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藍興連忙說:“賢弟快快請起?!被仡^看見電龍,身穿重孝。藍旺說:“龍兒呀,快見過你二叔父。”電龍答言,忙著跪倒叩頭。藍興說:“快起來?!彼{旺道:“二弟呀,只因我那兄弟與弟婦二人死的好苦,我要是好著,早親身找你,不叫仆人去叫。兄長我已半百,每日思想憂愁,想我這個病一定不久于人世,那時你把我的尸骨運回家中安葬。此子電龍,今年十一歲,你將他帶回家中,傳授他武術(shù),你千萬要傾囊而贈,一手別留,要留下一手,那可對不起電真他夫婦。容他學(xué)藝成啦,你與他畫好了圖影,叫他認(rèn)清,再命他離門在外,尋找仇人,報仇雪恨。”厲藍興道:“兄長啊,您不用如此的費事啦。小弟我的武藝淺薄,我有好友,他們武藝能為在我之上,我能約請他們,可以替他人報仇雪恨?!彼{旺便將此事,連同與電真結(jié)交的經(jīng)過情形完全說出。藍興一聞此言,不由咬牙忿恨說:“兄長,我今天來到房里,一看仆人以及這里的情景,就知道我那位故去的電兄長,對待兄長的情形,真比小弟強勝百倍。兄弟我不是三歲的玩童,您只管養(yǎng)您的病體,千萬不須著急,我此時唇舌說焦,也是枉然。您心中盡其交友之道,竟想他夫妻,豈不憂愁而死?小弟我一時意狠心毒,把電龍殺了,拿他人心一祭靈,然后把您尸首運回家中。”厲藍旺道:“你此言從何而起?”藍興說:“他就是我的仇人,假若沒有他父親,兄長你焉能有這一場病呢?厲藍旺道:“你此言差矣,天災(zāi)病孳,那全是偶然的,并非是誰叫誰得的。皆因電真脾氣烈,我在家廟養(yǎng)病,我怕他在莊中受人指使,出了意外,因此每天叫他來廟中三次,得招出事來,他竟能平常一次曠功沒有。二弟你想,人交友不可藏私才好。十五那天早晨,他來到家廟探病,他說要到戲場巡視,此事正合我意,因為當(dāng)時是我主動辦的謝秋戲??峙掠忻\草寇,有擾亂之事,誰知他一去未歸,竟喪在黃沙灘萬佛寺中。那兇僧智深與他徒兒白蓮花普月,暗中設(shè)計竟將電真害死廟中。因此我派人找你,打算與他報仇?!彼{興說:“兄長您可能執(zhí)筆?”藍旺道:“能掌筆。”藍興說:“那就好了,我說一事,您得寫明,那時我好約會各友,出頭拔刀相助,可以替他報仇?!彼{旺說:“你說甚么?!彼{興道:“您要將電真夫妻拋于肚外,也不用思想此事,那時再投下好藥,您的病一定好的快。容病體一好,作甚么事不成???您要還是竟想那事,那時小弟我一跺腳,回到家中,我是不管此事,那時可休怨我意狠心毒?!彼{旺說道:“兄弟你既然說到這里,很好,我決對不想他二人了,任憑你辦吧。”厲藍興說:“好!那么仆人你們此處離著那州府縣近嗎?”仆人說:“離著袞州府近。”厲藍興說:“你去到那里,訪著掛千頃牌的有名醫(yī)家,請來十位,在此廟中醫(yī)治你們大員外的病。兄長您寫下四份請?zhí)?,頭一個請飛天怪蟒徐國楨,第二個恨地?zé)o環(huán)蔣國瑞,第三圣手托天李廷然,第四個圣手飛行石錦龍。今日小弟我拿請?zhí)蛔?,您請放寬心,我今天先對十名先生說開你的運命,他們用藥的力量,必須將你的病源感化。再說就是電真他夫妻有靈,暗中保佐,容等我將他四個人請了來。那兇僧賽朱平智深的刀法,不十分出奇,不過他使的是金風(fēng)未動蟬無覺,暗算無常死不知。那白蓮花普月更不足為奇。石錦龍掌中一對短把鞭,能打兇僧一片,何況還有我那三位老哥哥呢?”厲藍旺一聽,心中滿意,遂說道:“二弟呀,你拿我的請?zhí)叭?,可是不見本人,千萬的別給他們。”皆因江湖綠林所說,要講交友之道,誰也漫不過去厲藍旺、厲藍興、徐國楨、蔣國瑞、李廷然、石錦龍,對待賓朋這個意思,更不用說對于結(jié)盟的朋友。走在中途路上,半杯茶沒有,要有甚么事,都能拔刀相助。
他弟兄在廟中,商量報仇之事。藍興說:“兄長,我拿您這個柬帖,必須先到鏢店,他們?nèi)绻辉诘曛校€得各處去追尋,務(wù)必讓他見著帖子,親拿來面見兄長。今年小弟一走,可是須到明年春三月,接帖之人才能來啦。無論僧道俗,我是通盤報信,見著普月,要活的,給他繩縛二背,送來電家莊,請哥您發(fā)落他。兄長啊,我為甚么必須明年才回來呢?因為我看你的陽壽未滿,這些日子留著叫您好好養(yǎng)神,將來能恢復(fù)健康,也許親身去拿普月智深。再說到了那殺剮他師徒之時,也恐你傷感過甚,有些危險?!彼{旺點頭。正在此時,外面家人進來回稟說道:“二員外爺,現(xiàn)已將十名醫(yī)生請到?!钡苄侄苏f:“將他們一齊請進來吧?!奔胰舜饝?yīng),出去不大工夫便將十人請到里面。厲藍興看他們年皆五六十歲,倒全是有經(jīng)驗的老手,連忙叫家人請到東屋好談一談。家人答應(yīng),便將十人請到東屋。藍興跟了過來與大家相見,說道:“今天我將眾位請來,這內(nèi)中有事,就為談一談怎么治病人?!眱?nèi)中有一位年老拄拐的問道:“這位爺,您貴姓高名?那里人氏?仙鄉(xiāng)何處呢?”厲藍興道:“在下姓厲,名喚藍興,與西屋病人我們是親弟兄。我祖居山東青州府,東門外金家口厲家寨。我二人是保東路水路的達官,大家贈我二人美名,我兄長混水鯤魚厲藍旺,我乃展眼鰲魚厲藍興。”那十名醫(yī)家一聞此言,耳朵里有這么二位俠義之名,速忙站起抱拳說道:“久仰二位達官的美名?!彼{興說:“列位請坐,這位老先生你貴姓?”那老醫(yī)生說:“我姓王啊,名叫王聲甫,我家住袞州府西門外,臨福巷口內(nèi)路南。”藍興又問道:“那一位呢?”那人說:“我姓于,名叫于景春,我家住袞州府西門外,路北如意巷口內(nèi)路東?!彼{興又依次的問明那八人,自己笑道:“我問十位,我有用意,能與我兄長調(diào)治病癥就與他調(diào)治,如果不成呢,可以當(dāng)時告假,我不能強求。你們諸位,請在這東屋住,一切飲食全由我來扣負,一來可以就近早晚的調(diào)治他病,二來我有一好友故去,他留下一個少爺年方十一歲,我請年老諸位為是替我照管此事,無學(xué)之時各位可以文學(xué)傳與他。我與您諸位,開白銀每月每位五十兩,將來我兄長病體痊愈,我必要另有重謝。你們那一位先到西屋,看他一番?”眾人便請王聲甫出頭先去。當(dāng)時王老先生與藍興來到西屋北里間,他們一進西屋,一挑簾病房氣味撲人的鼻孔。王聲甫道:“我與您弟兄道喜?!眳査{興道:“喜從何來?”王聲甫道:“我從此與大員外治病,到了明春,我能保他病體痊愈,自行下地,手使甚么兵刃,都能去活動去練?!彼{興說:“您能有這樣的把握嗎?”王聲甫道:“那個當(dāng)然,我要不是聞見這氣味,還不至于敢說此話呢。請您將病人的枕布取下,待我一看,便能知道病。”藍興過去取來交與醫(yī)生。王聲甫接過細細的看了看,便背著他弟兄,寫好了病源跟那藥劑,便走出病房,回了東房。
一位一位的全都換到了西屋,少時十位全看完。厲藍興說:“列位您可將藥方全寫好了?”眾人說:“寫好了?!碑?dāng)時一齊送到面前。藍興一看將藥方子拿到西屋,向他兄長說道:“兄長啊,您好好的調(diào)養(yǎng)病體,明天兄弟我就要出外去請他等。您在家廟,可千萬別想我那死去的二哥夫婦,倘若我走后,您凈想念他二人,我將賓朋約到,那時你已下世去了,我落得孤身一人。那時回到家去,您那弟妹,要是問我?guī)拙?,那時我以何言答對。我與您請來十位醫(yī)生,他們?nèi)菍Υ鹑缌?,足可與您調(diào)解病癥,又可以傳給電龍文學(xué),此可稱一舉兩得。”藍旺道:“二弟呀。你只要能夠與電真夫妻報仇,我就一意的調(diào)養(yǎng)病體。報仇那天,我還打算親身殺奔黃沙灘萬佛寺,捉使兇僧,拿回來祭靈,把他師徒用席卷上,成為撮燈大蠟,在靈前一點,那時我就與他二人報了仇。”藍興說:“是,這些日子兄長若是有煩悶之時,可以把他們十位約了過來,閑談也可以解煩?!彼{旺說:“你倒不用管了,到時候我自有辦法。不過今天趁你沒走,可以把電龍帶到東屋,見過那十位醫(yī)生?!彼{興答應(yīng),便將電龍帶到東屋,與他們相見,然后回到西屋,告訴家人說道:“你們快去將王家莊他們?nèi)思s來,我有話說。”家人答應(yīng),便將王麒弟兄三人請了來。到了家廟,家人往里回稟:“王家弟兄已然來到?!彼{旺說:“請他們進來吧。”家人出去請進屋中。藍旺與他們指引相見。禮畢,王麒說道:“兄長將我三人叫來,有何事呢?”藍興說:“你一人來到此處,我有要事相商。”王麒說:“有甚么主要之事呢?二達官,我們先將三人的力量說出,您可以量力收用。我們?nèi)齻€全是務(wù)農(nóng)的人,不能執(zhí)刀上陣,別的事尚可勉強。”藍興問道:“辦那個謝秋戲,究是何人出頭承辦的呢?”藍旺道:“就是我與電真你二哥,我們二人出頭承辦,另外有四大村正、四大村副?!彼{興說:“可以將他們?nèi)垇?,我有話問他們。”家人前去,少時使將那八個人一齊找了來。藍興問道:“你們諸位全是村正副。我如今有件事,每村出一百名壯漢,合穿一樣的服色,月白布衣褲,登山道鞋,青布襪子,花布裹腿,青紗包煞腰,絨繩十字絆,花布手巾罩頭,二百人使刀。這家廟中安設(shè)一百名,夜內(nèi)五十名,白天五十名,抱刀梭巡;那白棚中也用一百名,分為前后夜。另外那些人,有五十人各拿繃腿繩,在東西村口守護,是白天二十五根,夜晚二十五根。王麒賢弟呀,你在白棚以里以外,你要負責(zé)查看。要有那不法之人,立時拿住來見我兄長發(fā)落。若是莊內(nèi)之人,可以送到袞州府,請府臺大人去辦。要是江湖綠林人呢,可以將他繩縛二背,留到家廟,不要斷了他的飲食,容等我回來,另有發(fā)落。你們管繃腿繩的大家聽真,你們大家在東西村口把守,若見那面生之人,無論男女無論僧道俗人等,倘有那夜間飛跑,白天眼岔之人,將他用繩子絆倒,繩縛二背,解來廟中。那時咱們另有辦法,交與我兄長,叫我兄長追問他的情形。若是綠林人,綁繩千萬別撒,給他預(yù)備稀粥,早晚給他灌下,等我回來,自有辦法。文魁呀,我走后第一是我兄長,第二是此子電龍,第三是十名醫(yī)家,若有差錯,你可小心在我的砍刀下作鬼?!蔽目c頭答應(yīng)。那厲藍興拿了四份請?zhí)?,辭別兄長,備好應(yīng)用物件,這才命仆人備好馬匹,遂說:“兄長我要走啦?!彼{旺說:“早些回來。”厲藍興說:“是”,出來又囑咐電文魁道:“你在夜間,更須特別注意。”文魁說:“是”。
厲藍興離開電家莊,趕奔金家堡。這里是南北的村子,東西的住戶鋪戶,在北頭路西,有一家連升店。來到店門外,叫道:“店家。”從里面出來一位老者身高八尺開外,面如重棗,重眉毛大眼睛,鼻直口方,大耳相襯,海下一部花白胡須,光頭未戴帽,上頭藍布貼身靠襖,青布護領(lǐng),下身也是藍布褲子,登山道鞋,白襪子,藍布的裹腿,腰中結(jié)著一塊藍布圍裙。厲藍興問道:“店家,可有單間房屋?”老者說:“有?!彼焐焓謱ⅠR接了過去,叫出一個小伙計,把馬拉了進去。此時天已平西,便進了店,來到北房西頭的一間屋,伙計回手將竹簾放下。厲藍興說:“店家給我預(yù)備臉?biāo)!贝藭r那老頭也跟了進來,笑問道:“達官您貴府是那里人氏?”藍興道:“你問我這話為何?”老者說:“我看你面熟,一時想不起。”厲藍興說:“你我在那里相見過呢?”老者說:“倒退十年以前,您上我們這金家堡來過一次。”厲藍興說:“不錯。我看閣下也有點面熟。那么您貴姓啊?”老者說:“我姓連名玉,號叫茂通。達官您呢?”藍興說:“在下姓厲,雙名藍興,混號人稱展眼鰲魚。連掌柜的,我跟您打聽一個人?!泵ㄕf:“您打聽誰?”藍興說:“此人姓連名登,號叫茂真,左臂花刀的便是?!泵ㄕf:“您跟他有來往嗎?”厲藍興說:“我與他神前結(jié)拜。那年他保云南貴州的鏢,鏢局在金水縣的東門以外,永興鏢店?!泵ㄕf:“是啦,他不是外人,乃是我的胞弟?!眳査{興說:“你我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rèn)識一家子人啦?!泵ㄕf:“嘔,原來全是自家人。既然二達官來到,請來柜房一敘,達官您來到我金家堡打店,面帶愁容,所為何故?”厲藍興便將報仇之情,細說一遍。茂通說:“二達官,您要將眾人約到,來到我的店中,我弟兄可以拔刃相助。不過是我知道那兩個兇僧,未在廟中?!彼{興說:“他們在與不在,你怎么知道?”茂通說:“我有一兒名叫連發(fā),外號小諸葛的便是,他一天一趟萬佛寺。僧人防范太緊,恐怕有厲大達官手下之人夜入廟堂,將他師徒斬首。我兒連發(fā)不得手,要是得手,早將他師徒二人的人頭斬下。皆因他治死一位好友電真電維環(huán),電真與令兄交友,我茂通不知,我若知曉,早就將兇僧處治啦。您在此等候,等我去把你侄男找來,與你們爺倆個指引相見?!闭f完他轉(zhuǎn)身往外。
工夫不大,帶進一個人來,說道:“上前與你二叔見禮。”藍興用手相攙,說聲:“孩呀,免禮吧?!彼创巳耸堑姥b的打扮,身高不滿七尺,細腰扎背,雙肩抱攏,骨瘦如柴,面皮微黃,細眉毛小圓眼睛。蒜頭鼻子薄片嘴,小元寶耳朵,那個小瘦腦袋,真要見棱見角,頭戴一頂混元一字巾,杏木道冠別頂,橫別一根簪子,寶藍色的道服,青緞的護領(lǐng),上繡著福留云。書中暗表:下邊是藍紡綢的底衣,兩支登云履。藍興遂問道:“連發(fā),我來問你,你使的是甚么軍刃呀?”連發(fā)說:“我使一口避血尖刀,判官筆一支?!彼{興說:“與何人學(xué)藝?”連發(fā)說:“我?guī)煾竵淼轿壹覀魉?,傳完藝他走啦。”藍興說:“此人貴姓高名?”連發(fā)說:“饒州府東門外皮家坡的人氏,姓皮雙名元豹,別號人稱神鬼莫測?!彼{興說:“連發(fā),你天天到正北去嗎?”連發(fā)說:“不錯我天天的準(zhǔn)去。”藍興說:“你天天的準(zhǔn)去,你怎么不跟他們動手呢?”連發(fā)說:“叔您有所不知,那兇僧他們有子母鴛鴦拍花藥?!彼{興說:“那他也不能拿拍花藥拍你呀。”連發(fā)說:“您是不知,他打的那個拍花藥是令人難躲?!彼{興說:“怎么令人難躲呢?”連發(fā)說:“他把拍花藥灌到錘里啦,那錘名叫走線迷魂錘,錘上有環(huán),環(huán)上有絨繩。他與人要動上手,他搶上風(fēng)頭,用錘一打您,您一躲,錘打到身上,那香煙就能出來。若是打不到身上,他一拉那絨繩,香煙也就出來。只要一聞見香氣撲鼻,那人一打怔的時候,他的刀就砍到啦。兇僧乃蓮花黨之人,我所怕者就是他的拍花藥,我小孩要與俠客爺報仇,我死不足為奇。他若沒有拍花藥,我早就將他處治啦。”厲藍興說:“那么兇僧現(xiàn)時在廟中沒有?”連發(fā)說:“廟堂您不用去,他不在廟中,他師徒少說也得躲個一年半載的。那白蓮花普月與叔父您見過?!眳査{興說:“倒是見過幾次。”連發(fā)說:“那普月見您騎著馬匹,有一仆人相隨,從袞州府東門往這里來,因此他師徒就遠遠脫逃啦。二叔父您多咱將列位約到了,先來我這里,聽我的信息?!眳査{興點頭。天色已晚,便住在此處,一夜無書。
次日天明,藍興說:“兄長您叫人給我備馬啊。”茂通說:“二弟呀,你可以吃完飯再走不遲?!彼{興說:“不用,我是有事在身,心中急躁,趕路要緊。”茂通說:“那么電家莊我那大弟,你可把人安排好了嗎?能夠保護住他嗎?”藍興說:“可以的啦,人已派好,料也無憂。”茂通說:“你的路費可有?”藍興說:“有?!泵ㄟ@才命人把馬匹備好。他父子送至店門外,厲藍興說道:“小弟回來之時,一定與我兄長前來看望于您?!泵c頭。他告辭一走,離了金家堡不提。
如今且說連茂通父子送走人家,他們回到店中。茂通說道:“連發(fā)呀,從今天起你必須每夜到電家莊廟,你在那房后坡一趴,暗中去保護你那大叔父。等你二叔回來之時,再行回來不晚?!边B發(fā)答應(yīng),從此夜間暗保護不提。且說展眼鰲魚厲藍興,一路之上,直奔青州府而來,非只一日,這一天來到了青州府。他是穿城而過,直奔東門,出東門過了海河橋梁,便下了馬,拉馬來到三元鏢店。來到門前一看,不由心中大喜,看見七輛鏢車,業(yè)已套好。那頭輛車上,插著一桿旗子,白緞子做地青火沿,上邊用青緞子刻出來的字,是青州府東門外路北三元鏢店。藍興遂上前叫道:“伙計們?!蹦腔镉嬋说瘸鰜硪徽J(rèn)識,連忙說道:“原來是二達官,您從那里來?快進來吧?!彼{興道:“張振我來問你,我那三位恩兄,可曾在店中?”張振說:“二達官,您來得正好。他弟兄正在店中,你要慢進一步,他們就走啦?!眳査{興問道:“這鏢往那里呀?”張振說:“上云貴去?!眳査{興說:“好!張振呀,你快與我回稟一聲,就說我前來請他們?!睆堈顸c頭,轉(zhuǎn)身進到里面回道:“三位達官,您看人真怕念,一念他真來啦。”徐國楨道:“可是我那二弟厲藍興來啦嗎?”張振說:“您不信出去看看呀?!钡苄秩艘宦犗渤鐾猓B忙一齊來到店門外,弟兄三人一看,果然是厲藍興。李廷然哈哈大笑說道:“二弟你從那里來?”藍興上前與三人見禮,說道:“此處不是講話之所,你我弟兄,店中一敘?!闭f著四個人一齊來到店中,大家落座吃茶。徐國楨道:“二弟你這是從那里來呢?”厲藍興說:“我從袞州府東門外電家莊東村頭電家廟來。”說著話上前二次跪倒行禮說:“三位兄長,受小弟我一拜?!毙靽鴺E道:“二弟你拜者何來?”藍興道:“此處有請?zhí)?,請兄觀看?!闭f著伸手探兜囊,取出四張請?zhí)?,雙手遞上三張,說道:“三位兄長,我這里有三份請?zhí)o您,哥三個每位一份。如今我來到鏢店,可巧三位兄長全在店中,此乃我兄長親筆寫給你的?!毙靽鴺E伸手接過,一看上面寫道:“徐仁兄大人臺筆,遠自別來,其為念念。弟因近來染病在床,不能分身前來迎請三兄,特派二弟藍興代為致意。見帖后請三位仁兄各帶隨身使用物件,以及軍刃暗器夜行衣,一齊來到電家莊,東村外家廟相見,弟有要事相求。專此致意,小弟厲藍旺拜啟?!毙靽鴺E與他兄李廷然等弟兄看完,心中暗想:這內(nèi)中必有與仇人作戰(zhàn)之意,遂問道:“二弟呀,我那大弟難道說有仇人嗎?”厲藍興將電真與他兄長交友之事,以及被害之情,前前后后完全說明。徐國楨道:“那電真電維環(huán),很夠交友之道,俠義二字,他能當(dāng)之無愧。我聽他的名譽很好,我在暗中曾訪過此人。”正適說著,外邊張振問道:“達官您的鏢車還走不走啦?”國楨說:“你們大家乘跨坐騎,趕快直奔揚州城內(nèi)十字街正東路北,勝總鏢局,交到那里,按路單所為就是。”張振應(yīng)聲“是”,厲藍興說:“徐仁兄,此處現(xiàn)有一份請?zhí)?,交給他們帶去可成?”徐國楨說:“可以?!彼靻柕溃骸皬堈瘢憧烧J(rèn)識那石錦龍?”張振說:“我認(rèn)識,我花他老人家的銀錢可多啦?!眹鴺E道:“現(xiàn)有發(fā)票路單一齊交與你。你見了那石錦龍,就說我徐國楨有請他,叫他急速的備好軍刃物件,以及水衣水靠,騎馬到袞州府北門外,電家莊東村外家廟。我在那里等他?!彼{興道:“這樣一說,他能來嗎?”徐國楨說:“那如同我同胞弟一個樣,就差一娘所生?!闭f著話伸手取出白銀四錠,說道:“張振,給你拿去,一路之上想吃甚么,就買甚么吃吧。到了那里在店中那更好,如果未在店中,你可以騎馬出去,找一找他,務(wù)必見面才好?!睆堈翊饝?yīng)轉(zhuǎn)身出。徐國楨說:“二位弟,你們快行收拾,咱們好起身?!碑?dāng)下李廷然等,收拾已畢,弟兄四人從此地起身,仆人將馬匹帶過,哥四個接過馬來,飛身上去,這才一同夠奔電家莊而來。饑餐渴飲,夜住曉行,非止一日。
這天走在中途路上,看眼前來了一匹坐騎。馬上這人是個莊兵的打扮,二目發(fā)直。厲藍興便問道:“這一騎馬的,你趕奔何處?有么要緊的事呢,你騎馬這樣的慌,要撞了人呢?你從那里來呀?”那個莊兵說道:“我這是從電家莊來呀?!闭f著翻身下了馬,他們哥四個一見,也就紛紛下馬。藍興道:“你從電家莊來,我怎么不認(rèn)識你呀?你在甚么地方住啊?”那兵說道:“您不認(rèn)識我,我可知道您。”厲藍興說:“你姓甚么呀?”莊兵說:“我姓周,名叫周連,我正在上青州府鏢店找您去呢?!彼{興說:“有事嗎?”周連說:“有事。”藍興說:“有么事呀?你請道其詳?!敝苓B說:“二達官,您千萬別著急,我家大員外跟電龍全無事,就是內(nèi)中有一名醫(yī)家,被兇僧?dāng)貧ⅰ6嗵澯幸晃毁愔T葛連發(fā),在房上暗中保護,給了兇僧一瓦,打下房來,被我等大家用絆腿繩將他拿護,現(xiàn)在捆綁在廟中。我家大員外爺問他,他說從打竹蓮寺來,他上智下元,人稱生鐵佛,那兇僧說,殺剮存留任憑你們所為。當(dāng)時我們大家拿刀往他身上砍,他不怕?!眳査{興說:“哪一位醫(yī)家被殺?”周連說:“是咱們本莊里的一位醫(yī)生,名叫周鳳林?!彼{興說:“三位兄長,咱們先頭前走去,叫他慢慢的走吧?!毙靽鴺E說:“好吧?!贝蠹壹泵Ω鲗ⅠR的肚帶緊了緊,飛身上馬,催馬如飛似的就直奔電家莊跑了下來,那周連也上馬在后面緊行。
非止一日,這天來到了電家莊,大家一齊下了馬。厲藍興一進東村頭,看見地下有繃腿繩,就在地上放著。徐國楨說:“二弟,你看這個繩子就在這里預(yù)備著,有人經(jīng)過,看見就不能上當(dāng)了,他們可太粗心啦?!闭f著話四個人來到廟門外,上前叫門,里面有人將門開了。藍興忙問道:“我兄長病體如何?”仆人說:“現(xiàn)已見好?!彼{興說“很好很好”,說著弟兄四人,一齊往里走來。到了西房,藍興伸手挑簾籠,叫三位“請進”,說道:“哥哥啊三位兄長到?!蔽堇锼{旺聞聽,忙說道:“仆人,現(xiàn)下有三位兄長到,快把我扶起來。”見三人抱拳道:“三位仁兄,快來請坐,怒小弟不能下地遠迎?!比弦娝◇w削瘦,面帶愁容,不由說道:“大弟,你怎么落到這步天地?你派二弟前去找我們,現(xiàn)在我弟兄已到。你有甚么仇人可與我等說出,我們一定舍去老命不要,可以與你報前仇?!眳査{旺說:“三位仁兄,快請落坐,咱們好談話?!笔Y國瑞說:“你我弟兄分別,足在四載未見。愚兄我上家中,向二弟打聽你幾次,據(jù)他說,你出門在外訪友。你上那里去啦?他是莫明其妙。”藍旺一聽便將結(jié)交電真之事講了一遍。藍興問:“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厲藍旺道:“五天之前,醫(yī)家周鳳林與我熬藥,從東屋往西屋來送。天也就剛黑,正走到院中,不想從北房上下來一個兇僧,手起刀落,竟將周鳳林殺死。大眾一齊上前拿他,兒僧上西房逃走,不想被房上之人,用瓦將他打下房來,才被眾人拿獲。我命仆人們問那位俠義貴姓高名,房上有人答言,他說姓連名發(fā),賽諸葛的便是,他說完并未下房來,竟自走了。二弟你可認(rèn)識此人?”藍興答:“我認(rèn)識此人,但不知兇僧現(xiàn)在那里?”藍旺說:“我已將他放到南里間。那兇僧是刀槍不入。”藍興說:“他只要是他們一黨的,我自有我的辦法。”遂說:“來呀,將兇僧提了來。”當(dāng)時手下人等去到南屋,將他抬了來??此砀呒s有八尺,虎背熊腰,面似黑鍋底,花攪的眉毛,一對三角眼,大鼻頭翻鼻孔,四字方???,大耳相襯,穿夜行衣靠。厲藍興問道:“僧人,你為甚么來到此廟行刺?”僧人說:“你來問我,你可是展眼鰲魚厲藍興嗎?”藍興說:“不錯,正是你家二太爺。”僧人說:“我來問你,你在山東金家口,你可曾捉著一個打悶棍的,給送了青州府,有此事沒有?”厲藍興低頭一想道:“不錯有此事,此人姓李,名叫李唐?!鄙苏f:“我找你未見,那時你保鏢已走,后來我上厲家寨,要殺你們滿門家眷,是我不認(rèn)識究竟是那一家。我若知曉,一定將他們殺死。”藍興說:“你與李唐有何來往?”僧人說:“那李唐乃是我的天倫,我俗家姓李名義,人送外號生鐵羅漢。皆因我在家中刀傷人命,這才有老鄉(xiāng)給我一條生路,叫我削發(fā)為僧?!彼{興說:“你師父是那一家呢?”僧人說:“我?guī)煾复蟠笥忻易P州府南門外,那山叫蛇盤山,山上有一古廟,少林寺。那當(dāng)家的上法下緣,人稱紫面昆侖,散二十四門頭一門的。后來因為我不守廟規(guī)被趕下山來,我上黃沙灘萬佛寺,找我的師兄。他有一個分廟,竹林寺,我就在那里住。”藍興說:“你的法號何稱?”僧人說:“我上智下元,人稱生鐵佛的便是。我?guī)熜炙麄儙熗?,不敢在萬佛寺,全到白蓮寺避躲災(zāi)禍。因此我才來到此廟,打算將老兒斬去,以報當(dāng)年之仇。我在北房上,看見那老翁端著藥鍋,是我一時怒氣,下房將他殺死。我上西房逃走,不想被小輩打我一瓦摔下房來,才被獲遭擒。殺剮存留,任憑爾等,替他人一死是別無可言。”厲藍興一聞此言,不由生了氣,伸手取出避血刀來,說道:“惡僧人你一定是金鐘罩護身呀。我與你有三江四海之仇,豈能放你呢?我先將你的金鐘罩破了再說吧?!笔Y國瑞說:“二弟呀,你將他左目取出,便可破了他的金鐘罩?!眳査{旺道:“二弟且慢?!彼{興說:“兄長還能放他嗎?”藍旺說:“放他可不成,容等將那智深師徒拿住,一齊倒點人油蠟,那時好與我那死的維環(huán)二弟夫婦報仇雪恨。”李廷然道:“二位仁兄,二位賢弟。我有一計可以破他,你先將刀收起。這金鐘罩,實在好破?!闭f著伸手取出一根銀針來,一提他左耳,銀針刺鼻孔,當(dāng)時鮮血就流下來了。智元口念:“阿彌陀佛,完了完了。”李廷然命入仍將他放到南里間,派人看守。他們哥兒四位,便在廟中一住,與他養(yǎng)病。藍興說:“那醫(yī)生的苦主呢?”藍旺說:“已然將尸首領(lǐng)回,再贈送五百白銀,每月還另外有銀子給他?!彼膫€人一聽,暗暗點頭。藍興說:“兄長你養(yǎng)病要緊,千萬將電真夫妻之仇拋于度外,容等石大弟錦龍來到,咱們再找仇人去?!彼{旺說:“好吧,兄弟你可以每日與電龍傳習(xí)武藝?!彼{興點頭。從此便傳藝不表。
到了年底,好容易厲藍旺病體痊愈,離了病榻,醫(yī)家便在飯菜之中,也與他下面藥,保養(yǎng)病人。轉(zhuǎn)過年到了二月底,身體恢復(fù)到了原狀,也能打拳踢腿啦。這一天,他帶領(lǐng)三位兄長、一個胞弟,圍著村莊繞了一個灣。平素他累碎三毛七孔心,與電龍練習(xí)武藝,早晚如此的用功。到了三月啦,外面有人來報,說石錦龍到。書中暗表:原來石錦龍是新由揚州鏢店來,接著信之到,便一直來到家廟,面見五位兄長。厲藍旺問道:“大弟你從那里來呀?”錦龍說:“我從揚州來?!彼{旺說:“我那石兄弟可好?他們?nèi)魃趺蠢??”石錦龍說:“二弟錦鳳,在家中鏢局子呢;三弟錦彩,在萬勝鏢局;那四弟錦華,在石家鎮(zhèn)明開店為業(yè),暗中執(zhí)掌莊規(guī)?!毙靽鴺E說:“大弟,我來問你,兩個孩子可好?”石錦龍說:“兄弟我將鏢局之事,交與三弟執(zhí)掌。小弟回家將二子武藝傳好,我回到鏢局,才見了請?zhí)?,因此才來。厲仁兄莫不成你老人家有仇人嗎?”藍旺一聽,便將電真夫妻被害,以及自己與他結(jié)交的經(jīng)過情形說了一遍。當(dāng)時便將電龍叫過來,與他引見。說道:“龍兒,過來見見你石大叔父?!彪婟埪勓赃B忙來跪倒行禮說道:“叔父大人在上,小侄男電龍與你老人家叩頭,請您與我那四位伯父替我報仇。容等孩兒長大成人,我一定特別答報。”石錦龍說:“電龍啊,你伯父以后要有人欺壓他呢?!彪婟堈f:“我一定與我伯父出力,打敗仇人,方能出氣?!卞\龍說:“好!你就好好的與我那兄長學(xué)藝吧。將來學(xué)成之后,到我家去,我有幾手絕藝傳授于你?!彪婟堃宦劥搜?,連忙道謝。厲藍興說:“兄長啊,您先在此等候,待小弟我到趟金家堡?!彼{旺說:“你要去可得趕緊回來,我聽你的信。你是白天去還是夜晚去呢?”藍興說:“我還是白天去好?!彼{旺道:“你還是夜晚的為好,白天去恐怕走漏風(fēng)聲。”厲藍興說:“那么我今天晚上就走。”眾人說好,當(dāng)下晚飯后,大家吃喝完畢,耗到初鼓。藍興說:“眾位兄長,我走啦?!闭f完他就來到外面,哥五個送到門外。
分別之后,那藍興拐灣從莊后頭繞道直奔金家堡,如飛而去。來到路旁一片松林里面,伸手探兜囊,取出白蠟?zāi)碣N在樹上,用火摺子點好,這才脫了大衣,收拾緊襯俐落,將刀插于背后,大衣包于抄包之內(nèi),十字絆絲鸞帶結(jié)好。低頭一看,地上并無東西物件,這才吹滅蠟?zāi)?,長腰出樹林。按道如飛直到金家堡的北村頭,在那里繞了一個灣,細一看四外無人,急忙飛身上了西邊房。(按店里說,可是東廂房。)此房正是店里的柜房,低頭往下觀看,聽見屋中有人說話,聽口音是茂通與他子連發(fā)他們父子講話。就聽茂通說:“連發(fā)呀,你上萬佛寺去啦嗎?”連發(fā)說:“我去啦,因為現(xiàn)在我已然將我二叔等到啦,我才回來。”茂通說:“那么兇僧他們回來了沒有?”連發(fā)說:“他們師徒全都回來啦。是我到了廟中,找著他們的臥室,那兇僧未在禪堂睡覺,他們師徒全在西屋經(jīng)堂里睡。這兩天我二叔若是帶人來到,那兇僧是難以脫逃?!眳査{興在房上手一按瓦沿,不由嗄吧一響。屋內(nèi)連發(fā)忙將燈光吹滅。藍興說:“兄長不用擔(dān)驚,小弟藍興來到?!闭f著話飛身下來。那屋中的父子,就將燈點好啦。茂通問道:“外面既是我二弟,何不請進來呢?”厲藍興道:“小弟有罪,夜入店來,身換緊衣,真有點對不過兄長?!泵ㄕf:“二弟小聲些,免得驚動了其他客人?!闭f話之間,出屋子將他迎到屋內(nèi)問道:“二弟呀,你有事嗎?”藍興說:“有事。”茂通說:“那么你怎么不會白天來呢?”藍興說:“我白天來怕走漏風(fēng)聲。”連發(fā)說:“對對,二叔言之有理?!彼{興問道:“連發(fā)你可曾到了那黃沙灘萬佛寺?他們師徒回來了嗎?”連發(fā)說:“回來了,叔父您可將眾人請到了嗎?”藍興說:“不錯,我已將他四弟兄約到?!边B發(fā)說:“我那大叔父他老人家病體可全愈了嗎?”厲藍興說:“不錯,他已然痊愈啦?!边B發(fā)說:“他能夠與兇僧動手嗎?”藍興說:“倒可以與兇僧殺個三五回合?!边B發(fā)說:“今天您能回去嗎?”藍興說:“能回去。”連發(fā)說:“好吧,那么您六位就在明天一黑天就在我們這里見。”藍興說:“那么我向你們父子告假,咱是明天再見。你們千萬在店中等我,我們是一定準(zhǔn)來?!闭f完他告辭出了屋中,飛身上房。
由此處離開店,自己便于夜間一直到了黃沙灘萬佛寺,在外邊繞了個灣,細細的調(diào)查一下子,恐怕兇僧暗中準(zhǔn)備,有甚么防備。到了廟后一看,東西有大道,在廟的北邊有河岔子,他便順著河沿一直向東,相隔不到十里地,這個河就往北拐過去啦。一聽四外雞鳴亂唱,眼前有一大片松林,來到林中,脫了夜行衣,換好了大衣,將刀跨在肋下,走出樹林回了電家莊家廟。此時天光已然大亮,來到了家廟,上前叫門。里面有人問“是那位?”厲藍興說:“我回來啦?!逼腿藢㈤T開了,藍興來到時候,見了大家說道:“兄長啊,您的刀法可曾純熟,精神恢復(fù)了嗎?”藍旺道:“我如今跟平常一個樣了。但不知你到那萬佛寺打探的如何?”厲藍興說道:“小弟趕奔金家堡,正趕上他父子在柜房談話,我到了里面,向他父子打聽。那連發(fā)說,智深與普月現(xiàn)已回來,正在廟中?!眳査{旺說:“二弟,咱們明天收拾齊畢,到黃沙灘萬佛寺,將他師徒拿住,將我那電真二弟的尸身,跟我那弟媳的人頭,一齊找回,也好將他夫妻合葬。家廟中拿的生鐵佛,一齊綁到定魂樁上,開膛摘心,祭祀亡人?!彼{興道:“茂通父子也叫明晚前去。可是依小弟之意,莫若咱們今晚就走,倒省得他師徒脫逃。”藍旺道:“那倒不必,你叫手下預(yù)備仆人十二名及筐子、門板、鐵鍬、鎬。叫他們頭前先走,在那里相見?!彼靻柡糜幸唤汹w升的認(rèn)識道路,這才每人給他們十兩銀子,叫他們在金家堡方圓附近,打好了店,我們眾人明夜準(zhǔn)到。趙升答應(yīng),他們領(lǐng)銀子前去,按下不表。
如今且說,家廟中電文魁,上前說道:“上莊主爺呀,您若到了那廟中拿獲了兇僧,再出西門外,下臺階往東,刨下幾尺去,便能打著我那二員外的尸身。在尸身旁邊,有一個花盆,就是我那主母的人頭。”藍旺命人寫好一個紙條,藍旺說:“文魁呀,你在廟中帶領(lǐng)仆人,好好的看守此廟,多加注意在電龍身上。那電龍是你義子,這孩子就是電氏門中一棵根苗?!蔽目B連答應(yīng),當(dāng)下他們大家便在廟中,各人收拾好了,過了過汗。厲藍旺抽出砍刀來,在院中施展開了,一片刀光,練完之后,真是面不更色,氣不涌出。他練完了,就是厲藍興練,第三個便是石錦龍,一對對把鞭,在當(dāng)中一練,借燈光一照,好像兩條白蛇相仿,上下翻飛,大家一看連連夸贊。第四個是徐國楨,從兵架子上取下一對跨虎锏,在院中施展開了,也是有些出人之處。練完了,蔣國瑞手使日月雙輪,左手輪是劈套拍裝、右手輪是支掛撕拿,上下翻飛,身形來回亂轉(zhuǎn),練到精奧之處,不亞如一對蝴蝶鬧花籃一般。收住了輪式,說了聲:“讓過了列位兄弟哥呵,在您臺前獻丑了?!迸赃吚钔⑷蛔哌^,一擺水磨竹節(jié)鋼鞭,撮裝砸抽,練完了。此時天交三鼓,他弟兄六個人吃了點夜宵,便一同在西屋睡覺。第二日天明,大家起來洗臉漱口,吃完早飯,眾人又行睡下,囑咐好了仆人說:“若是有人找我們,就說我兄弟出外訪友去了?!逼腿舜饝?yīng)。他們又到西屋睡覺,一直睡到天黑,眾人起床,忙命人再擺晚飯。眾人吃完,收拾齊備各人的軍刃暗器,以及水衣水靠,大家由此動身。
天將初鼓,眾人在路上行走。前邊走的是恨地?zé)o環(huán)蔣國瑞、圣手托天李廷然,在后面走的是混水鯤魚厲藍旺、展眼鰲魚厲藍興、圣手飛行石錦龍。藍興說:“咱們哥六個,一來不準(zhǔn)謙讓,二來不許候等,咱們哥六個打一回哈哈?!闭f著話往下一塌腰,往前就走,說聲“隨我來”,如飛而去。這哥五個一瞧,也就各自施展功夫,往前而去,真好比六個飛燕一樣。天到三鼓,來到黃沙灘,到了一片松林,在里面休息了會兒,出來在廟的左右巡視一個圈兒。二次回到林中,各人收拾緊襯俐落,這才一齊出了樹林。藍旺說道:“你們哥三個,從東面往后打,到了后面往西兜。我們哥三個在西面往東兜。誰要是見了兇僧,誰就不用動了。你們?nèi)霃R,在東配殿無論大小房屋,詳細的去找。我們弟兄在西配殿,也是那樣的去找?!绷鶄€人看好了遠近,一齊上廟墻,躥房越脊,往里面而來。此時西邊的厲藍旺取出問路石,往下一扔,一無人聲,二無犬吠。三個人這才下了墻,再上西配殿。越脊爬坡,來到前坡,聽見里面有人說話。他們往北面殿中細看,殿中燈光明亮,八仙桌左邊是兇僧智深,那下垂首是白蓮花普月相陪。
書中暗表:那賽朱平智深,他們得著信息,知道外面風(fēng)聲不好,這才來到竹蓮寺,面見生鐵佛智元。當(dāng)時智元問他師徒來此何事?智深說:“師弟你若問呀,只因普月在周家莊采花,不想竟與電真為了仇。后來設(shè)計害死他?!鼻扒昂蠛笾?,向他說了一遍。智元說:“師兄呀,想當(dāng)初您在廟中勾引蓮花黨的人,在廟里發(fā)賣薰香,已然大犯僧道之規(guī)。普月我來問你,身為佛門弟子,就不應(yīng)當(dāng)貪花近柳,你到處敗壞好人家的婦女。你又敢到電家莊,把電真之妻殺死,電真死在廟中,一不做二不休,打墻也是動土,動土也是打墻。就應(yīng)當(dāng)連那老匹夫厲藍旺一同斬首。普月說:“師叔,我已將他們也殺死了,那家廟中是尸橫一片?!敝窃f:“恐怕未必吧。既然全都殺去,為甚么又來到我這里呢?”智深說:“賢弟,我也正因為他所說不實,心中發(fā)疑,這才來到兄弟廟中。”智元說:“嘔,你說的恐怕不實。你們看那房上是何人?”智深師徒往房上一看,嚇得驚慌失色,不知如何是好,真是面目更色,膽戰(zhàn)心驚。智元說:“你師徒在此等候,三五日我就回來?!闭f完了,那生鐵佛便將戒刀以及行衣包通盤帶齊,離了竹蓮寺,告訴小僧人說道:“若有人前來燒香,你可以說我外出有事。我此去電家莊,前去斬殺那病榻上的老兒厲藍旺,與那小畜生電龍。”說完他竟自走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他弟兄在廟中,商量報仇之事。藍興說:“兄長,我拿您這個柬帖,必須先到鏢店,他們?nèi)绻辉诘曛校€得各處去追尋,務(wù)必讓他見著帖子,親拿來面見兄長。今年小弟一走,可是須到明年春三月,接帖之人才能來啦。無論僧道俗,我是通盤報信,見著普月,要活的,給他繩縛二背,送來電家莊,請哥您發(fā)落他。兄長啊,我為甚么必須明年才回來呢?因為我看你的陽壽未滿,這些日子留著叫您好好養(yǎng)神,將來能恢復(fù)健康,也許親身去拿普月智深。再說到了那殺剮他師徒之時,也恐你傷感過甚,有些危險?!彼{旺點頭。正在此時,外面家人進來回稟說道:“二員外爺,現(xiàn)已將十名醫(yī)生請到?!钡苄侄苏f:“將他們一齊請進來吧?!奔胰舜饝?yīng),出去不大工夫便將十人請到里面。厲藍興看他們年皆五六十歲,倒全是有經(jīng)驗的老手,連忙叫家人請到東屋好談一談。家人答應(yīng),便將十人請到東屋。藍興跟了過來與大家相見,說道:“今天我將眾位請來,這內(nèi)中有事,就為談一談怎么治病人?!眱?nèi)中有一位年老拄拐的問道:“這位爺,您貴姓高名?那里人氏?仙鄉(xiāng)何處呢?”厲藍興道:“在下姓厲,名喚藍興,與西屋病人我們是親弟兄。我祖居山東青州府,東門外金家口厲家寨。我二人是保東路水路的達官,大家贈我二人美名,我兄長混水鯤魚厲藍旺,我乃展眼鰲魚厲藍興。”那十名醫(yī)家一聞此言,耳朵里有這么二位俠義之名,速忙站起抱拳說道:“久仰二位達官的美名?!彼{興說:“列位請坐,這位老先生你貴姓?”那老醫(yī)生說:“我姓王啊,名叫王聲甫,我家住袞州府西門外,臨福巷口內(nèi)路南。”藍興又問道:“那一位呢?”那人說:“我姓于,名叫于景春,我家住袞州府西門外,路北如意巷口內(nèi)路東?!彼{興又依次的問明那八人,自己笑道:“我問十位,我有用意,能與我兄長調(diào)治病癥就與他調(diào)治,如果不成呢,可以當(dāng)時告假,我不能強求。你們諸位,請在這東屋住,一切飲食全由我來扣負,一來可以就近早晚的調(diào)治他病,二來我有一好友故去,他留下一個少爺年方十一歲,我請年老諸位為是替我照管此事,無學(xué)之時各位可以文學(xué)傳與他。我與您諸位,開白銀每月每位五十兩,將來我兄長病體痊愈,我必要另有重謝。你們那一位先到西屋,看他一番?”眾人便請王聲甫出頭先去。當(dāng)時王老先生與藍興來到西屋北里間,他們一進西屋,一挑簾病房氣味撲人的鼻孔。王聲甫道:“我與您弟兄道喜?!眳査{興道:“喜從何來?”王聲甫道:“我從此與大員外治病,到了明春,我能保他病體痊愈,自行下地,手使甚么兵刃,都能去活動去練?!彼{興說:“您能有這樣的把握嗎?”王聲甫道:“那個當(dāng)然,我要不是聞見這氣味,還不至于敢說此話呢。請您將病人的枕布取下,待我一看,便能知道病。”藍興過去取來交與醫(yī)生。王聲甫接過細細的看了看,便背著他弟兄,寫好了病源跟那藥劑,便走出病房,回了東房。
一位一位的全都換到了西屋,少時十位全看完。厲藍興說:“列位您可將藥方全寫好了?”眾人說:“寫好了?!碑?dāng)時一齊送到面前。藍興一看將藥方子拿到西屋,向他兄長說道:“兄長啊,您好好的調(diào)養(yǎng)病體,明天兄弟我就要出外去請他等。您在家廟,可千萬別想我那死去的二哥夫婦,倘若我走后,您凈想念他二人,我將賓朋約到,那時你已下世去了,我落得孤身一人。那時回到家去,您那弟妹,要是問我?guī)拙?,那時我以何言答對。我與您請來十位醫(yī)生,他們?nèi)菍Υ鹑缌?,足可與您調(diào)解病癥,又可以傳給電龍文學(xué),此可稱一舉兩得。”藍旺道:“二弟呀。你只要能夠與電真夫妻報仇,我就一意的調(diào)養(yǎng)病體。報仇那天,我還打算親身殺奔黃沙灘萬佛寺,捉使兇僧,拿回來祭靈,把他師徒用席卷上,成為撮燈大蠟,在靈前一點,那時我就與他二人報了仇。”藍興說:“是,這些日子兄長若是有煩悶之時,可以把他們十位約了過來,閑談也可以解煩?!彼{旺說:“你倒不用管了,到時候我自有辦法。不過今天趁你沒走,可以把電龍帶到東屋,見過那十位醫(yī)生?!彼{興答應(yīng),便將電龍帶到東屋,與他們相見,然后回到西屋,告訴家人說道:“你們快去將王家莊他們?nèi)思s來,我有話說。”家人答應(yīng),便將王麒弟兄三人請了來。到了家廟,家人往里回稟:“王家弟兄已然來到?!彼{旺說:“請他們進來吧。”家人出去請進屋中。藍旺與他們指引相見。禮畢,王麒說道:“兄長將我三人叫來,有何事呢?”藍興說:“你一人來到此處,我有要事相商。”王麒說:“有甚么主要之事呢?二達官,我們先將三人的力量說出,您可以量力收用。我們?nèi)齻€全是務(wù)農(nóng)的人,不能執(zhí)刀上陣,別的事尚可勉強。”藍興問道:“辦那個謝秋戲,究是何人出頭承辦的呢?”藍旺道:“就是我與電真你二哥,我們二人出頭承辦,另外有四大村正、四大村副?!彼{興說:“可以將他們?nèi)垇?,我有話問他們。”家人前去,少時使將那八個人一齊找了來。藍興問道:“你們諸位全是村正副。我如今有件事,每村出一百名壯漢,合穿一樣的服色,月白布衣褲,登山道鞋,青布襪子,花布裹腿,青紗包煞腰,絨繩十字絆,花布手巾罩頭,二百人使刀。這家廟中安設(shè)一百名,夜內(nèi)五十名,白天五十名,抱刀梭巡;那白棚中也用一百名,分為前后夜。另外那些人,有五十人各拿繃腿繩,在東西村口守護,是白天二十五根,夜晚二十五根。王麒賢弟呀,你在白棚以里以外,你要負責(zé)查看。要有那不法之人,立時拿住來見我兄長發(fā)落。若是莊內(nèi)之人,可以送到袞州府,請府臺大人去辦。要是江湖綠林人呢,可以將他繩縛二背,留到家廟,不要斷了他的飲食,容等我回來,另有發(fā)落。你們管繃腿繩的大家聽真,你們大家在東西村口把守,若見那面生之人,無論男女無論僧道俗人等,倘有那夜間飛跑,白天眼岔之人,將他用繩子絆倒,繩縛二背,解來廟中。那時咱們另有辦法,交與我兄長,叫我兄長追問他的情形。若是綠林人,綁繩千萬別撒,給他預(yù)備稀粥,早晚給他灌下,等我回來,自有辦法。文魁呀,我走后第一是我兄長,第二是此子電龍,第三是十名醫(yī)家,若有差錯,你可小心在我的砍刀下作鬼?!蔽目c頭答應(yīng)。那厲藍興拿了四份請?zhí)?,辭別兄長,備好應(yīng)用物件,這才命仆人備好馬匹,遂說:“兄長我要走啦?!彼{旺說:“早些回來。”厲藍興說:“是”,出來又囑咐電文魁道:“你在夜間,更須特別注意。”文魁說:“是”。
厲藍興離開電家莊,趕奔金家堡。這里是南北的村子,東西的住戶鋪戶,在北頭路西,有一家連升店。來到店門外,叫道:“店家。”從里面出來一位老者身高八尺開外,面如重棗,重眉毛大眼睛,鼻直口方,大耳相襯,海下一部花白胡須,光頭未戴帽,上頭藍布貼身靠襖,青布護領(lǐng),下身也是藍布褲子,登山道鞋,白襪子,藍布的裹腿,腰中結(jié)著一塊藍布圍裙。厲藍興問道:“店家,可有單間房屋?”老者說:“有?!彼焐焓謱ⅠR接了過去,叫出一個小伙計,把馬拉了進去。此時天已平西,便進了店,來到北房西頭的一間屋,伙計回手將竹簾放下。厲藍興說:“店家給我預(yù)備臉?biāo)!贝藭r那老頭也跟了進來,笑問道:“達官您貴府是那里人氏?”藍興道:“你問我這話為何?”老者說:“我看你面熟,一時想不起。”厲藍興說:“你我在那里相見過呢?”老者說:“倒退十年以前,您上我們這金家堡來過一次。”厲藍興說:“不錯。我看閣下也有點面熟。那么您貴姓啊?”老者說:“我姓連名玉,號叫茂通。達官您呢?”藍興說:“在下姓厲,雙名藍興,混號人稱展眼鰲魚。連掌柜的,我跟您打聽一個人?!泵ㄕf:“您打聽誰?”藍興說:“此人姓連名登,號叫茂真,左臂花刀的便是?!泵ㄕf:“您跟他有來往嗎?”厲藍興說:“我與他神前結(jié)拜。那年他保云南貴州的鏢,鏢局在金水縣的東門以外,永興鏢店?!泵ㄕf:“是啦,他不是外人,乃是我的胞弟?!眳査{興說:“你我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rèn)識一家子人啦?!泵ㄕf:“嘔,原來全是自家人。既然二達官來到,請來柜房一敘,達官您來到我金家堡打店,面帶愁容,所為何故?”厲藍興便將報仇之情,細說一遍。茂通說:“二達官,您要將眾人約到,來到我的店中,我弟兄可以拔刃相助。不過是我知道那兩個兇僧,未在廟中?!彼{興說:“他們在與不在,你怎么知道?”茂通說:“我有一兒名叫連發(fā),外號小諸葛的便是,他一天一趟萬佛寺。僧人防范太緊,恐怕有厲大達官手下之人夜入廟堂,將他師徒斬首。我兒連發(fā)不得手,要是得手,早將他師徒二人的人頭斬下。皆因他治死一位好友電真電維環(huán),電真與令兄交友,我茂通不知,我若知曉,早就將兇僧處治啦。您在此等候,等我去把你侄男找來,與你們爺倆個指引相見?!闭f完他轉(zhuǎn)身往外。
工夫不大,帶進一個人來,說道:“上前與你二叔見禮。”藍興用手相攙,說聲:“孩呀,免禮吧?!彼创巳耸堑姥b的打扮,身高不滿七尺,細腰扎背,雙肩抱攏,骨瘦如柴,面皮微黃,細眉毛小圓眼睛。蒜頭鼻子薄片嘴,小元寶耳朵,那個小瘦腦袋,真要見棱見角,頭戴一頂混元一字巾,杏木道冠別頂,橫別一根簪子,寶藍色的道服,青緞的護領(lǐng),上繡著福留云。書中暗表:下邊是藍紡綢的底衣,兩支登云履。藍興遂問道:“連發(fā),我來問你,你使的是甚么軍刃呀?”連發(fā)說:“我使一口避血尖刀,判官筆一支?!彼{興說:“與何人學(xué)藝?”連發(fā)說:“我?guī)煾竵淼轿壹覀魉?,傳完藝他走啦。”藍興說:“此人貴姓高名?”連發(fā)說:“饒州府東門外皮家坡的人氏,姓皮雙名元豹,別號人稱神鬼莫測?!彼{興說:“連發(fā),你天天到正北去嗎?”連發(fā)說:“不錯我天天的準(zhǔn)去。”藍興說:“你天天的準(zhǔn)去,你怎么不跟他們動手呢?”連發(fā)說:“叔您有所不知,那兇僧他們有子母鴛鴦拍花藥?!彼{興說:“那他也不能拿拍花藥拍你呀。”連發(fā)說:“您是不知,他打的那個拍花藥是令人難躲?!彼{興說:“怎么令人難躲呢?”連發(fā)說:“他把拍花藥灌到錘里啦,那錘名叫走線迷魂錘,錘上有環(huán),環(huán)上有絨繩。他與人要動上手,他搶上風(fēng)頭,用錘一打您,您一躲,錘打到身上,那香煙就能出來。若是打不到身上,他一拉那絨繩,香煙也就出來。只要一聞見香氣撲鼻,那人一打怔的時候,他的刀就砍到啦。兇僧乃蓮花黨之人,我所怕者就是他的拍花藥,我小孩要與俠客爺報仇,我死不足為奇。他若沒有拍花藥,我早就將他處治啦。”厲藍興說:“那么兇僧現(xiàn)時在廟中沒有?”連發(fā)說:“廟堂您不用去,他不在廟中,他師徒少說也得躲個一年半載的。那白蓮花普月與叔父您見過?!眳査{興說:“倒是見過幾次。”連發(fā)說:“那普月見您騎著馬匹,有一仆人相隨,從袞州府東門往這里來,因此他師徒就遠遠脫逃啦。二叔父您多咱將列位約到了,先來我這里,聽我的信息?!眳査{興點頭。天色已晚,便住在此處,一夜無書。
次日天明,藍興說:“兄長您叫人給我備馬啊。”茂通說:“二弟呀,你可以吃完飯再走不遲?!彼{興說:“不用,我是有事在身,心中急躁,趕路要緊。”茂通說:“那么電家莊我那大弟,你可把人安排好了嗎?能夠保護住他嗎?”藍興說:“可以的啦,人已派好,料也無憂。”茂通說:“你的路費可有?”藍興說:“有?!泵ㄟ@才命人把馬匹備好。他父子送至店門外,厲藍興說道:“小弟回來之時,一定與我兄長前來看望于您?!泵c頭。他告辭一走,離了金家堡不提。
如今且說連茂通父子送走人家,他們回到店中。茂通說道:“連發(fā)呀,從今天起你必須每夜到電家莊廟,你在那房后坡一趴,暗中去保護你那大叔父。等你二叔回來之時,再行回來不晚?!边B發(fā)答應(yīng),從此夜間暗保護不提。且說展眼鰲魚厲藍興,一路之上,直奔青州府而來,非只一日,這一天來到了青州府。他是穿城而過,直奔東門,出東門過了海河橋梁,便下了馬,拉馬來到三元鏢店。來到門前一看,不由心中大喜,看見七輛鏢車,業(yè)已套好。那頭輛車上,插著一桿旗子,白緞子做地青火沿,上邊用青緞子刻出來的字,是青州府東門外路北三元鏢店。藍興遂上前叫道:“伙計們?!蹦腔镉嬋说瘸鰜硪徽J(rèn)識,連忙說道:“原來是二達官,您從那里來?快進來吧?!彼{興道:“張振我來問你,我那三位恩兄,可曾在店中?”張振說:“二達官,您來得正好。他弟兄正在店中,你要慢進一步,他們就走啦?!眳査{興問道:“這鏢往那里呀?”張振說:“上云貴去?!眳査{興說:“好!張振呀,你快與我回稟一聲,就說我前來請他們?!睆堈顸c頭,轉(zhuǎn)身進到里面回道:“三位達官,您看人真怕念,一念他真來啦。”徐國楨道:“可是我那二弟厲藍興來啦嗎?”張振說:“您不信出去看看呀?!钡苄秩艘宦犗渤鐾猓B忙一齊來到店門外,弟兄三人一看,果然是厲藍興。李廷然哈哈大笑說道:“二弟你從那里來?”藍興上前與三人見禮,說道:“此處不是講話之所,你我弟兄,店中一敘?!闭f著四個人一齊來到店中,大家落座吃茶。徐國楨道:“二弟你這是從那里來呢?”厲藍興說:“我從袞州府東門外電家莊東村頭電家廟來。”說著話上前二次跪倒行禮說:“三位兄長,受小弟我一拜?!毙靽鴺E道:“二弟你拜者何來?”藍興道:“此處有請?zhí)?,請兄觀看?!闭f著伸手探兜囊,取出四張請?zhí)?,雙手遞上三張,說道:“三位兄長,我這里有三份請?zhí)o您,哥三個每位一份。如今我來到鏢店,可巧三位兄長全在店中,此乃我兄長親筆寫給你的?!毙靽鴺E伸手接過,一看上面寫道:“徐仁兄大人臺筆,遠自別來,其為念念。弟因近來染病在床,不能分身前來迎請三兄,特派二弟藍興代為致意。見帖后請三位仁兄各帶隨身使用物件,以及軍刃暗器夜行衣,一齊來到電家莊,東村外家廟相見,弟有要事相求。專此致意,小弟厲藍旺拜啟?!毙靽鴺E與他兄李廷然等弟兄看完,心中暗想:這內(nèi)中必有與仇人作戰(zhàn)之意,遂問道:“二弟呀,我那大弟難道說有仇人嗎?”厲藍興將電真與他兄長交友之事,以及被害之情,前前后后完全說明。徐國楨道:“那電真電維環(huán),很夠交友之道,俠義二字,他能當(dāng)之無愧。我聽他的名譽很好,我在暗中曾訪過此人。”正適說著,外邊張振問道:“達官您的鏢車還走不走啦?”國楨說:“你們大家乘跨坐騎,趕快直奔揚州城內(nèi)十字街正東路北,勝總鏢局,交到那里,按路單所為就是。”張振應(yīng)聲“是”,厲藍興說:“徐仁兄,此處現(xiàn)有一份請?zhí)?,交給他們帶去可成?”徐國楨說:“可以?!彼靻柕溃骸皬堈瘢憧烧J(rèn)識那石錦龍?”張振說:“我認(rèn)識,我花他老人家的銀錢可多啦?!眹鴺E道:“現(xiàn)有發(fā)票路單一齊交與你。你見了那石錦龍,就說我徐國楨有請他,叫他急速的備好軍刃物件,以及水衣水靠,騎馬到袞州府北門外,電家莊東村外家廟。我在那里等他?!彼{興道:“這樣一說,他能來嗎?”徐國楨說:“那如同我同胞弟一個樣,就差一娘所生?!闭f著話伸手取出白銀四錠,說道:“張振,給你拿去,一路之上想吃甚么,就買甚么吃吧。到了那里在店中那更好,如果未在店中,你可以騎馬出去,找一找他,務(wù)必見面才好?!睆堈翊饝?yīng)轉(zhuǎn)身出。徐國楨說:“二位弟,你們快行收拾,咱們好起身?!碑?dāng)下李廷然等,收拾已畢,弟兄四人從此地起身,仆人將馬匹帶過,哥四個接過馬來,飛身上去,這才一同夠奔電家莊而來。饑餐渴飲,夜住曉行,非止一日。
這天走在中途路上,看眼前來了一匹坐騎。馬上這人是個莊兵的打扮,二目發(fā)直。厲藍興便問道:“這一騎馬的,你趕奔何處?有么要緊的事呢,你騎馬這樣的慌,要撞了人呢?你從那里來呀?”那個莊兵說道:“我這是從電家莊來呀?!闭f著翻身下了馬,他們哥四個一見,也就紛紛下馬。藍興道:“你從電家莊來,我怎么不認(rèn)識你呀?你在甚么地方住啊?”那兵說道:“您不認(rèn)識我,我可知道您。”厲藍興說:“你姓甚么呀?”莊兵說:“我姓周,名叫周連,我正在上青州府鏢店找您去呢?!彼{興說:“有事嗎?”周連說:“有事。”藍興說:“有么事呀?你請道其詳?!敝苓B說:“二達官,您千萬別著急,我家大員外跟電龍全無事,就是內(nèi)中有一名醫(yī)家,被兇僧?dāng)貧ⅰ6嗵澯幸晃毁愔T葛連發(fā),在房上暗中保護,給了兇僧一瓦,打下房來,被我等大家用絆腿繩將他拿護,現(xiàn)在捆綁在廟中。我家大員外爺問他,他說從打竹蓮寺來,他上智下元,人稱生鐵佛,那兇僧說,殺剮存留任憑你們所為。當(dāng)時我們大家拿刀往他身上砍,他不怕?!眳査{興說:“哪一位醫(yī)家被殺?”周連說:“是咱們本莊里的一位醫(yī)生,名叫周鳳林?!彼{興說:“三位兄長,咱們先頭前走去,叫他慢慢的走吧?!毙靽鴺E說:“好吧?!贝蠹壹泵Ω鲗ⅠR的肚帶緊了緊,飛身上馬,催馬如飛似的就直奔電家莊跑了下來,那周連也上馬在后面緊行。
非止一日,這天來到了電家莊,大家一齊下了馬。厲藍興一進東村頭,看見地下有繃腿繩,就在地上放著。徐國楨說:“二弟,你看這個繩子就在這里預(yù)備著,有人經(jīng)過,看見就不能上當(dāng)了,他們可太粗心啦?!闭f著話四個人來到廟門外,上前叫門,里面有人將門開了。藍興忙問道:“我兄長病體如何?”仆人說:“現(xiàn)已見好?!彼{興說“很好很好”,說著弟兄四人,一齊往里走來。到了西房,藍興伸手挑簾籠,叫三位“請進”,說道:“哥哥啊三位兄長到?!蔽堇锼{旺聞聽,忙說道:“仆人,現(xiàn)下有三位兄長到,快把我扶起來。”見三人抱拳道:“三位仁兄,快來請坐,怒小弟不能下地遠迎?!比弦娝◇w削瘦,面帶愁容,不由說道:“大弟,你怎么落到這步天地?你派二弟前去找我們,現(xiàn)在我弟兄已到。你有甚么仇人可與我等說出,我們一定舍去老命不要,可以與你報前仇?!眳査{旺說:“三位仁兄,快請落坐,咱們好談話?!笔Y國瑞說:“你我弟兄分別,足在四載未見。愚兄我上家中,向二弟打聽你幾次,據(jù)他說,你出門在外訪友。你上那里去啦?他是莫明其妙。”藍旺一聽便將結(jié)交電真之事講了一遍。藍興問:“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厲藍旺道:“五天之前,醫(yī)家周鳳林與我熬藥,從東屋往西屋來送。天也就剛黑,正走到院中,不想從北房上下來一個兇僧,手起刀落,竟將周鳳林殺死。大眾一齊上前拿他,兒僧上西房逃走,不想被房上之人,用瓦將他打下房來,才被眾人拿獲。我命仆人們問那位俠義貴姓高名,房上有人答言,他說姓連名發(fā),賽諸葛的便是,他說完并未下房來,竟自走了。二弟你可認(rèn)識此人?”藍興答:“我認(rèn)識此人,但不知兇僧現(xiàn)在那里?”藍旺說:“我已將他放到南里間。那兇僧是刀槍不入。”藍興說:“他只要是他們一黨的,我自有我的辦法。”遂說:“來呀,將兇僧提了來。”當(dāng)時手下人等去到南屋,將他抬了來??此砀呒s有八尺,虎背熊腰,面似黑鍋底,花攪的眉毛,一對三角眼,大鼻頭翻鼻孔,四字方???,大耳相襯,穿夜行衣靠。厲藍興問道:“僧人,你為甚么來到此廟行刺?”僧人說:“你來問我,你可是展眼鰲魚厲藍興嗎?”藍興說:“不錯,正是你家二太爺。”僧人說:“我來問你,你在山東金家口,你可曾捉著一個打悶棍的,給送了青州府,有此事沒有?”厲藍興低頭一想道:“不錯有此事,此人姓李,名叫李唐?!鄙苏f:“我找你未見,那時你保鏢已走,后來我上厲家寨,要殺你們滿門家眷,是我不認(rèn)識究竟是那一家。我若知曉,一定將他們殺死。”藍興說:“你與李唐有何來往?”僧人說:“那李唐乃是我的天倫,我俗家姓李名義,人送外號生鐵羅漢。皆因我在家中刀傷人命,這才有老鄉(xiāng)給我一條生路,叫我削發(fā)為僧?!彼{興說:“你師父是那一家呢?”僧人說:“我?guī)煾复蟠笥忻易P州府南門外,那山叫蛇盤山,山上有一古廟,少林寺。那當(dāng)家的上法下緣,人稱紫面昆侖,散二十四門頭一門的。后來因為我不守廟規(guī)被趕下山來,我上黃沙灘萬佛寺,找我的師兄。他有一個分廟,竹林寺,我就在那里住。”藍興說:“你的法號何稱?”僧人說:“我上智下元,人稱生鐵佛的便是。我?guī)熜炙麄儙熗?,不敢在萬佛寺,全到白蓮寺避躲災(zāi)禍。因此我才來到此廟,打算將老兒斬去,以報當(dāng)年之仇。我在北房上,看見那老翁端著藥鍋,是我一時怒氣,下房將他殺死。我上西房逃走,不想被小輩打我一瓦摔下房來,才被獲遭擒。殺剮存留,任憑爾等,替他人一死是別無可言。”厲藍興一聞此言,不由生了氣,伸手取出避血刀來,說道:“惡僧人你一定是金鐘罩護身呀。我與你有三江四海之仇,豈能放你呢?我先將你的金鐘罩破了再說吧?!笔Y國瑞說:“二弟呀,你將他左目取出,便可破了他的金鐘罩?!眳査{旺道:“二弟且慢?!彼{興說:“兄長還能放他嗎?”藍旺說:“放他可不成,容等將那智深師徒拿住,一齊倒點人油蠟,那時好與我那死的維環(huán)二弟夫婦報仇雪恨。”李廷然道:“二位仁兄,二位賢弟。我有一計可以破他,你先將刀收起。這金鐘罩,實在好破?!闭f著伸手取出一根銀針來,一提他左耳,銀針刺鼻孔,當(dāng)時鮮血就流下來了。智元口念:“阿彌陀佛,完了完了。”李廷然命入仍將他放到南里間,派人看守。他們哥兒四位,便在廟中一住,與他養(yǎng)病。藍興說:“那醫(yī)生的苦主呢?”藍旺說:“已然將尸首領(lǐng)回,再贈送五百白銀,每月還另外有銀子給他?!彼膫€人一聽,暗暗點頭。藍興說:“兄長你養(yǎng)病要緊,千萬將電真夫妻之仇拋于度外,容等石大弟錦龍來到,咱們再找仇人去?!彼{旺說:“好吧,兄弟你可以每日與電龍傳習(xí)武藝?!彼{興點頭。從此便傳藝不表。
到了年底,好容易厲藍旺病體痊愈,離了病榻,醫(yī)家便在飯菜之中,也與他下面藥,保養(yǎng)病人。轉(zhuǎn)過年到了二月底,身體恢復(fù)到了原狀,也能打拳踢腿啦。這一天,他帶領(lǐng)三位兄長、一個胞弟,圍著村莊繞了一個灣。平素他累碎三毛七孔心,與電龍練習(xí)武藝,早晚如此的用功。到了三月啦,外面有人來報,說石錦龍到。書中暗表:原來石錦龍是新由揚州鏢店來,接著信之到,便一直來到家廟,面見五位兄長。厲藍旺問道:“大弟你從那里來呀?”錦龍說:“我從揚州來?!彼{旺說:“我那石兄弟可好?他們?nèi)魃趺蠢??”石錦龍說:“二弟錦鳳,在家中鏢局子呢;三弟錦彩,在萬勝鏢局;那四弟錦華,在石家鎮(zhèn)明開店為業(yè),暗中執(zhí)掌莊規(guī)?!毙靽鴺E說:“大弟,我來問你,兩個孩子可好?”石錦龍說:“兄弟我將鏢局之事,交與三弟執(zhí)掌。小弟回家將二子武藝傳好,我回到鏢局,才見了請?zhí)?,因此才來。厲仁兄莫不成你老人家有仇人嗎?”藍旺一聽,便將電真夫妻被害,以及自己與他結(jié)交的經(jīng)過情形說了一遍。當(dāng)時便將電龍叫過來,與他引見。說道:“龍兒,過來見見你石大叔父?!彪婟埪勓赃B忙來跪倒行禮說道:“叔父大人在上,小侄男電龍與你老人家叩頭,請您與我那四位伯父替我報仇。容等孩兒長大成人,我一定特別答報。”石錦龍說:“電龍啊,你伯父以后要有人欺壓他呢?!彪婟堈f:“我一定與我伯父出力,打敗仇人,方能出氣?!卞\龍說:“好!你就好好的與我那兄長學(xué)藝吧。將來學(xué)成之后,到我家去,我有幾手絕藝傳授于你?!彪婟堃宦劥搜?,連忙道謝。厲藍興說:“兄長啊,您先在此等候,待小弟我到趟金家堡?!彼{旺說:“你要去可得趕緊回來,我聽你的信。你是白天去還是夜晚去呢?”藍興說:“我還是白天去好?!彼{旺道:“你還是夜晚的為好,白天去恐怕走漏風(fēng)聲。”厲藍興說:“那么我今天晚上就走。”眾人說好,當(dāng)下晚飯后,大家吃喝完畢,耗到初鼓。藍興說:“眾位兄長,我走啦?!闭f完他就來到外面,哥五個送到門外。
分別之后,那藍興拐灣從莊后頭繞道直奔金家堡,如飛而去。來到路旁一片松林里面,伸手探兜囊,取出白蠟?zāi)碣N在樹上,用火摺子點好,這才脫了大衣,收拾緊襯俐落,將刀插于背后,大衣包于抄包之內(nèi),十字絆絲鸞帶結(jié)好。低頭一看,地上并無東西物件,這才吹滅蠟?zāi)?,長腰出樹林。按道如飛直到金家堡的北村頭,在那里繞了一個灣,細一看四外無人,急忙飛身上了西邊房。(按店里說,可是東廂房。)此房正是店里的柜房,低頭往下觀看,聽見屋中有人說話,聽口音是茂通與他子連發(fā)他們父子講話。就聽茂通說:“連發(fā)呀,你上萬佛寺去啦嗎?”連發(fā)說:“我去啦,因為現(xiàn)在我已然將我二叔等到啦,我才回來。”茂通說:“那么兇僧他們回來了沒有?”連發(fā)說:“他們師徒全都回來啦。是我到了廟中,找著他們的臥室,那兇僧未在禪堂睡覺,他們師徒全在西屋經(jīng)堂里睡。這兩天我二叔若是帶人來到,那兇僧是難以脫逃?!眳査{興在房上手一按瓦沿,不由嗄吧一響。屋內(nèi)連發(fā)忙將燈光吹滅。藍興說:“兄長不用擔(dān)驚,小弟藍興來到?!闭f著話飛身下來。那屋中的父子,就將燈點好啦。茂通問道:“外面既是我二弟,何不請進來呢?”厲藍興道:“小弟有罪,夜入店來,身換緊衣,真有點對不過兄長?!泵ㄕf:“二弟小聲些,免得驚動了其他客人?!闭f話之間,出屋子將他迎到屋內(nèi)問道:“二弟呀,你有事嗎?”藍興說:“有事。”茂通說:“那么你怎么不會白天來呢?”藍興說:“我白天來怕走漏風(fēng)聲。”連發(fā)說:“對對,二叔言之有理?!彼{興問道:“連發(fā)你可曾到了那黃沙灘萬佛寺?他們師徒回來了嗎?”連發(fā)說:“回來了,叔父您可將眾人請到了嗎?”藍興說:“不錯,我已將他四弟兄約到?!边B發(fā)說:“我那大叔父他老人家病體可全愈了嗎?”厲藍興說:“不錯,他已然痊愈啦?!边B發(fā)說:“他能夠與兇僧動手嗎?”藍興說:“倒可以與兇僧殺個三五回合?!边B發(fā)說:“今天您能回去嗎?”藍興說:“能回去。”連發(fā)說:“好吧,那么您六位就在明天一黑天就在我們這里見。”藍興說:“那么我向你們父子告假,咱是明天再見。你們千萬在店中等我,我們是一定準(zhǔn)來?!闭f完他告辭出了屋中,飛身上房。
由此處離開店,自己便于夜間一直到了黃沙灘萬佛寺,在外邊繞了個灣,細細的調(diào)查一下子,恐怕兇僧暗中準(zhǔn)備,有甚么防備。到了廟后一看,東西有大道,在廟的北邊有河岔子,他便順著河沿一直向東,相隔不到十里地,這個河就往北拐過去啦。一聽四外雞鳴亂唱,眼前有一大片松林,來到林中,脫了夜行衣,換好了大衣,將刀跨在肋下,走出樹林回了電家莊家廟。此時天光已然大亮,來到了家廟,上前叫門。里面有人問“是那位?”厲藍興說:“我回來啦?!逼腿藢㈤T開了,藍興來到時候,見了大家說道:“兄長啊,您的刀法可曾純熟,精神恢復(fù)了嗎?”藍旺道:“我如今跟平常一個樣了。但不知你到那萬佛寺打探的如何?”厲藍興說道:“小弟趕奔金家堡,正趕上他父子在柜房談話,我到了里面,向他父子打聽。那連發(fā)說,智深與普月現(xiàn)已回來,正在廟中?!眳査{旺說:“二弟,咱們明天收拾齊畢,到黃沙灘萬佛寺,將他師徒拿住,將我那電真二弟的尸身,跟我那弟媳的人頭,一齊找回,也好將他夫妻合葬。家廟中拿的生鐵佛,一齊綁到定魂樁上,開膛摘心,祭祀亡人?!彼{興道:“茂通父子也叫明晚前去。可是依小弟之意,莫若咱們今晚就走,倒省得他師徒脫逃。”藍旺道:“那倒不必,你叫手下預(yù)備仆人十二名及筐子、門板、鐵鍬、鎬。叫他們頭前先走,在那里相見?!彼靻柡糜幸唤汹w升的認(rèn)識道路,這才每人給他們十兩銀子,叫他們在金家堡方圓附近,打好了店,我們眾人明夜準(zhǔn)到。趙升答應(yīng),他們領(lǐng)銀子前去,按下不表。
如今且說,家廟中電文魁,上前說道:“上莊主爺呀,您若到了那廟中拿獲了兇僧,再出西門外,下臺階往東,刨下幾尺去,便能打著我那二員外的尸身。在尸身旁邊,有一個花盆,就是我那主母的人頭。”藍旺命人寫好一個紙條,藍旺說:“文魁呀,你在廟中帶領(lǐng)仆人,好好的看守此廟,多加注意在電龍身上。那電龍是你義子,這孩子就是電氏門中一棵根苗?!蔽目B連答應(yīng),當(dāng)下他們大家便在廟中,各人收拾好了,過了過汗。厲藍旺抽出砍刀來,在院中施展開了,一片刀光,練完之后,真是面不更色,氣不涌出。他練完了,就是厲藍興練,第三個便是石錦龍,一對對把鞭,在當(dāng)中一練,借燈光一照,好像兩條白蛇相仿,上下翻飛,大家一看連連夸贊。第四個是徐國楨,從兵架子上取下一對跨虎锏,在院中施展開了,也是有些出人之處。練完了,蔣國瑞手使日月雙輪,左手輪是劈套拍裝、右手輪是支掛撕拿,上下翻飛,身形來回亂轉(zhuǎn),練到精奧之處,不亞如一對蝴蝶鬧花籃一般。收住了輪式,說了聲:“讓過了列位兄弟哥呵,在您臺前獻丑了?!迸赃吚钔⑷蛔哌^,一擺水磨竹節(jié)鋼鞭,撮裝砸抽,練完了。此時天交三鼓,他弟兄六個人吃了點夜宵,便一同在西屋睡覺。第二日天明,大家起來洗臉漱口,吃完早飯,眾人又行睡下,囑咐好了仆人說:“若是有人找我們,就說我兄弟出外訪友去了?!逼腿舜饝?yīng)。他們又到西屋睡覺,一直睡到天黑,眾人起床,忙命人再擺晚飯。眾人吃完,收拾齊備各人的軍刃暗器,以及水衣水靠,大家由此動身。
天將初鼓,眾人在路上行走。前邊走的是恨地?zé)o環(huán)蔣國瑞、圣手托天李廷然,在后面走的是混水鯤魚厲藍旺、展眼鰲魚厲藍興、圣手飛行石錦龍。藍興說:“咱們哥六個,一來不準(zhǔn)謙讓,二來不許候等,咱們哥六個打一回哈哈?!闭f著話往下一塌腰,往前就走,說聲“隨我來”,如飛而去。這哥五個一瞧,也就各自施展功夫,往前而去,真好比六個飛燕一樣。天到三鼓,來到黃沙灘,到了一片松林,在里面休息了會兒,出來在廟的左右巡視一個圈兒。二次回到林中,各人收拾緊襯俐落,這才一齊出了樹林。藍旺說道:“你們哥三個,從東面往后打,到了后面往西兜。我們哥三個在西面往東兜。誰要是見了兇僧,誰就不用動了。你們?nèi)霃R,在東配殿無論大小房屋,詳細的去找。我們弟兄在西配殿,也是那樣的去找?!绷鶄€人看好了遠近,一齊上廟墻,躥房越脊,往里面而來。此時西邊的厲藍旺取出問路石,往下一扔,一無人聲,二無犬吠。三個人這才下了墻,再上西配殿。越脊爬坡,來到前坡,聽見里面有人說話。他們往北面殿中細看,殿中燈光明亮,八仙桌左邊是兇僧智深,那下垂首是白蓮花普月相陪。
書中暗表:那賽朱平智深,他們得著信息,知道外面風(fēng)聲不好,這才來到竹蓮寺,面見生鐵佛智元。當(dāng)時智元問他師徒來此何事?智深說:“師弟你若問呀,只因普月在周家莊采花,不想竟與電真為了仇。后來設(shè)計害死他?!鼻扒昂蠛笾?,向他說了一遍。智元說:“師兄呀,想當(dāng)初您在廟中勾引蓮花黨的人,在廟里發(fā)賣薰香,已然大犯僧道之規(guī)。普月我來問你,身為佛門弟子,就不應(yīng)當(dāng)貪花近柳,你到處敗壞好人家的婦女。你又敢到電家莊,把電真之妻殺死,電真死在廟中,一不做二不休,打墻也是動土,動土也是打墻。就應(yīng)當(dāng)連那老匹夫厲藍旺一同斬首。普月說:“師叔,我已將他們也殺死了,那家廟中是尸橫一片?!敝窃f:“恐怕未必吧。既然全都殺去,為甚么又來到我這里呢?”智深說:“賢弟,我也正因為他所說不實,心中發(fā)疑,這才來到兄弟廟中。”智元說:“嘔,你說的恐怕不實。你們看那房上是何人?”智深師徒往房上一看,嚇得驚慌失色,不知如何是好,真是面目更色,膽戰(zhàn)心驚。智元說:“你師徒在此等候,三五日我就回來?!闭f完了,那生鐵佛便將戒刀以及行衣包通盤帶齊,離了竹蓮寺,告訴小僧人說道:“若有人前來燒香,你可以說我外出有事。我此去電家莊,前去斬殺那病榻上的老兒厲藍旺,與那小畜生電龍。”說完他竟自走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