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且說石祿，他從火龍觀逃出，一邊跑那火是一邊燒，不由心中生氣，遂說：“好你個嗄吧噗的老雜毛，你這個火真利害呀！所以跟上我啦！我下水去瞧你怎么樣？說著跑到河岸，噗咚一聲跳下水去，那火自然是滅啦。石祿來到水中，將火息滅，便三坐水從河底往西而去。那老道令人撒網(wǎng)，那里能撈著他呀？那石祿從此往西，自己心中所思，如今馬也沒啦，想到此處，用手摸左邊的壓耳毫沒有啦，又一摸右邊的壓耳毫只剩了一半，不由心中一怒，把渾身衣服全撕啦，靴子也扔啦，來了個赤光光。提鏟往西而來，他學的乃是江豬浮，自己在水底下直走了一夜。他在水中行走，與地上走一個樣，直走到水中亮啦，他知道天也亮啦。急忙提氣上來，換了一口氣。往東一看，太陽尚未出來，踩水而行，水皮在他臍下，露著半截身。自言自語的說：“這個白燈籠，你怎么還不出來呀？誰叫你從那邊出來啦？我是上何家口哇，這夠多遠呀？”說著話長身一看，西邊有一片樹林。石祿浮水來到正西，那片松林是在南岸，到了切近，他上了岸。低頭一看自己，倒是不大好看，連忙到了林中一蹲，用雙鏟一擋，心中暗想，只可等著有人經(jīng)此過吧，他得脫下褲子來，給我穿上。

不言他在松林等著劫褲子，忽聽西邊有人喊：“小六兒，天到甚么時候啦？你還不家去吃飯去？”石祿一聽有人來啦，連忙一分雙鏟，跳出林外，說道：“你別喊啦，我沒褲子穿，你脫下褲子來吧，小子。”及至到了林外一看，原來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婦人。石祿一見，忙喊道：“哎呀，是個老媽媽呀，我可不要啦?！币晦D(zhuǎn)身噗咚又跳下水中去啦，那老婦人一見，回身便走，嚇得心中突突亂跳。自己暗想，這個人雖是粗人，他倒知三綱五常。倘若是個渾人，他一定的要我褲子穿，那時我也無法。我褲子被扒，叫老身我怎樣的回莊呢？一邊想著，便回到了閻家堡。到了堡中，便跟自己的兒子一說。他兒子名喚閻成，他一聽說道：“娘啊，咱們家中有些個敷余舊衣服，可以給他送了去，我答報他對待您的禮處?！碑斚滤尥跏希瑥南渲姓页鲆簧碓掳撞家鲁鰜?，一直來到林中。大聲喊道：“那一個黑大漢，快快出來！我給你送衣服來啦。”到了林中一看，沒有人。只可又喊了一聲，那石祿在水中一聞此言，急忙出半截身來。說道：“小子，你送衣服來啦？拿來吧小子?！遍惓梢豢?，說道：“方才是你跟老娘要褲子來著？”石祿說：“對啊。老娘的衣服我不能穿?！遍惓烧f：“好吧，你上來，這是老娘叫我給你送了來的，你上來穿呀。”石祿看他是男子，這才上了岸。接過來一伸袖子，連忙說：“閻子呀，你拿回去吧，要是有大個你再拿來，要是沒有啊，那你就不用來啦?！遍惓烧f：“是啦吧?！北隳弥卵澴呃?，是一去未歸。石祿只可在這里等著吧。

太陽平西，從西邊來了一匹馬。馬上一位花白胡須達官，這匹馬是干黃顏色，身高丈二，螳螂脖，龜屁股蛋。細七寸，大蹄碗。錐子把的耳朵，鞍鮮明。見馬上這位老達官，此人跳下馬來，身高有九尺，身體魁梧。紫微微的一張臉，滲白寶劍眉，斜插入鬢，通官鼻子。四字?？冢B鬢落腮白胡子，白的多，黑的少。頭戴青緞色軟扎巾，身穿青緞色大衣。薄底靴子，斜披一件青緞大，上繡萬福留云。飄帶未結(jié)，鴨蛋青的里兒，肋下配定金背砍山刀。黑沙魚皮鞘，真金什件，真金蛤蟆口，金吞口，藍緞子挽手。那老者把馬勒住，定睛觀看，見面前這人，身高丈二，虎背熊腰，真是一條好漢子。可惜上下無有一根線，掌中一對軍刃，太已眼熟。一時想不起來，遂問道：“黑漢你這是干甚么呀？”石祿說：“這是喪的?！蹦抢险哒f：“喪不喪我不管，你是作甚么的？”石頭說：“我是要褲子的?！崩险哒f：“你穿褲子，穿褲干么??？”石祿說：“你不給褲子，你把馬給我，我賣馬買褲子。”老者一聽，心中暗想，我保鏢一輩子啦，有要銀錢的，有劫東西物件的，真沒聽說過劫褲子的。想到此處，說道：“黑漢，你先等一等。少時我收撿收撿，能給你褲子就給你，不能給你褲子，也得給你馬?！笔撜f：“好吧?！闭f完那老者下馬，收拾緊襯俐落。那石祿又回到松林，凈等人家給他褲子。誰知那老達官收撿齊備，伸手拉出金背砍山刀來，說道：“黑漢，我到是打算給你，可惜我這個伙伴他不愿意。”說著用二指一指砍山刀，石祿說：“好哇，你要打算跳跳哇？那是白給?！崩线_官問道：“你叫甚么名字？”石祿說：“我姓走，名叫走而大。家住大府大縣大村，樹林子沒門。你拿拉子呀，我不用啦?！闭f著將雙鏟扔到林中，老者以為他是個粗魯人，原想用刀劃他一下子，也就把他嚇跑啦。想到此處，上前摟頭就砍，石祿往旁一閃，伸手抓住了刀背，往懷中一拉，翻身跺子腳就登上啦。那老達官一時閃不開，退出五六步去摔倒在地，噓噓直喘。石祿上前說道：“老頭兒，我沒使多大的勁兒，再用力你就死啦。”老達官爬起，細看他那對兵器，一時想不起名字來。正在此時，西邊又有馬蹄聲響，老者說：“你聽西邊有人來啦?！笔撜f：“好哇，來了個年輕的我劫他的褲子，那就不要你的啦?！闭f著話石祿往西一看的工夫，那老者心中暗想，我今晚算栽啦，也罷，待我使毒招吧。想到此處拾起刀來，雙手掄刀直奔石祿腦后砍來。石祿聽見后面金刀劈風，他忙使了一個倒踢紫金冠，將刀踢飛?；厣黼p拳就打，老者往后一閃，石祿使了一個裹合腿，竟將老者抽倒在地。石祿上前將老者按住，口中說：“你爬下吧，小子，這回非扒你褲子不可?！闭诖藭r，西邊那人到，往林中一看，不由心中大怒。原來有一黑漢，按著他兄弟啦。

書中暗表，來人乃踏爪熊竇珍，被按的人乃是青爪熊左林。只因二人送鏢回頭，左林新買一匹馬，他一時高興，押馬下來，弟兄才走單啦。今晚在此被人踢倒，竇珍趕到，大聲說：“手下留人！”這才細問情由，石祿一聞此言，早跳出八九尺去，用目觀瞧，竇珍問二弟：“這是怎么啦？”左林細說一遍。竇珍說：“咱們弟兄，保鏢一輩子啦，還真沒聽說要褲子的。”左林說：“兄長可多要小心了，這個黑漢可扎手?！笔撘豢?，這個老頭，身高九尺開外，胸前厚，膀背寬，面如古月，鼻直口闊，大耳相襯，頭戴一字甜瓜巾，頂門一個茨菇葉，突突亂顫。身穿青緞色綁身靠襖，藍緞護領(lǐng)，絨繩十字絆，藍絲鶯帶扎腰，雙疊蝴蝶扣，青紡綢底衣，魚鱗灑鞋，藍襪子，青緞色的通氅，用藍綢子堆出來的蝴蝶花，飄帶未結(jié)，露出水紅里兒，肋下佩刀，大紅緞子挽手，黑沙魚皮鞘。青銅什件，真金通口。來到當場，問道：“黑漢你的褲子呢？難道說你從家里出來，就沒穿褲子嗎？”石祿說：“不但褲子沒啦，就連馬也沒啦。小子你們兩個人認識嗎？”竇珍說：“認識。”石祿說：“這就好啦，我不要這個紅的，我要你這條黑的吧。”竇珍說：“黑漢，你滿口胡說！你要我的褲子，我穿甚么呀？”石祿說：“你不會兩個人穿一條嗎？”竇珍說：“二弟呀，你我好了半輩子，還真沒夥穿過一條褲子呢！”石祿說：“你們不會商量著穿嗎？那么你們穿著褲子，我光著眼子嗎？”此時竇珍細看他的兵器，忽然省悟道：“哎呀，二弟呀，他這一對乃是短把追風荷葉鏟?！弊罅值溃骸皩玻诲e是這個軍器，這是石錦龍所使。”竇珍笑道：“是了，我也想起來啦，劉榮已將石祿請了出來啦，大半他們?nèi)攵蓟仡^，他準是石祿?！彼靻柕溃骸昂跐h，你姓字名誰？說出真名實姓，家在哪里？要那條我給那條?！笔撜f：“要你那條黑的。”他一出世也就掉在晚輩窩里啦，一有胡子，就是長輩。要與石錦龍論左右的，那可太少啦。后套有一位八卦震乾坤賽九公，姓谷名叫谷凌川。那個是石錦龍的長輩。除去那位劍客，其余是平輩居多。這一來石祿可吃了虧，一見有胡子的，那就沒的可說，不是叔父，就是伯父。今天他看見他二人，不由心中暗想，不用說，這兩個老頭，也跟咱爸爸有交情。怎么這么些個人跟他玩呢？聽人家一問，忙說：“老兒，你們兩個人有朋友嗎？”左林說：“我們沒有?！笔撜f：“你沒有，他有沒有哇？”竇珍說：“我朋友倒是多啦，你說誰吧？也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你說出來，我要認識，我就把褲子給你。你就報上真名實姓來吧。我們就把褲子給你?！闭f完二人是鼓掌大笑。石祿說：“我一說出，你們就得認識。”左林說：“你說吧，認識就給你?！彼思毧催@個黑漢，壓耳毫剩了一半啦，護心毛有長有短，不知是怎么回事。竇珍說：“二弟呀，這幸虧是一股背道，這要是在大道之上，往來之人是多的，那是咱們哥倆就算栽啦。”石祿說：“我住家在夏江秀水縣，南門外石家鎮(zhèn)，姓石名祿，人稱穿山熊，大六門第四門的?！备]珍一聽，看他這對軍刀，與他年歲相貌，準是石錦龍之子玉藍兒。遂說：“二弟，我聽說你們大家一同入都交鎧，他怎么一個人走單了？這要是遇見蓮花黨之人，出了個鬼計，他遇了險，那劉賢弟他怎么對這石錦龍啊？二弟呀，我看此人，要真是石祿，就憑他這身橫練，有個三五個，還真不是他的對手?！边@才大聲叫道：“你大半是玉藍石祿吧？”石祿一聽說道：“對啦，這你合適啦吧？”竇珍說：“我合甚么適啦？”石祿說：“你一知道我是玉藍，那你就跟咱們爸爸有交情?！备]珍說：“你先不用說那些個，我問一問你，你可是玉藍？”石祿說：“我不叫玉藍，我叫石祿。我聽大清告訴我說，除去我爹娘以外，誰要叫我玉藍，我們兩個就得跳一跳。”左林一聽，不明白他這話。在他們一想，以為大清必是一條狗。遂問道：“大清咬你不咬？”石祿說：“咬我，每天咬我兩回?！弊罅终f：“他管甚么呀？”石祿說：“他竟給我們出主意?！备]左哥倆一聽，這是魯清。忙問道：“這個大清是魯清不？”石祿說：“對啦，是魯清。你別說啦，把褲子給我吧?！备]珍說：“你先等等吧，你說說家中還有甚么人？”石祿說：“有咱們爸爸石錦龍，還有二叔石錦鳳，三叔石錦彩?！备]珍一聽，又問道：“還有一個石錦華，你可認得？”石祿說：“我知道，那是我四叔?！备]珍說：“你二叔三叔，你見過嗎？”石祿說：“我見過?！备]珍說：“二弟，要提錦龍辦事那可稱第一，他親弟兄三人，全在鏢行做事，揚名四海。叫叔伯兄弟錦華，在家執(zhí)掌一切。老四刀法利害，借著三個兄長的名姓，也在外保了些次鏢，名氣也不小。”又問道：“石祿啊，你有舅舅沒有？”石祿說：“有，我舅舅是馬子?！备]珍說：“怎么叫馬子呢？莫不成他姓馬嗎？”石祿說：“對啦，聽咱們老娘說過，馬子是圓的。他手使一條鞭?！弊罅终f：“是啦，一定是那單鞭將馬得元，掌中一把算盤子鞭，專打金鐘罩。”石祿說：“對，快把褲子給我吧。”竇珍說：“玉藍呀，行路的人，誰能帶著敷余的褲子呢？你回家見了我妹妹一說，我是竇珍，他就知道了?！笔撜f：“我沒有妹妹?！备]珍說：“你娘就是我妹妹?！笔撜f：“你娘就是我的妹妹，你回去跟他一說，他也知道。”竇珍說：“你錯啦，我妹妹是你娘親?！弊罅终f：“您那樣跟他說，他還是不明白?！备]珍說：“你要是裝糊涂，這條褲子我撕了也不給你。”石祿說：“大清說的，叫我小名，就得跟我蹦一蹦?！备]珍說：“你別聽他的?！?br />
說話之間，先將大氅脫上來說：“你先把他穿上。”石祿說：“這個不是褲子呀?！备]珍說：“你先穿上啊，誰行路還帶幾條褲子呀？”石祿只可接了過來，穿上一看，下邊將到磕膝蓋。遂說：“有咧，我不這么穿啦?！彼f著又脫了下來。拿起底襟來，雙腿伸在兩只袖子里，當褲子穿。笑道：“嘿，拿一根絨繩來，我好結(jié)上?！备]珍當時又解下一根絨繩來，結(jié)好了，一摸后邊還露著屁股。遂說道：“我還露著屁股呢?！弊罅终f：“來，你再穿上我這件大氅?！闭f著便將大氅遞了過來，石祿穿好了說道：“你們兩個人到是誰呀？”竇珍說：“我姓竇名珍，人稱踏爪熊的便是?！弊罅终f：“我姓左名林，人稱青爪熊的便是?！笔撜f：“你姓竇，他姓左。我把你們兩個人當面碼兒吃了得啦?！弊罅终f：“那叫甚么呀？”石祿說：“叫豆嘴吧。”左林說：“那成甚么啦？得啦，見著你父親再說吧?！边@便是看父敬子。只因錦龍他弟兄在江湖上交往太好，無一不佳，真是對待誰，也是忠信待人，不分厚薄，永遠是一個樣兒。那石錦龍作事，也是屈己從人，所以才維持下許多位賓朋。書說現(xiàn)在，當時他爺兒三個，拉馬匹出松林，往上行走，直走到天黑，來到一座村口里面，找了一座店，拉馬進去喊道：“店家。”當時出來一個夥計，說道：“這位請這里來。”說著話把馬匹接過去，左林說：“你們有上房嗎？”夥計說：“有?！北銓ⅠR上東西物件取了下來，將馬交與別的夥計，拉到后面。他便同到北上房三間，石祿將雙鏟放到西里間，對夥計說道：“二格呀，端菜撿饃饃，我還餓著啦?！备]珍說：“夥計，你先來一桌酒席，給我弟兄打盆臉水來。”夥計給打來臉水，沏上了茶。那屋中石祿一個人一吃。竇珍看他狼吞虎咽的足吃一氣，忙問道：“石祿你幾天沒吃飯？”石祿說：“從昨天晚上就沒吃?！备]珍說：“怪不得啦。”他吃完了之后，左林老哥倆才吃。吃完之后，問好夥計，便出去買了一身衣服，拿回來叫石祿穿上。石祿不穿，左林又出去買了一身來，他還不穿，左林說：“誰知道你穿甚么色的衣裳呀？”石祿說：“榮兒知道?！备]珍說：“榮兒姓甚么呀？”石祿說：“我還不知啦，老娘說的，差色的衣服我不穿，得啦，我就穿這個吧，咱們口子上再說吧?！碑斚赂]珍將兩身衣服包在一處，店飯錢還清，應用物件拿著，三個人往外行走，上大道直向何家口而來。三個人曉行夜宿，這一天到了何家口。左林到了鎮(zhèn)里一看，有座火場，竇珍一發(fā)怔，三個人在呆著，莫不成吉祥店被火焚化了嗎？此時那祥平店店門就開啦，姜文龍來到外面，東西一瞧，看見正西站著左林竇珍，連忙走了過來，說道：“二位仁兄在上，小弟文龍與二位兄長行禮。”左林忙說：“大弟請起，不要行禮，我來問問你，這吉祥店怎么失了火啦？”姜文龍說：“二位兄長，您請到祥平店里面一敘，此地不是說話之所，您千萬別著急，到了里面便知分曉?！碑斚滤麄兯膫€人進了祥平店。關(guān)好了店門，來到里面，認得的大家見禮，不認得有人給引見。劉榮一看石祿也回來了，心中大喜，知道他沒有差錯，一來對的住石家，二來對的住這馬。遂問道：“玉藍，那天你從廟中逃下水去，怎么到如今才回來呀？”石祿說：“我在樹林子劫褲子穿來著，碰見豆嘴啦，這才一同回來?！濒斍逭f：“劉大哥，您快去與他買一身去吧?！眲s點頭，便將石祿帶了出去。先去洗完澡，然后來到鋪中，買好衣褲等件，一齊回了來。劉榮便將大氅及絨繩，還了他二人。竇珍說：“得啦，我這個大氅不要啦?！濒斍暹^來說：“老哥哥您為甚么不要了？”竇珍說：“他把我大氅當褲子穿，我還要他作甚么？”左林笑道：“劉大弟你有所不知，我大哥因為那脖子領(lǐng)窩正在他襠中，看見不好穿啦?！濒斍骞恍?。說道：“竇大哥，您今年多大年歲啦？”竇珍說：“我今年七十有八了?！濒斍逭f：“您跟石錦龍有交情沒有？”竇珍說：“不但與他神前結(jié)拜，與馬得元也是親弟兄一般?！濒斍逭f：“還是呀，拿他不是當自己親兒女一個樣嗎？再說石祿是個童子體，橫練在身，他沒跟女子接近過，您穿上還給他壓歲數(shù)?！备]珍一聽，這才穿好。杜林在旁笑道：“魯大叔哇，這個大衣，還會變戲法哪?！濒斍逭f：“得啦，杜林，你別給他們爺兒倆對湯啦?！倍帕终f：“石大哥，您瞧見沒有？變了大腦袋瓜啦?！笔撜f：“豆嘴，小棒捶跟我說啦，管你叫大腦袋瓜?！彼换仡^，看見了杜興，忙說道：“小棒捶，他是誰呀？”杜林說：“他是我兄弟?！笔撜f：“那我管他叫一對小棒捶?！闭f著，何斌從外面進來，身穿重孝，遂問道：“何斌，你為甚么穿新衣服?。俊焙伪笳f：“好嗎，我別這樣穿啦，要照這個樣的穿，那我們家就全完啦?！濒斍逭f：“列位先壓言，二位仁兄先別著急，您就別抱怨我二哥啦，事已至此，那咱們就想正經(jīng)主意吧?！弊罅终f：“何斌呀，你就上前給你魯大叔跪倒磕頭，叫他替大家設法，累碎三毛七孔心，我等弟兄，聽他的調(diào)遣，好入西川，與你爹爹報仇雪恨?？墒俏业瓤匆豢次掖蟮苁淄??！濒斍逭f：“您不用瞞，不但是您一位，是來的主兒，我全滿沒叫看?！备]珍說：“怎么不叫瞧呢？”魯清說：“因為他生來維持太好，誰跟他全有過命的交情，誰一見也得背過氣去，那時叫了過來，容易受傷，倘若有一時不便。”

石祿說：“大清啊，大何那里去啦？”魯清說：“諸位我與石祿說話，你們諸位可別打忿。”遂說：“石爺，大何你想不想？”石祿說：“我想大何?！濒斍逭f：“你認得峰子？”石祿說：“我認得峰子，不是大峰子二峰子，不是跟蓮在一塊嗎？”魯清說：“是呀，不是被你抓住的嗎？”石祿說：“是呀?！濒斍逭f：“咱們大家?guī)е徱贿M京，那二峰子奔了川啦，把蓮的兄弟給叫了來啦，峰子拿冰鉆把大何給咬啦，鐸才拿拉子給拉啦?！笔撘宦劥搜裕瑲獾盟寥フ?，忿恨不已。說道：“清兒呀，我得看看大何，他不理我，我上西川找他們?nèi)ァ！濒斍逭f：“你不用看，大何叫他們給咬睡啦。鐸說啦，不叫大何理你，他要一理你，鐸還拿冰鉆咬他?！笔撜f：“那么我叫大何，大何就不理我啦？”魯清說：“對啦，那個鐸說的嗎，不叫他理你。”石祿說：“我得瞧一瞧大何?！濒斍逭f：“諸位，是咱們年輕的可以奔北里間，年長的可千萬別去。”又叫姜文龍賢弟，可將北里間窗戶打開。文龍答言，當時將上邊窗戶支開，下邊這扇也摘了下來，大家這才來到西房。

朱杰、電龍他二人緊行幾步，趕奔西房。石祿一回手，說：“小子，你們是干么的？”魯清上前說道：“石爺他可不是外人，他跟咱們爹有交情。”石祿說：“他們叫甚么玩藝呀？”魯清說：“這位是朱杰，那位是電龍?！笔撜f：“他們兩個人認識大何嗎？”二人說：“認識。”石祿說：“朱子、電子，大何跟我好，我叫大何去?！闭f著話他先到了北里間，上前將蒙頭紙拉了下來，看見哽嗓間，有一個血窟窿，他連叫了三聲：“大何呀！大何呀！”他在屋中一叫不要緊，外邊上年歲的達官，跌倒了一片。魯清說道：“石爺你別叫啦，大何不敢理你，他一理你，西川銀花溝的普鐸，就拿拉子咬大何。你看這個，他是叫蜂子給咬的。”石祿抱著何玉的死尸是放聲大哭。他這一哭不要緊，是年輕的主兒，全落了淚。急得大家是擦拳磨掌，杜林說：“魯叔父，您把我石大哥安置一個地方，我們大家好撅叫。”那些位年老之人，當下將石祿勸住。外邊眾人撅叫老少的達官，通盤安置齊畢。杜林說：“列位叔父伯父，咱們大家想法給我何伯父報仇也就是啦?！贝蠹揖愣键c頭。魯清在屋中說道：“石爺，你可別哭啦。你一哭你看外邊大家滿全掉眼淚，大何與蜂子咬睡啦?！笔摫е斡竦哪X袋，說道：“何呀何呀！你可不理我啦，大清啊，你可帶我找鐸去，為甚么大家不在家，就把大何給咬啦？”魯清說：“那是一定，我?guī)阏诣I去！”說話之間，遂將蒙頭紙給何玉蓋好，一切整理齊啦，說道：“石爺，咱們大家上正房說話去呀?！濒斍逡慌雒妫椭朗撌莻€實在人，對待誰全是真心實意，并沒有虛情假意。石祿說：“等一會吧，我想何，何跟我好，有甚么好吃的，何都給我吃?！濒斍逭f：“大何給你吃，二何還給你吃哪？”石祿說：“大何我沒看著就叫鐸給咬啦，這個二何我得看著點吧?！濒斍逡豢?，他是不走了。遂說：“何二哥，您在上房叫他吧，不叫他不走?！焙蝿P這才叫“玉藍”，石祿說：“是啦”，這才出了西屋。大家一同來到上房，何凱說：“玉藍呀，你想我哥哥不想？”石祿說：“你哥哥我不想，我想大何。”說著話一轉(zhuǎn)身，一把揪住了魯清，說道：“大清呀，你帶我找鐸去！我看見鐸把他抱住，你們大家必須拿拉了跟冰鉆咬鐸，非把他咬睡啦不止啊?！焙伪笳f道：“魯叔父，這如今我石大哥已然回來啦，接請?zhí)囊褋砝?，沒接請?zhí)囊驳嚼?，您得出主意。往上說我叔父伯父，全跟我爹爹神前結(jié)拜。我兄弟哥哥捧我何斌一場。夠奔西川銀花溝，殺普鐸報仇雪恨，咱們眾人滿全來到此處啦。可是那一天起身呢？”魯清說：“何斌呀，此事可不要忙，忙中有錯，咱們?nèi)耸嵌嗟?，那一個主意高，從著那人的。再說咱們從此起身，殺奔銀花溝，人多勢眾，風聲也大，咱們?nèi)呃?，你說這里留人不留？又應當留那一位呢？再者說上年歲的全跟我何大哥有交情，你說應當留下那一位呢？誰要在何家口等著，那不是畏刀避劍，怕死貪生嗎？這個說這個，那個又說那個?！濒斍逭f：“你們大家有千條妙策，我有一定之規(guī)。那莫家村的小哥五個，你們是小哥七個，你們大家在一處，可以商量商量怎樣的辦法，你們大家商量好了再說。咱們是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誰的主意高，使誰的主意?！闭f完他轉(zhuǎn)身往外?！澳銈兇蠹以谝惶幧套h，待我出去散逛散逛，我心內(nèi)亂成團了。”他們大家在一處商量。

魯清一個人出來，先到東村頭看了看，又走到西村頭，火場上看了一遍。忽然抬頭一看，東村外跑進一匹馬來，馬上一人。魯清心說：原來是我的仇口來啦。他雖然是我的仇口，因為我不是他人對手，可是他與我兄長神前結(jié)拜，凡是不得實惠的主兒，多好說朗言大話。他曾在我面前說過。不論他項長三頭，肩生六臂，無論是誰，也踢不了我一個跟頭。手按地，我花面鬼就信服他。今天我非陰他一下子不可?？此T馬過去火場。魯清不由的鼻子眼里一哼吃，說道：“佟大哥，你跟我有仇，難道說你還跟我何大哥有不合嗎？”花面鬼佟豹一聞此言，連忙撥轉(zhuǎn)馬頭，來到切近，翻身下馬，笑道：“魯賢弟，你在此作甚？”魯清說：“不怨人說，不跟你們邊北的人交，就因你們有一種不好的毛病，永遠是事在人情在，人不在立時就不理?！辟”f：“你這些個閑話，朝誰說啦？你這個話從那說起呀？”魯清說：“佟大哥，那么您看見這里有片火場，您怎么騎馬就過去啦？這不是新印嗎？你怎不問一問呢？”佟豹說：“魯清，你是不知，人要是一結(jié)拜，就應當人不在義還在，皆因你在此站著，所以我沒下馬?！濒斍逭f：“你別借臺階啦，你跟我姓魯?shù)乃赜袙冻穑墒桥c姓何的，當然沒有哇。因為我那何大哥招不出來這個，佟大哥您與我何大哥神前結(jié)拜，真是滅不了神靈！我何大哥的魂靈，纏著馬的四條腿?！睍邪当?，佟豹是從家中起身，是趕奔兗州府送鏢，將鏢行之事，交好了杜家五獅子，他才起身。那鏢走的是水路，送到兗州府北門外，同紀綢緞莊，完全是反貨。他臨行時問：“杜萬，你大叔二叔呢？”杜萬說：“上何家口啦?！辟”f：“你們把把鏢船拴系齊畢，將車送回佟家莊，我直奔何家口。”杜萬點頭?；婀磉@才騎馬走，一路之上無事到了此地，才遇見魯清。二人正在此相談。佟豹說：“魯清，你怎么說我何大哥陰魂纏繞我呀？”魯清說：“您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佟豹說：“我是真不知道。”魯清說：“何大哥死啦。”佟豹說：“得甚么病死的？”魯清說：“我們大家進都交寶鎧，你知道不知道？”佟豹說：“我也不知道?！濒斍逭f：“我們?nèi)攵甲吆?，正北十三川，?zhí)掌川口的人，是貴地人。他帶著一個書僮，此人住在吉祥店里，那時就是何大哥一人在家，那人夜間要吃茶，何大哥便叫夥計給燒茶。那人說我們不潔凈，叫他書僮去燒水，那個僮兒才十幾歲，焉能有用呢？廚房的柴草，他一個弄不俐落，要出個錯啦，那可怎么好??？邊北之人說：不要緊，他要是把店給你燒啦，我給你蓋一片樓房。后來就叫小僮去燒水，我說佟大哥，您說巧不巧？真是失了火啦，所以落了個火場。您看這個邊北之人還真沒走，我何大哥叫他賠。此人手使一對短把追風鏟，跟石錦龍使的一個樣。邊北之人說：“你們這里不是何家口嗎？何大哥說：是。那人說：此地有個為首的，姓何名玉外號人稱分水豹子。何大哥說：不才就是我。那人說：好，我正要找你過一過家伙。當時兩個人動了手，那人打出一個臥看巧云鎖喉鏢，就把咱們何大哥給打啦。咱們何大哥在世之時為人，大家老鄉(xiāng)，用絆腿繩將此人捉住，繩縛二背。后來我們交鎧回頭，全叫他給數(shù)啦。人家還說出無論哪一位，若說出我是哪一川，哪一寨的，道出我的名姓，那時我立刻任憑你倒縛二背與何玉祭靈?！辟”f：“魯清，此人在這里沒有？”魯清說：“在這里啦?！辟”f：“他若在這里，你去把他叫出來。我與他分上下論高低，我將此人捉住，好與我何大哥祭靈?！濒斍逭f：“佟大哥，這也是何大哥的陰魂，才將您引到，我們正要遣劉榮前去請您去呢，此人的武功特好?！辟”宦牐B忙收拾緊襯俐落。魯清說：“大哥呀，我可是無名之輩呀，跟他比可到不了一處，您可跟我面前夸過海口，誰也不是您的對手。”佟豹說：“那是當然，除去我大哥石錦龍、左道長等幾個人外，我這

話說大啦。無論何人，也不是我的對手?！濒斍逭f：“是呀，您在此等候，待我把他叫出來。”
說完了他回到祥平店，到了里面，見了眾人問道：“你們大家參酌好了沒有？我今天有個仇人，可跟我何大哥神前結(jié)拜，我非陰他一下子不可，陰完了我還讓他拔刀相助?！毙靽鴺E說：“魯二弟，你又陰誰一下子？咱們可正在用人之際。”魯清說：“不要緊，徐大哥您盡管放心，這個主兒與我何大哥過命。”徐國楨說：“要是過命，那就不必陰他。”魯清說：“您不知道，他太拗，非得陰他不可?！毙靽鴺E說：“劉賢弟，你出去看看去是誰？”劉榮轉(zhuǎn)身形往外走，來到影壁頭里一看，原來是花面鬼佟豹。心說：原來是他呀？這個人可實在是拗，這回非讓他碰個硬釘子不可。魯清追出來，說道：“劉大哥您可別管，咱們這一片人全讓他給數(shù)啦，佟大哥的武藝，比咱們?nèi)撸瑸樯趺床唤o咱們出一出氣呢？”佟豹在前場見了劉榮，過去跪倒行禮，后來因為他勸過劉榮一次，佟豹恨上他啦。從那次見了劉榮，不行大禮啦，就是一抱拳，騎馬全不下來。今天見了也是一抱拳，說道：“劉大哥少見哪?！眲s說：“對啦，今天咱們就見著啦?！濒斍逭f：“劉大哥您躲，我佟大哥要再不是他的對手，咱們大家給他個撥盤兒?！眲s一聞此言，連忙往旁一躲，此時眾人往外。石祿在前頭，將一拐影壁，就瞧見了。石祿嚷道：“這個花大腦袋可好？”魯清說：“你認得此將？”佟豹心中所思，我真沒見過此人？魯清說：“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姓。我跟他的書僮打聽出來的，此人叫賽石祿?！?br />
石祿一看他咬著牙，擰著眉毛，瞪著眼，遂說道：“花大腦袋，你還要跳一跳嗎？”佟豹說：“不錯呀，我到是要跳一跳。小輩你叫甚名？快報上名來！”石祿說：“小子，你別問我的名姓啦，你趕緊家去吧?！闭f到此處，上前提手一，拳奔面門，佟豹往旁一閃身，右手一刁石祿的腕子，石祿手往后一撤，右手往外一劈，就把他的腕子給拿住啦。佟豹一見心說：“我輸啦?！贝藭r石祿刁住了他的腕子，往懷中一帶，口中說道：“花大腦袋，您這個樣的能為，還敢橫啦？”說著往懷中一拉他，右腿往前伸，使了一手順手牽羊，佟豹再想躲他這個腿，可就晚啦，他的腿被石祿給挑起多高來，摔在就地，連忙爬起，奔他馬而來，要打算拿他的熟銅棍。此時單鞭馬得元一見，急忙上前，說道：“佟賢弟且慢，你不認識此孩嗎？”佟豹說：“馬大哥您可別管，這個跟頭我栽不了?！瘪R得元說：“你栽不了這個跟頭，栽不了的多啦。”魯清說：“馬大哥您不必管，非得叫他跟頭栽到底，他就認可啦。”佟大哥我告訴你，這個是我一個朋友之子，別說你一個佟豹，你有三四個，也不是對手。你拿著軍刀，也不是他人對手。”佟豹說：“魯清，沖你這么一說，我佟豹跟他沒完。我自從出世以來，到處沒輸過勢，馬大哥您今天可別管啦，不論有多大的交情，我們也得斗一斗，到叫小輩魯清看一看?！瘪R得元一想，心說：你這個人真叫固執(zhí)透啦，自己只可長腰縱到一旁。說道：“魯爺，你告訴他別把他制睡啦。”魯清說：“石爺，把他弄睡啦?！瘪R得元說：“魯清，你跟他有多大仇恨呀？”魯清說：“列位別管，有一位算一位，誰要與我不合，我非叫他掉在我的話把底下不可?！笔撜f：“清呀，給他弄兩半行不行？”魯清說：“行啦?！辟”咽煦~棍合到手內(nèi)，來到近前是摟頭就打。石祿一看他熟銅棍揚起來啦，連忙用右手一推他的棍尾，左手一推腕子，左手早將棍接著啦?？谥姓f道：“你拿過來吧小子。你拿棍打我，”當時將棍奪了過來，扔在就地，上手一扒他肩頭，說聲：“你爬下吧小子?！辟”灸_不住就爬下啦。石祿一偏腿就騎在他身上啦，說：“小子，我非把你腦袋摔下來不可?！闭f著話他雙手抱著他的頭，那佟豹忙用雙手抱住他的胳膊。大家一見，遂一齊說道：“玉藍，這可使不得！”魯清急忙來到近前，說道：“石爺慢著，這個花大腦袋，跟鐸長得一樣，你趕緊起來?！碑敃r石祿就撒了手，站起身形，那佟豹也爬了起來。魯清一看他臉上成了紫茄子啦。他面上竟有那花斑，作事又急又暴，故此人與他起個外號叫花面鬼。魯清說：“佟大哥您在我面前說過，沒有人能踢您一個手按地，我說今天您這是怎啦？”問得他無話可說，馬得元上前說道：“佟賢弟，皆因你山河容易改，秉性最難移。是跟咱們說這個話的主兒，那全是咱們至近的朋友，不是至近的人還不勸咱們啦。從此往后，咱們弟兄是一年比一年歲數(shù)大，名姓全立住啦。是咱們肩左肩右的弟兄，全有晚生一輩。門戶正是晚輩，踢咱們一個跟頭，臉上都無光。若是被那不正當之人，踢了咱們一個跟頭，那你我的名姓，就付與汪洋大海了。兄弟你們爺倆個不認得？”佟豹說：“我不認得小輩?！瘪R得元說：“你可知道我的至親？”佟豹說：“我認得?！毙靽鴺E說：“這是石錦龍的次子，乳名玉藍，名叫石祿，外號穿山熊便是。”馬得元說：“玉藍上前給你佟大叔父磕頭?！笔撜f：“給花腦袋磕頭啊，我不磕，誰跟我好，他讓我給誰磕，我才磕?！瘪R得元說：“誰跟你好哇？”石祿說：“大清跟我好。他叫毀誰我毀誰，叫我給誰叩頭，我給誰叩頭?！瘪R得元說：“魯爺你讓他給佟爺陪陪禮?！濒斍逭f：“佟大哥，你從此還記恨石祿嗎？既然跟石錦龍有交情，與馬得元不錯，大概你也不能免。凡是你我神前結(jié)拜的弟兄，一來腰腿靈便，二來拳腳純熟，再者說，佟大哥呀，天下武術(shù)是一家。為人千萬可別太狂，休要藝高人膽大，今天我魯清勸您，從今往后您改過吧，有您好大的便宜。老是瞧不起這個，看不起那一個，四山五岳練武術(shù)的，比你我能為高強的主兒有的是。您問一問列位老哥哥，我跟他們大家說的是甚么言語？您要不看在我兄長面上，我早就死在您的棍下啦。不過您打的全是那些無名之輩，遇見一點有名的人，那您得甘拜下風。大家勸您全是為好，因為您處正無私，也有好的地方，為人都有前思后想，要是瞧您對待我那個意思，今天多少也得叫您掛一點傷。我念其您與我兄長，神前結(jié)拜，就差一個娘來養(yǎng)。有能為的主兒，以武力來降人，欺壓于人，要像我們這無能為的主兒，難道說，就應當死在你們手里嗎？我也不是得理不讓人，你們是一勇之夫，終無大用，我魯清是逢強智取，遇弱活捉?！瘪R得元說：“佟賢弟，此地不是講話之所，你我店中一敘。”

當下眾人一齊回到店中。有人接過馬去，刷飲喂溜，馬俊忙上前將棍接了過去，眾人進屋中，他一看何斌穿白掛孝，佟豹剛要追問，魯清說：“何斌暫且別多言，現(xiàn)下我魯清瞧他這個形景，他要記恨前仇?！彼煺f：“列位老哥哥，我必須看在我哥哥面上，給我佟大哥陪一陪禮。您與我兄長神前結(jié)拜，您就如同我親哥哥一個樣，您平素暴躁我?guī)拙洌也⒉粦押?。您與各位老哥哥，俱有來往，我魯清在眾位之中，您打聽打聽，是誰的小菜碟兒？而今您栽到石祿手里不算栽，您先受我一拜?！闭f著上前跪倒行禮，佟豹忙用手相攙，說道：“二弟請起。”魯清說：“求您看在我哥哥的面上，寬恕于我，我還有事拜托于您?！辟”f：“有甚么事你說?！濒斍逭f：“我兄長與您神前結(jié)拜，您到我家與我娘親拜壽，我兄長送您一走至今未回。您可知曉此人生在何處？在與不在？”佟豹說：“我也不知?！濒斍逭f：“何斌你快上前與你佟叔父磕頭，此時咱們用人之處甚多，求他也得拔刀相助?！焙伪笳f：“是。”忙上前跪倒，佟豹說：“何斌你與何人穿孝？”何斌便將他們大家入都交鎧，逃走二峰，勾來普鐸，治死何玉之事說了一遍。當時怒惱了佟豹，他說道：“何斌，你快商量哪天起身，好殺奔西川。以后不準他們蓮花黨有一個賊人再來山東擾亂，你我眾人還沒齊嗎？還缺少哪路的賓朋？”何斌說：“現(xiàn)下見請?zhí)囊瞾砝?，不見請?zhí)囊驳嚼?。”魯清問道：“你們小哥幾個可把主意拿定了？”馬俊、石俊章等說道：“魯叔父，我們已然商量好了，還是殺奔西川去?！濒斍逡豢矗褪嵌帕忠宦暡谎哉Z，連忙問他道：“杜林啊，你還有甚么心意嗎？”杜林道：“魯叔父，我與他們大家俱無真正好主意，全是一勇之夫，心太粗?！濒斍逭f：“杜林，要依你之見呢？”杜林說：“我說出主意來，你們大家想，要是我的主意不高，那我聽你們的，可別落在我的話把底下?！濒斍逭f：“杜林，你說一說我聽聽?！倍帕终f：“這個火龍觀，是在咱們山東省，還是在西川呢？他是離著這里近呢？”劉榮說：“離著咱們何家口近?！倍帕终f：“離這里有多遠？”劉榮說：“不到兩站地。”杜林說：“既然不遠，那咱們是先掃滅火龍觀，一來給我石大哥報了仇，二來先把眾賊聚會之處平啦，三來可以保何家口高枕無憂?！濒斍逭f：“杜林，到了西川，不知道三寇窩藏在何處，咱們到西川空山一座，豈不是大家白去一回？”魯清說：“火龍觀的群賊，他們知道咱們上西川啦，那時他們來到何家口，燒殺砸碎，人家把仇報啦，遠走他逃。咱們從西川回來，再拿群賊，那就難啦。杜林，你既然提出火龍觀來，我指你一條道，你敢走嗎？”杜林說：“魯大叔，你劃出一道，我當河走，吐一口吐沫就是水。既然指到我這里，我若不去，那我是畏刀避劍，怕死貪生，枉為男子。武圣人門前弟子，沒有軟弱之人。生來一個人，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呢？我替我爹爹盡其交友之道，我與何大哥說起來，是父一輩子一輩的交情嗎。我要是死到火龍觀，那西川路我就不上西川啦，再說，我這些位叔父伯父，能夠叫我白喪命不能？我死在九泉之下就是我老爹爹無人照管。”杜錦、杜鳳一聽，別看杜林人小，他在人前真敢說這么一句大話。杜林說：“魯叔父，有甚么主意，您說吧。”魯清說：“劉大哥，那火龍觀是哪路的賊寇？劉榮說：“是邊北的賊寇，左右手能打火箭，兩只胳膊，能打盤肘火弩，凡是打出來的暗器，俱都掛火，這種暗器利害無比。列位，我魯清要委派哪位，哪位有推托不去的沒有？”大家一齊說：“沒有?！濒斍逭f：“好。謝春呀，你拿錢去到對過，買一身藍布衣服，白布襪青鞋，可著杜林的身量，要藍串綢的?！敝x春答應，拿銀錢到了外面，少時買了回來，交與魯清。魯清接過衣服，叫杜林到了西里間，說道：“杜林呀，你二叔與你兄弟不來，我是束手無策。你先把你那身衣服脫下來，把這件衣服換好。你要到了火龍觀，要這般如此，如此這般，一定可以成功?！?br />
杜林連忙點頭答應，將衣服換好，走出明間。杜錦說：“杜林呀，你換了這身衣服，你魯叔父派你上那去呀？”杜林說：“派我上火龍觀，前去盜那道人的暗器火藥?！倍佩\一聞此言，不由長嘆了一聲，杜林說：“爹爹這個地方，您別著急，孩兒我說一句大話，要是小瞧咱們爺們的主兒，這個地方他不敢去。咱們跟蓮花黨之人是冰炭不同爐，如今前去觀中，盜賊人的暗器是八成準死，兩成活路。我魯叔父說出來，我若是不敢去，咱們爺們的瘸腳腕叫人家拿著啦。爹爹您盡管放心，我倘若命喪火龍觀，認母投胎，過十六年，我還是這么大?！贝藭r杜錦也是猶疑不定，何凱說：“杜林呀，你別一個人去，要去咱們大家一塊兒去，把他叫出來。”杜林說：“何二伯，那可不成，那不是打草驚蛇嗎？那老道也不是三拳打不透的賊人，此老道也很扎手。”杜錦說：“魯賢弟，我們父子可沒小瞧你，你別拿我兒送禮。”魯清說：“杜大哥您只管放心，杜林若有個一差二錯，兄嫂有歸西之時，我魯清代替于他。這話還讓我說甚么？我二哥不來，杜興不來，我也沒有這條計，謝斌、謝春、石俊章，你們哥三個到外邊去找一匹廢物驢來，只要能走就行。”謝斌說：“要找一匹驢能成，雙盛永雜糧店，他有一匹套磨使的，要用可以換下來?！濒斍逭f：“好吧，你們?nèi)グ阉鼡Q來吧?！?br />
謝斌出去拉了一匹好驢，去到雙盛永雜糧店。問道：“掌柜的在鋪子里啦嗎？”夥計說：“在哪，你老有甚么事？”謝斌說：“這里有匹驢，你們把那匹驢換出來，我們借用一下子?！闭乒竦恼f：“你們借那匹廢驢干甚么呀？”謝斌說：“有用處，這匹就歸你們啦?！闭乒竦闹浪麄儽赜幸o的用，這才將那匹拉出來，兩下里交換了，謝斌便拉回來。說道：“魯叔父，您看怎么樣？”魯清說：“可以?！碑敃r教給杜林幾句話，叫他捎上一個口袋，裝上點銀子，又拿點銅錢，前去如此如此，便可成功?！倍帕终f：“魯叔父，您指出我一條道路，我就得走。不過有一點，要叫我一個人去，到了那里去送死，我可不去?！濒斍逭f：“那是當然，我們大家也一同到那里，現(xiàn)今也不能叫你一個人單走?！闭f著話，謝斌又從外邊買來一身月白褲子，交給魯清。魯清接過來說道：“朱二爺呢？”朱杰說：“甚么事？”魯清說：“你把這身衣服換上，軍刀暗器全帶好，隨同他前往。再讓電賢弟當劫道的，只要老道一出來，這條計就算使上啦?！庇纸械溃骸靶靽鴺E、蔣國瑞、李廷然、左林、竇珍、丁云龍、姜文龍、姜文虎、何凱、杜錦，這十個人別去，看守祥平店。何斌別去，你在店中守靈。其余大家，是一擁而去火龍觀，拿老道不費吹灰之力。朱杰、電龍、與杜林，吃完飯，將一切應用的物件拿齊啦，大家也一齊的從這里起身，全不帶馬匹?！濒斍逭f：“劉大哥，在火龍觀的東邊有個村子沒有？”劉榮說：“有。”魯清說：“離著越近越好。”眾人往下，一日兩，兩日三，這天天到平西，來到一個村子。他們將一到東村頭，由西邊出來一位老者。魯清上前說道：“貴寶莊叫作何名？”老頭說：“叫做趙家坡。”魯清說：“村中可有店口？”老者說：“有店口，路南路北全有店口?！濒斍迮c老者道謝，大家這才進了村子。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