出一聲梆響，把方陣變?yōu)殚L蛇陣，來擊北漢兵，北漢兵頓時駭退，反被元福驅(qū)殺數(shù)里，斬首千余級，方徐徐再退，向南扈駕去了。元福能軍。 周主還至潞州，休息數(shù)日，乃復(fù)啟行至新鄭縣?？h中為嵩陵所在處，嵩陵即周太祖陵，太師馮道，監(jiān)工早竣，梓宮告窆，道亦病死。周主榮拜謁嵩陵，望陵號慟，俯伏哀泣，至祭奠禮畢，乃收淚而退。壹意黷武，至送葬俱未親到。柴榮亦未免負恩。飭賜守陵將吏，及近陵戶帛有差。追封馮道為瀛王，賜謚文懿。道卒年已七十三，歷相四代，且受遼封為太傅，逢迎為悅，阿諛取容。嘗自作《長樂老》敘，自述歷朝榮遇。后來宋歐陽修著《五代史》，譏他寡廉鮮恥，有愧虢州司戶王凝妻。 凝病歿任所，有子尚幼，妻李氏攜子負尸，返過開封府，投宿旅舍。館主不肯留宿，牽李氏臂，迫使出門。李氏仰天大慟道：“我為婦人，不能守節(jié)，乃任他牽臂么？”見門旁有斧，便順手取來，把臂砍去，暈仆門外，好容易才得蘇醒。道旁行人，相顧?quán)祰@，都責(zé)主人不情。主人乃留她入舍，給帛纏臂，乃得無恙。開封尹聞知此事，厚恤李氏，笞責(zé)館主，且為李氏請旌朝廷?？垂俾犝f，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如王凝妻才算烈女，馮道最是無恥，最是不忠，若與王凝妻相較，真正可羞，愿后世勿效此長樂老呢！仿佛晨鐘。 周主榮還至大梁，立衛(wèi)國夫人符氏為皇后，備禮冊命。果被想到。進符彥卿為太傅，改封魏王。國丈應(yīng)該加封。郭從義加兼中書令，劉詞移鎮(zhèn)長安，王彥超移鎮(zhèn)許州，與潞州節(jié)度使李筠，并加兼侍中。李重進移鎮(zhèn)宋州，加同平章事銜，兼侍衛(wèi)親軍都指揮使；張永德加檢校太傅，兼滑州節(jié)度使；藥元福移鎮(zhèn)陜州，白重贊移鎮(zhèn)河陽，并加檢校太尉；韓通移鎮(zhèn)曹州，加檢校太傅。這都算從征有功，所以遷官加爵。其實止高平一戰(zhàn)，殺退勍敵，不謂無功。若進攻晉陽，有損無益，就是前時所得北漢州縣，一經(jīng)周主還師，所置刺史，望風(fēng)遁回，地仍歸入北漢。惟代州桑珪，嬰城自守，終被北漢兵攻破，珪亦遁去。周主耗去了無數(shù)軍餉，結(jié)果是不得一城，可見用兵是不應(yīng)輕率哩！隨筆示儆。 嗣是周主逐日視朝，政無大小，悉由親斷，百官但拱手受成，不加可否。河南府推官高錫，上書切諫，大致勸周主擇賢任能，毋親細事，周主不從。一日語侍臣道：“兵貴精不貴多。今有農(nóng)夫百人，不足養(yǎng)甲士一名，奈何尚徒豢惰卒，坐涸民膏？且健懦不分，如何勸眾？朕觀歷代宿衛(wèi)，羸弱居多，又驕蹇不肯用命，一經(jīng)大敵，非走即降，回溯數(shù)十年來，國姓屢易，都坐此弊。朕惟有簡閱諸軍，留強汰弱，方能振作軍心，免蹈前轍哩！”侍臣一體贊成，遂命殿前都虞侯趙匡胤，大閱軍士，挑選精銳，充作衛(wèi)兵。又飭募各鎮(zhèn)勇士，悉令詣闕，仍歸匡胤簡選，遇有材藝出眾，即令補入殿前諸班。周主欲懲前弊，令匡胤簡閱諸軍，原是當時要策，但匡胤之得受周禪，即伏于此。人定不能勝天，令人徒喚奈何！此外馬步各軍，各命統(tǒng)將選擇。凡從前驕兵惰卒，一概汰去。宮廷內(nèi)外，盡列熊羆，軍務(wù)方有起色了。 是年冬季，北漢主劉崇，憂憤成疾，竟至逝世。次子承鈞向遼告哀，遼冊承鈞為漢帝，呼他為兒。承鈞亦奉表稱男，易名為鈞。又在晉陽創(chuàng)立七廟，尊劉崇為世祖，改元天會，復(fù)向遼乞師復(fù)讎。遼遣高勳為將，率兵助劉鈞。劉鈞即令部將李存瓌，與勳同攻潞州，不克乃還。勳亦歸國。劉鈞知不能勝周，乃罷兵息民，禮賢下士，境內(nèi)粗安。只遼騎卻屢窺周邊，不免騷擾。周主因大兵甫歸，瘡痍未復(fù)，但戒各邊將固守邊疆，不得出戰(zhàn)。 未幾已是顯德二年，周主仍遵舊時年號，不復(fù)改元。忽聞夏州節(jié)度使李彝興，不奉朝命，拒絕周使。周主與群臣商議，群臣多說道：“夏州地處偏隅，朝廷素來優(yōu)待，此次不通周使，無非因府州防御使杜德扆，厚沐國恩，得加旌節(jié)，彝興恥與比肩，所以有此變態(tài)。臣等以為府州褊小，無足重輕，不若撫諭彝興，善全大體。”周主怫然道：“朕至?xí)x陽，德扆即率眾來朝，且為我力拒劉氏。朕授他節(jié)鉞，不過報功，奈何一旦棄置！夏州止產(chǎn)羊馬，貿(mào)易百貨，悉仰我國，我若與他斷絕往來，他便窮蹙，有何能為呢？”借周君臣口中補敘夏州府州事，筆墨較省。乃遣供奉官馳詣夏州，赍詔詰責(zé)，果然李彝興惶恐謝罪，不敢抗違。 周主喜如所期，更下詔求言，詳詢內(nèi)情，并及邊事。邊將張藏英上書獻策，謂深、冀二州交界，有葫蘆河橫亙數(shù)百里，應(yīng)改掘使深，足限胡馬南來，以人力濟天險，最為利便等語。周主因遣許州節(jié)度使王彥超，曹州節(jié)度使韓通，起發(fā)兵夫，往掘河道。一面令張藏英繪圖立說，再行詳聞。藏英奉詔，繪就地形要害，請旨入朝，面陳圖說，請俟葫蘆河鑿深后，即就河岸大堰口，筑城置壘，募兵設(shè)戍，無事執(zhí)耒，有事操戈，且愿自為統(tǒng)率，隨宜進止等語。周主喜道：“卿熟諳地勢，悉心規(guī)畫，定能為朕控御邊疆。朕準卿所請，可即前去調(diào)度，毋負朕望！” 藏英立即拜辭，回鎮(zhèn)月余，募得邊民千余人，個個是身強力壯，趫健不群。那遼主述律，聞周軍筑城堰口，派兵來爭。王彥超、韓通分頭堵御，卻也敵得住遼兵。無如遼兵忽來忽去，行止無常。周軍進擊，他即退去，周軍退回，他又進來，害得王、韓兩將，日夕防備，不遑寢食。一班鑿河筑城的民夫，也是驚惶得很，旋作旋輟?？汕蓮埐赜⒛箭R兵丁，前來大堰口，與王彥超、韓通會議，決計自作前驅(qū)，王、韓為后應(yīng)，殺他一個痛快，使不再來。當下引眾馳擊，橫厲無前，遼兵已是披靡。藏英又挺著長矛，左旋右舞，挑著處人人落馬，刺著處個個洞胸。任你遼兵如何刁狡，也逃不脫性命。再經(jīng)王彥超、韓通，從后追上，殺斃遼兵無數(shù)，剩得幾個腳長的，抱頭鼠竄，不知去向。 藏英追趕至二十里外，遠望不見遼兵，方才退歸。于是葫蘆河疏鑿得成，大堰口城壘漸竣。王彥超、韓通同時返鎮(zhèn)，單留張藏英保守城寨，已足抵制遼人。周廷改稱大堰口為大宴口，號屯軍為靜安軍，即令藏英為靜安軍節(jié)度使。小子有詩贊道： 鑿河筑壘費經(jīng)營，扼要才堪卻虜兵。 胡騎不來河北靜，武夫原可作干城。 長城有靠，朔漠無驚，英武過人的周主榮，又想西征南討了。欲知后事，請看后文。 知進不知退，是英主好處，亦即英主壞處。高平之戰(zhàn)，非周主榮之決計進兵，則北漢熾張，長驅(qū)南下，河北必非周有矣。至北漢主已敗入晉陽，繕甲兵，完城塹，堅壁以待，志在決死，加以遼兵為助，左右犄角，此固非可輕敵者，況以逸待勞，以主待客，難易判然，安能必勝？周主知進而不知退，此其所以損兵折將，棄械耗財，而卒致廢然自返也。若張藏英之浚河筑城，正以守為戰(zhàn)之計，可進可退，綽有余裕，胡馬不敢南來，兩河可以無患，謂非良將得乎！史彥超恃勇而死，張藏英好謀而成。為將者于此覘休咎，為主者亦可于此判優(yōu)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