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廿一折 看監(jiān)被阻

精忠旗 作者:明·馮夢龍


【仙呂·青歌兒】[小凈扮提牢官上]才能勾獄官初署,好心腸變成鐵鑄。今朝該得放家屬,非干我事,落得人情來做。自家大理獄官,天生蛇虺心肝,盆吊最是得法,土囊不用人傳。豈要損人性命,只為自己賺錢。每到害人時節(jié),怕他有冤報冤,便念職彌陀佛,都不與我相干。有了這等懺悔,怕不赦罪消愆。非是小子忒狠,個個都是一般。叫禁子隗順過來。[外扮獄卒上應(yīng)介][小凈]隗順,今日是放家屬的日期,你可照往日的事例,將那大木一根放在中間,一邊家屬,一邊囚犯。如今已是午時了,你每安置停當(dāng),便開了監(jiān)門,放他入來。[外抬木介]已安置了,請老爺開門。[開門介][雜扮家屬上]天堂有路偏不去,地獄無門強進來。[外報介]犯人家屬進。[小凈]取辦犯出來。[雜扮牢囚出介][家屬說話、喂飯、揉棒瘡介,哭介][旦上]

【醉扶歸】苦哀哀總是含冤路,望獄中心急步趑趄。[哭介]我那爹爹呵,你慷慨何難便捐軀,只拋得你嬌兒幼女誰分付?傳聞今日放家屬,也暫與我爹相睹。今日是放家屬的日期,往大理寺看爹爹去。母親患病在家,只奴家一人來此。呀,已到監(jiān)門,不免進去。[外]又有個犯人的家屬進來了。[小凈]看是那個的家屬,便喚那個囚犯出來。[旦]奴家是岳少保的女兒,來看我爹爹。[小凈]既然如此,便請岳老爺出來。[外]岳老爺有請。[內(nèi)傳介]萬俟老爺分付,今日放家屬日期,只有岳少保家屬不許放入。[小凈作慌介]怎么是好?[止外介]快不要叫,快不要叫?。弁频┙椋菘斐鋈ィ。鄣菰趺匆话愣际欠溉思覍伲蝗菖乙灰??[小凈]此事實難奉承,都趕出去。[眾家屬出介,下][外鎖門介][旦望內(nèi)哭介]我那爹爹呵,

【二犯桂枝香】【桂枝香頭】這監(jiān)門才開還錮,教我來時不遇。天那!偏我呵,做不得罪犯家人,偏到我呵,做不得公私門路?。凵希菽袃核罒o時,骨肉恩恩豈斷。囹圄望妻孥,展轉(zhuǎn)不可見。適才外面叫我,怎不見個人?[問介]今日放家屬,怎的還不進來?[小凈應(yīng)介]還早哩?。鄣┩娚薪椋莸?,孩兒在此。爹爹?。坌簦萑f俟老爺來了,快進去。[扯生同下][旦大哭介]我那爹爹呵,【四時花】嗟吁,待呼天更從何處呼,盈盈怎生通半語?大哥,念我爹爹呵,是忠良還負(fù)屈。[外]我也知道,只是無可奈何了。[旦望內(nèi)哭介][外感傷背泣介]【皂羅袍】[外]看忠良何罪,便這般慘毒!他的妻孥何罪,是這般局促!岳小姐,且自回去,下次再來罷。[旦]講甚么下次?【桂枝香尾】已是空歸也,便重來總是虛。[外拭淚介]岳小姐請回,在此也是無益,又是我每的干系,不當(dāng)耍的。[旦]如此無奈,我只得回去。正是:有灰溺安國,無路效提縈。[哭下][生上]

【醉扶歸】往常間家屬來相覷,卻分明只在午牌初。怎么如今還不見來?我那家屬呵,不知你這度離家已來無?我懸懸凝望時驚顧,也是我本來羞做得保妻孥,便少不相擔(dān)誤。[問外介]怎么今日放家屬,還不見進來?[外]適才進來,去了。[生]怎不見我家屬?[外作四顧無人悄說介]對你說罷:令愛小姐也曾來過,是萬俟老爺分付不許相見,故此不敢放入,如今久已回去了。[生]呀,去了?[哭介]我那兒呵,

【三犯桂枝香】【桂枝香頭】指望你今朝相聚,卻早來還空去。[哭介]我那兒呵,便不能夠與你一見,難道這兒女情懷,便不是英雄心緒?【四時花】欷歔,含冤自來何代無?偏教此冤難比數(shù),便家屬也隔絕吾。[外又做泣介]【皂羅袍】妻兮莫望,不須望夫;女兮莫望,不須望父?。凼脺I介]岳老爺且休悲苦,下次再會罷。[生]唉,還講甚么下次?我那兒呵,【桂枝香尾】若是骨肉緣還在,只有來生尚可圖。一門如隔萬重山,兒女閑愁亦等閑。只有英雄兩行淚,尚隨寒月灑滿天。

把封建社會監(jiān)獄的黑暗與奸黨的掌權(quán)、忠良的被誣陷聯(lián)系起來寫,是一幅人間地獄圖。

此為岳飛與子女最后一別,備極生離死別之慘。隗順的善良、正義,由此開始顯露。

萬俟卨既是誣陷岳飛,必然斷絕他與外界的消息。這是單引人對岳飛的同情,也見出奸佞的險惡。

欲面辭家屬而不可得,只能遙遙呼喚,真的慘絕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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