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聲歌曲三

　　【懊儂歌十四首】

　　《古今樂錄》曰：“《懊儂歌》者，晉石崇綠珠所作，唯‘絲布澀難縫’一曲而已。后皆隆安初民間訛謠之曲。宋少帝更制新歌三十六曲。齊太祖常謂之《中朝曲》，梁天監(jiān)十一年，武帝敕法云改為《相思曲》。”《宋書·五行志》曰：“晉安帝隆安中，民忽作《懊惱歌》，其曲中有‘草生可攬結(jié)，女兒可攬抱’之言?；感却劬犹煳唬x旗以三月二日掃定京師，玄之宮女及逆黨之家子女妓妾悉為軍賞。東及甌越，北流淮泗，人皆有所獲焉。時(shí)則草可結(jié)事，則女可抱信矣?！?br />
　　絲布澀難縫，今儂十指穿。黃牛細(xì)犢車，游戲出孟津。

　　江中白布帆，烏布禮中帷。撢如陌上鼓，許是儂歡歸。

　　江陵去揚(yáng)州，三千三百里。已行一千三，所有二千在。

　　寡婦哭城頹，此情非虛假。相樂不相得，抱恨黃泉下。

　　內(nèi)心百際起，外形空殷勤。既就頹城感，敢言浮花言。

　　我與歡相憐，約誓底言者。常歡負(fù)情人，郎今果成詐。

　　我有一所歡，安在深閣里。桐樹不結(jié)花，何由得梧子。

　　長檣鐵鹿子，布帆阿那起。詫儂安在間，一去三千里。

　　暫薄牛渚磯，歡不下廷板。水深沾儂衣，白黑何在浣。

　　愛子好情懷，傾家料理亂。攬裳未結(jié)帶，落托行人斷。

　　月落天欲曙，能得幾時(shí)眠。凄凄下床去，儂病不能言。

　　發(fā)亂誰料理，讬儂言相思。還君華艷去，催送實(shí)情來。

　　山頭草，歡少。四面風(fēng)，趨使儂顛倒。

　　懊惱奈何許，夜聞家中論，不得儂與汝。

　　【懊惱曲】　=>唐·溫庭筠

　　藕絲作線難勝針，蕊粉染黃那得深。玉白蘭芳不相顧，倡樓一笑輕千金。莫言自古皆如此，健劍刜鐘鉛繞指。三秋庭綠盡迎霜，惟有荷花守紅死。西江小吏朱斑輪，柳縷吐牙香玉春。兩股金釵已相許，不令獨(dú)作空城塵。悠悠楚水流如馬，恨紫愁紅滿平野。野土千年怨不平，至今燒作鴛鴦瓦。

　　【華山畿二十五首】

　　《古今樂錄》曰：“《華山畿》者，宋少帝時(shí)懊惱一曲，亦變曲也。少帝時(shí)，南徐一士子，從華山畿往云陽。見客舍有女子年十八九，悅之無因，遂感心疾。母問其故，具以啟母。母為至華山尋訪，見女具說聞感之因。脫蔽膝令母密置其席下臥之，當(dāng)已。少日果差。忽舉席見蔽膝而抱持，遂吞食而死。氣欲絕，謂母曰：‘葬時(shí)車載，從華山度。’母從其意。比至女門，牛不肯前，打拍不動(dòng)。女曰：‘且待須臾?！瘖y點(diǎn)沐浴，既而出。歌曰：‘華山畿，君既為儂死，獨(dú)活為誰施？歡若見憐時(shí)，棺木為儂開?！讘?yīng)聲開，女透入棺，家人叩打，無如之何，乃合葬，呼曰神女冢。”

　　華山畿，君既為儂死，獨(dú)生為誰施。歡若見憐時(shí)，棺木為儂開。

　　聞歡大養(yǎng)蠶，定得幾許絲。所得何足言，奈何黑瘦為？

　　夜相思，投壺不停箭，憶歡作嬌時(shí)。

　　開門枕水渚，三刀治一魚，歷亂傷殺汝。

　　未敢便相許，夜聞儂家論，不持儂與汝。

　　懊惱不堪止，上床解要繩，自經(jīng)屏風(fēng)里。

　　啼著曙，淚落枕將浮，身沈被流去。

　　將懊惱，石闕晝夜題，碑淚常不燥。

　　別后常相思，頓書千丈闕，題碑無罷時(shí)。

　　奈何許，所歡不在間，嬌笑向誰緒。

　　隔津嘆，牽牛語織女，離淚溢河漢。

　　啼相憶，淚如漏刻水，晝夜流不息。

　　著處多遇羅，的的往年少，艷情何能多。

　　無故相然我，路絕行人斷，夜夜故望汝。

　　一坐復(fù)一起，黃昏人定后，許時(shí)不來已。

　　摩可儂，巷巷相羅截，終當(dāng)不置汝。

　　不能久長離，中夜憶歡時(shí)，抱被空中啼。

　　腹中如湯灌，肝腸寸寸斷，教儂底聊賴。

　　相送勞勞渚，長江不應(yīng)滿，是儂淚成許。

　　奈何許，天下何人限，慊慊只為汝。

　　郎情難可道，歡行豆挾心，見荻多欲繞。

　　松上蘿，愿君如行云，時(shí)時(shí)見經(jīng)過。

　　夜相思，風(fēng)吹窗簾動(dòng)，言是所歡來。

　　長鳴雞，誰知儂念汝，獨(dú)向空中啼。

　　腹中如亂絲，憒憒適得去，愁毒已復(fù)來。

　　【讀曲歌八十九首】

　　《宋書·樂志》曰：“《讀曲歌》者，民間為彭城王義康所作也。其歌云‘死罪劉領(lǐng)軍，誤殺劉第四’是也?！薄豆沤駱蜂洝吩唬骸啊蹲x曲歌》者，元嘉十七年袁后崩，百官不敢作聲歌，或因酒宴，止竊聲讀曲細(xì)吟而已，以此為名?！卑戳x康被徙，亦是十七年。南齊時(shí)，朱碩仙善歌吳聲《讀曲》。武帝出游鐘山，幸何美人墓。碩仙歌曰：“一憶所歡時(shí)，緣山破芿荏。山神感儂意，盤石銳鋒動(dòng)。”帝神色不悅，曰：“小人不遜，弄我。”時(shí)朱子尚亦善歌，復(fù)為一曲云“暖暖日欲冥，觀騎立蜘蟵。太陽猶尚可，且愿停須臾。”於是俱蒙厚賚。

　　花釵芙蓉髻，雙須如浮云。春風(fēng)不知著，好來動(dòng)羅裙。

　　念子情難有，已惡動(dòng)羅裙，聽儂入懷不？

　　紅藍(lán)與芙蓉，我色與歡敵。莫案石榴花，歷亂聽儂摘。

　　千葉紅芙蓉，照灼綠水邊。馀花任郎摘，慎莫罷儂蓮。

　　思?xì)g久，不愛獨(dú)枝蓮，只惜同心藕。

　　打壞木棲床，誰能坐相思。三更書石闕，憶子夜啼碑。

　　奈何不可言，朝看莫牛跡，知是宿蹄痕。

　　娑拖何處歸，道逢播掿郎?？谥烀撊ケM，花釵復(fù)低昂。

　　所歡子，蓮從胸上度，刺憶庭欲死。

　　攬裳踱，跣把絲織履，故交白足露。

　　上知所，所歡不見憐，憎狀從前度。

　　思難忍，絡(luò)甖語酒壺，倒寫儂頓盡。

　　上樹摘桐花，何悟枝枯燥。迢迢空中落，遂為梧子道。

　　桐花特可憐，愿天無霜雪，梧子解千年。

　　柳樹得春風(fēng)，一低復(fù)一昂。誰能空相憶，獨(dú)眠度三陽。

　　折楊柳，百鳥園林啼，道歡不離口。

　　縠衫兩袖裂，花釵須邊低。何處分別歸，西上古馀啼。

　　所歡子，不與他人別，啼是憶郎耳。

　　披被樹明燈，獨(dú)思誰能忍。欲知長寒夜，蘭燈傾壺盡。

　　坐起嘆，汝好愿他甘，叢香傾筐入懷抱。

　　逋發(fā)不可料，憔悴為誰睹？欲知相憶時(shí)，但看裙帶緩幾許。

　　憶歡不能食，徘徊三路間，因風(fēng)覓消息。

　　朝日光景開，從君良燕游。愿如卜者策，長與千歲龜。

　　所歡子，問春花，可憐，摘插裲襠里。

　　芳萱初生時(shí)，知是無憂草。雙眉畫未成，那能就郎抱。

　　百花鮮，誰能懷春日，獨(dú)入羅帳眠。

　　聞歡得新儂，四支懊如垂。鳥散放行路井中，百翅不能飛。

　　憐歡敢喚名，念歡不呼字。連喚歡復(fù)歡，兩誓不相棄。

　　奈何許，石闕生口中，銜碑不得語。

　　白門前，烏帽白帽來。白帽郎是儂，良不知烏帽郎是誰？

　　初陽正二月，草木郁青青。躡履步前園，時(shí)物感人情。

　　青幡起御路，綠柳蔭馳道。歡贈(zèng)玉樹箏，儂送千金寶。

　　桃花落已盡，愁思猶未央。春風(fēng)難期信，讬情明月光。

　　計(jì)約黃昏后，人斷猶未來。聞歡開方局，已復(fù)將誰期。

　　自從別郎后，臥宿頭不舉。飛龍落藥店，骨出只為汝。

　　日光沒已盡，宿鳥縱橫飛。徙倚望行云，躞蹀待郎歸。

　　百度不一回，千書信不歸。春風(fēng)吹楊柳，華艷空徘徊。

　　音信闊弦朔，方悟千里遙。朝霜語白日，知我為歡消。

　　合冥過藩來，向曉開門去。歡取身上好，不為儂作慮。

　　五鼓起開門，正見歡子度。何處宿行還，衣被有霜露。

　　本自無此意，誰交郎舉前。視儂轉(zhuǎn)邁邁，不復(fù)來時(shí)言。

　　自我別歡后，嘆音不絕響。茱萸持捻泥，龕有殺子像。

　　家貧近店肆，出入引長事。郎君不浮華，誰能呈實(shí)意。

　　念日行不遇，道逢播掿郎。查滅衣服壞，白肉亦黯瘡。

　　歔欷暗中啼，斜日照帳里。無油何所苦，但使天明爾。

　　黃絲咡素琴，泛彈弦不斷。百弄任郎作，唯莫《廣陵散》。

　　思?xì)g不得來，抱被空中語。月沒星不亮，持底明儂緒。

　　詐我不出門，冥就他儂宿。鹿轉(zhuǎn)方相頭，丁倒欺人目。

　　歡但且還去，遺信相參伺。契兒向高店，須臾儂自來。

　　欲行一過心，誰我道相憐。摘菊持飲酒，浮華著口邊。

　　語我不游行，常常走巷路。敗橋語方相，欺儂那得度。

　　闊面行負(fù)情，詐我言端的。畫背作天圖，子將負(fù)星歷。

　　君行負(fù)憐事，那得厚相於。麻紙語三葛，我薄汝粗疏。

　　黃天不滅解，甲夜曙星出。漏刻無心腸，復(fù)令五更畢。

　　打殺長鳴雞，彈去烏臼鳥，愿得連冥不復(fù)曙，一年都一曉。

　　空中人住在，高墻深閣里。書信了不通，故使風(fēng)往爾。

　　儂心常慊慊，歡行由預(yù)情。霧露隱芙蓉，見蓮詎分明。

　　非歡獨(dú)慊慊，儂意亦驅(qū)驅(qū)。雙燈俱時(shí)盡，奈許兩無由。

　　誰交強(qiáng)纏綿，常持罷作慮。作生隱藕葉，蓮儂在何處。

　　相憐兩樂事，黃作無趣怒。合散無黃連，此事復(fù)何苦！

　　誰交強(qiáng)纏綿，常持罷作意。走馬織懸簾，薄情奈當(dāng)駛。

　　執(zhí)手與歡別，合會(huì)在何時(shí)？明燈照空局，悠然未有期。

　　百憶卻欲噫，兩眼常不燥。蕃師五鼓行，離儂何太早！

　　合笑來向儂，一抱不能置。領(lǐng)后千里帶，那頓誰多媚。

　　歡相憐，今去何時(shí)來？裲襠別去年，不忍見分題。

　　歡相憐，題心共飲血。梳頭入黃泉，分作兩死計(jì)。

　　嬌笑來向儂，一抱不能已。湖燥芙蓉萎，蓮汝藕欲死。

　　歡心不相憐，慊苦竟何已？芙蓉腹里萎，蓮汝從心起。

　　下帷掩燈燭，明月照帳中。無油何所苦，但使天明儂。

　　執(zhí)手與歡別，欲去情不忍。馀光照己藩，坐見離日盡。

　　種蓮長江邊，藕生黃檗浦。必得蓮子時(shí)，流離經(jīng)辛苦。

　　人傳我不虛，實(shí)情明把納。芙蓉萬層生，蓮子信重沓。

　　聞乖事難懷，況復(fù)臨別離。伏龜語石板，方作千歲碑。

　　鈴蕩與時(shí)競，不得尋傾慮。春風(fēng)扇芳條，常念花落去。

　　坐倚無精魂，使我生百慮。方局十七道，期會(huì)是何處？

　　暫出白門前，楊柳可藏烏。歡作沈水香，儂作博山爐。

　　十期九不果，常抱懷恨生。然燈不下炷，有油那得明。

　　自從近日來，了不相尋博。竹簾裲襠題，知子心情薄。

　　下帷燈火盡，朗月照懷里。無油何所苦，但令天明爾。

　　近日蓮違期，不復(fù)尋博子。六籌翻雙魚，都成罷去已。

　　一夕就郎宿，通夜語不息。黃檗萬里路，道苦真無極。

　　登店賣三葛，郎來買丈馀。合匹與郎去，誰解斷粗疏。

　　儂亦粗經(jīng)風(fēng)，罷頓葛帳里，敗許粗疏中。

　　紫草生湖邊，誤落芙蓉里。色分都未獲，空中染蓮子。

　　閨閣斷信使，的的兩相憶。譬如水上影，分明不可得。

　　逍遙待曉分，轉(zhuǎn)側(cè)聽更鼓。明月不應(yīng)停，特為相思苦。

　　罷去四五年，相見論故情。殺荷不斷藕，蓮心已復(fù)生。

　　辛苦一朝歡，須臾情易厭。行膝點(diǎn)芙蓉，深蓮非骨念。

　　慊苦憶儂歡，書作后非是。五果林中度，見花多億子。

　　【同前五首】　=>唐·張祜

　　窗中獨(dú)自起，簾外獨(dú)自行。愁見蜘蛛織，尋思直到明。

　　碓上人不舂，窗中絲罷絡(luò)?？辞{去車，定是無四角。

　　不見心相許，徒云腳漫勤。摘荷空摘葉，是底采蓮人。

　　窗外山魈立，知渠腳不多。三更機(jī)底下，摸著是誰梭。

　　郎去摘黃瓜，郎來收赤棗。郎耕種麻地，今作西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