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聯(lián) 遣將

聊齋俚曲集 作者:(清)蒲松齡


  卻說:孔明祭起東南風(fēng),助周郎燒那曹操,到了樊城。東風(fēng)。一陣助周郎,百萬雄兵一掃光。老賊縱然燒不死,把腳一跺,說教他皮肉焦?fàn)€骨頭傷!

  笑說:"妙哉,妙哉!俺祭起東南風(fēng)助周郎,我想這時老賊著了處也,他必然棄甲丟盔而走。待俺略使小計,教他插翅難飛!"

  [黃鶯兒]連天火燒,東南風(fēng)陣陣高。百萬雄兵,填不滿火神廟。我想那曹操,必定逃奔來走夷陵道。老雜毛,由此經(jīng)過,休想把你饒!

  "眾將何在?"傳了一聲,關(guān)、張、趙、糜五將俱到,孔明點名。叫:"趙云。"答應(yīng):"有。"孔明說:"今日你在赤壁山前鏖兵,曹操百萬人馬,必然盡喪。老賊到四更天時,必到烏林,你便那里埋伏。--這烏林草密,可放火燒之!"

  烏林埋伏著。你聽聽四鼓敲,那時節(jié)老賊必然到。他那里一燒,俺這里再燒,能通神,也教他賊頭吊!老曹操,賊毛滿嘴,今夜口也胡焦!

  "他起初逃走,跟的勇將還多,這頭仗非子龍不可,須得小心!"答應(yīng):"是,得令。"又叫:"糜竺、糜芳。"答應(yīng):"有。"孔明說:"北夷陵為葫蘆峪,你二人可去埋伏。那峪里有窄窄一條出路,樹木甚多。那老賊天明必到,殺他一陣,放火燒之!"

  精兵領(lǐng)一標(biāo),葫蘆峪等曹操,須要伺候他天明到。那一番嘹毛,這一番皮焦。奸似賊,不出我胸中料,縱然能逃,連頭帶腰,也起個大燎泡!

  "他到這里,還不甚困乏,一人不能擒他,得你兄弟同去。"答應(yīng):"得令。"又叫"張飛。"答應(yīng):"有。"孔明說:"你領(lǐng)一支人馬,順路北下去,但見曹操殘兵敗將,斬他首級,奪他器械。"

  江上火連天,燒不死順江邊,燒不死必然齊逃竄。伏一伏雕鞍,加一加馬鞭,盡奪盡殺從君便。這一番盔甲滿載,齊唱歌舞還。"還有一句話囑咐你:到了午轉(zhuǎn)時候,要到雙陵頭大路上歇馬,休得遲誤。"又叫小校。答應(yīng):"有。""你幾個去夷陵道旁,炬著數(shù)堆煙火,休要斷絕。"答應(yīng):"得令。"卻說:玄德在屏后待了多時,聽到這里,一步出來?;诺目酌飨铝俗屗?。玄德說:"軍師差矣!你既望他這一條路上來,又煙著火,他看見煙起,怎肯從這條路來也?"

  [耍孩兒]既要他這里來,又熰著火幾堆。反教知道兵馬在,就是個嘲巴也不來;況那賊,奸又乖,必然遠躲天涯外。我聽著軍師調(diào)遣到這里,教人難猜。

  孔明說:"皇叔不知。兵法有云:'因人用計。'他若是個粗人,我便上南夷陵唬他,他必然往北夷陵來矣。正因著曹操甚詭,看見煙火,他意料必是疑兵,斷然無人,反照著煙火來也。"

  論兵法無正規(guī),那敵人看是誰來。從來戲法人人會。粗人就合他行粗法;爭奈曹操奸似賊,他既奸,就合他把奸對。俺布下天羅地網(wǎng),要教他插翅難飛!

  玄德拱手稱道:"謝軍師妙算,誰人能知。軍師完了?"孔明說:"完了。皇叔只穩(wěn)坐樊城,只等眾將獻功便是。"關(guān)爺久等,見不用他,便氣沖沖的大叫:"軍師!末將從來上陣死殺,不曾退后,今日伺候多時,獨不用俺,是何緣故?"

  論死殺數(shù)俺強:誅文丑,斬顏良,五關(guān)也曾斬六將。怎么諸人都用了,單留下俺關(guān)云長?這事怎教人忿不上!若叫我匹馬獨去,揮大刀殺上許昌!

  孔明說:"將軍息怒。不是不用你,到有個極吃緊的去處,極得一員大將;只是躊躇了幾回,不敢奉托。"關(guān)爺說:"怎么說起?"孔明說:"聽我道來。"

  我想那老曹操,葫蘆峪燒不焦,必然要走華容道。像如將軍有幾個,當(dāng)?shù)罃r住怎能逃?就是一點不大妙。關(guān)爺說:"那一點?"孔明大笑說你合他平日相厚,怎么肯頂上一刀?

  關(guān)爺說:"豈有此理!他雖然待俺有情,我已是報了他了。他若來時,我怎放他!"孔明說:"這等極好。設(shè)或放了他著,該怎么處嚴關(guān)爺說:"割下頭來!設(shè)或他不走華容,卻也是軍師失計。"孔明說:"若是他不走華容道,我照樣砍頭。咱就立下軍令文書。"關(guān)爺說:"咱就寫下罷!"

  軍令狀甚是嚴,打賭賽休當(dāng)玩,一言既出難更變。誰輸了誰頭割下來,盛來只用個金漆盤,皺眉不是男子漢!上邊有皇叔作證,到日后不許食言!

  孔明寫完,給玄德看了一回。遞。給關(guān)爺看了,說:"就是這等。"孔明說:"云長再思一思,若不能殺那曹操,不如不去,省得那時懊悔。"關(guān)爺搖頭說:"思他怎的!"孔明說:"既然這等,請了。"關(guān)爺上馬加鞭而去??酌骱闲乱簿蜕⒘?。

  詩曰:不斬曹瞞勢不休,君主穩(wěn)坐望江樓;

  北來一道紅塵滾,馬上提歸老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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