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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袁阿牛囑盜誣扳 周文玉憑鴉問卜

海公案 作者:(清)李春芳 編次


  買盜扳良劇可憐,聊將烏鳥卜金錢。

  個中冤獄憑誰雪?血染鶉衣哭老天!

  話說袁氏父子相議謀害周文玉,阿牛道:“阿爹,阿哥,我有一句話與你商量。我想妹夫周文桂,前年窮得不像模樣,不想游學進京,尋個登萊道衙門做相公,寄回許多銀兩。我合家度日受用,好不快活。聞得今年又叫伊弟文玉前去,前日起身。我想妹夫此后銀子并無半毫寄到與我。如今伊弟若去,必定說以后銀子不要寄到我家。我想伊弟去尚未遠,不如路上把他害了,使他去不得登萊衙門。我自己到妹夫衙門,學習學習,也做個相公,趁些銀子回來,豈不是好?”阿狗喜道:“是個妙計,待我趕到中途,把周二殺了?!卑⑴5溃骸斑@個使不得,倘被人曉得,捉去官里,就要償命,豈不是害人反害自己么?”

  阿狗道:“據(jù)你何計?”阿牛道:“有一機會在此:前年教師叫做大頭林三,做了強盜,在山東打劫了皇杠,被太平府拿獲收監(jiān),要跟追銀兩余黨等人。待我入監(jiān)中,叫他扳扯周文玉同伙打劫,官府定拿他收監(jiān)追比。我到登萊道衙門,說周二有病在家,叫我先來頂替,豈不是好?”阿狗喜道:“妙計!妙計!真有相公之才?!?br />
  父子三人商量巳定,并與女兒說知。袁氏甚是歡喜,取出銀兩付與阿牛、阿狗前去行事。二人接了銀子,即刻起身。數(shù)日間就到太平府,將這銀兩送與禁子,進監(jiān)見了林三。假作師徒情意,便大哭起來,叫聲:“師父嚇!你本是一位好漢,怎么得如此受苦!”林三抬頭一看,認是袁家兄弟,忙問道:“你二人因甚到此?”二人齊道:“承師父教我拳頭,此恩難報。聞知師父監(jiān)禁,特來問候。若有什么機會,可以出監(jiān),再作區(qū)處?!绷秩溃骸半y得你兄弟倒有仁義,特來看我。不知有何機會,快快說知?!卑⒐返溃骸拔矣幸粋€冤家,叫作周二,名文玉。他要去山東,必然由此經(jīng)過。他家中十分富厚,我兄弟別無孝敬師父,只有白銀十兩,送與師父監(jiān)中使用。待復訊之時,師父可咬定周文玉是個盜首,所有贓物俱在伊家中。官府一定拿他,夾打成招,問成死罪,師父就有生機了?!绷秩犝f,心中大喜。接銀說道:“承你兄弟好意,待復訊之日,一定扳他率眾搶奪,坐地分贓,所有皇杠金銀,俱存在他家里便了?!倍宿o出。

  且說太平府丞梁爺,因山東大盜強劫了皇杠,布政司行下火牌,催促追究。已經(jīng)緝訪多時,拿得大盜林三,加了嚴刑,不肯招供贓物伙黨人等。即日傳綁升堂,吩咐監(jiān)中調(diào)出大盜林三復訊。

  快役將林三提出,跪在階下。梁爺?shù)溃骸傲秩?,你既做了江湖大盜,劫了皇杠,存在那里?伙黨何人?速速招來!”林三道:“老爺呵冤枉!叫小人招什么嚇?”梁爺怒道:“啐你狗才!前日真贓已露,還要抵賴!不夾不招。左右,取夾棍來,把林三夾起!”三收五敲,林三受刑不過,叫道:“爺爺呵!打劫皇杠果是有的,但不是小的為首?!绷籂?shù)溃骸澳莻€為首?!?br />
  林三道:“是池州青陽縣人周文玉糾合我們,同行打劫,所有銀兩俱存在伊家。被獲之時,文玉叫小的不要招他,自然替小的上下干辦無事。如今受刑不過,只得實招?!?br />
  梁爺當堂出票,差張鳳,趙祥吩咐道:“你二人追緝,沿途不可走漏。限你三日,過限不到,重打四十大板,決不輕貸?!倍祟I票出去。又把林三收監(jiān)。太府退堂,不提。

  且講府差二人接了官察說道:“昨日耳語,聞周文玉要往山東,諒他必然往北逃走,我們往北追趕。一路上飯店、埠頭、庵堂、寺觀,逐一查訪,見有池州聲口的,便把他拿住,定有重賞?!?br />
  那日,文玉自與楊龍貴拜別之后。一路行來,早到太平府城。天色已晚,尋店安歇。次早起來洗臉,忽聽得頭上烏鴉叫不停聲。文玉道:“好奇怪,烏鴉乃不祥之鳥,怎的在我頭上亂叫?莫不是我父親家中有什么不測呵?爹娘嚇,孩兒只為家貧,不得已遠離膝下,有日客囊充足,早計回家,奉養(yǎng)朝夕???,烏鴉嚇!你既有靈性,前來報我,若果家中有事,你可再叫一聲,向南飛去;若還前途有事,你便叫一聲,向北飛去?!?br />
  卻也奇怪,烏鴉如曉得說話一般,竟叫一聲,向北飛去。周文玉暗想:“時乖運蹇,難道前途有什么災難?”心中甚是不安。

  交過房飯錢房宿,正要出門,只見三四個人進入店中,公差打扮,把文玉上下一看,便問道:“客官有些面善,敢問貴處那里,貴姓大名?”文玉心中暗想:“他問我何故?自古道:平生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北愦鸬溃骸靶∩罩苊挠瘛!辈钊藙邮志湍?。文玉叫道:“你拿我何事?”張鳳道:“大膽狗才!你做江洋大盜,劫了皇杠,我奉本府太爺之命,特來拿你!”取出官票與周文玉看了。周文玉看了大驚道:“我是讀書之人,要往山東,由此經(jīng)過,那里是盜賊!天下同名同姓盡多,不要錯拿了?!壁w祥道:“放你娘的屁!你既是周文玉,我不管你,你自去府堂分辯!”說罷,上了鐵鏈,拖拖扯扯,來到府堂衙門。

  傳票進衙,二府即刻升堂,叫將強盜帶進??煲鄢哆M文玉。

  跪在階下。二府喝道:“你這狗才,為何不守本分,糾合黨羽,打劫皇杠?快快招來,免受刑法。贓物寄頓何處?羽黨何人?

  若有半句支吾,左右取夾棍伺候。”文玉道:“爺爺呵!小人世代書香,家在池州府青陽縣,平生無公私告犯;況打劫皇杠,又無憑據(jù),何可誣陷良民?”梁爺?shù)溃骸拔覇柲?,今要往何處??br />
  文玉道:“小的要往山東登萊衙門,相會兄長?!绷籂?shù)溃骸澳阈衷诘朗鸷胃??”文玉道:“在署中作幕?!绷籂數(shù)溃骸澳氵@狗才,明明是行劫大盜,卻哄本府。本府早已曉得,你要往山東糾合羽黨,前來打探。幸虧早知消息,不然連本府的前程,也送在你手里。左右,與我著實夾了!”

  左右將文玉套上夾棍,三收五敲,文玉可似殺豬一般叫起來。梁爺?shù)溃骸艾F(xiàn)在你的同伙、大頭林三在此為證,還要強辯?左右,帶林三上來!”禁子立刻到獄吊出林三上堂。未知審問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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