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建中四年春二月，李希烈在河北，聽得盧杞召己，心中大懼，遂引本部二千人馬造反，人寇襄城。邊關(guān)報急，帝下詔發(fā)涇原等道兵救之。當(dāng)日節(jié)度使姚令言聽知造反，即時點起涇原兵馬，來與希烈對陣。姚令言出馬大罵曰:“汝既是大唐顯宦，朝廷又不曾負(fù)汝，何故反背為賊耶？”希烈亦回言罵曰：“吾于國多效勤勞，并無尺寸之賜。楊炎、盧杞何等匹夫，無故將劉晏誅戮，把握朝綱，必有謀逆之意。吾今仗義討賊，與劉晏報仇雪恨，汝何不來助我了”令言大怒，挺槍來殺李希烈。希烈持刀迎之。二將大戰(zhàn)數(shù)合，姚令言敗走，希烈隨后追趕不及而還。卻說姚令言亦懷異志，但未敢發(fā)。至是兵敗，乃引兵還人京師。其部下軍士皆是關(guān)中之人，冒雨御寒，極受苦楚，多有帶子弟來者，皆望厚賞以遺其家。既至長安，一無所得。帝令京兆尹王翊犒賞諸軍，翊又只以粗食菜餅，并無酒肉等物。軍士大怒，遂將餅食傾于地下，厲聲大呼曰:“主上何乃凌賤我等至此！我等今日將死于敵，而食且不飽，安能以微命拒白刃耶？聞知朝廷瓊林、大盈二庫，堆金積帛，盈滿無數(shù)，不如與眾共劫取之。”堂下一呼，眾皆袒臂相從。令言當(dāng)攔不住，眾軍環(huán)甲張旗，鼓噪而進(jìn)。時帝正與宦官在后園飲宴，忽見令言大哭而來，徑至帝前，拜于地下。帝慌問其故，令言曰:“眾怒作亂，唐之天下危在旦夕，陛下尚自與閹宦共飲耶？”帝曰:“國家升平之日，有何危急嚴(yán)令言曰:”軍土勞役，不得厚賞，激變?yōu)閬y，皆由閹宦迷惑所致耳。“宦者聞言，皆免冠流涕，跪于帝前泣曰:”大臣不容臣等，臣等不能存矣！愿乞性命歸田里，悉將家產(chǎn)以助軍資。“帝曰:”汝等有何罪，而遽然廢棄耶？“急呼武士推出令言斬之。令言大呼:”臣死且不爭，奈祖宗之天下至此一旦休矣?！巴浦翆m門，一大臣喝住:”不得下手！我去諫來。“乃陸贄也。徑入宮中，來奏天子曰:”姚令言得何罪而賜誅戮？“帝曰:”不守軍律，號令不嚴(yán)。又毀謗大臣，冒突朕躬?！百椩?”天下之誤，皆欲食宦官之肉，陛下敬之如父母，豈能服人？且宦者身無寸功，皆封列侯。而魚朝恩等結(jié)連外藩，欲為內(nèi)亂。

　　陛下今不自省，唐之社稷立見崩摧矣?！瓣戀椧灶^觸樹而諫，帝怒方息。令言得出，乃與亂兵謀曰:”朝廷下明，致汝等如此。今眾無主，勢不能久。近聞太尉朱批，失位去權(quán)，閑居私宅，與某有一面之交，相與奉之，同力舉事，有何不可?！氨娷娛吭?”此言合理，謹(jǐn)從尊命。“遂與數(shù)百騎逕來泚宅，以前事告之。泚大喜曰:”此謀甚美，時勢如此，吾已有心久矣。但無效力之人。君等既有此舉，吾何敢不從?！八炫c眾軍士并入城來，安置軍中。眾皆扶泚升帳，各施禮畢，分班而立。行酒數(shù)杯，泚曰:”某無謀略，蒙眾所舉，亦無壓眾之心。自今以后，有功必賞，有罪必罰，各宜遵守，勿得違犯。倘成大事，富貴與眾共之?！氨娊栽?”惟命是從?！坝谑菚弦讯āＶ链稳?，泚與姚令言親自披掛，領(lǐng)兵殺人。卻說帝聞兵亂，慌召禁兵御賊，競無一人至者。賊已斬關(guān)而入，帝乃與王貴妃、韋淑妃、太子、諸王自苑北門直奔奉天。朱泚聽知帝已出奔，遂遣涇原兵馬使韓曼率領(lǐng)精兵二千星夜追趕，去襲奉天，詐言迎還大駕，以絕眾口。時奉天守備皆單弱之十，難以拒賊。司農(nóng)卿段秀實謂岐靈岳曰:”事已急矣！外援不至，吾等死日近矣?！办`岳曰:”今日所為，正宜戮力王室，克復(fù)神州，不然何以見先帝于地下乎？“秀實曰:”眾大臣、許多將士無一人可破此賊，但得一人，詐作姚令言的兵符，召韓曼且還。果有心迎接大駕，汝不得先行，當(dāng)與大軍俱發(fā)。此緩兵之計，使得準(zhǔn)備，以待救援，此萬全之策也?！办`岳曰：”某即愿往?！靶銓嵲S之。是日，批召李忠臣、源休、姚令言及秀實議稱帝事。秀實聽言，勃然大怒，急奪源休所執(zhí)象笏，向前唾泚大罵曰:”狂賊！吾恨不斬汝萬段，豈從反耶？“遂挺象笏望泚額上擊之。泚舉一手來捍，正中其額，濺血灑地。二人相搏，李忠臣見泚氣力不敷，遂向前助之，泚得解脫，匍匐而走。秀實知事不成，厲聲大呼，謂泚黨曰:”我不同汝反，何不殺我？“賊眾大怒，爭前簇下，秀實罵不絕口，泚命牽出斬之。至死神色不變。麗泉有詩贊曰：朱泚邪謀廢帝圖，唐家宗社委丘墟。

　　滿朝臣宰皆囊括，擊賊惟君烈丈夫。

　　秀實既死，岐靈岳之計遂止不行。韓曼已得進(jìn)兵來攻奉天。

　　卻說帝在奉天城中，被泚兵攻圍甚急，經(jīng)月不退。城中糧食俱盡，供御只有糧米二斛。每候賊之休息，夜則放人出城外采取蕪菁根而進(jìn)之。死傷者不可勝計，士卒凍餒，又無衣甲，皆不能戰(zhàn)。帝聞賊已有登城者，因與渾瑊對泣?，{乃撫諭將土，激以忠義，于是眾軍土鼓躁而進(jìn)，奮力大戰(zhàn)。正在危急，忽見一彪人馬，約有五萬之眾，涌并而來。眾視之，乃唐將李懷光也。懷光知帝受圍甚急，遂自蒲城引兵前來救應(yīng)，徑至城下，與賊相戰(zhàn)。朱泚大敗，乃引兵走還長安城內(nèi)。未知后事畢竟如何？總批：德宗以專欲致禍，至于食蕪菁糲食，困心衡慮而不作，非懷光之解圍，幾于亡國矣。姚令言擁孱卒數(shù)千，張旗一呼，莽為盜賊。眾且推朱泚為謀主，乃至段秀實奮發(fā)孤忠，獨(dú)以身殉。然秀實之死，可謂知所處，恨其未盡也。何初不從天子于奉天？抱忠負(fù)才，草草而死，良可異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