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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哥舒翰靈寶戰(zhàn)賊

隋唐野史 作者:明·羅貫中


  是時夏六月間,東風徐起,出馬趲行。已牌左側,哥舒翰自在前軍,望見塵頭起,便將人馬擺開陣勢,問鄉(xiāng)官道:”這是哪里?“鄉(xiāng)官回答:”前面是靈寶,后面是西原?!昂矀髁睿袑欀覍⒂啾蝗f押后,親自出馬于陣前,與王思禮將精兵五萬,兩勢下擺開。敵軍到處,哥舒翰看了大笑。眾將問:”將軍何故哂笑呼?“翰曰:”吾笑乾佑所出之兵不過萬人,什什伍伍,散如列星,或疏或密,或前或后,以此等軍馬為前部,與吾對敵,正如驅羊與虎斗也?!八熳钥v馬向前打話。

  賊兵擺開,乾佑當先出馬,翰罵曰:”安祿山反國之賊。

  你等事他,正如孤魂隨鬼耳?!扒哟笮υ?”你等乃唐鼠輩也?!案缡婧泊笈?,拍馬向前,來戰(zhàn)乾佑。二馬相交,戰(zhàn)不數(shù)合,乾佑詐敗退走,翰趕將來。眾軍先退,唐軍掩至。乾佑押后擋抵。約走十余里,乾佑回軍,又戰(zhàn)數(shù)合而走。王思禮拍馬向前諫曰:”乾佑誘敵,恐有埋伏?!昂苍?”敵軍只如此,雖有十面埋伏,吾何懼哉!“趕至靈寶谷口,忽一聲鼓響,賊將李廷望一支軍出來接應。哥舒翰回顧王思札曰:”此即埋伏之軍,吾不斬賊,誓不罷兵!“催軍前進,乾佑、廷望擋攔不住。迤邐望后便退。時翰用氈車駕馬,使為前驅,欲以沖賊。

  日正當午,東風暴急,哥舒翰只顧趕前面敗走之兵,各自認隊伍而去。翰叫催促后軍上來。寵忠趕上窄狹處,見兩邊都是蘆葦,寵忠兜住馬,對從人說道:”節(jié)度欺敵,此去有失。“從人曰:”我聞敵軍甚畏,不足懼也?!皩欀以?”南道路狹,山川相逼,樹木叢雜,恐防火攻?!案缡婧彩。诙栽?”汝言是也?!皡s欲回軍,只聽得背后喊聲起,望見草車數(shù)十乘,塞住氈車之前,一派火光,兩邊蘆葦中皆著,煙焰漲天,官軍不能開目,妄相殺死者不計其數(shù)。哥舒翰冒煙突火而走,背后乾佑趕來,軍馬擁并將來。

  且說寵忠急奔回關上,火軍中一軍攔路,當先乃賊將武令珣也。軍兵大亂,奪路而走。哥舒翰見氈車一路都著,便偷小路而走。王思禮來救氈車,正迎著賊將田承嗣攔路,交馬只一合,刺殺王思禮。直殺到黃昏左側,方才收軍,殺得尸橫遍野,血滿河渠。靜軒先生看史至此,有詩云:靈寶西原用火攻,氈車燒毀笑談中。

  濃云撲至山川黑,烈焰飛來宇宙紅。

  不至哥舒夸勇力,故教乾佑挺威風。

  直須打入潼關上,同助胡兒建大功。

  哥舒翰收拾敗殘百余騎,走入關內,乾佑引兵乘勢追之,進攻潼關。翰不能支,為蕃將火撥、歸仁所執(zhí),俱送洛陽。祿山問翰曰:”汝常妄自尊大,每每輕我,今日被我所擒,汝心服否?“翰伏地曰:”臣肉眼不識圣人,故至此耳?!暗撋叫υ?”汝言不妄,誠實之人也。吾免汝死罪,肯事吾否?“翰曰:”肯留殘生,愿施犬馬之報?!暗撋剿旆夂矠樗究?。于是河東、華陰、馮翊、上洛防御使皆棄郡走,盡為祿山所有。

  卻說天寶十五載六月,玄宗升殿,近臣報奏賊入潼關,楊國忠等皆未之信。忽哥舒翰麾下來告急,內外紛紛,帝又不時召見。比日暮,又聞賊兵將至,帝始懼,乃召宰相謀之。楊國忠曰:”賊入潼關,進逼長安,事已急矣。請陛下幸蜀,權避其鋒?!暗墼?”不可舍百官而去,此何幸哉?“國忠曰:”賊已至近,己身尚自難保,豈惜百官乎!今賊勢猖獗,無人可敵,早為定計?!暗凵钊恢?,乃御樓下制云,欲親征,聞者皆莫之信。帝封崔光遠為西京留守,德邊令誠掌管宮闈鎖鑰。二更之次,先命龍武大將陳玄禮整比六軍,厚賜錢帛,選閑廄之馬九萬余匹。比及天色平明,帝獨與貴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孫及親近宦官官人,徑出延秋門。其妃主、皇孫之在外者,盡皆棄之而去。帝臨行之次,口占《滿庭芳》詞一闋云:金闕蕭條,朱門岑寂,翠華一旦飄蓬?;脑瓡缫?,隨處離宮?;⒙皿@鳴宵旰,生靈耗、燕子巢空。恨只恨,漁陽鼙鼓,震起戰(zhàn)塵紅。四方無猛士,奠安土宇,汛掃腥風。嘆繁華滿目,逐水流東。說甚珠圍翠繞,梗跡萍蹤。傷情處,野花啼鳥,妝點蒺藜叢。

  帝歌畢泣下,左右皆泣。高力士曰:”陛下因衽席之私,遽起噬臍之禍。今日之憾,是為徒然?!暗勰粺o答。是日,百官猶入朝門。門開,宮人亂出,中外大擾,皆不知帝何往,自出逃匿。崔光遠驚慌,乃遣其子至洛陽見祿山,邊令誠亦以管鑰獻之。帝既過便橋,楊國忠即使人縱火焚橋,帝曰:”人各避賊求生,奈何絕其行路乎?“隨即令高力士用水撲滅之。

  帝至咸陽望賢宮,日已向中,猶未得食。國忠自市胡餅以獻,于是野老爭進粟飯,雜以麥豆。帝與妃共食粗糧,不能下咽?;蕦O輩爭以手掬食之,須臾立盡。時有父老郭從謹進言曰:”祿山包藏禍心,固非一日。亦有詣闕告其謀者,陛下往往誅之,使得逞其好逆,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務延訪忠良以廣聰明,蓋為此也。臣猶記宋璟為相,數(shù)進直言,天下賴以安平。

  自頃以來,在廷之臣以言為諱,惟阿諛取容,是闕門之外,陛下皆不得知。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矣,但九重嚴邃,區(qū)區(qū)之心,無路上達,事不至此,臣何由得見陛下之面而訴之乎?“帝曰:”此朕之不明,悔無所及矣?!八煳恐I而遣之,從謹頓首拜謝。

  帝命軍士欲詣村落求食,夜已將半,乃至金城縣內百姓皆走,驛中無燈,人相枕籍而寢,貴賤無以分辨。

  帝腹饑甚,楊貴妃進荔枝數(shù)顆,帝啖之甘美,分賜近侍。

  高力士曰:”一人之甜,萬人之苦?!暗墼?”何謂?“力士曰:”此物產于閩廣,與京師懸隔數(shù)千里,貴妃酷嗜,遠貢殊方,不一二日,飛馬遞到。供給雖微,勞民則甚。臣故曰:’一人之甜,萬人之苦也。‘民間有詩云:’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菹略勚??“帝為之改容。

  即日,帝駕望前進發(fā),未知到得何處。

  總評:管子有言:堂上遠于百里,堂下遠于千里,君門遠于萬里,言壅蔽之為害,深也。帝至此,始聞郭從謹之言。而悔何及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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