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隱逸巧逢有才士接家眷喜見夢中人 話說安、鄧二人下馬步行，走進這條小路，果然窄狹，僅容一人行走。遠(yuǎn)遠(yuǎn)的望去，半里外露出一帶青光掩映，都是些修竹，竹林內(nèi)隱隱的有籬落圍繞。二人步至竹林前，看見籬落中的茅屋了，當(dāng)即走到茅屋門前。但見兩扇柴門關(guān)閉，靜悄悄的，無半點聲息。安、鄧二人站立門外，輕輕叩門，止聽里面有人答應(yīng)，將門開放。原來是一個小童，年紀(jì)十二三歲，望了二人一望，并不認(rèn)識，問道：“尊客從那里來？要尋何人？到此何事？”鄧?yán)衔搪勓?，先上前?yīng)道：“我姓鄧，在二十八棵紅柳樹鄧家莊居??；這一位姓安，是我的朋友，特地有事來求見李老先生。煩小哥替我們通報，一定要來見的?！蹦峭勇勓裕f：“二位少待，等我去通報?！闭f著轉(zhuǎn)身人內(nèi)去了。 安、鄧二人細(xì)看那門內(nèi)景致，但見滿院栽的花草，紅綠映目，夾著有幾竿細(xì)竹，又有小小魚池，旁堆玲瓏石筍，地方雖不甚大，精潔非常，真有不染紅塵景象。二人看罷，稱羨不已。 正看間，只見那小童已出來了，說道：“主人有請?！倍嗣φC衣冠，就要往里行走。那小童道：“且慢著，等我關(guān)上了門?！彪S將兩扇柴扉關(guān)閉，然后在前引路，越過天井，來至?xí)块T口。小童先招呼主人道：“客人進來了。”只見房中走出 一位老叟，年近古稀，須發(fā)蒼白，身高六尺有余，一臉的道氣，身穿布衣，足登芒履，向二人望了望，忙走至滴水檐前，將手一拱，說道：“有勞二公不遠(yuǎn)而來，蓬蓽今日生輝矣。請屋里坐！”安、鄧二人躬身應(yīng)道：“倉猝晉謁，勞動起居，萬乞怨某等唐突之罪?！闭f罷，走進里面。鄧?yán)衔滔葘δ抢侠锸┒Y作揖，隨后安公子上前深深打躬。老叟還禮讓坐，賓主分東西坐下。 老叟道：“敢問二公尊姓大名，府居何處？據(jù)童子說有一位姓鄧的老翁，不知可是江湖有名保鏢的九公么？”鄧?yán)衔堂Υ鸬溃骸安桓?，就是老朽。舍間在二十八棵紅柳樹，離此不遠(yuǎn)。 久欲瞻仰，又恐禮貌不周，因此中止。這一位是敝友，姓安，他的令尊同老朽是盟兄弟。他如今是奉旨到山東，因素仰先生大名，特約了老朽來，一同專誠拜訪。竊幸得睹尊顏，實三生之幸也?！崩羡怕勓裕柕溃骸鞍补钪忌綎|，乃是一位貴官，不知現(xiàn)居何職？”安公子道：“晚生由國子監(jiān)祭酒升授內(nèi)閣學(xué)士，兼禮部侍郎銜。今蒙圣恩，簡放山左督學(xué)使者，欽加右副都御史銜，兼觀風(fēng)整俗使。家大人曾做過南河知縣，今已告職家居，久仰先生有經(jīng)世之才，曾襄巨公幕府，因此家君特命晚生探明府居，親身拜見，面領(lǐng)清誨。若不嫌愚魯，屈駕出山，偕往署中，朝夕傳教，俾晚生有所稟承，不致誤事。上不負(fù)國恩，下不貽民怨，受惠匪淺。不知先生能俯賜矜全，不棄愚蒙否？”說罷，連連打躬。那老叟聞言，嘆息道：“大人請坐，如此降尊忘貴，詢及草茅，其胸襟之開闊可知。令尊翁乃當(dāng)時廉吏，淮安一帶至今頌揚。那談爾音而今安在哉！大人夙受庭訓(xùn)，家學(xué)淵源，此番奉命來東，東魯之蒼生有福。以才而論，大人經(jīng)綸滿腹，又復(fù)謙光，觀風(fēng)整俗，優(yōu)為有余。至於甄陶士林，更是小事，何必咨詢老朽山野之人？老朽年衰識淺， 一無所長，斷不敢膺大人重聘。若以老朽當(dāng)年曾在幕府，那不過是因人成事，徒有虛名而已。請大人另訪高人，老朽實不敢妄領(lǐng)重任?！? 安公子聽他這一番言語，尚未回答，早把鄧?yán)衔碳绷耍煺f道：“李老先生，懷著人家那些文墨話，滔滔滾滾，說了一大套，我這老頭兒不大懂得。我生性最直。有兩句話說你聽聽：咱們做了一場人，總要烈烈轟轟，做出一番事業(yè)，好留個名。 如今山東一省，鬧得這個樣，你該也知道?；噬先缃穹盼覀冞@老賢侄來整頓風(fēng)俗，大概總是為國為民。他怕弄不好，才來求你。這是為公，你為何推故呢？依我說，你就出來整頓一番，不過三年功夫，把山東治好了，他也有名，對得起皇上；你也有名，是救了山東百姓。你瞧好不好？就算山東百姓，他不知道感激你，那頭上的老天，難道他看不見嗎？那一來，你再隱居學(xué)道，包你修成神仙也容易些。你若不管，知道的說你看破世情，高尚其志；不知道的反笑話你光會說，不會行。你老人家再想去罷，我這老頭子話合理不合理？”那李先生聽了道：“鄧翁這幾句話，真是爽快直捷，句句實話，誰敢說無理！但是老朽年邁，精神不繼，難以勝任。也罷，既安大人虛心延訪，欲人襄助，我這里卻有個人，說起來這人的聲名，料安大人也知曉。他的叔父號肯堂，曾為紀(jì)大將軍業(yè)師。那時與我同事，如今退隱溫州。他有個侄兒，號朗山，年紀(jì)四十余歲，論學(xué)問經(jīng)濟，在我之上。他昨日才來，如不嫌棄，我引他出來相見，就此說說，請他入幕襄助，敢保收一臂之力。” 安、鄧二人聞言大喜，說：“快請那顧先生來一見！”李老叟忙到里面套間屋內(nèi)，叫道：“朗山，快出來見見這位貴客！” 果見從屋內(nèi)出來一個人，生得清秀異常，年紀(jì)約四旬以外，身高六尺有余，一望而知是個有學(xué)問的人。走了出來，向鄧、安 二人打躬，口稱：“草茅寒士，今日何幸，得近大人先生?！? 安公子忙應(yīng)道：“先生休如此稱呼！既蒙不棄，何用客套？請坐了，好領(lǐng)大教?！闭f罷，大家歸座。 安公子先將此次奉命，要整頓風(fēng)俗，擬請李老先生出山相助，再三不肯，推薦先生，“不識先生肯屈尊同往否？若能賞駕，不獨晚生叨光不淺，即山左蒼生，亦受惠無窮?！鳖櫪噬降溃骸氨扇擞泻蔚履埽桓腋酥厝?！還請大人另訪名流，鄙人斷不敢奉命的?！鳖櫳偃t讓，那李先生一旁勸駕道：“朗山，士為知己者用。今既安大人殷勤勸駕，一片真誠，你若再辭，太覺寡情了。依我說，你就出山一行，略展抱負(fù)，省得旁人目我等為處士虛聲，將來大事辦了，速即抽身，名實兩全，豈非素愿乎？”那朗山聽說這話，隨答應(yīng)：“既老叔如此吩咐，小侄斗膽應(yīng)命。目下卻不能同行，還要回鄉(xiāng)料理，大約耽擱一月，路上往返二十日。五十日后，必到東省學(xué)院署中，來供驅(qū)策。一言為定，決不食言?！卑补勇勓源笙?，忙恭恭敬敬深打一躬，道：“先生肯下降，山東無難辦之事矣！但望早來一日，免學(xué)生盼望?！崩噬降溃骸安粍诖笕硕?，五十日之期已訂，決不爽約，盡管放心！”他四人說得投機，那李素堂開言道：“既已一面而成莫逆，也不用客氣，等老朽進去端整些山肴野菜，斟上濁酒，大家同飲一杯，擾我一頓午餐，何如？” 安、鄧二人道：“妙極了！我等正要飽嘗先生這山林風(fēng)味，可不要太費事，只隨便家常飯菜足矣。”李素堂道：“山居僻陋，那有甚么美味佳肴？少時不要見笑就是了?！闭f罷，入內(nèi)料理去了。 這里顧、安、鄧從新細(xì)談。顧先生問起鄧翁一生事業(yè)，安公子略述大概。顧生欽佩不已。正說得高興，但見小童已來端整座位，擺下杯箸，從里面端出來數(shù)碟小菜，一壺酒。李老翁 出來讓座，讓鄧?yán)衔淌鬃?，安公子次之。安公子不肯，要請顧先生座，李翁道：“現(xiàn)在我處，他不能僭你；到了貴衙，自然要讓他上坐?！卑补勇犃巳绱苏f，止得告罪坐下。李翁親自斟了一巡酒，說道：“倉猝之間，草草不恭，休嫌簡褻。”鄧?yán)衔痰溃骸袄舷壬挥每吞?。你這酒甚好，但是我這老頭子酒量大，你有多少酒，先說說，我好喝。若酒少，我便留量；若是酒多，我好放量?！崩钗痰溃骸熬撇欢?，大約十余斤還有。 你老人家能飲幾何？”鄧翁道：“十幾斤夠我半頓飯喝的了。 說老實話罷，我每頓飯必得紹興酒十余斤，今日我喝個八斤罷，剩下的你們?nèi)缓?。還有一說：我的飯量也不小，大概一餐飯得五升米，先告訴了主人多煮飯，別吃到半中間無了飯，那可教肚子里受委屈了。”李翁道：“飯倒有，還有大饅首呢，管保你夠吃。”說罷，大笑道：“你老人家真正爽快，老當(dāng)益壯，好比當(dāng)初廉將軍一飯斗米?！编囄痰溃骸吧趺磳④姡∫痪湓?，好吃貪嘴，下作而已?！崩?、顧二人道：“說哪里話！這口福也是人一生帶來的?！彼娜苏?wù)務(wù)f說，果然小童不住添酒，末后端出了兩大碗肉，兩大盤饅首。大家吃了饅首，又添了飯，吃了一個酒空菜凈。李翁問鄧翁道：“吃飽了否？”鄧翁道：“飽了。得了，我這肚皮一點不受委屈了?！崩钗逃谑菐屯邮帐傲送氡K杯筷，擦抹凈了桌子，又拿出茶來，大家飲茶。 九公忽然想起：“我們還有兩個下人同來，現(xiàn)在村外，不知他們餓了買得出飯食來否？”李翁道：“村外有小飯鋪，他們餓了，自然會買；就是乏鈔，但說老朽這里的客人，飯鋪里也賒出飯來。”鄧翁聞言才放心。當(dāng)下安公子對顧朗山約定，一月之后到山東省學(xué)臺署中見面，一切聘金盤費隨后補送。朗山答應(yīng)。李翁道：“如今你們賓東都面訂好了，將來也省卻多少煩文。天氣也不早了，二位快請回莊，明日安大人好趕緊上 路赴任，如何？”安、鄧二人聞言，忙站起身來謝擾告辭。安公子道：“倘蒙老先生不棄，后日有興，屈駕到敝署盤桓數(shù)日，指教些大事，則受惠良多?！崩钗痰溃骸昂髸衅?，但有便老朽必來晉謁?！编囄痰溃骸袄钕壬?，老拙舍下離此不遠(yuǎn)，務(wù)必請你暇時賞個臉，到舍下來，你我談?wù)?，千萬是要來的！”李翁道：“老翁府上改日定要來的。”鄧、安二人這才出了書房往外而走，李、顧二人相送。送出大門，二人一揖而別。出了這條窄路，到得村中，看見馬夫與莊丁，問了他二人可曾吃飯。 二人道：“幸虧村中有個小飯鋪，我二人進去吃了一飽，身邊帶得有錢，給了他剛夠，馬也喂了?！碧鞖膺€不甚晚，安、鄧二人忙上馬，往鄧家莊緊走。 不多一會，已回至家。二人入內(nèi)，鄧翁命人打水洗臉，褚大娘子忙出來問道：“吃了飯不曾？”老翁道：“飯是算吃過回來，早一點吃飯罷?！瘪掖竽镒拥溃骸霸缫杨A(yù)備好了，甚么時候吃都有，但不知去訪那位李先生怎樣了？見著了他未曾？ 又是在那里吃的飯呢？”老翁就將訪那李老翁，到他家中，其人甚好，但是不肯出山，留我二人吃飯，薦了他的盟侄姓顧的，恰好那姓顧的昨日才來訪他，我們今日湊巧遇見，那人年紀(jì)四十有余，是個有本領(lǐng)有學(xué)問的人，約定了他先回家，一月后他到山東省學(xué)臺署中相會，如今我們該差人去迎接家眷去了。安公子道：“明早侄兒動身回到公館，好收拾動身赴任，此是私自潛訪，怕人知覺，不好再耽擱了?！本殴溃骸澳阃跏略谏?，我不敢強留，但舅太太同你那如夫人，我已去接去了。他們?nèi)魜砹?，倒要多留他們住幾天，然后再送上省。好在你此去也還有些路上耽擱，就是早到衙門，住上十天半月，再接家眷也無有甚么不方便的?！卑补又沟么饝?yīng)，說：“不過又要來打擾，于心不安?！碑?dāng)夜歸寢。 次日絕早起來，九公早巳出來擺上送行酒飯。安公子領(lǐng)了情，飲了幾杯酒，吃了飯告過辭。那時內(nèi)眷尚未梳洗，也不去驚動，仍同了馬夫、下人，主仆三人離了鄧家莊，奔官塘大路。 午刻工夫，已到公館，暗暗進去，住了一夜。次日上路，往山東進發(fā)，這且不表。 再說舅太太與長姐、戴嬤嬤同小丫頭、仆婦等，從通州下船，由水路往山東進發(fā)。走了九天半，方到德州。靠了船，正在要尋公館搬上岸雇夫上省，這個當(dāng)兒，是褚一官想起來了，說：“此地離鄧家莊不遠(yuǎn)，不過百里之遙。想那安公子原說要到莊上見九公，訪那李師爺，何妨專個人去通知老翁，叫他來接這家眷，到莊上少住數(shù)日?！敝饕庀攵?，就與各家人商議妥了，差了馮小江飛速去報信，這里故意耽擱，說公館還未尋好，暫在船上住一二日罷。就是上岸，也得要慢慢雇車雇轎。太太們哪知其中原委，當(dāng)做真的。無巧不成書，馮小江剛走出去二十里，正碰著鄧家陸葆安與莊丁前來迎接，彼此見面，說明緣由。馮、陸二人忙回到船上，將鄧九公已經(jīng)見過安公子，同去訪那李先生，如今是趕緊赴任，至于家眷接到鄧家莊，好在不遠(yuǎn)，由那里進省動身，也是一條大路，不過多繞道百余里。那老翁遣人同來，一定要接了去的。家人們把這一番話稟過舅太太與珍姑娘，說是明日就可動身，路上止住一站，便到鄧家莊，雇車雇轎請示下來，即刻能雇定的。那舅太太本來與褚大娘子說得上來，又聽人說那姨奶奶天真爛漫，如今養(yǎng)了雙生兒子，倒要去看看。況且鄧?yán)衔糖榱x萬不可卻，好在來去數(shù)日也耽擱不了甚么大事。珍姑娘更不用說，想念那二姑娘非止一日，此番來山東，巴不得與他相會，生怕不走旱路，錯過機會。如今聽說來接，心中好不喜歡，忙問舅太太道：“鄧九太爺既然來接，咱們總得去走一趟。”舅太太點頭應(yīng)允。 那時褚、陸、馮、趙四人都在一處，又有家丁與打雜的伺候，登時就去雇車雇馱轎，還有馬匹，雇妥了。次早就船上行李一一收拾起來，將細(xì)軟東西捆成馱子，用騾子馱，其余俱裝大車，言明轎車騾馬一直雇至省城交卸，先繞道至鄧家莊，耽擱五日功夫，若耽擱日子太多，五日以后每日貼給喂養(yǎng)飯錢，立下合同，寫了車票，先付定銀，其價沿途支領(lǐng)。凡一切雇車轎等事，皆褚一官辦理，本是熟手，又是久走江湖的一個行家，誰敢欺他？行李裝好，付了船錢，仍在船上用了早飯，那天不過已刻。舅太太、珍姑娘等離了船，升了馱轎，動身往鄧家莊來。那天止走了六十里，在一個鎮(zhèn)市上看了店，住宿一宵。次日走了七十里，已到鄧家莊了，那天剛交未末申初的時候。 且說鄧九公自安公子去后，計算去接舅太太的人，一天可以趕到碼頭，雇好車轎，即刻起身，兩日功夫可以必到，大約快來了。忙吩咐褚大娘子預(yù)備下馬飯，收拾出房間，好款待客人。外面也叫莊丁們收拾出家人們住的所在，喂牲口卸車的地方，一樣樣都料理好了，專等客來。那里面最高興的是這位實心眼的二姑娘，自己梳頭洗臉，搽脂傅粉，換新衣服，插戴花朵，不必說了；連那幾個月雙生孩子也給他搽粉點胭脂，帶上手鐲，掛上金銀鎖，把那上好的東西都搬出來，擺了一桌子。 他意思是給那干妹子瞧瞧，并不是賣弄他有錢，是個財主。 閑言少敘。那安家來的客到了莊門外，褚一官跑了進去，一路走，一路嚷叫：“莊丁們快開大門，客人到了！”登時開了當(dāng)中大車門，讓馱轎好走，隨后車輛也到，一齊由車門而入。 那時里邊女眷早已迎了出來，那舅太太與長姐下了馱轎，正扶小丫頭、戴嬤嬤往里而走。早一眼看見了褚大娘子在前，姨奶奶在后，還有褚大娘子那個孩子與老婆子。舅太太是都不認(rèn)得，姨奶奶長姐是都認(rèn)得的，那二姑娘呢，也不認(rèn)得舅太太。彼此 見了面，褚大娘子忙迎了上前，叫了聲：“舅母，長姑娘，難得今日你可來了，一路上好呀！干娘同兩妹子怎么不來？”一面說，一面道了萬福，拜了兩拜。舅太太也忙回答問好，說：“你干娘同兩妹子都問好請安，這一位想是姨奶奶了。”正要同他萬福，哪知這二姑娘緊走了一步，到了舅太太跟前，竟請下安去?；诺镁颂€禮不迭，忙用手拉了他的手，說：“好一位姨奶奶！真是有福氣的。怎樣行此大禮，這個如何敢當(dāng)？” 說話之間，長姐忙上前叫了一聲：“姐姐，想得我好苦，今兒可見著了?！倍媚锫犃诉@話，忙走上前，一手拉了長姐的手，才說：“我的好妹子，你如今幾時做了新娘子？我還未曾給你道喜呢。我那一天晚上做夢，夢你來了；穿得花紅柳綠，象個新娘子。我說了，老爺子、姑奶奶還不信。及至少大爺來了，才曉得一半。還是跟來的那爺們，才細(xì)細(xì)的告訴了，我們才知道你如今是做了姨太太了。我今天也見著你了，到底我這夢靈不靈！”長姐聽他這些話，羞得面上通紅起來了。褚大娘子忙說：“我的小媽，你別說這些閑話，快請他娘兒進去坐，快預(yù)備茶飯。他們走了一路，肚中想必餓了?！庇谑谴蠹彝锒?。 要知二姑娘、長姐怎樣親熱，說些甚么話，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