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回 假艾虎受害悲后喜 真蔣平游戲死中活

小五義 作者:清·佚名



且說姑娘為什么說他叫艾虎?皆因說出他住臥虎溝,不敢說姓沙,周圍三五百地,沒有不知沙員外無(wú)兒的,自己一想,不如提出艾虎哥哥的名字倒好。將飲到三杯酒,就暈倒在地。媽媽進(jìn)來一笑:“上了媽媽的道兒,就是該媽媽的錢?!边M(jìn)來沖著秋葵一看說:“好小子!你不哼了?”過去把包袱打開,凈是紅綠的衣服,釵環(huán)鐲串,連弓鞋都有。媽媽說:“這是我女兒的造化?!闭浦g,院子里問:“媽呀,又作這傷天無(wú)理的事哪罷!”媽媽說:“上了我的道,那前輩子該我的錢,你進(jìn)來瞧來罷?!惫媚镞M(jìn)來說:“瞧什么?”媽媽說:“頂好的個(gè)相公,教他這個(gè)丑小子要了他的命了?!惫媚锶槊刑m娘兒,一身的本事,會(huì)高來高去之能,躥房躍脊的工夫,是九頭獅子甘茂之女。

此處地名叫娃娃谷。

列公,你們看書的,眾位看此書,也是《七俠五義》的后尾,可與他們先前的不同。

他們那前套還倒可以,一到五義士墜銅網(wǎng),凈是糊說。銅網(wǎng)陣口稱是八卦,連卦爻都不能說得明白,故此馀下此書,由銅網(wǎng)陣說起。列公,請(qǐng)看書中的“情理”二字。他那個(gè)書上也有君山,這書上也是君山。君山與君山不同,眾公千萬(wàn)不可一體看待。

閑言少敘。就說這娃娃谷婆婆店這頭,倒還有一到、二到、三到,一回與一回不同。

蘭娘聽了“相公”二字,一看鳳仙,不覺的心一動(dòng),想自己終身無(wú)靠,看此人不俗,終身配了此人,平生情愿,便問:“媽呀!看這個(gè)相公怪可憐的,你拿水來灌活了他罷。”媽媽不肯,蘭姑娘苦求。婆子有氣:“他要活了,問我因何害他又救他,我說什么?”

蘭娘說:“你就說是親戚?!逼抛訂枺骸八麊柺裁从H戚,我何言答對(duì)?”姑娘說:“我的媽媽好糊涂!”這個(gè)“媽媽好糊涂”,是打宋朝興的。婆子說:“呀!我明白了。怪不得人說‘女大不留,留來留去反成愁’。孩子,我灌活了他,他要是娶過親事,難道說你還給他作個(gè)二房不成?”姑娘說:“那里趕的那么巧呢!”“那么姑娘,你就取水去罷?!比×怂畞?,用筷子把鳳仙的牙關(guān)撬開,把涼水灌將下去。

不多時(shí),蘇醒過來,問道:“媽媽,方才我這一陣是怎么了?”媽媽說:“相公,我先問你件事,你定了親了沒有?”鳳仙一怔,暗道:“我是女兒之身,定什么親事?”說:“尚未定下親事?!眿寢屨f:“阿彌陀佛?!兵P仙說:“我沒定親,他怎么念佛呢?”媽媽說:“你沒定下親事很好,我有件事情合你商量商量?!兵P仙說:“媽媽有話請(qǐng)說?!眿寢屨f:“我有女兒在那邊站著哪,頗不粗陋,情愿許你為妻,大概料無(wú)推辭?!兵P仙一瞅,那邊站著個(gè)姑娘,鵝黃絹帕罩著烏云,玫瑰紫小襖,蔥心綠的汗中,雙桃紅的中衣,窄窄的金蓮一點(diǎn)紅猩相似,就是沒有看見桃花粉面。鳳仙暗想:“他們這是個(gè)賊店,給我蒙混藥酒喝,必是被這姑娘瞧見,是姑娘主意,將我灌活。丫頭,你錯(cuò)瞧了,咱們兩個(gè)人一個(gè)樣,怎么好?”推辭說:“有了。媽媽快些住口,想你少爺乃是宦門的公子,豈肯要你這開黑店的女兒。還不快些住口!”媽媽說:“如何?你瞧,他有這手沒有?他罵咱們娘們哪!”姑娘說:“好野男子!媽呀,我將他捆上,交與老娘就是了?!毙渥右煌?,一躍身軀,過來將打。鳳仙一見,也就一閃。二人交手,干媽媽在旁看定,連連喝彩。不多時(shí),鳳仙要敗。緣故白晝打上衙門,又騎了一天的馬,又勞乏,又受了蒙混藥,灌過來功夫不大,四肢不隨和,又是小腳穿著男子的靴子,很不利落,怎么會(huì)不輸。一失招,就教蘭娘兒一腳踢躺下,“咕咚”一聲,倒于地上。干媽媽過來拿了繩子,四馬攢蹄捆將起來。蘭娘一笑:“憑你有多大的本領(lǐng),也敢同姑娘動(dòng)手?媽呀!你殺?我殺?”媽媽說:“我殺?!本桶养P仙的刀拿起來要?dú)ⅰLm娘兒道:“媽呀,你殺他,可問他,別教他后了悔?!眿寢屨f:“好丫頭,你瞧瞧,你這個(gè)還了得么?”來在鳳仙面前說:“生死路兩條,可要你想明白點(diǎn)。”鳳仙自忖:“我若一死,輕如蒿草,我們的天倫什么人去救?再說秋葵也就活不了咧。不如暫且應(yīng)了此事,連自己的性命也都保住了。我雖是女兒之身,乃提的是艾虎哥哥的名字,我這事應(yīng)承,只當(dāng)是與艾虎哥哥定下門親事?!闭f道:“媽媽不用殺我,我這事應(yīng)承了?!眿寢屨f:“這不是明白的嗎?”

蘭娘說:“媽呀,可教他留下點(diǎn)東西?!眿寢屨f:“喲,孩子,你去罷,我比你懂的?!?br />
遂解開綁。鳳仙抽了抽身上的塵上,過來與媽媽見禮。媽媽說:“喲!姑老爺!歇著罷??刹皇俏艺f哪,咱們這親事是妥了,你多少得留下點(diǎn)東西。”鳳仙點(diǎn)頭,隨即過來一看,自己包袱依然打開了,算好沒有丟東西。拿出一塊碧玉佩,交與媽媽作為定禮??汕蛇@物是北俠給他的,焉知暗里是定他的定禮,鳳仙自己不知。

列位,前文說過,此書與他們不同。他們是鳳仙走路時(shí)節(jié),假充未過門的女婿。眾公想情,他是千金之體,他若知道配了艾虎,他豈肯充艾虎的名字?此事乃是北俠與沙龍暗地說明,放定時(shí)就是這塊碧玉佩。還是北俠當(dāng)面給的,作為是初會(huì)見面的禮兒。秋葵背地里還不愿意哪,抱怨北俠說:“給姐姐,不給我?!比缃窬蛯⑦@玉佩,又定了蘭娘兒。

媽媽接了定禮,鳳仙問道:“岳母到底是姓什么?”媽媽說:“姑老爺,有你岳父的時(shí)節(jié),姓甘叫甘茂,外號(hào)人稱九頭獅子,有本事著的哪!我的女兒就是跟他學(xué)的?!兵P仙問岳母:“我這個(gè)從人怎樣?”媽媽說:“這里有半碗涼水,灌下去就好。姑老爺,你灌他,我去備辦點(diǎn)好酒飯來你用?!兵P仙說:“很好。”媽媽出去。蘭娘沒走,在院子里哪,說:“媽呀,一不作,二不休,把上房屋內(nèi)那個(gè)瘦鬼也救了他罷。今日將瘦鬼殺了,血跡漂蓬,大為不利?!眿寢屨f:“我恨他合我玩笑?!碧m娘說:“得,你行點(diǎn)好罷?!?br />
鳳仙將秋葵灌活。秋葵一問怎么個(gè)緣故,鳳仙就把自己從前細(xì)述了一遍。秋葵先有氣,后來一聽給艾虎哥哥定下親事,也就罷了。忽聽上房屋中“淜撐淜撐”的聲音,好似擂牛的一樣,哎喲哎喲的亂嚷說:“姑爺,快過來勸勸罷!”又聽到說:“哈哈!你四老爺終日打雁,教雁啄了眼?!比匀挥执?。

你道蔣四爺因何到此?上院衙安放古瓷壇之后,奔晨起望。至晨起望問明大眾,智爺詐降君山已成,自己奔五柳溝。天氣太晚,誤走婆婆店。至娃娃谷,婆子往里一讓:“天氣不早,別越過住宿。”蔣爺問:“有上房嗎?”婆子說:“有?!笔Y爺?shù)嚼锩?,進(jìn)上房落坐,說:“媽媽貴姓?”說:“我們姓甘?!笔Y爺說:“原是甘媽???,你是誰(shuí)的甘媽呀?”婆子說:“本是姓甘,你愿意叫我甘媽?!笔Y爺說:“我這個(gè)歲數(shù)叫你甘媽?

巧咧,我也姓甘?!逼抛诱f:“怎么你也姓甘呢?尊字怎稱呼?”蔣爺說:“我小名老兒?!逼抛诱f:“原來是甘老兒。喲,你是誰(shuí)的甘老兒?”蔣爺說:“你愿意叫我甘老兒。怎么你張羅呢?去罷,你們當(dāng)家的哪?”婆子說:“去了世了?!笔Y爺說:“你守了寡了,我也守了寡了?!逼抛诱f:“你是爺們,守什么寡?”蔣爺說:“我們內(nèi)人死了。我守的是男寡,你守的是女寡,何苦這么彼此守寡?有那么著,咱們兩個(gè)人作一個(gè)。”婆子說:“瘦鬼,你要老成著些才好。你還要說什么?”蔣爺笑嘻嘻的說道:“作了親家,你的歲數(shù)比我小,你是個(gè)小親家子。小親家呀!我也不喝茶,給我擺酒,你陪著我喝?!毙叩钠抛幽樇t,他本不能玩笑。蔣爺是專好玩笑。這一玩笑不大要緊,自己幾乎性命之憂。婆子把酒端來,把燈點(diǎn)上。蔣爺讓婆子吃酒,婆子連理也沒有理,就出去了。蔣爺笑道:“小親家,你別急呀!”蔣爺端起酒來,細(xì)細(xì)的察看,怕有緣故。

又聞了一聞,酒無(wú)異味,酒無(wú)異色,方才敢喝,媽媽知曉甘茂在生時(shí)節(jié)獨(dú)門的能耐,會(huì)配返魂香,自己造薰香盒子、蒙汗藥酒。別人的蒙汗藥酒發(fā)渾,有味氣,斟出來亂轉(zhuǎn)。他這個(gè)無(wú)有,也無(wú)異味,也無(wú)異色,也不亂轉(zhuǎn)。蔣爺喝下去,翻身?yè)涞梗稍诘厣?,不省人事。婆子進(jìn)來說:“瘦鬼不玩笑了罷?”正要結(jié)果性命,自己先將大門關(guān)上,可巧正是鳳仙、秋葵到。這時(shí)作了親戚,蘭娘講情,婆子拿水灌活,反倒讓蔣爺踢倒,騎上婆子亂打。婆子嚷叫:“姑老爺!”蔣爺知道必有馀黨。鳳仙進(jìn)門一瞧,訝道:“喲!原來是四叔,侄男有禮?!鼻锟舱f:“侄男有禮。”蔣爺一怔,住手起來說:“你們?cè)趺吹竭@里來?”婆子噯喲了半天,說:“你認(rèn)的我們姑老爺嗎?”蔣爺說:“怎么會(huì)不認(rèn)的呢?他是你什么人?”回答:“我們姑爺?!笔Y爺說:“他怎么是你們姑爺呢?他叫什么?”鳳仙使了眼色。婆子說:“他叫艾虎。啊,不是嗎?”蔣爺說:“是,對(duì)對(duì),是。艾虎,沖著你們親戚,便宜你罷!你也沖著你們親戚,給我們點(diǎn)好酒喝罷?!逼抛诱f:“便宜你?!彪S即去取好酒。

蔣爺問:“二位侄女是什么緣故這般打扮?”二位姑娘就把天倫被捉,打在囚車,鬧公堂,追趕天倫,誤入婆婆店,受蒙汗酒招親,說了一遍。蔣爺說:“你天倫不怕,你智叔父如今假降君山,他必知道,他就獻(xiàn)了。你們明日奔金知府那里,找你們干姊妹去?!兵P仙點(diǎn)頭。婆子到,把酒擺上,大家同飲。婆子問:“你到底是誰(shuí)?”蔣爺說出自己的名姓,婆子方知他是蔣平。姑娘間:“四叔往那里去?”蔣爺說:“上五柳溝請(qǐng)柳青?!逼抛訂枺骸熬褪前酌媾泄賳??你們?cè)趺凑J(rèn)識(shí)?”蔣爺說:“是我盟弟。”婆子說:“呀,你可是我把侄了!”蔣爺說:“你是我把孫。你可找我玩笑哇!”婆子說:“他是我徒弟,還是小徒弟呢。大徒弟云中鶴魏真,是個(gè)老道;二徒弟是我娘家的內(nèi)侄,小諸葛沈中元;三徒弟是柳青。”蔣爺說:“九頭獅子甘茂,是你什么人?”媽媽說:“是我去世的亡夫。”蔣爺說:“這就是了!”婆子說:“提起都不是外人,奉懇與我們作個(gè)媒人罷?!蓖膺呌腥私虚T。不知來的是那個(gè),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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