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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梁司李酷訊成招 趙廷章周全友誼

海公案 作者:清·李春芳 編次


  捶楚加入涕淚潛,心如鐵石法如山。
  何嘗借取秦明鏡,一鑒無私脫狴犴。且說那梁二府審問周文玉,酷棍不招,令禁子立調(diào)林三上堂。二府道:“你可認(rèn)得此人么?”林三道:“爺爺呵,他就是周文玉,糾合小人打劫皇杠,小的怎么認(rèn)不得他?”又向文玉道:“大哥,你好負(fù)心也!你糾了眾賊,招我入伙,打劫皇杠。你將金銀盡行存去,害我在監(jiān)中百般受苦。你道往山東糾合黨羽,前來劫監(jiān),又無音信。我受刑不過,只得供你。你可從實(shí)招成,休得怨我哩!”文玉抬頭一看道:“呀呵!我何曾認(rèn)得你?何時(shí)與你同伙?幾時(shí)打劫皇杠,與你分贓?我與你從未識(shí)面,何得誣陷平民?你何狠心呵!”林三道:“周文玉,你好巧言花語,若不與我同伙,我怎知你姓名、住址?你若說我誣扳你,和你兩個(gè)腳夾起來,看你耐得過耐不過?”二府便喝道:“周文玉,你這狗頭,林三當(dāng)面對(duì)證,還敢抵賴么?左右,取緊敲來!”皂役喝一聲,將索收緊連敲。周文玉痛苦難禁,登時(shí)暈死,左右把水噴醒。二府道:“文玉,招了罷?!蔽挠褡运迹骸皣?yán)刑難受,不如暫且屈招,或有申冤之日,亦未可知?!?br />
便叫道:“坐地分贓是有的,糾合行劫實(shí)不知情?!绷籂?shù)溃?br />
“既是坐地分贓,怎么不曉得同伙行劫?如今贓物放在你家么?”文玉道:“爺呵,銀兩當(dāng)下分散,小人家中分文俱無?!绷籂?shù)溃骸昂脗€(gè)利口,倒推干凈。左右,著他畫供,上具收監(jiān)。

待本府申詳上司,著池州府抄家搜贓便了?!?br />
文玉畫了口供,同林三收監(jiān)。二府退堂,即辦文書申詳布政司。布政司行牌火速至青陽縣,著該縣即日起贓,毋得延緩。青陽縣拆了文書,帶齊書役、保甲來到周家搜贓,不表。

且講文玉妻室張氏,自丈夫去了半月,不料公公得病。請(qǐng)醫(yī)問卜,全無功效,已經(jīng)三日水米不沾,勢(shì)甚危急。張氏棺衾無措,十分憂悶,倚床流淚。忽見公公開眼說道:“賢媳婦呵!

方欲睡熟,見許多執(zhí)事人役,向我叩頭道:‘城隍爺以我一生聰明正直,奏聞上帝,以我為太平府土地,即日要到任了?!皇请y為你賢孝媳婦,今生不能報(bào)了。”張氏道:“公公,夢(mèng)寐之言,不足深信。公公保重身體。”

忽聽得外面觀德喊道:“我家只有祖公與母親、妹子三人。”

縣太爺叫皂役進(jìn)去拿來。皂役人去,只有一個(gè)婦人,東走西跑,床上臥著老人,只有一絲殘喘,不敢拿他,只把婦人扯出。太爺問道:“你是周文玉何人?”張氏道:“是文玉妻子?!碧珷?shù)溃骸澳愎睦锶チ耍俊睆埵系溃骸肮P病在床,命在旦夕?!碧珷?shù)溃骸澳阏煞蛑芪挠裨谔礁m合強(qiáng)盜,劫了皇杠,被官緝拿,招出合伙同謀,窩存贓物。本縣奉布政司火牌,特來起贓。左右細(xì)細(xì)搜來!”衙役到前堂后室,各處搜檢。只見箱籠櫥柜之中,俱是破衣破棉,并無銀兩。搜了半日,不見形跡。太爺打轎回衙,將他母子帶進(jìn)。張氏大哭道:“爺爺呵!

公公命懸頃刻,若把小婦人帶去,公公若死,何人收拾?”太爺?shù)溃骸耙擦T,撥了四個(gè)衙役在此看守,候他事完,帶他堂訊。”

一面帶了觀德,起轎回衙。

那周國治病在床,聽得砰砰硼硼,倒箱傾籠,家中如同鼎沸,倏然一驚,早已氣絕了。張氏見公公已死,哭倒在地。蓮香亦大哭起來。左右鄰舍見縣官去了,進(jìn)來一看,見這凄涼光景,個(gè)個(gè)嘆息,墜淚扶起張氏醒來。齊說道:“你速速打點(diǎn)收殮公公,啼哭何用?”張氏收淚,思想:“家中并無分文只字,又無族房親戚,何處告貸?前日丈夫起身,多蒙趙家伯伯周贈(zèng)。

如今事急,不免將女兒賣與他家,收殮公公便了?!睆埵蠈?duì)衙役說明,衙役撥伙計(jì)跟她同去。張氏扶蓮香至趙家敲門。

原來趙廷章聞知搜贓事情,及張氏同女兒到自己的家中,早知來意,只是恐有拖累,自己躲過,叫妻子出來迎接。張氏哭訴情由,復(fù)說:“棺衾無措,情愿將女兒蓮香賣與貴宅,得些身價(jià),收殮公公?!闭f完叫蓮香叩頭。王氏大娘忙扶起,抬頭見蓮香相貌端莊,是個(gè)有福之人,心中已有定見。說道:“周嬸嬸,叔叔雖然落難,日后必有清官雪冤伸枉,不必哀痛。奴家贈(zèng)銀二十兩,嬸嬸收去,收殮公公。令愛,妾身意欲求為養(yǎng)媳,不知意下如何?”張氏慌忙跪下道:“妾夫?qū)颐芍苄?,此番又蒙大德,使小女不至流為下賤。此恩此德,沒齒不忘。”

王氏扶起張氏道:“嬸嬸不要折殺奴家?!比雰?nèi)隨即取出白銀二十兩,交與張氏。囑道:“你到家只說將令愛賣在我家,得銀二十兩便了,不必說了聯(lián)婚事情。待官人往鄉(xiāng)回來,還要暗地相幫?!毖哉f未了,衙役喝道:“及早回去買備棺衾,毋得累我?!?br />
張氏回家,收拾公公已畢,將余銀暗帶身邊,同衙役來到公堂。正值知縣升堂,衙役將張氏母子帶上。那縣官是捐納出身,甚然兇惡。喝道:“周張氏!你丈夫做了大盜,打劫皇杠,贓銀存在那里?快快招來,免受刑法?!睆埵峡薜溃骸盃敔敽?,小婦人世代書香,知文識(shí)理。只為家貧,丈夫往登萊作幕,不想半途被何人誣陷作強(qiáng)盜,屈打成招。小婦人在家針指度日,那有什么贓銀存匿之處?爺爺若不信,可問鄰里便知了?!敝h喝道:“好利口的婦人!這是上司行文前來,追此贓銀,非同小可。不打如何肯招?左右,拶指起來!”衙役把張氏拶指,可憐張氏痛苦難言,叫苦呼天道:“爺爺呵!此乃無影無蹤之事,叫小婦人招出什么?”

縣官叫把那小子帶上來,衙役將觀德帶上??h官喝道:“你這小子,快把你父親打劫的金銀存何處,速速招來!”觀德道:“爺呵!小人的住房,不過一畝,上至椽瓦,下至地墓,爺爺俱已搜遍,更有何處可存許多銀子?”縣官道:“你必是寄頓親戚之家,不打如何肯招?把他夾起?!弊笥野延^德套上夾棍,觀德大叫一聲,昏昏死去。

縣官見二人至死不招,便叫松刑。俱令書辦立了文案,把文玉房屋變賣,妻子官賣,限三日內(nèi)當(dāng)堂呈繳。衙役帶了母子二人出行,母子沿途啼啼哭哭,路人盡為憐憫。原來趙廷章與文玉素好,只為他身遭陷害,昨日將他女兒收為養(yǎng)媳,贈(zèng)銀二十兩,一面叫人探情。家人回報(bào):“縣官將他母子動(dòng)刑不招,發(fā)出官賣?!蓖⒄旅锌偣苴w昌、趙茂,將銀一百兩,假作遠(yuǎn)方客人,向官買他母子;再贈(zèng)他盤費(fèi),叫他先往太平府監(jiān)中看待丈夫,然后到南直操江海大人處,擊鼓訴冤,必然昭雪。趙總管領(lǐng)了言語,帶了銀兩,扮作藥材客,來到青陽縣衙口,當(dāng)官承買,攜他母子二人出了城門,來到一個(gè)庵寺。原來此庵就是趙廷章所建的。內(nèi)面走出兩個(gè)老尼,將張氏母子接入,茶飯相待。張氏再三稱謝只見兩個(gè)總管,說出底事。不知所說何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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