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卅五出 贈佩

嬌紅記 作者:明·孟稱舜


【臨江仙】[外、老旦上]昨日音書來報喜,他家早已榮歸。[小生、生上][小生]忙排樽罍遠相期,[生]知他何日到,暗里自思惟。[外]昨阿舅差人來說,任滿改調(diào),打從這里經(jīng)過。憑限緊急,家眷人多,不便入城停閣,約我們郵亭一見。未知酒果完備了么?我們快到郊外迎候去。[二生]酒果早備,即可起行。[同下][旦引車子上]自眉州起行到此,一路風塵,好勞頓也呵。

【香柳娘】恨車輪馬蹄,恨車輪馬蹄,輾人心碎??辞锘ú凰莆胰蓊併?。過山高水低,過山高水低,生小住香閨女,怎禁這勞瘁。況凄涼旅邸,孤逢亂飛,教我愁懷難悉。[下][貼丑同車上]小姐車子前行,我們隨后而來,一路上景致,好看也呵。

【前腔】聽車聲馬嘶,聽車聲馬嘶,南來北往人如織。過前村后溪,過前村后溪,樹色映斜暉。偷開繡簾視,列青山翠圍,列青山翠圍,雕輪緊隨,恰便是人游圖里。[下][末、外旦引眾車子上]離眉州數(shù)日,將次到成都也呵。【前腔】住眉州幾時,住眉州幾時,夢魂猶系,嘆無端又渡桑乾水。我心中暗悲,我心中暗悲,一去永相離,回看數(shù)行淚。[眾稟介]前面驛前,有爺親戚相候哩。[末]快到驛前相見。向河橋驛里,向河橋驛里,朝東暮西,宦游如寄。[外、老旦、二生同上,見介]一別相將已數(shù)年,[末、外旦]今朝重會路涂間。[合]夢中自是長相憶,猶喜容顏盡似前。

【前腔】想別來幾時,想別來幾時,面顏如昔。[外]老舅榮轉(zhuǎn),老夫特來把盞,郵亭把酒談胸臆。[老]二外甥邊年在衙內(nèi)打攪,深愧不當。[末、外旦]自家骨肉,說甚么打攪。[老]百一姐怎不到?[末、外旦]路上停留不便,已打發(fā)前行,不及來見姑娘。我們即刻也要別了。[外、老、二生]再消停半晌,且寬懷這杯,且寬懷這杯,此地再相離,重逢在何日?[外旦]我們?nèi)チT,天色將晚,女孩兒們等久了不便。[合]看疏林落暉,看疏林落暉,將人緊催,切休留滯。[外、老旦]這等我們且告別。申純,再送舅妗一程回來。草草離亭數(shù)杯酒,送盡東西南北人。[同小生下][末]前邊車子多遠了?[眾]約數(shù)里了。[末]快趕上去,忙把玉鞭催駿馬,恐防野樹晚煙迷。[同眾下][生]此來專欲一見小姐,誰知他車子憶先行了,不免從小路趕上去。正是:欲隨彩鳳歸天上,恨不身生兩翅飛。[下][旦引車子上]聞說申郎迎見俺爹娘于郵亭之上,俺欲見他一面,也不能勾,好想殺人也。

【前腔】恨孤身慘凄,恨孤身慘凄,望著那人不至,愁懷似海深無底。[生急上]前面那輛車子是小姐的。幸喜別的車子未到,不免闖上去,曳簾相見。[叫介]姐姐,申純在此。[旦應,掩淚介]申郎,你來也。[生]猛傷嗟痛悲,猛傷嗟痛悲,未語淚先垂,相看兩心碎。[旦]遇郎之后,一日為別,不能堪處。況今動是經(jīng)年,遠及千里,思郎之切,安保后日復相見乎。妾或垂首瞑目,骨化形銷,郎將別尋佳配,枕邊恩愛,悉已會之他人了。怕形銷骨毀,怕形銷骨毀,恁時節(jié)呵,花眠柳迷,把恩情都棄。[生]姐姐,你還不知我心也!【前腔】想神靈鑒茲,想神靈鑒茲,我和你一般情意,生生世世無拋棄。[旦]若然妾荷郎之恩,便死而無怨也。感情深意美,便做道骨冷怕成灰,幽魂永相系。[車子催云]天色晚了,快趕路去。[旦]欲語征夫催去忙,臨岐分袂轉(zhuǎn)情傷。不堪千里三年別,恨說仙家日月長。妾今與郎相別,未知后會何時。香佩一枚,內(nèi)有金綃團鳳,以真珠百珠,約為同心結(jié),謹以贈君,君見物思人可也。得暇可乘便一來,勿以地遠為辭。恨征夫緊催,恨征夫緊催,匆匆別離,記取這同心香佩。[下][生哭介]小姐去了,我待再趕上呵,

【前腔】望前山霧迷,望前山霧迷,把香車遮蔽,飛魂逐影飄千里。趕不上了,只得回去罷。轉(zhuǎn)空房慘凄,轉(zhuǎn)空房慘凄,人去楚天涯,夢中怎相覓?聽寒蛩四壁,聽寒蛩四壁,知他為誰,一般愁戚。

【尾聲】臨岐分袂添愁淚,今后相思倍往日。我則看了這同心香佩呵,當做人兒把我這情事悉。

隔別佳人煙水湄,欲尋好夢遠相隨。

還愁路阻天臺杳,夢里如何一見之。

原評:“逐人寫照,到境傳情,化工之筆。”意即根據(jù)人物的不同處境與心情,寫出各人的精神面貌。

在看過《西廂》長亭、《玉簪》追舟之后,再看此出,又覺排場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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