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種曲 三元記 明 沈受先
三元記 ?。鳎┥蚴芟?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一套
琵琶 荊釵 香囊 浣紗 尋親 千金 精忠 鳴鳳 八義 三元
繡刻三元記定本
●三元記目錄
第一出 開宗
第二出 祝壽
第三出 博施
第四出 毀券
第五出 抵墓
第六出 助納
第七出 餞行
第八出 托媒
第九出 鬻女
第十出 遣妾
第十一出 歸妹
第十二出 賞花
第十三出 秉操
第十四出 斗東
第十五出 斷金
第十六出 空歸
第十七出 完璧
第十八出 合歡
第十九出 脫韁
第二十出 錯認
第二十一出 歸槽
第二十二出 續(xù)弦
第二十三出 格天
第二十四出 挺生
第二十五出 議親
第二十六出 講學
第二十七出 應試
第二十八出 登科
第二十九出 辭親
第三十出 及第
第三十一出 招壻
第三十二出 謁相
第三十三出 慶緣
第三十四出 榮封
第三十五出 會親
第三十六出 團圓
第一出 開宗
【西江月】〔末上〕秋月春花似水流。等閑白了少年頭。玉津金谷無陳跡。漢寢唐陵失故坵。對酒當歌須慷慨。逢場作樂任優(yōu)游。紅塵滾滾迷車馬。且向樽前一醉休?！矄柎鹫粘！沉假Z馮商。賢妻金氏。世居江夏。奕葉門楣。貲饒巨萬。四十尙無兒。金氏慮無承嗣。勸夫娶妾。貿(mào)易京師。尙義馮商。賑貧拯難。惻隱頻施。勉從妻命。載橐驅(qū)馳。抵寓托尋媒主。議聘嬌姿。適際張公折運。償官貨女。得遂佳期淑女情哀。馮商義重。不忍相留速遣歸。原聘分毫不取?？痘闀８帜媛眠€金。誣徒認馬。陰德重皇天鑒之。深荷蒼穹昭報。賜產(chǎn)佳兒。年少三元高捷。旌譽振鄉(xiāng)閭。
第二出 祝壽
【滿庭芳】〔生上〕花霧凝香。柳煙分綠。艷陽景物堪題。鶯簧調(diào)律。燕翦香泥。滿目韶光可愛。怡情處詩酒琴棋。瑤階下奇葩異卉。何日產(chǎn)靈芝。
〔鷓鴣天〕詩禮名家慶澤豐。衣冠燁燁振儒風。田疇漠漠阡連陌。倉廩陳陳杇貫紅。心感慨。謾憑陵。幾回長睹仰蒼穹。承家未見寧馨嗣。耿耿常懷念慮中。自家姓馮。名商。字民末。湖廣江夏人也。叨承祖蔭。頗蓄家貲持己惟恭。族黨盡恂恂之禮。濟人以德。鄉(xiāng)閭施薄薄之恩。山妻金氏。家室攸宜。蘋蘩可托。儀容雅淡。儼然松柏之姿。德性貞堅。確乎金石之操。今日乃是卑人初度之辰。昨日已蒙娘子安排慶壽筵席。想已完備。同到長春亭上翫賞一回。卻不是好。娘子早到。
【掛眞兒】〔旦上〕小院人閑春晝永。香篆裊簾控金鉤。睡起紗廚。翠鬟整罷。重獻長春壽酒。
〔浣溪沙〕水滿池塘花滿枝。亂紅深處囀黃鸝。東風輕軟弄簾幃。日正長時春晝永。燕交飛處柳煙迷?；ㄇ罢门踅饚?。員外萬福。〔生〕娘子拜揖?！驳硢T外。今日春和景明。正逢壽旦之日。奴家聊具一杯壽酒。欲為員外慶壽則個?！采扯喔心镒雍袂椤！驳炒河?。錦云。將酒過來。〔凈丑上〕十二闌桿八寶妝。祥云繚繞滿華堂。金杯滿泛長生酒。共祝南山壽算長。酒在此?！驳硨⒕七^來。
【錦堂月】南極星光。東風扇暖。華堂瑞靄瓏璁。香薦蟠桃。云外八仙齊捧。碧霞中鸞鶴翱翔。寶鼎內(nèi)沈檀簇擁。〔合〕金杯奉。愿海屋添籌。福祿攸崇。
【前腔】〔生〕恭承。令德雍容。情懷繾綣。閨門伉儷恩濃。琴瑟調(diào)和。春滿玉臺金鏡。未須期東海南山。愿早賜祥麟瑞鳳?！埠锨啊?
【前腔】〔凈〕簾櫳。佳氣沖沖?；▼闪摹｛[箏象板和鳴。三祝華嵩。愿取百年重慶。酬酢處鸚鵡杯傳。談笑裏綺羅香擁。〔合前〕
【前腔】〔丑〕重重。綠??黃封。珠圍翠繞。當筵笑語喧問。地久天長。愿祝百年相共。只求他玉產(chǎn)昆岡。惟愿取珠生老蚌?！埠锨啊?
【醉翁子】〔生〕思省。嘆蹤跡似飄萍斷梗。況佳會難逢。勝游當重。須聽。嘆金谷梁園。多少繁華一夢中?！埠稀诚嘧Ｕb。愿偕老夫妻百歲和同。
【前腔】〔旦〕佳景。勝洞天仙境?？偟れi圖畫。未可形容。酩酊。且對景開懷。莫管城頭扣暮鐘?！埠锨啊?
【僥僥令】〔凈〕霞觴光泛。銀燭影搖紅。趙舞燕歌齊簇擁。直飮到月兒高花影重。
【前腔】〔丑〕春風翻舞袖。白雪調(diào)歌聲。十二金釵頻頻勸。一任醉扶歸錦帳中。
【尾聲】〔合〕盤桓且盡今宵興。兔走烏飛不暫停。莫待華發(fā)蕭蕭兩鬢生。
歡娛休問夜如何?！ 〈藰啡松袔锥唷?
遇飮酒時須飮酒。 得高歌處且高歌。
第三出 博施
【滿庭芳】〔生上〕奕世箕裘。江夏昭昭華裔。白晝無私。靑春門第。蕩漾游絲飛絮。喜閨中琴瑟相宜。奈膝下蕭條丹桂。
〔鷓鴣天〕重義輕財大丈夫。蕭然子嗣待如何。書香一脈無人繼。不孝三般是我多。閑議論。嘆蹉跎。無情日月競?cè)缢?。榮枯得失皆由命。萬事從天安分過。念馮商托賴天地。安居樂業(yè)。優(yōu)游歲月。年登四十。尙無子息承祧。所慮者上年淫雨連綿。今歲狂風拔木。百姓流離。悲聲遍野。値此大雪連朝。豈無饑寒之輩。卑人幸得囊有余資。廩有余粟。將欲賑濟一番。院子何在。〔末上〕萬里彤云大雪紛。村南村北閉柴門。長途多少饑寒者。此際悲嚎不可聞。覆員外。有何分付。〔生〕江南三尺雪。盡道一年豐?！材橙说镭S年瑞。豐年瑞若何。長安有貧者。宜瑞不宜多。〔生〕院子。我見連日大雪紛紛。當此之時。豈無饑寒之士。先賢有云。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我欲賑濟鄉(xiāng)民。你去門首探望。但有來者。卽忙通報?！材愁I鈞旨。呀。遠遠望見一人冒雪而來。想是借貸求乞者。待我在此等候。
【普賢歌】〔凈上〕桂薪玉粒價如金。女哭兒啼徹四鄰。饑寒苦逼身。凄涼不可禁。說向他人應不忍。
滿頭風雪遠行來。十叩柴門九不開。聞說馮公施賑濟。愿祈甘雨潤枯荄。自家喚做匡得成。番番手到便成功。卻嘆年來時運蹇。十回謀事九回空。大雪紛紛。饑寒難忍。不免手執(zhí)文券。懷揣羞臉。去問馮員外求借。望見一個人來?？此?。也是我等之輩。待我閃在此間。聽他說些甚么。
【前腔】〔丑上〕年時饑饉實難撐。夕飧朝饔力不勝。柴薪?jīng)]一莖。稻谷沒半升環(huán)堵蕭然塵滿甑。
柳絮梨花滿地飛。瓊瑤處處積成堆。紅爐暖閣偏宜賞。路上行人不療饑。自家喚做白手要。逢人只是呵呵笑?？招募茏哟畹酶?。轉(zhuǎn)眼機謀十分妙?！矁簟尺@般風雪又饑寒。這個方兒也不妙。老兄作揖?！渤蟆硯缀跏д傲?。愁人莫向愁人說。說向愁人轉(zhuǎn)又愁。適間聽得老兄之說。便知心內(nèi)事與我一般的。如今馮員外大開賑濟。我和你同去他家走一遭看如何?！渤蟆忱闲?。去便去。只是乞兒不可并行?！矁簟承莸萌⌒?。轉(zhuǎn)灣抹角。此間便是?！材巢恢坏酱撕胃伞！矁舫蟆澄叶艘蚰昊臍q歉。難以度日。各執(zhí)文券。到府上與員外借貸些須。敢煩為我通報一聲?！材硵绱?。少待?！材┮娚椤撤A員外。門外有兩個人。各執(zhí)文券。欲求借貸。〔生〕旣如此。請他進來?！矁舫笠娚椤澄叶艘驗槟陼r荒歉。又且風雪塡門。難以度日。各具文券在此。望乞員外借貸些須。以救燒眉之急。
【馬蹄花】〔凈丑〕俯伏階前。仰望仁慈特見憐。叵耐兇年水旱。時歲饑荒。過活艱難。閉門僵臥笑袁安。范丹破甑塵生滿。愿洪鈞大布陽春。庶枯涸茍延殘喘
〔生〕二位不消行禮。叫院子將銀二兩。白米二石。就著人挑送二位宅上?！矁舫蟆扯喔袉T外仗義。伏乞收納文券。待來歲豐熟。倍利奉償?！采扯徊槐貟煨摹！矁舫蟆硵蓡T外如此。我二人就此拜謝。
【前腔】〔凈丑〕恩德汪洋?？坦倾懶牟桓彝?。愿你金珠千斛。米粟千倉。羅綺千箱。銜環(huán)結(jié)草必須償。終為犬馬酬恩貺早誕生天上麒麟。位極品圣朝卿相。
〔生〕多謝過奬。不敢久覊?！矁舫蟆扯嘀x。吿回了。
今日得君提掇起?！ ∶鈹溔嗽谖勰嘀?。 【水底魚】〔貼上〕抱屈含寃。誰人肯見憐。夫遭橫害。多因奴命蹇。
心慌來路遠。事急出閨門。奴家因丈夫王以德不幸被奸豪胡大才誣吿贓銀二十兩。無門處寘。寫立文契。著我自到馮員外宅上賣身贖罪。況馮員外卽今大施賑濟。不免前去。轉(zhuǎn)灣抹角。已是馮員外門首。大哥。奴家欲見員外。敢煩通報?！材成俅５任疫M去報知?！材┮娚椤撤A員外。門首有一婦人。要見員外?！采衬憬兴M來?！材辰心氵M去?！操N〕員外萬福?！采衬镒用舛Y。你丈夫姓甚名誰。來此貴干?！操N〕奴家乃王以德之妻。特來借貸?！采秤泻卧捳f?！操N〕員外聽稟。
【黃鶯兒】未語淚先傾。土豪胡大才。不知有何仇。把風波平地生。將夫陷入穿窬穽。縣官將夫百般拷打。虛招了盜贓二十兩。如今呵。贓無半星。何由再生。欲求借貸全軀命。望哀矜?？恢芙o。決不負深恩。
〔生〕那胡大才眞是不仁。
【簇御林】聽他語情可矜。娘子。頓敎人抱不平。此心不覺生憐憫。娘子不須煩惱。管敎救取伊夫命。這贓銀吾當區(qū)處。不必淚交傾。
叫當直的。你去柜上取二十兩銀子。與那娘子。完了他丈夫的贓。再求見我。〔貼〕這是丈夫在獄中親手寫出來的文契。請員外權且收下。〔生〕娘子。正所謂為人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任他人。自將賣身文契遞與我。世上有這等可憐之事。娘子。文契我收在此。待你丈夫出來之日。我自有處?！操N〕旣如此。且吿辭。
一點仁心天地知?！ 死锸肽苋?。
深蒙大德相周濟?！ 〗袢辗蚱迺衅?。
第四出 毀券
【遶地游】〔小生上〕命蹇合逢寃苦。平空遭此無辜。〔貼上〕今朝雖得出囹圄。何忍舍糟糠之婦。
〔小生〕娘子。昨日教你去求馮員外。事體如何?！操N〕他已與銀二十兩在此〔小生〕他文契收了不曾?！操N〕文契他已收了。他說待你事完之后。再有話說?！残∩衬镒?。指望百年期。誰知中道別。〔貼〕相對意彷徨。兩淚空流血?！残∩辰袢諠h宮人。明朝胡地妾?！操N〕送汝出陽關。恩情從此絕?！残∩澄液湍忝戏蛛x。遭此大禍。我死在獄中。你也少不得要從人。如今將你賣銀完贓?；钗抑Ｖ皇翘澵摿四??！操N〕官人。我也只指望百年相守。誰知與你今日分離。妾心何忍。〔小生〕甑已破矣。悔之無益。你如今在馮宅。強如落在奸豪之手。〔貼〕丈夫。從此拜別。〔小生貼抱哭介外扮解子上〕官差要緊。快些行路。等待已多時。又要到馮家去。有何事說?！残∩撑谱?。沒奈何。不敢瞞你說。前日將妻賣與馮員外。得銀完贓。如今送妻子進去。卽時就行了?！餐狻撤趴煨！采稀澈稳嗽诖?。〔末〕甚么人?！残∩承∪耸峭跻缘隆Ｇ叭彰蓡T外完了贓銀。特來吿別?！材炒疫M去通報?！残∩扯嘀x。小人伺候?！材撤A上員外。王以德在外。要見員外?！采持M來?！材衬忝窟M去?！残∩M見介〕員外。小人是王以德。得蒙員外完納贓銀。以免死罪。如今問發(fā)河南中都水馬驛供徒。今日特送妻子到府上。小人卽時就起程去了?！采衬愕牢乙愕钠拮?。與你完贓么。我為憐你無辜受害。故與你完贓。當直的。他前日文書在那裏?！材吃诖恕！采橙須榱?。些須小事。就斷絕他人之夫婦。豈不寒心?！残∩硢T外旣不要我妻子。蒙代完贓銀。教小人將何賠償。無故受惠。這個決使不得。又一件。小人身無半分盤費。途中求乞。怎與妻子同去。小人夫妻。左右不得完敘了。〔生〕你身無盤費。豈能同去。若又拆散。不如不救你了。自古道救人須救徹。叫當直的。銀子取五兩過來?！材炽y子在此?！采尺@一兩送與牌子路上盤纏。保全他夫婦性命?！餐狻承∪藷o功受祿。〔生〕請收下。這二兩你二人路上盤纏。這二兩等到驛后。隨便做些經(jīng)紀買賣度日。捱過歲月回家?！残∩承∪司褪莻€木偶人。也知些進退。前日蒙納贓銀。妻子又不要。如今又與銀子去盤纏。天下也無此理。小人便去求乞。也無奈何。決不敢領?！采澄曳菫槿?。但盡我平日一點仁心耳?！餐狻硵蓡T外如此。你且收了。后日事完之時。來報員外大恩。未為遲也?！残∩葜x介〕
【畫眉序】否極泰重來。今日夫妻再得諧。這恩山義海。銘刻心懷。員外。你的陰功比范氏麥舟。也不數(shù)裴公還帶?！埠稀吃钙诟蹮o疆界。麟兒早下天臺。
【前腔】〔生〕我重義更輕財。一點仁心無貳猜。憐你夫妻恩愛。何忍分開。你雖則是背井離鄉(xiāng)。牢綰定同心羅帶?！埠稀硠褚聊丫V常壞。百歲裏甘苦同捱。
【滴溜子】〔小生〕追思起。追思起。素無往來。蒙尊惠。蒙尊惠。于情怎該。嘆今世無由償債徒然自感慨。我小人去后呵。朝夕裏焚香頂禮如來。
【鮑老催】〔生〕不須拜跪。我心中平生憫哀。念你無辜受害。遭縲紲實非其罪。但存一點仁心在。施恩不望人感戴。你的夫和婦好唱隨。須恩愛。莫敎扯斷合歡帶。我當權若不行方便。如入寶山空手回。
【尾聲】〔小生〕從今打破凄涼寨。員外。何日償還恩債。只怕水遠山遙天一涯。
拜別恩人上路程?！ ∪缃穹虺獘D隨行。
從空伸出拿云手。 提起天羅地網(wǎng)人。
第五出 抵墓
【臨江仙】〔生上〕手倦拋書午夢長。忽聞有客到廳堂。忙著履問行藏。
是何人?！餐狻硢T外請了?！采匙阆潞蝸?。〔外〕小生江右徐曉山。聞得員外宅上要看風水。相識引小生來。〔生〕久仰高名。今幸一見?！餐狻撤卜蛩籽?。徒得虛名?！采诚壬W生只因無子。誠恐荒壟風水不利。特煩先生一看。請了?！餐薪椤?
【駐云飛】〔外〕柳絮飛綿。輕暖輕寒二月天。織柳鶯梭緩。刺蕊蜂須軟。嗏。黃鳥語綿蠻。正堪游衍?！采尺b指荒坵。正在跨澗危橋畔。只恐廢壘殘碑不美觀。
〔丑凈砍木介生〕先生且不要行。前面就是荒壟了。你看那兩個人。手持大斧。偷砍我山上樹木。故此不要近前去。〔外〕差了。倘若砍壞了你的冢樹。致傷風水。正該拿他到官懲治纔是。〔生〕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兩個人見我手足荒忙。必然墜地。倘若斧刀刬了手足。傷其性命。孰大孰小。孰輕孰重?！餐狻乘麛当I你的東西。不要說自己該死。就是登時打死。不致償命?！采扯Y義廉恥。人皆有之。此乃饑寒所迫。出于無奈。些須小事。使他出乖弄丑。不若隱惡揚善。彼此無虞?！餐狻硢T外旣有此好心。我小子不去看了?！采碁楹尾蝗ァ！餐狻陈犖业馈?
【前腔】古圣傳言。穴在人心不在山。若是心地多奸險。總?cè)坏乩麩o靈驗。嗏。敬汝好心田。如斯為善。料想天地無私。神目如掣電。夢葉熊羆在目前。天賜佳兒貴怎言。
【前腔】〔生〕多感良言。愚性從來所見偏。喜述人之善。怕結(jié)人之怨。嗏。我每若見了他呵。使彼有何顏。怕他含羞成怨。不測災生。莫若隱惡而揚善。不與貪夫結(jié)死寃。
〔外〕員外吿別了。
一點仁心格鬼神?！ 〖褍涸缤硐绿焱ァ?
萬事勸人休碌碌。 舉頭三尺有神明。
第六出 助納
【一翦梅】〔旦上〕琴劍圖書收拾備。仙郞欲上宸京。驪駒何事苦催行。檐花含別意。牕柳系離情。
爛班繡襖花滿身。勾引蛺蝶飛向人。游絲不動浮爐熏?，崰у\帳嬌生春。奴家金氏。良人馮商。宜室宜家。尙未弄璋弄瓦。一則以喜。一則以懼。今日丈夫欲往京師貿(mào)易。可教他娶婢妾一人。以續(xù)子嗣。庶免絕后。員外早上。
【前腔】〔生〕秣馬膏車行色動。離愁萬種徐生。朝云暮雨正多情。一朝成闊別。千里去遙征。
孺人拜揖。〔旦〕員外萬福。〔生〕卑人欲往京師。將次吿別了?！驳硢T外。你有財雖富。無子實貧。我愿助白金數(shù)笏。娶婢妾一人。倘生一子。庶不絕嗣?！采衬镒印Ｅ訄D嫁一夫。男子愿求一室。我和你雖然今日無子。安知去后不生育?！驳硢T外差矣。一妻一妾。傳有格言。婢妾有子。易有明訓。須當斡旋造化。不可固守常經(jīng)?！采扯嘀x指教。敢不從命?！驳硵绱?。請收下白金。〔生〕多謝。〔旦〕奴家安排杯酒。與君餞行?！采巢槐亓??！驳硨⒕七^來。
【字字雙】〔凈丑上〕春臺春凳擺得能。端正。安排春盛十來層。齊整。東陽美酒七八瓶。忒盛。正好猜拳擲色賭輸贏。行令。
員外孺人。酒已在此?！驳痴寰七^來。
【二犯傍妝臺】閨閫餞君行。綠牕朱戶番做短長亭。勸君娶妾非為色。念后嗣沒人承。我自甘老桂含芳死。你親植夭桃看子生?！埠稀惩心掀?。數(shù)里水程。綠波芳草遠關情。
【前腔】〔生〕送別淚如傾。靑絲細竹都是斷腸聲。之京娶妾非吾愿。端不在貌娉婷。羨伊喬木縈葛藟。試擬枯楊稊再生?！埠稀硽鉁[天朗。云散雨晴。欲行且止怕登程。
〔生〕孺人免送罷?！驳橙菖以偎蛶撞健?
【前腔】攜手下階行。落花風冷吹淚墮紅冰。深知此別無多日。自不覺百愁生?！采橙嫒?。就此吿別。不勞遠送?！驳虫聿患办i驄馬。安得隨君到玉京?！埠稀惩心掀帧?shù)里水程。綠波芳草遠關情。
【前腔】〔生〕分手立中庭。夫妻戀戀如有系心繩?！驳硢T外?？煨┑浅倘チT?！采澈雎犻T外車馬動。自不覺旅魂驚。蘭房茅店今宵月。照見相思兩處情?！埠稀硽鉁[天朗。云散雨晴。欲行且止怕登程。
風前攜手蹙雙蛾?！ ∏Ю锷窬┠芜h何。
不孝有三無后大。 赴京娶妾莫蹉跎。
第七出 餞行
【一翦梅】〔外凈小生同上外凈〕綠楊枝上啼春鳥。絳桃花底蜂飛?！残∩炒撼侨丈t遲?！埠稀衬剜w燕子。風暖囀黃鸝。
〔凈〕二位先生。我每曾受馮員外厚愛。未得一報。聞知他卽日赴京貿(mào)易。我每可各具壺觴。同去與他餞行。未知二位尊意若何?！餐狻痴绱?。小子已備酒果在此?！残∩撤嚼u聞得馮員外已起身了。我每快趕上去。
【金錢花】〔眾行同唱〕畫橋流水東西。東西。斜穿竹徑松溪。松溪。紅雨墜。杏花飛。雙屐齒。印香泥。詩酒伴。正相隨。
【前腔】〔生上〕長亭芳草凄凄。凄凄。舟橫野渡人稀。人稀。行色壯。步徐徐。何日裏。到京畿。
〔眾〕馮員外請駐了馬?！采呈呛稳??！材呈切l(wèi)冰月陳筆耕褚種杏三位先生。〔生〕牽住馬。呀。列位先生何往?！脖姟陈勚獑T外遠行。特來餞送?！采澈蝿诹形贿h送。〔眾〕學生等嘗蒙厚愛。銘刻肺腑。無由補報?！采巢桓?。〔眾〕看酒過來。還是筆耕先生先送起。〔外〕叨先了。
【懶畫眉】聞君車從侍長亭。聊具壺觴表寸誠。驪駒唱徹斷腸聲。不知何日重歡慶。員外。愿你萬貫腰纏出帝京。
【前腔】〔凈〕木桃投我久銘心。媿乏瓊瑤報大恩。隴頭梅蕊露先春。折來傳報江南信。兩字平安抵萬金。
【前腔】〔小生〕長途芳艸綠如裀。好把王孫歸路分。臨行執(zhí)手問歸程。須知欲別情何忍。折柳殷勤贈故人。
【前腔】〔生〕小生回謝一杯。荷蒙佳醞及盤飧。辱愛殷勤送我行。卑人看昏鴉集樹日將曛。自古道送君千里終須別。西出陽關無故人。
列位請回?！餐狻辰袢找粍e。動徹經(jīng)年。須盡一醉。聊盡鄙情。再勸一杯?！矁簟痴f得是。小子意欲行個令吃酒。留員外多敘一敘。〔眾〕最妙?！矁簟掣饕獔竽_色過來?！脖姟硤笊趺茨_色。〔凈〕各要自稱某姓。兼做某營生?！残∩狻痴l人先說起?！矁簟骋乐T陳褚衛(wèi)說去。〔小生外〕旣如此。該馮員外說起了?！采硨W生叨先了。〔眾〕不敢。〔生〕學生姓馮。常年在外做客。自號海舟?！餐狻硨W生姓陳。常年在外教書。自號筆耕?！残∩硨W生姓褚。常年在家賣藥。自號種杏?！矁簟承∽有招l(wèi)。常年在外算命。自號冰月。如今腳色已定了。各要自家贊四句詩。贊得好者免飮。贊得不好者罰酒三杯。也依著馮陳褚衛(wèi)說去?！采硨W生馮海舟。在外做客。自贊曰。若做經(jīng)紀。賊心便起。賤買貴賣。損人利己。陽貨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脖姟迟澋糜械览怼Ｖ皇菦]了歪詩韻。免飮。〔外〕學生陳筆耕。教書先生。自贊曰。坐著一片冷板。生涯四季束修。消盡平生之壯氣。結(jié)成童稚之寃仇。子曰。溫故而知新?？梢詾閹熞印！脖姟车赖檬钟欣碇?。只是沒有了掃愁箒。免飮?！残∩硨W生褚種杏。是賣藥郞中。自贊曰。藥依方撮。脈用手按。有活人之心。而無活人之手段。無死人之心。而有死人之手段。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脖姟迟澋蒙趺撍住Ｖ皇菦]有人間祿。免飮?！矁簟沉形欢颊f過了。如今輪該學生了。休見笑?！脖姟巢桓摇！矁簟硨W生是算命先生。號衛(wèi)冰月。自贊曰。推造雖是死法。講命自有活套。科舉之后一宿。秋收之時又到。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脖姟迟澋米蠲?。都免飮?！矁簟橙糁蝗绱?。這酒將來何用。我每各人俱勸馮兄一杯。
【柳搖金】〔凈〕鶯花千里。鷗波滿溪。隨處可留題。夜宿舟中飯。晨征馬上雞。想多少離愁別恨。想多少離愁別恨。都在送行時。要祛愁掃恨。頻呼酒巵?！埠稀畴p雙燕語。兩兩鶯啼。燕語鶯啼?；烊朐陔x歌聲裏。
【前腔】〔外〕蕭蕭行李。迢迢路岐。翹首望京畿。殿閣紅云遶。京城綠樹迷。且痛飮瓊漿百盞。且痛飮瓊漿百盞。何若惜分離。這悲歡聚散。原無定期。〔合前〕
【前腔】〔生〕云蒸花氣。風牽柳絲。春色斗芳菲。正好同游賞。那堪遠別離。他日到皇都旅邸。他日到皇都旅邸。兩地費相思?！残∩炒巳ズ螘r返呵。〔生〕問何時返斾。茫然未知?！埠锨啊?
【前腔】〔小生〕筵開羅綺。吹竹奏絲。惜別酒遲遲。呀。忽見靑山墜。俄看白日低。說不盡衷腸心事。說不盡衷腸心事。〔末〕快行程罷?！采称妥佑窒啻?。且停杯拜別。難禁淚垂?！埠锨啊?
離筵酒散各回程?！ 「M匆匆話別情。
莫戀東京歌舞地?！ s敎冷落舊時朋。
第八出 托媒
【窣地錦襠】〔丑上〕儂家積祖做牙行。聚寶藏珍盡巨商。凡人若要做新郞。作伐還須是老娘。作伐還須是老娘。
老婦不愁貧。生涯日日新。旣能為月老。又會作牙人。老身媒主婆是也。多賴祖宗遺蔭。得留買賣生涯。不免在此開設鋪面。迎接客商。正是不將辛苦意。難近世間財。
【玩仙郞】〔生〕山海幾梯航。歷過紅塵白浪。
訪得此間乃是媒主婆家裏。不免進入去。呀。媽媽拜揖?！渤蟆彻偃巳f福?！采硧寢屔闲铡！渤蟆澄依仙碛忻拿街髌拧！采碁楹谓凶雒街髌??！渤蟆衬幸D。女要嫁夫。都是老身作伐。賣貨的客人。買貨的主顧。俱是老身為主。故此叫媒主婆。不知官人下顧。有何貴干?！采潮叭说酱?。有兩件事請托?！渤蟆秤心莾墒?。〔生〕些須小貨。欲煩媽媽貨賣。〔丑〕賣貨在那裏?！采耻囎右言陂T首。〔丑〕叫小廝收了官人車上的寶貨?！矁?nèi)應介丑〕還有甚事。〔生〕卑人為無子嗣。欲娶婢妾。敢煩媽媽作伐。〔丑〕元來如此。官人上姓貴表。仙鄉(xiāng)何處。
【大迓鼓】〔生〕吾家慶澤長。世居江夏。馮姓名商。〔丑〕原來是江夏馮官人。久慕久慕。〔生〕念獨夫老去誰供養(yǎng)。于今將效鳳求凰。敢請伐柯。期取弄璋。
〔丑〕官人來得遇巧。〔生〕怎見遇巧。〔丑〕我東鄰有個姓張的。急要些銀子使用。將親生女兒愿賣與人。卻不是遇巧?！采巢恢伺嗌倌昙o。
【前腔】〔丑〕張家二八娘。〔生〕二八十六歲。不知他才貌何如?！渤蟆乘t如孟光。貌比王嬙?！采骋嗌儇敹Y。〔丑〕你聘財若出銀百兩。管敎今夜便成雙。與你執(zhí)柯。期取弄璋。
〔生〕這是一百兩銀子在此。請收下?！渤蟆尺@銀子恐沒有一百兩。〔生〕百兩不欠一分。〔丑〕我收銀子。你收文券?！采橙绾挝娜驮谀闾?。〔丑〕在此久矣。只因高不成。低不就。今日馮官人卻好。〔生〕文券我收了。倘若不成就。還望另求一家?！渤蟆巢环痢Ｈ羰遣怀?。我也還有一個閨女。就嫁你罷。
謀事雖在人?！ 〕墒逻€在天。
娶妾在今夜?！ ∩釉诿髂辍?
第九出 鬻女
【霜天曉角】〔外上〕居官守分。為國曾輸運?！矁羯稀巢灰夤偌Z折損。陪償無路無門。
仕途荊棘生。偶爾遭一蹶?！矁簟秤倚⑿摹２活櫽H骨肉?！餐狻诚鹿傩諒?。名祖。昔舉孝廉。官居運使。不意折損官糧。家私俱已賣盡。尙然不足。如今只得把親生之女出賣與人。為何不見媒婆來回話。明日又該比較。怎生是好。夫人。好苦呵?！残∩┥稀硲址ǔ瘶贰Ｆ酃杖諔n。此間已是張運使門首。不免徑入。張大人作揖?！餐狻扯蛔饕尽！脖姟硰埓笕恕Ｄ闱废略S多錢糧。不肯完納。明日又該比較了?！餐狻忱戏蛑坏脤⒂H生之女。出嫁與人。就得完了。〔小生末〕賣女兒怎生濟得你的急。我明日稟了官。只是監(jiān)著你?！餐狻澄覜Q不累你二位。你可在前面小房兒裏歇。明日同去便了?！残∩尘驮诖碎g歇了罷。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下丑上〕費了許多心。今日事方成。千里能相會。必是有緣人。張老爹萬福。恭喜賀喜?！餐狻衬銇砹?。我正望你。事可成么?！渤蟆澄覟槟阗M了許多心。走了多少路。本處人家。只出三四十兩銀子。我想完你的事不得?！餐狻扯嘀x多謝。〔丑〕如今有個江夏客人。為因無子。他說要娶去做妾。見有一百兩銀子在此。你每再計較?！餐狻骋擦T。不須再計較了?！矁簟忱系?。那裏叫做江夏?！餐狻澈V地方是江夏。也不遠。只有二千余里?！矁簟撑蕖＠腺\。二千里還說不遠?！餐狻痴埿〗愠鰜?。梳妝上轎。孩兒在那裏。
【西地錦】〔貼〕只恐婚姻事允。終朝低蹙雙顰。正是為人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人。
爹爹母親萬福?！渤蟆承〗闳f福。〔外〕孩兒。你的親事已成了。就要今日成親。你可收拾。〔貼〕不知爹爹把孩兒嫁與何處人家?！餐狻澈V江夏富商。因為無子。娶你為妾。你可梳妝去罷?！操N〕爹爹。孩兒此身是爹爹的。但憑爹爹做主。只是爹爹母親再無一個兒女。倘百年之后。湯藥誰嘗。衣衾誰辦。何不將孩兒嫁與近些的人罷?！餐狻澄业膬骸Ｎ邑M不知。方纔媒主婆說。本處人只出三四十兩銀子。卻怎么完我的事。如今沒奈何。只得割恩全義。
【山坡羊】只為這官糧無從完解。兒。只得與你參商恩愛。這狗命不如早死。免得見人離家敗。淚滿腮。禍從天上來。我的兒。你去了呵。我的愁懷郁郁。早晚歸冥界。暴露尸骸誰葬埋?！埠稀硞ＳH骨肉何年得再諧。哀哉。你萬水千山何日回。
【前腔】〔凈〕我兒。你去了。敎我將何依賴。誰念我形衰力敗。從今后舉目無親。恁凄涼何由得解。這禍胎。老兒。因你貪圖綱運來。指望招個女壻來家。以為養(yǎng)老之基。誰想你如今去了呵。使我孤形吊影有誰揪采。死后無人筑墓臺。〔合前〕
【前腔】〔貼〕我爹爹不須垂淚。我親娘自宜寬解。為孩兒合受分離。致一家東飄西敗。爹爹。這聘財。將去完官庫藏來。免得鞭笞刑禁又受人欺害。爹娘。兒便去了。我的魂魄終宵夢裏回?！埠锨啊?
賣女完官豈不仁?！ 慕窀顢嗔x和恩。
流淚眼觀流淚眼?！ 嗄c人送斷腸人。
第十出 遣妾
【如夢令】〔生上〕曾記尋常俗諺。說道人離鄉(xiāng)賤。匹馬走風煙。吹得京塵滿面。開筵宴。逆旅議成姻眷。
卑人且喜到京。投下媒主婆家。說娶妾之事。適有張氏之女。將欲嫁人。我已央媒主婆去了。如何不見他來回話。
【洞房春】〔丑上〕花燭熒煌。洞房今夜開筵宴。馮官人。新人已到門首。你可出去迎接?！采称饎悠饎??！操N上〕玉笙低按。伉儷非吾愿。〔生〕老大新婚。燈下羞相見?！操N〕心懷怨。淚痕如線。界破殘妝面。
〔丑云〕新人已到。筵席已完。你兩人當自酬酢一杯。請安置。老身辛苦。也要去安歇?！采硧寢屨堊?。待我酬謝一杯?！渤蟆澄也蛔?。明日來與你暖房。正是天上人間。方便第一。〔生〕媽媽。且再坐一坐。
【桂枝香】匆匆開宴。重將燭翦。安排著合巹春杯。燈下交相酬勸。呀?？此麗炈加羧?。悶思郁然。莫不是聘財輕鮮。禮儀疎簡。小娘子。你且從權。莫道我山妻妬。我的山妻且是賢。
【前腔】〔貼〕財非輕鮮。禮非疎簡。只因有事關心。悶思實難排遣。〔丑〕小姐。你且莫怨天。且莫怨天。怨天天遠。況你的事難展轉(zhuǎn)。〔貼〕這其間。欲訴衷腸事。傷心不可言。
〔丑〕小姐。如今生米做成熟飯了。又何必如此推阻。我曉得了。馮官人。那小姐是個閨門之女。你須酬勸。我自回避了罷。〔生〕豈不聞男子生而愿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為之有家。當此新婚。此乃人生一樂也。何必掛懷。〔貼〕奴家雖系新婚。實銜舊恨。忡忡之氣。郁郁之懷。何能已已?！采硢栃∧镒佑泻涡氖隆？膳c卑人一說。
【前腔】〔貼〕言之慚赧。只恐逆流難挽。痛雙親衰老無兒。我去了何人為伴。我的爹娘。從今別后。從今別后。山遙水遠。抱負終天之怨。好心酸。我的爹娘。若要重相見。三更夢裏旋。
【前腔】〔生〕與你紅絲新綰。期為姻眷。緣何不念新婚。愁鎖雙眉不轉(zhuǎn)。你有事盡言。有事盡言。與伊分辨。不須愁怨。這姻緣。想他就裏非無屈。其間必有寃。
【前腔】〔貼〕嚴君游宦。時乖多難。〔生〕你原來是宦家之女。令尊做甚么官來。〔貼〕只因綱運他方。欠折官糧一半?！采尺\折了官糧。如何處置?！操N〕說也惶恐。卻賣妾抵償。賣妾抵償。非吾之愿。敎我如何不怨。有誰憐。我的爹娘。兒去親無倚。心旌兩地懸。
【前腔】〔生〕聽他哀情凄慘。使我勃然色變。你雙親衰老無兒。何忍把你天倫離間。小娘子。不須淚漣。不須淚漣。把你送歸庭院?！操N〕想我家父必將銀子完官去了。奴家情愿隨官人去也。〔生〕你也不須留戀。請回旋。敎你骨肉重完聚。別選姻緣遂百年。
待我喚媒婆出來。媽媽有請?！渤笊稀匙圆徽旅?。何須夜夜嚎。呀。官人。你兩個為何不睡。只管在此絮叨叨說什么。〔生〕媽媽。原來這小娘子是宦家之女。豈可與人為妾。況他父親。再無兒女。我的家鄉(xiāng)又遠。是絕他后嗣。于心何安。你可快送他回去?！渤蟆尺@有何難。一物不成。兩物見在。你還他人。他還你銀。小姐。你只管哭哭啼啼。如今馮官人要送你回去。這聘財銀子。必定是要還他?！操N〕這聘禮銀必定納官用了?！采硧寢尅Ｄ阌植盍?。如今我情愿送它回去。怎么說起財禮銀來。我一分一厘也不要了?！渤蟆彻偃?。我如今送他回去。你且收下文券在身邊。不怕他不還你的銀子?！采硧寢尅Ｎ也皇沁@樣人。自古道周急不繼富。他父親在患難之中。我當助之。如何說這等話。娘子。收下文券去?！渤蟆畴y得這好人。小姐。你可拜謝了馮官人去罷?！操N〕官人請上。待奴家拜謝。
【憶鶯兒】君最賢。憐妾艱。遣妾還家不索錢。仁義于君得兩全。德深似淵。量宏似天。陰功最大行方便?！埠稀惩n天。與他前程遠大。瓜瓞永綿綿。
【前腔】〔生〕你且休嘆嗟。免淚漣。我要娶妾呵。本求子嗣得兩全。忍敎你父子分兩邊。如今遣還你父親呵。去珠復還。缺月再圓。一家骨肉重相見。請回旋。從今如愿。別擇個好姻緣。
【前腔】〔丑〕你把聘財。輕棄捐。濟人急難勝結(jié)緣。陰德從來感動天。位登壽山。廣種福田。何愁眼下無姻眷。似君賢。麟兒早賜。慶澤永流傳。
子嗣從來不可無?！ ∪珣{陰隲去相扶。
若還陰德無兒子。 到老終為一獨夫。
第十一出 歸妹
【生查子】〔外上〕寒燈掛壁間。照見頭如雪?！矁羯稀巢灰娋G窗人。兩淚空流血
宦情覊思獨悲新。今夜燈前少一人。〔凈〕老去且教誰作伴。病來只與死為鄰?！餐狻衬棠獭＿m來孩兒剛剛出門。有人來說富丞相亡了夫人。欲娶我家孩兒為正室。一聞此言。教我悔之不及。〔凈〕都是你這老賊。急急忙忙。干出這樣事來。再遲一回。卻不是好?！餐狻衬悴灰还苈裨?。我和你命該如此。
【五更轉(zhuǎn)】我命運乖。糧運折。家私都準折。東那西輳猶還缺。一女多嬌。將他來拋撇。心痛傷。情慘切。腸郁結(jié)。天恩廢盡。廢盡彛倫絕?？薜梦覂裳劬慊琛I枯流血。
【前腔】〔凈〕想不休。思不歇。何當心苦切。心中苦切?？嗲泻驼l說。展轉(zhuǎn)躊躇。肝腸百裂。你看東鄰西舍。人家女兒。在燈前燈下。喜喜歡歡。惟有我家呵。人不和。家不祥。天作孽。夫妻對面。對面相悲咽。未審母子相逢。何年何月。
【玩仙燈】〔丑貼上〕譙鼓已三更。草堂中尙遺燈影。
〔貼〕爹爹母親開門?！餐狻衬棠?。好似我孩兒的聲音?！矁簟撑?。老賊。買干魚放生。不知些死活。他如今不知弄得怎么樣在那裏了。還要想他還家?！操N〕爹爹開門?！矁簟逞健９皇桥畠郝曇?。他纔出門去。如何就回。事有可疑。
【唐多令】一見好心驚。還疑夢裏形。
〔外〕奶奶。孩兒為何回來了。
【玉山頹】〔丑〕百金為聘。這婚姻適來已成。那馮君聞你無兒。何忍斷絕你天倫。〔外〕多蒙他哀憐。只是聘財納之于官了。如何是好?！渤蟆衬邱T君說定。事急吾當相贈。〔外〕這個怎么使得。須是要還他的銀子纔是?！矁簟忱腺\。你銀子在那裏。〔丑〕老爹不必多僝僽。請自寬心。他把婚書文券送還君。
〔外〕孩兒。果有此事么。
【前腔】〔貼〕兒身僥幸。喜今朝又見雙親。倘明朝一出京城。何日裏得歸鄉(xiāng)井。爹媽。那馮君可敬。他量大心慈身正?！埠稀澈险啥鲬c。拜吿神明。愿他多生兒子做公卿。
【前腔】〔外〕深恩熟省。怎當他盛德厚情。但愿結(jié)草今生。不結(jié)草死不目瞑。白金十錠。誰肯在難中相贈?！埠锨啊?
【前腔】〔凈〕事難前定。聘已成誰知變更。孩兒。富丞相亡了夫人。要娶你為正室。這親事若得完成。早晚間得以相親。窮通衰盛。一切皆由天命。
〔合前丑〕老爹。夜深了。吿別。〔外凈〕明日富家求親。媒婆還要勞你。煩你多多拜上馮官人。蒙他盛情大德。明早到你宅上拜謝。〔丑〕他明日五更就去。不勞了。
更深無酒又無茶?！ ∫轨o人稀要轉(zhuǎn)家。
拜上馮君當結(jié)草?！ ↑S沙蓋面不忘他
第十二出 賞花
【踏莎行】〔旦上〕諸品花王。根同黑壤。儂家一種非凡相。空團低墜碧欄前。月魂長遶瑤臺上。
桃臉瘦。柳眉垂。天涯游子未曾歸。閑花滿地無人掃。賴有東風著意吹。奴家母親。知員外去京。昨日到來看奴家。正遇庭前牡丹花開。為此備辦一杯果酒。去請陳筆耕娘子。褚種杏娘子。同來翫賞一回。至今不見他來呵。〔末上〕種花人不在。自有賞花人。吿孺人。陳娘子褚娘子來了。
【前腔】〔小貼上〕春滿華堂?；w錦帳。檐頭紅日高三丈。流鶯啼過碧紗牕。笙歌一派供淸賞。
〔旦〕母親萬福。〔小貼〕孩兒。我為你夫壻遠出未回。特來看你安否?！驳诚餐デ鞍啄档せㄩ_。去請褚陳二娘子同母親賞翫一回。卻不是好。
【六么令】〔丑上〕豪門來往。骨骸中都是風光。三分模樣十分妝。紅繡襖。綠羅裳。路人一見魂多喪。路人一見魂多喪。
【前腔】〔凈上〕裙衫京樣。稱身材不短不長。珠花斜插鬢云傍。眉黛秀?？谥?。百般妝出妖嬈相。百般妝出妖嬈相。
〔凈丑〕孺人萬福?！残≠N旦〕陳娘子褚娘子萬福。〔丑〕老孺人幾時到此?！残≠N〕老身昨日到此看小女?！矁舫蟆承∪嫒恕Ｎ颐坎划斶稊_。〔旦〕喜庭前牡丹盛開。特請你二位賞翫一回。〔丑〕果然白牡丹花開了?！驳硨⒕七^來?！残≠N〕賞花人在花前立。人不如花頗羞澀?！驳骋槐瞥昊ㄉ瘛＞频位ㄖλ拼蛊??！矁簟橙松毁F家。庭栽富貴花?！驳迟p花人憶種花人。種花人在天之涯。〔丑〕花如人面白。人似花顏色?；ㄖx明年還再開。人老少年不再得?！驳晨椿ń袢杖藞F圓。惟愿常年似花好。
【惜奴嬌】縞素花王。逞淸眞國色。冷淡天香。寒叢裏偏惹蜂蝶飛攘。〔凈丑〕春光。點綴奇葩。綠葉交輝。碧枝相傍?！残≠N〕端詳。宛然似玉天仙身跨彩鸞飛降。
【前腔】非常。月貌冰膚。甚淸于魏紫。雅似姚黃。風簾外只見玉球飄蕩?！操N〕不讓。興慶池東。沈香亭北。紅塵十丈。〔凈丑〕還像。楊太眞洗妝時倦倚象牙床上。
【斗玉蟾】〔小貼〕誰將。種近華堂傍。明珠簾箔爛熳銀屛帳。把塵埃拂拭玉泉滋養(yǎng)。〔旦〕階上。一番風雨過。西子浴蘭湯。泛瑤觴。人正在春雪香中臨軒相賞?！矁舫蟆秤姆?。獨占春陽。那韶華俗眼等閑誰向。也不知曾種洛陽沃壤。夢想。玉杯盛露冷。瓊樹帶淸香。似西方。迦羅國梵王覺悟深顏色相?！埠锨啊?
【錦衣香】〔合〕古樣妝。眞堪尙。傅粉郞。難相訪。摘獻金仙。玉瓶供養(yǎng)?；ㄖ€熳掛秋霜。春深時候。錯認重陽。啟紗牕覷望。綠煙明月輝朗。珠露凝香。辨汗沾玉穎輕巧?；\霞彩半酣春釀。
【漿水令】貌堂堂飛瓊遺像。氣洋洋色覩秋娘。紛紛紅紫斗濃妝。怎如他一種淸芳。東風惡無力抗。都墜在百寶闌桿上。瓊瑤蕊。瓊瑤蕊半含半放。如有待。如有待探花郞。
【尾聲】〔合〕淸華骨相異尋常。多開向富貴門墻。愿歲歲年年人共賞。
〔丑〕老孺人。明日可到寒舍吿茶?！残≠N〕老身明早就回。多承厚情。〔凈丑〕小孺人。厚擾。吿辭了。
花前一舉觴?！ 』熕啬奚选?
一笑出門去?！ 』ㄖφ障﹃?。
第十三出 秉操
【憶秦娥】〔小生上〕別卻家山到此行。白云一望自傷情。昨宵一枕還鄉(xiāng)夢。又被雞聲喚卻醒。
我自家王以德是也。原系鄂州江夏人氏。為被豪民胡大才貪我妻色。將我虛陷盜贓?？尤肜蔚住２灰獾妹神T員外慨然代納贓銀。臨行又助盤費。到此供役。如今開個酒飯店在此。盡可度日。我想若非馮員外之賜。定作牢底孤魂。妻為他人之婦。此恩此德。如何放得下。爭奈供役未滿。不得還鄉(xiāng)。報他的大恩。今日在此焚香禮拜。愿他多生貴子。福祿雙全。今日無事。不免叫妻子出來拜禮一番。多少是好。娘子那裏。
【遶地游】〔貼上〕思念恩深似海。何時報答春暉。
官人。你叫奴家怎么?！残∩衬镒?。我到此供役。只道死于他鄉(xiāng)。不料事體平安。日逐盡可度日。若非馮公之恩。焉有今日我如今寫他的牌位在此。我和你焚香禮拜一番何如?！操N〕正該如此。官人請拈香則個。
【玉交枝】〔小生〕吾身不幸。値非災九死一生。馮員外。若非你輕財重義相憐憫。我殘生已入幽冥?；侍?。愿他多生貴子做公卿。全家食祿延余慶。〔合〕愿穹蒼無私顯靈。鑒善惡明明昭應。
【前腔】〔貼〕我為遭逢奸佞。為花容亡家破身。官人。只道今生不得同衾枕。豈期腐草為螢。若非員外施大恩。夫南婦北成灰燼。〔合前〕
【望遠行】〔生上〕行色一鞭殘照裏。問牧童酒家何處?！渤笊稀硶和陬D駐征車。郵亭畔酒旗搖曳。
〔生〕行盡山程又水程。郵亭深處酒旗靑。呼童且把征車駐。明日聽雞戴月行。卑人馮商。自京還。不覺又是河南地方。如今天色已晚。小廝?？辞懊嬗械辍Ｔ谀驱熗端?。明日早行罷?！渤蟆硢T外在此。待我去看來?！残∩成趺慈??！渤蟆呈峭端薜?。店主人。我有些認得你?！残∩潮闶恰Ｎ乙灿行┱J得你。〔丑〕你上姓?！残∩澄沂峭跻缘隆！渤蟆澄液蛦T外在此。〔小生〕莫非江夏馮員外。〔丑〕便是?！残∩逞??？煺堖M來。
【哭相思】〔小生貼〕山遙水遠見無由。今日相逢邂逅。再生恩德不能酬。如見生身父母。
員．外請上。待我夫妻二人。拜謝員外。〔生〕不勞?！残∩趁蓡T外活命之恩。又助盤費。員外眞是重生父母再養(yǎng)爹娘。奈供役未滿。不得回家報答。夫妻二人。日夜在此焚香禮拜員外?！采巢豁毴绱??！残∩衬镒涌鞖㈦u治酒?！操N〕曉得了。正是恩人相見處。兩眼倍生光?！蚕律赤l(xiāng)兄在此。日子得過么?！残∩扯嗝蓡T外掛念。托賴尊庇。盡可度日。只是不能報員外大恩?！采城也灰f?！操N上〕雞烹已熟。黃黍已炊。官人。酒在此。
【駐云飛】〔小生〕滿捧磁甌。員外?；蠲魑吹贸?。今日相逢偶。倉卒無何有。嗏。草舍可淹留。休嫌卑陋。〔生〕何須殺雞?！残∩硢T外。我剖腹剜心不足為過厚。我不是辜恩負義流。
【前腔】〔生〕看你情意綢繆。何必叨叨訴舊愁。只是你命合非災咎。借我輕扶救。嗏。我素不望人酬。不須僝僽。蒙你雞黍相留兀自難消受。把舊事從今一筆勾。
酒多了。不消再斟?！残∩愁I命。不敢多奉。請安置罷?！采尺^擾了?！残∩衬镒印Ｄ銇?。我和你說。我雖不曾讀書。嘗聞說道雀解銜環(huán)。犬知結(jié)草。古人一飯之德。尙且不忘。我受馮員外活命之恩。將何以報。我當初事出無奈。將你賣與馮員外。得銀完贓。不想他大德。替我完贓。臨行又助盤費。如此大恩。實難補報。你本該是他的人。如今到與我復合在此。他雖無茍且之心。我當有報本之意。你可進房中。替他鋪床迭被。不妨就將我的本意對他說。〔貼〕曉得了。〔小生〕出妻獻子非無為。結(jié)草銜環(huán)卻有因。〔下貼〕員外請茶?！采逞?。如何著妻子送茶來。我不要茶?！操N〕員外。我丈夫每日在家感念員外?！采衬钗以醯??！操N〕他說道雀解銜環(huán)。犬知結(jié)草。古人一飯之德。尙且不忘。員外活命之恩。將何以報。丈夫原將我賣與員外。我本是員外家的人。到與丈夫復合在此。今夜難得員外在此。妾當鋪床疊被?！采衬悴皇菆笪?。反來喪我名節(jié)。〔貼〕員外不必峻拒。請安置罷。
【啄木兒】〔生〕人所貴德行優(yōu)。我一點良心日自修。娘子。你快去。〔貼〕門也鎖了。那裏去?！采衬沔i了門呵。我是柳下惠至曉不迷。只不如魯男子閉戶無求。若是他人妻子吾淫媾。吾家妻子遭人誘。這天報昭昭怎肯休。
【前腔】〔貼〕非君誘豈汝求。為受活命之恩未得酬。從夫命身屬于君。須知覆水難收。妾身不是墻花柳。只為恩山義海難消受。故把明珠暗裏投。
〔生寫字介貼奪介〕夜深了。睡了罷?！采衬镒硬盍?。
【前腔】但聞得男先女有所求。你可女先于男禮不周。〔貼〕只是一宵之愛。何須峻拒?！采池M不聞郵亭中一夜風流。番做了萬年遺臭?！操N〕員外。奴家非是郵亭之婦。又無一個人知覺。〔生〕伊家夫主能瞞否。皇天后土難欺漏。怎做得襟裾一馬牛。
【琥珀墜】〔貼〕看他嚴聲厲色。言出鬼神愁。正氣漫漫沖斗牛。敎我赧顏厚頰自含羞。休休。辜負御溝紅葉空流。
【前腔】〔生〕佳人窈窕。月閉與花羞。只是我雅操堅持不妄求。那敗倫傷化豈良謀。休休。與你冰炭同爐兩不相投。
【尾聲】通宵方寸無差謬。不比尋常鼠狗偷?！操N〕看他正大光明類孔周。
〔生〕天明了。叫京兒起來做飯?！残∩稀趁髟氯響幸狻０自凭凵⒈緹o心。員外。天還未明。〔生〕年近了。起身回家去。就此吿別?！残∩畴y得員外到此。再少住幾日。〔生〕要去了。明年三月。再來看你。請了。
雞黍相留意頗濃?！ ∫环樵捰殖煽?。
兩處浮萍歸大海?！ ∪松翁幉幌喾?。
〔小生吊場〕娘子。我和你收拾家火進去。卓兒上甚么東西。呀。原來一包銀子。上面寫著奉還酒飯銀二錢?？?。有這樣好人。我受他恩惠。一飯也不肯吃。又交還銀子。這等人當于古人中求之。娘子。他昨夜說甚么。〔貼〕他見我在傍邊。一夜并不曾睡。將一枝筆。只管寫字到天明?！残∩乘麑懮踝帧！操N〕我留他一紙在此。〔小生〕將來我看。美色人人好?；侍觳豢善?。我不淫人婦。人不淫我妻。呀。天下有這等好人。
【琥珀墜】〔貼〕他身如泥塑。秉燭到天明。他一點仁心認得眞。敎我空倍笑語枉相親。他頻頻只說道淫人妻女。怕妻女淫人?！残∩澈蟛?。你這無知惡少。見色便迷心。員外。與你存心霄壤分。不圖人報廣施恩。神明。愿他多生貴子。福祿壽同增。
娘子。待我趕上。送他一程。
我為知恩要報恩?！ 《鞒鹱怨乓置?。
始信路遙知馬力。 果然日久見人心。
第十四出 斗東
【縷縷金】〔外小生凈丑上〕車兒緊。馬如飛。往來人似蟻。南北路東西。千里京華道。不勝迢遞。望鄉(xiāng)關杳杳白云飛。紅塵染衣袂。
列位都是行路的。趕到祥符縣地方去借宿罷。
【前腔】〔凈〕天已晚。日沈西。歸人爭渡緊。茅舍掩柴扉。前村尋宿店。且銜杯。只因心急步行遲。停驂解行斾。
〔外〕此處有店房。列位同投宿了罷。〔凈〕正是。店主人有么?！材┥稀翅劤纱合那锒?。醉倒東西南北人。甚么人?！脖姟惩端薜??！材痴堼熋孀?。四位一伙來的么?！矁簟痴?。一房同歇罷。列位。今夜各出所有。打個平火如何。〔眾〕依命。〔凈〕酒保。你去看四分銀子好酒。四分銀子嗄飯來。〔末〕有?！矁簟掣覇柫形恍仗枴Ｒ员惴Q呼?！餐狻忱戏蛐諏O。名丙。衢州人氏。自京中行醫(yī)回來?！残∩承∽有遮w。名甲。襄陽人氏。京中賣藥回來?！矁簟承∽有斟X。名乙。蘭溪人氏。京中算命回來。〔丑〕小子姓李。名丁。在京看地理回來?！材秤芯圃诖?。
【排歌】〔凈丑〕邂逅相逢。情懷更濃。通宵暢飮千鍾。人生不飮總成空。洞口桃花也笑儂。歌一曲。飮數(shù)鍾。樓頭不覺鼓三冬?！埠稀成砣缂嫩E似蓬。長安日日醉春風。
【前腔】〔小生外〕萍水他鄉(xiāng)。情投意濃。杖頭不惜錢空。休將酒數(shù)問石崇。歌罷桃花扇底風。斟綠醑。勸碧筒。玉壺不覺已篩空?！埠稀畴p眉暈。兩頰紅。座上依稀盡醉翁。
〔末〕列位。夜深了。請睡罷?！残∩辰褚沟曛腥穗s。不免解開了包。把銀子袋兒放在枕頭底下睡。小心天下去得。大膽寸步難行?！沧鏊椤?
【前腔】〔末〕天色大明了。古寺山僧。頻敲曉鐘?？纯炊繁鷻M東。房中客侶笑聲雄。唱飮通宵興更濃。忙收拾。啟蓽蓬。竹爐湯沸火初紅。〔合〕黃糧熟。綠酒濃。相逢不飮總成空。
客官。天色已大明了。起來吃飯?！脖姟程焐淮竺髁?。還了酒錢飯錢。收拾行程罷?！材吵孕╋埲ァ！脖姟骋s路程。不吃飯了。
唱飮通宵到五更?！ 〔恢t日又東升。
路上有花幷有酒?！ ∫怀谭肿鲀沙绦?。
第十五出 斷金
【望吾鄉(xiāng)】〔生上〕道路迢遙。風寒雪又飄。紅塵滾滾長安道。鏡中兩鬢蕭然皓。碌碌江湖老。身穿幽壑過小橋。漁父停其棹。
過了山岡又水涯。豪吟馬上看梅花。途中積雪深三尺?？吐枚瑲埼吹郊?。京兒。這裏是祥符縣地方。投宿了。明早再行。叫店主出來。〔末上〕淸酒豁轍香。白酒賽東陽。早上嘗不得。晚來好醋姜。是誰。〔生〕投宿的?！材晨凸僬堖M。任憑自在這裏安歇罷?！采骋擦T。只是明日早煑飯。我五更就行。要趕家去過年?！材承∪怂母陀酗垺？凸僬埌仓谩！采椤逞?。床下是什么包裹。原來是個銀袋兒。裏面好重。想必是借宿的人失落在此。待我開了看一看。我自不取他的。于心無愧。這是十五包。每包有十兩重。這又是一包。內(nèi)封銀二十兩。煩寄付家兄張孔孝收乞。這個人好不仔細。幸是卑人拾得。若是別人拾了。卻如之奈何。
【紅衲襖】銀子。你是天地間造化根。人為你費盡了辛與勤。人為你餐風宿水憂成病。人為你戴月披星曉夜行。人為你似魚鱉渡海濱。人為你伴虎狼登峻嶺。銀子。人若一日無君也。壯士無顏人所輕。
【前腔】銀子。人為你父與子傷了天性恩。人為你兄和弟傷了手足情。丈夫無你妻不敬。主若無伊仆慢輕。君子儒因無你失了朋友信。貞潔婦為你做了失節(jié)人。銀子。人若一日無君也。伶俐聰明做了蒙懂人。
【前腔】銀子。多少讀書人為你把綱常紊。多少廉能官為你把公論傾。多少強求的為你喪了殘生命。多少善求的為你忘了廉恥情。那成家子為你多慳吝。那敗家子把你如糞土輕。銀子。人若一日無君也。說得亂墜天花也人不聽。
我想起來。
【前腔】那子孫賢何須用你每。那子孫愚任你積如山也易傾。竟不知榮枯得失皆前定。何必勞勞苦用心。那匿愛的為你圖僥幸。貪得的為你常不平。一團和氣為你成仇也。重義輕財有幾人。
京兒。收了這銀子。〔末〕人無利己。誰肯早起?？凸儆酗埩??！采车曛?。前夜有甚么人在此房借歇?！材尺@裏來千去萬。那得工夫問他?！采澄乙诖说纫秽l(xiāng)親同行。多奉些房金。再住一二日何如?！材晨凸僖≡僮??！采持皇谴驍?。
坐間甲子疾如星?！ ∫黄瑲w心趲去程。
只為臨財毋茍得?！ 〈蟮额^折暫留行。
第十六出 空歸
【一翦梅】〔外上〕煢煢老叟守蝸居。只為兒在天涯。敎人終日倚門閭。盼殺音書。不見音書。
父子不相敘。兄弟各一天。鴈飛不到處。人被利名牽。老夫姓趙。名得濟。不幸荊妻先逝。所生二子。長男趙甲。娶錢氏。且喜宜室宜家。次男趙乙。已曾定下孫氏之女。因老夫囊篋蕭然。尙未遂他室家之愿。老夫自慚老景無多。將祖遺薄田半頃。典得本銀五十兩。托付與二孩兒到京貿(mào)易。不想他一去二年。杳無音信。如今秋糧夏稅。逼迫無措。以此日夜懸望。但不知他得失如何?？山写蠛赫垈€先生卜一卦。討個消息也好。孩兒那裏。
【前腔】〔丑上〕堂前親老景桑楡。終日長吁。終夜長吁?！操N上〕只為他鄉(xiāng)游子未曾歸。他甚日懷舒。待回日懷舒。
〔丑〕爹爹拜揖。〔貼〕公公萬福?！餐狻澈?。你兄弟出去二年。不知他經(jīng)商得失如何。你去請個先生占卜占卜。問個吉兇纔是?！渤蟆澈航裨缛柌穪?。他說只是兇中有吉之象。應在這早晚可到?！餐狻硵绱恕？梢虚T而望。
【傍妝臺】我孩兒長安為客。一去二年余。不知他蹤跡將何寄。空敎我意躊躕?；侍臁Ｖ辉杆萆胶胶o危險。萬貫腰纏返故廬?！埠稀程旌畾q暮。風餐水棲。只為利韁名鎖。父子各東西。
【前腔】〔丑〕自傷悲只因微利。把荊樹兩分離。父年老如風燭。母暴露未歸泥?；侍臁ＷＴ杆麃頃r風送滕王閣。只怕運退雷轟薦福碑?！埠锨啊?
【不是路】〔小生上〕心急行遲。二載天涯客旅羈。今歸去。門墻依舊掩柴扉。爹爹叩頭。哥哥嫂嫂拜揖?！餐狻澈?。你回來了?！渤蟆承值芑貋?。好了?！餐狻硱瀾咽妗Ｄ憬?jīng)年遠別因何事。未審你經(jīng)營事怎的?！残∩澈哼睹蓢栏赣H兄庇。勝似揚州跨鶴歸。〔合〕不勝之喜。不勝之喜。
【皂兔序】〔外〕我老年親終日倚閭。母暴露不能安置。你的綠鬢婦年已及筓。不能彀宜家宜室。喜今朝滿載歸。父和子兄和弟一團和氣?！埠稀臭~沈鴈杳二年有余。喜今朝團圓歡笑。其樂何如。
【前腔】〔小生〕非是兒違親遠離。也只為利韁牢系。幸遭逢貨殖高資。三倍利不求而至。因此上久遷延。羈逆旅二年余始得歸計?！埠锨啊?
【尾聲】〔合〕求名奪利夸得意。勝似狀元及第。骨肉團圓把懷抱舒。
〔外〕孩兒。為何一去二年。杳無音信。教我與你哥哥日夜擔憂。且喜你得意回來。不枉了經(jīng)年之別?！残∩硡痰绺缟┥┲?。孩兒叨蒙親庇。頭一年買了四十兩銀子藥材到京。京中正缺藥材。賣了八十兩。第二年在臨淸買了八十兩銀子棉布。京中正缺棉布。賣了一百五十兩。生意匆匆。故此有違甘旨之奉。臨行之時。又有西鄰張孔孝的兄弟。央孩兒寄帶家書一封。白銀二十兩。也在包裹裏面?！餐狻澈煤?。謝天地。謝天地。大孩兒。你可治些酒殽。與你兄弟接風?！渤蟆痴?。娘子快去殺雞治酒。與我兄弟接風?！餐狻澈?。你可將銀子交與哥哥收了?！残∩逞健２缓昧??！餐狻吃趺床缓昧恕！残∩呈橇耸橇?。〔外〕怎么是了。〔丑〕是怎么了?！残∩巢缓昧恕Ｄ且乖谙榉h地方借宿。因見店中人雜。把銀袋兒放在枕頭底下。第二日急忙趕路。忘記取來。不好了?！餐狻澈尾凰?。你這不肖的畜生。你所干甚事。把銀子失落了?？帐只貋?。這等沒用的東西。倒不如打死了罷。〔丑〕爹爹。不要聽他哄你。他那裏買甚么藥材。甚么棉布。他將本錢飮酒宿娼花費了。如今回來哄你。自古道財與命相連。我如今官糧納不成。私債還不成。左右是個死。不如把你這敗子推下水去渰死罷。〔外〕正該淹死這不肖的狗畜生?！操N〕自古道易求者田地。難得者兄弟。官人不可執(zhí)一時之忿。便傷了手足之情。銀子去了。還有復得之時。兄弟死了。更無再得之理。
【四邊靜】〔外〕流蕩忘返喪家狗。你的心膽大如斗。一去二年余?；丶沂？帐?。將沒做有。出乖露丑。我沒了這銀子。不如死了罷。我命合該休。大孩兒?？蓱z你母棺風雨杇。
【前腔】〔丑〕你那誆財背義眞禽獸。你去忘憂恣花酒。今日假乖張。把花言強分剖。敎人氣嘔。實難消受。這私債與官糧。一時怎措手。
【前腔】〔貼〕官人。錢財易得君知否。你兄弟再難有。為利便傷情。孰輕與孰厚?！渤蟠蛐∩橘N〕官人。休得爭斗。權時消受。宛轉(zhuǎn)作良謀。從容免災咎。
【前腔】〔小生〕爹爹哥哥嫂嫂。我二年勞苦窮途走。并何曾觀花酒。披星夜渡關。戴月曉登岫。命合掣肘。一無所有。殘喘不如休。為人枉生受。
〔外丑打小生介小生〕爹爹。待孩兒去尋取。若果沒了這銀子。也不回來了。〔貼〕二叔。留得靑山在。不怕沒柴燒。不可短見?！餐狻秤伤ニ?。
【尾聲】〔小生〕爹爹哥嫂權消受。若得完璧歸家重廝守?！蚕峦獬蟆撑?。一似東海撈針何處求。
第十七出 完璧
〔末上〕入門莫問榮枯事。觀看容顏便得知。我五日前有個湖廣客人。進門時節(jié)。他說年近歲迫。要趕回家。分付我四更煑飯。第二日為何反不說去。一連住五六日。其中必有緣故。莫非是個歹人。不免請他出來盤問他。湖廣客人。請你出來。和你算帳。
【憶故鄉(xiāng)】〔生上〕歸心徒自切?？帐勾蟮墩?。
店主人。你叫我怎么?！材彻偃恕Ｗ詮拈_店在此。來千去萬的客人。不過住得一二日就去。官人前晚進門時節(jié)。你說第二日就行。趕家去過年。如今連住了五六日。你必有蹊蹺。可說與我知道。〔生〕我有一個鄉(xiāng)里。期約在此相會。故此等他?！材彻偃藬堑揉l(xiāng)里。進門之時。何不就說。你不要在此做些歹事來連累我?！采逞?。這人休得胡說。我有甚歹事。
【出隊子】〔小生上〕心慌步緊。心慌步緊。錯走前村半里程。何時得見岳陽金。渾似南柯一夢醒。天那。愿得他人發(fā)個善心。
這個店是了。店主人。我的老爹。救我一命。〔末〕怎么說?！残∩尘任乙幻?。十五包。二十兩。〔末〕甚么十五包。二十兩。〔小生〕店主人。沒奈何?？炀让??！采巢灰艔垺Ｂf個明白?！残∩晨凸倬任乙幻?。小人于五六日前。在此借宿。因見店中人雜。將銀子袋兒放在枕頭底下。第二日歸心太急。失取了。內(nèi)十五包重一百五十兩。又有鄰人張孔孝附帶家書一封。銀子二十兩。也在包內(nèi)?！采巢灰艔?。是我拾得在此?！残∩澄遗c你平分罷?！采澄乙蚴傲诉@銀子。在此等了你五六日了。京兒。取銀子過來。你請收去?！残∩彻偃恕Ｄ憔褪俏抑厣改?。再長爹娘。不收一半。請收了二十兩罷。
【憶多嬌】〔生〕你休嘆息。莫感激。我平生不取非義物。幸遇卑人無損失。得了這銀子呵。管取你一家骨肉重歡溢。〔小生〕官人。你且收二十兩去。〔生〕休得強勒。休得強勒。我不是貪財盜跖。
【前腔】〔小生〕看他容坦率。性情執(zhí)。不以勢利關心眞難得義氣昂昂熏天日。官人。與你路途南北。路途南北。未審何時報德。
【黑蟆序】〔末〕我只道他懷意不良在此盤桓幾日。豈料一點仁心。我凡夫怎識。趙官人你眞有幸遇大德。若是僥幸貪夫。一似東海撈針怎得?！埠稀骋粓鰬n戚。變作歡顏幷喜色。如此陰功。再有何人可及。
〔小生〕官人。我失了這銀子。被父親打我。
【前腔】我一命如同草頭露滴。今日得了這銀子呵。一似枯木生花。陽春布澤?！采衬阈蒺埳嗝饬b逆。及早歸家。寬慰你父親怨憶。〔小生〕寬洪大德。臨財毋茍得。只怕天各一方。結(jié)草銜環(huán)甚日。
敢問官人上姓。仙鄉(xiāng)何處?！采衬悴灰獑栁?。及早去罷。省得受人勒詐?！残∩炒蟾?。你官人上姓?！渤蟆澄覇T外姓馮。名商。鄂州江夏人氏。
記取恩人姓與名?！ 《槿R報來生。
從空伸出拿云手。 提起天羅地網(wǎng)人。
第十八出 合歡
【金門前】〔外上〕家貧年老實堪傷。那堪病入膏肓。門庭寂寞景凄涼。不勝惆悵處。冷落守空房。
莫道家未成。成家子未生。莫道家未破。破家子未墮。老夫趙得濟是也?？珊薜诙€孩兒。等閑將銀子失落?？帐只丶摇０盐覛獬梢徊?。服藥不效。求神不靈。不免叫大孩兒出來。分付他身后之事。孩兒那裏。
【金門后】〔丑上〕堂前老父病將危。風燭不勝憔悴。爹爹。今日身體若何了。〔外〕孩兒。我不好了?！操N上〕頻將湯藥強扶持。但愿沈疴痊愈。
公公。奴家煎得一碗藥在此。請吃一口?！餐狻澄页圆幌氯?。我只恨第二個畜生。將本錢失落了。把我惱成此病。〔丑〕花費了。豈是失落了。〔外〕我說差了。是花費了。孩兒。我的病料不能起了。他也回來不得了。必死于他鄉(xiāng)。趁我在日?？蓪⒛愕軏D的庚帖兒送還孫家。教他另嫁人罷。免得擔閣了人家兒女?！渤蟆车f得是。當送還與他?！操N〕公公。不可執(zhí)一時之見。為子孫怨。倘一日成人發(fā)達。卻不誤了兩家之愿。
【玉芙蓉】〔外〕追思不肖兒。他一似風中絮。幾經(jīng)年流蕩。把資財花費。敎咱怨恨成災滯。趙乙。你這敗子。我在九地含寃只恨伊。垂珠淚。大孩兒。等我死了呵。任把我尸骸暴露。敎傍人笑罵敗家兒。
【前腔】〔丑〕爹爹。你當初不見機。長道他是成家子。把田園典賣。托他生理。誰知他流落都花費。今日呵。財散人離恰怨誰。爹爹。你空追悔。辜負了你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
【前腔】〔貼〕官人。你的嚴親病已危。還把好話來寬慰。你絮叨叨終日。孜孜為利。官人。我是外人。你弟兄手足天合配。你為利傷情量忒微。公公。寬懷些。我看叔叔呵。他心存剛毅。不是個敗家兒。
【水底魚】〔小生上〕步走如飛。遺金又得歸。如魚得水。病遇良醫(yī)。
爹爹。孩兒銀子有了?；貋砹?。〔外〕銀子已失落了七八日。那個又還你。除非是孔圣人在世還了你?？齑蛩鋈??！残∩巢灰颉４洪_與爹爹看?！餐獬蟆澈煤?。銀子果然有了。孩兒。你在那裏又尋得來?！残∩秤袀€江夏客人。因拾了這銀子。在店中等了我五六日。見我說著內(nèi)中數(shù)目。雙手捧還與我。其時我要分一半與他。反被他呵■〈口七〉幾句。分文決不要孩兒的?！餐狻澈骸Ｄ闳舨粚⑦@銀子回來。你說我也不信世上有這等好人。我的病也好了。大孩兒?？炫c你兄弟畢姻?！渤蟆澈壕腿ミx日。與兄弟畢姻?！餐狻澄业臓帤獾膬骸Ｒ话傥迨畠摄y子不打緊。救了我和你兩個性命。大孩兒快拈起香來。點起燭來。望空拜謝他一番?！渤蟆痴摪葜x?！餐狻澈?。那個人叫甚么名字?！残∩辰凶鲴T商。江夏人氏。
【玉交枝】〔外〕望乞蒼穹明鑒。我孩兒在京師轉(zhuǎn)還。把囊資失卻在招商店。遇馮商慷慨交還。他分文不取德行全。孩兒。你不將銀子回來。我必是死了?！残∩车?。我若尋這銀子不見。我多因也是死了?！餐狻澈?。我與你在鬼門關上重回轉(zhuǎn)?；侍旌笸?。〔合〕愿馮君福如海淵。愿馮君壽比泰山。
【前腔】〔丑〕兄弟。天隨人愿。喜邂逅得遇大賢。他量寬洪見利心不變。料陰功感格蒼天。愿他康寧富貴樂余年。兒孫代代承天眷?！埠锨啊?
【前腔】〔貼〕君當從善。切勿效炎涼變遷。官人。不思手足恩深遠。為錢財仇不戴天。若非賢達來保全。同胞骨肉無由見?！埠锨啊?
【前腔】〔小生〕若論濟人方便。架津梁也是枉然。浮圖七級非為善。今日還了我銀子呵。使一家骨肉團圓?；侍臁Ｎ乙矡o可報他。減我未來歲與年。添他鶴算成千萬。〔合前〕
臨財不茍卻誰能?！ ≈亓x輕財有幾人。
這樣陰功深似海。 舉頭三尺有神明。
第十九出 脫韁
【水底魚】〔凈上〕趕腳為生。我的馬兒沒處尋。通宵奔走。如何無影形。
自家乃是襄陽城中一個趕腳的馬夫。昨日將馬放在城外吃草。不想酒醉。如今不見了。一路訪問則個?！渤笊稀抽]口深藏舌。安身處處牢。煩惱不尋人。人自尋煩惱。哥。你往那裏去。〔凈〕我的馬昨夜不見了。〔丑〕你的馬方纔一個人騎著。如今進城去了?！矁簟掣?。沒奈何。陪我趕著。重重謝你?！渤蟆澄遗隳阃s上去。任他走上焰魔天。腳下騰云須趕上。
第二十出 錯認
【望吾鄉(xiāng)】〔生上〕六出飛飛。長途客思迷。一鞭行色匆匆去。寒威侵骨多詩趣。局促難成句。推敲處進步遲。野店深深閉。
京兒。此處到家中二百里路。與你慢慢的行?！矁舫笊稀承幕艁砺愤h。性急步行遲。這個是了。你騎我的馬那裏去。〔生〕怎么說。〔凈〕你這樣標致人。拐了我的馬來。好好下馬還我去。萬事全休。你若強辨飾非。拿你見官。如今贓證見在。你有口難說?！采衬悴灰艔?。再仔細看。〔凈〕我是襄陽城中趕腳的馬夫。靠這匹馬養(yǎng)家活口。昨日放在城外吃草。你便拐了我的來。好好還我去。不要討我每動手動腳?！采衬悴灰钫J了。我這匹馬在京中十五兩銀子買的。見有中證文書在此間?！矁簟撤拍隳锏钠?。我到差認了。你這樣人。言淸行濁。人面獸心。好好還我。養(yǎng)你廉恥。若不肯。執(zhí)送官司。那時悔之晚矣。〔末〕有文書中證在此。便與他去見官么?！采尘﹥骸２皇沁@等說了。天下之物。未嘗無對。況此人與我往日無怨。他特然來詐我。不如讓這匹馬與他去罷。〔末〕員外不要下馬。待我與他見官?！采巢豢蓤?zhí)一時之見。料想久則自明?！蚕埋R介〕你自牽去?！矁簟绸R已得了。便與他見官也要工夫。如今羞他一場去罷了。
【駐馬聽】你行濁言淸。人面誰知是獸心?？此~窮理屈。任我羞慚。只自忍氣呑聲。此情若是到公庭。敎你渾身是口難抵應。罷罷。且自回程。得饒人處。權時隱忍
【前腔】〔生〕不必生嗔。玉石今朝未可分。何用出言無度。事到頭來。自有分明?！矁襞尥俳椤秤猩趺床环置??！材硢T外挨了面上唾?！采秤伤倜娌豁殸帯Ｖ皇亲鹑u肋難抵應。京兒。我與你回去罷。我且回程。又不是臨崖失馬。有何勞頓。
失卻驊騮沒處尋?！ ≌l知奸賊便來侵。
方信路遙知馬力?！ 」蝗站靡娙诵?。
第二十一出 歸槽
【步步嬌】〔旦上〕玉郞一自京師去。添我離愁緖。鱗鴻不見書。不知娶得妾還未。勸夫娶妾也非癡。只圖他生個小孩兒。要與馮氏承宗嗣。
思藁砧。慕藳砧。一片梨花白遶銀。孤眠擁翠衾。涕滿襟。淚滿襟。離愁漸日深。奴家自從丈夫去后。屈指又經(jīng)半載。杳無音信。正是樂處不知愁處杳。別時容易見時難。
【二犯桂枝香】天涯人去。畫眉誰與。淹淹獨步庭除?；陻鄸|風無語。嗟吁。魚沈鴈杳信音稀。山長水遠情幾許。想當初同起居。朝云暮雨。兩情正舒。今日呵。鸞孤鳳寡半載有余。知他去日靑驄馬。何時返故廬。
【步步嬌】〔生上〕年紀強壯猶無嗣。家業(yè)誰承繼?；橐鍪乱逊?。只愁山妻問及深慚恥。進步且遲遲。不覺又到家庭矣。
此間已是自家門首。不免徑入?！驳硢T外回來了。且喜且喜?！采呈腔貋砹?。〔旦〕員外。娶妾之事如何?！采橙嫒寺犖业纴?。
【江兒水】娶得張家女。幽閑好美姿?！驳城蚁睬蚁?。〔生〕誰知是張運使之女。其父欠折官糧。卻將此女做倍償。我一聞其言。惻然不覺慈心起。隨時卽遣還家去?！驳硵沁€他。財禮不要也罷了?！采橙嫒?。你的高見正合吾意。百兩白金。毫忽何曾索取。
【前腔】〔旦〕員外。你的陰德如斯厚。何愁沒有兒。伊家后裔將興矣?？揍尡枉雰褐?。相傳統(tǒng)緖無休替。使我不勝之喜?！采尺€妾之事。出于無心。那有意去求子?！驳硢T外何必多疑。陰德出乎無意。
〔凈上〕行路猶如鼠抱頭。負荊左袒悔無由。任君掬盡湘江水。難洗今朝一面羞。自家乃是趕腳的馬夫。前日失了一匹馬。錯認了馮員外的馬也罷。又把他辱罵了一場。回到家中。不想尋見了自家的馬。因為毛色相類。把馬與我每牽來。他自步走家去。如今還了他的馬。憑他責罰一頓罷?！采成趺慈?。這等模樣?！矁簟承∪素撉G請罪的?！采衬氵@人為何如此?！矁簟痴f不得。打了敢說?！采称饋碚f個明白?！矁簟承∪耸莻€馬夫。因不見了一匹馬。只因毛色相類。錯認了員外的馬。又把言語冒犯了員外。如今自己的馬尋著了。今日送還員外的馬。負荊受責?！采澄抑坏篮问?。老官。你差矣。天下之物。未嘗無對。我那時就說我與你素無仇。乃一時之差訛也。承你今日送馬來。叫當直的快安排酒飯相待?！矁簟硢T外。小人情愿受責?！采痴埰??！矁簟炒∪诉殿^請罪。
【四邊靜】我一時差誤將心昧。只為毛色頗相類。又把言語冒君威。如今空自悔。今日負荊請罪。小人敢辭鞭背。員外。你若以德報寃仇。使人愈惶愧。
【前腔】〔生〕世間物色多相類。未嘗有無對。只在一時訛。此非有心為。休得拜跪。何須惶愧。我愚性素寬洪。何嘗較人罪。
不較人非素性寬?！ 『雾毈崿嵰娪谘?。
若還如此能容恕?！ ∧亚俺虇柪咸?。
第二十二出 續(xù)弦
【藍橋仙】〔末上〕恩典濫叨鍾鼎任。圣明朝雨露恩深。草履黃麻。暫辭靑禁。聊假片時安靜。黃閣掌絲綸。當朝第一人。九重瞻日月。四海賀陽春。名覆金甌重。恩須鐵券新。斷弦今再續(xù)。缺月又重明。下官富弼。職任當朝丞相。只因喪了荊妻。今日續(xù)娶張運使之女。已曾差人去迎接了。想必是來也?！泊荡蛲N上〕玉容妝罷上蘭橋。直至相府深杳?！矁羯虾榷Y介〕
【畫眉序】〔末〕蘭房久寂寞。今得鸞膠把斷弦續(xù)。奈芝田失種。未生藍玉。桑楡景指日將來。伉儷情非吾意欲。〔合〕仙娥窈窕顏如玉。當貯在洞天金屋。
【前腔】〔貼〕蘭湯罷新浴。環(huán)佩鏗鏘捧??醁。自慚薄命。得占佳卜。妾本是裙布釵荊。何幸披金冠霞服?！埠锨啊?
【前腔】〔眾〕君恩喜新沐。爭看嫦娥降塵俗。這夫榮妻貴。萬全之福。喜今日連理方諧。看明年鳳雛當浴。〔合前〕
【滴溜子】〔眾〕喜今日。喜今日洞房花燭?？疵髂?。看明年芝田生玉。這富貴人人所欲。愿有子萬事足。今為眷屬。喜百歲和諧。夫和婦睦。
【尾聲】〔眾〕華堂佳景如金谷?；T熒煌人共祝。共祝夫妻永和睦。
夫榮妻貴豈尋常?！ ∩衽舌O會洞房。
今日藍橋相會處?！ ∶髂晟聽钤O。
第二十三出 格天
【點絳唇】〔旦上〕靄靄天香。沉沉星斗。正是臨朝時候。俟金鸞漸出龍樓。鳴玉磬萬神拱手。
玉皇殿上掌書仙。出入云衢步九天。執(zhí)掌天曹司禍福。霞衣熏染御爐煙。小圣乃是玉帝殿前左侍金童。司人間善惡之籍。掌天下禍福之樞。今日乃臘月晦日。天下土地社神。皆來陳奏人間善惡。作善者降之以祥。作惡者降之以殃。道猶未了。傳言玉女已到。
【前腔】〔貼上〕環(huán)佩鏗鏘。笙歌嘹喨。出重霄步入天堂。聽闕下鐘鳴鼓響。
淡月疎星遶建章。仙風吹下御爐香。侍臣鵠立通明殿。一朵紅云捧玉皇。小圣乃是玉帝殿前右侍傳言玉女。如今圣駕臨朝。不免上殿則個?！矁羯稀厨P眼蠶眉蓋世雄。忠良義勇漢關公。生前忠正無私諂。死入天堂太極宮。小圣乃漢將關云長是也。今日輪該直殿。不免上殿則個?！渤笊稀吃怼觥簇M斤〉烏靴執(zhí)火輪。金鞭閃閃逐雷霆。身騎黑虎如飛電。頃刻騰云上太淸。小圣乃是黑虎主玄壇趙元帥是也。今日輪班直殿。不免上殿則個。
【出隊子】〔外生末同上〕纔離黃壤。纔離黃壤。足躡祥云到上方。昭靈神貺事非常。一一敷陳到玉皇。善惡攸分。禍福自彰。
〔外〕小圣乃是京都土地是也?！采承∈ツ耸呛幽贤恋厥且?。〔末〕小圣乃是湖廣土地是也。〔雜〕小圣乃祥符縣土地是也?！脖姟辰袢漳伺D月三十日。不免各把人間一年之內(nèi)所作善惡。奏聞玉帝。此乃是三天門下。列位請進?！驳匙嗍鹿俪鲶巳璧?。
【神仗兒】〔眾〕揚塵舞蹈。揚塵舞蹈。遙瞻天表。彌羅浩浩。各具敷陳干冒。明罪祿顯天條。
〔旦〕奏事官聽命。凡人間小善微惡之事。具表累奏。以憑查考。如有巨惡深善之人。卽當面奏。以行懲賞。〔外〕今有江夏馮商。
【駐馬聽】無子之京。娶得張家一美人。見他哀情凄慘。不犯私情。送返嚴親。聘財不索半分文。量如滄海人難并。如此良民。合生一子以傳家慶。
〔旦〕馮商旣有此德。合與一子。以繼善人之后。江夏土地。備奏其詳?！材辰耐恋刈嗦勆系邸Ｄ邱T商呵。
【前腔】積善存仁。蹈矩循規(guī)太古民。況且敬尊宗黨。禮讓親鄰。愛惜生靈。濟人急難不求聞。賑人饑饉無慳吝。一點仁心。孜孜為善不圖僥幸。
〔旦〕馮商家庭之間。又有此德。合與他一貴子。以為善者勸?！材吵际侵卸纪恋?。奏聞上帝。
【前腔】有以德王生。因受馮商活命恩。爭奈家貧無報。密遣嬌妻。侍枕溫衾。那馮商嚴聲厲色到天明。略無私意迷方寸。他筆不曾停。寫道不淫人婦婦不淫人。
今有馮商寫字紙見在可證?！操N〕馮商實有此德。古來罕有。合與極貴之子。報他積善之功?！搽s〕臣祥符縣土地奏聞上帝。那馮商呵。
【前腔】貿(mào)易之京?；刂料榉偷觊T。拾得遺金百兩。久住于斯。等待那人。交還不取半分文。全他父子殘生命。義氣仁心。卽非矯揉眞謙謹。
〔旦〕馮商處處施恩。人人懷德。處幽室而不亂綱常。舍己財而不圖償報。陰德陰功。無出其右。今謫下文曲星君。與馮商為子。連中三元。又謫下織女星。與丞相富弼為女。速召二位星官聽令。
【金錢花】〔小生小旦上〕忽聞上帝傳宣。傳宣。卽時便駕云駢。云駢。蒙勑命。聽綸音。端象簡。正云冠。端象簡。正云冠。
〔旦〕玉帝勑旨。謫下文曲星君與馮商為子。連中三元。官封五世?？椗桥c富丞相為女。生于二月初一日子時。就與文曲星君同年同月同日同時。配為夫婦。以報善人之后。謝恩退朝。
【神仗兒】〔小生小旦〕云霞五色。云霞五色。風霆寥寂。萬籟聲俱息。只見星斗熒煌昭晰。難得這好良夕。
〔外〕敢問上圣。那壁廂黑云裏兩個靑眼夜叉。押著白牛一只。黃犬一只。卻要到那裏去的?！驳衬前着Ｊ翘瞥盍指?。那黃犬是宋朝秦檜。此二人欺君誤國。閻王著夜叉押去。將白牛投入牛胎。將黃犬投入犬胎。以為陰報?！餐狻逞健Ｔ瓉砣绱?。
【前腔】〔眾〕天風兩腋。天風兩腋。霓裳飄逸。環(huán)佩隨云舃。只見天路行來無跡。承帝命奉公役。
〔生〕啟上圣。那壁廂白云裏。一個牛頭夜叉。押著一個人到那裏去?！驳呈郎嫌械热?。專一陷害良善?？吮姵杉?。玉帝著被害之人。投入其家為子。他日寸草不留。以為陽報?！脖姟吃瓉砣绱?。世上也有一二作善的么?！驳匙魃频暮?。
【雙聲子】馮商的。馮商的。積功累德。馮商的。馮商的。施仁布澤。帝心簡于幽默。當加厚寵錫。文曲星被謫。投入凡胎。為其子息。
〔外〕啟上圣。此間已是京都界內(nèi)了。請織女星下界?！餐赓N〕暫辭金鳳闕。權下五云端?！蚕隆?
【前腔】〔眾〕鄂州的。鄂州的。馮商版籍。江夏的。江夏的。馮商第宅。九天須臾經(jīng)歷。文曲降紫極。托生下域。連中三元。旋登九棘。
〔生〕啟上圣。此間已是江夏。請文曲星君下界。〔末小生〕在天為七曜。凡世作三元?！蚕隆?
【出隊子】〔二旦丑凈〕朱幢寶蓋。朱幢寶蓋。特送星官離上臺。暫臨塵世入凡胎。我等祥光回駕來。五色云車。六龍擁排。
恭承帝命下天庭?！ 合蛉碎g托化生。
文曲已看歸下界?！ ∥醿娙詮蜕响i暝。
第二十四出 挺生
【憶秦娥】〔凈上〕推命是生涯?！材┥稀迟u藥無常價?！矁裟┮娊椤骋箒砣鼤r分。家家聽得空中鼓樂喧天。有人說道迎送狀元到馮宅去。此事眞奇異也呵。〔外〕我家亦聞空中此言。馮氏未必生子?？赏ヒ煌?。〔眾〕轉(zhuǎn)灣抹角。此間已是了?！采稀除堮x有種。麟兒無價。幸喜添丁昨夜。
是何人。呀。原來是列位先生?！矁裟┩狻匙饕咀饕?。昨夜三更時分。家家聽得空中鼓樂喧塡。有人說道送狀元到馮宅。今日特來賀喜。〔生〕實不敢瞞。夜來果添一子。〔凈〕如此該打一打喜。易長易大?！采钞斣O小晏奉款。列位來得正好?！矁簟辰袢障驳昧肆钹O。我在人家算命。遇了好八字女子。當作一伐。以報大恩。〔外〕今日喜得了令郞。明日長大。學生當盡心教益。成一大儒。〔末〕令郞的肥兒丸。抱龍丸。稀豆丹。都在小子身上。包他一生無病。〔生〕旣蒙列位厚情。敢煩冰月先生排一命。筆耕先生取一名。房下身子欠安。與種杏先生求一方。〔外〕旣蒙相委。還是先推排八字?！矁簟沉钹O二月初一日不知甚么時辰?！采嘲胍棺訒r?！矁簟辰衲晷撩?。二月又是辛卯月。初一甲子日。又加甲子時?！仓v命介〕人稟天地。命屬陰陽。生居覆載之內(nèi)。盡在五行之間。欲知貴賤。先觀月令及提綱。次斷吉兇。命以日干為主。三元要成格局。四柱喜見財官。用神不可損傷。日主二月正及時。今推究其淺深。大要在于日時。好個二月初一日。又好個子時。此命將來名標金榜。身旺逢官。威振邊疆。位登九棘。誠三公之命也?？上部上?。
【五供養(yǎng)】馮兄可賀。關煞俱無。八字平和?！采巢恢髞碜x得書否。〔凈〕命中應貴顯。有分中高科。子平上說道。有官有印。當作廊廟之材。無破無沖。定為棟梁之器。有官有印。況又無沖無破?！餐狻巢恢獛啄晟现信e?！矁簟踌i云當弱冠。擬聽鹿鳴歌。仕途碌碌。直登高座。
〔生〕啟動。如今煩筆耕先生取一名。
【前腔】〔外〕題名付我。員外在京中回來得的。欲取馮京。尊意如何?！矁簟尘熁貋淼玫?。取名馮京。但不知京字怎解。〔外〕京者大也。我毛詩曾讀過。左傳盡看過。〔生〕不知毛詩左傳上怎么說?！餐狻趁娚险f道。如砥如京。左傳上說。莫之與京。毛詩左傳。義理推來皆可?！矁簟诚壬灰盍恕１蝗诵δ??！餐狻痴f文曾考訂。義理不差訛。若有差訛。是吾之過。
〔生〕房下身子欠安。煩種杏先生寫一方?！材程デ爱a(chǎn)后。小子能治。
【前腔】當歸半夏。香附干姜。白朮升麻?！采掣怪杏屑?。〔末〕消痰加枳殼?；钛眉t花。〔生〕大便有些不實?！材炒蟊悴粚?。再用豬苓澤瀉?！矁簟衬皇桥f方?！材撑f方曾考訂?；驕p或增加。我三世明醫(yī)。豈有差訛。
【前腔】〔生〕褚先生。蒙君過我。受你奇方。治我渾家。陳先生。多君知典籍。名字取來佳。衛(wèi)先生。推詳八字。更又多勞足下。未能酬厚禮。且請吿杯茶?！矁裟┩狻沉钫?。不勞賜茶?！采成俅龔娜荨ｕ嚅T叩謝。
獨夫新得子?！ ±习鍪忌?。
莫作尋?？础！ ∷曜鞔笕?。
第二十五出 議親
【秦娥怨】〔貼上〕良人作相固多榮。自愧奴家福本輕。一女寶和珍?？晒帜陙矶嗖?。
睡起紗窗日影紅。玉釵斜墮鬢云蓬。新愁一種郁心中。鏡掩紅鸞塵垢封。小女碧云。年方二八。欲招一壻。以為養(yǎng)老?？晒帜陙矶嗖 ２幻鈫纠侠逊鲂〗愠鰜?。吃些湯藥。多少是好。老姥姥。扶小姐出來?！渤蠓鲂≠N上〕
【前腔】〔小貼〕行行且止復行行。嬌弱形骸病不勝。
母親。病久如何是好。〔貼〕只指望你減三分。到又增一倍。旣然如此?？捎眯幚u好。
【香羅帶】嬌娃體欠寧。花容瘦損。天。倘有不測呵。我的千倉萬箱誰管領。思之使我好傷情也?？此毋俱?。熱如蒸。向晚寒生如臥冰。只此難勝也。猶恐懨懨病愈增。
【前腔】〔小貼〕我身如瘦鶴形。貪眠懶行。天。無端為我成此病。呻吟日夜不停聲也。嗟腹飽?？囝^疼。未審何時得體寧。〔貼〕昨夜裏曾睡得么?！残≠N〕昨夜裏呵。欲睡難成。斜倚熏籠坐到明。
【前腔】〔丑〕小姐。你今年有晦星。暫得禍生。壽夭死生有命?？蓱z骸骨瘦棱棱也。服藥餌。禱神明。藥無功神不靈。禍福難明也。須請星士前來問五行。
〔丑〕夫人。如今請個先生。與小姐算一命如何。〔貼〕說得正是。扶小姐進去?！残≠N〕病中人似夢。愁裏日如年?！操N〕院子那有?！材澈熗夤╈髴?。階前聽使令。夫人有何鈞旨?！操N〕外邊有算命的。請一個進來?！材掣坝袀€衛(wèi)冰月先生。甚是有名。請他進來?！操N〕就請他罷?！材承l(wèi)先生在么。
【水底魚】〔凈上〕推算最有名。言無不應。人人稱我是神明。大哥拜揖。大哥有何事?！材掣回┫喔?。特來請你?！矁簟尺@便就行。你去通報。〔末〕稟夫人。推命的請到了。〔貼〕著他進來。〔凈〕夫人。算命的拜揖?！操N〕先生是子平是五星?！矁簟承∽佣嗄?。子平兼五星。手中無物。一本百中經(jīng)。請問小姐貴造?！操N〕欲問年庚。今當二八齡?！矁簟澈卧潞稳??！操N〕仲春朔日。半夜子時生?！矁簟澄夷驱熡袀€馮京。靑春二八齡?！操N〕也是十六歲。不知何月日?！矁簟惩暝氯?。也是子時生?！操N〕聽說馮京。他父親是甚名?！矁簟乘赣H是馮商。〔貼〕他何方人氏。〔凈〕鄂州江夏人氏?！操N〕曾做甚營生。
〔凈〕那馮商當年在外為客?！操N〕那馮商當初無子。〔凈〕咳。奇怪。夫人為何曉得。他當初果然沒有子?！操N〕敢是他妾所生的?！矁簟撤擎Ｋ诰┰⒁绘?。說道他父親賣他倍償官糧。心有不忍。不索聘財就遣還。他因有此陰德。生下馮京。此子九經(jīng)三史。無所不通。好個秀才。〔貼〕陰德中來的。馮京可曾婚娶么?！矁簟尺€未有親?！操N〕我欲招他為壻。不知他父親肯否?！矁簟乘赣H有何不肯。只怕丞相不欲。〔貼〕我丞相總?cè)徊豢?。我宛轉(zhuǎn)勸他。就煩先生作伐?！矁簟钞?shù)谩r且小姐命中。今年正該見喜。若不見喜。便多疾病。〔貼〕先生。不知小女之病。幾時脫體?！矁簟橙粢擉w。直待見喜。若不見喜。一定不起。況小姐今年紅鸞天喜在命。〔末〕稟夫人。丞相回來了?！矁簟池┫嗷貋砹恕Ｐ∽忧覅掏??！操N〕你且不要出去。且在門外伺候。待丞相叫你。便可進來。
【秦娥近】〔末上〕儒生入相豈無榮。繼我書香子未生。一女貌娉婷。只恐紅顏薄命。
〔貼〕丞相萬福?！材撤蛉税菀?。有甚么人在此?！操N〕算命先生在此。與孩兒講命?！材惩泼绾握f。〔貼〕他說一時不能痊好。直待見喜方可。〔末〕叫院子。喚算命的進來。等我問他。〔末〕算命先生。丞相喚你?！矁艄蚪槟乘忝壬?。起來站著。你說小女之命。為何多病?！矁簟承〗阗F造。今年紅鸞天喜星照命。若不見喜。災疾不能脫體?！操N〕丞相。方纔那星士說。鄂州江夏有個秀才。是馮商之子馮京。與我孩兒同年同月。日時一字不差。其子五經(jīng)三史。無不通曉。況小姐命中正欲見喜。何不招他為壻也好。〔末〕星士。他父親是何等人?！矁簟呈莻€富翁?！材畴m是富翁。難與我家結(jié)親。我丞相之女。豈無公卿之子為配乎?！操N〕丞相差矣?；橐鲋隆５珦衽畨儋t否。何拘門第之高低?！材撤蛉?。且不要講親事。待我再問他一問。星士。小女果然為何多病。
【啄木兒】〔凈〕人多病系五行。五行若不濟呵。旦夕之間災禍生。交夏來羅計相沖。羅乃火之首。計乃火之余。相作炒怎得安寧?！材硵橇_計作炒。與他禳星作福何如?！矁簟踌亲鞲o靈應。須得見喜方安靜。若是見喜呵。此病隨時便減輕。
【前腔】〔貼〕丞相。你且休遲滯宜早行。但得個詩禮門墻便可成。旣是個積善之家。況此子又是飽學書生。丞相。不如及早諧婚聘。兒孫自有兒孫命。難得個同年同月同時同日生。
【前腔】〔末〕我操國柄佐圣明。我是九棘三槐位裏人。要擇個坦腹東床。豈無個貴戚王孫。夫人。不但女壻要擇。親家也要擇。朱門白屋難相并。田翁國老非同等。這段姻緣斷不成。
院子。打發(fā)先生去罷。擇壻固知有快壻。做媒不怕無良媒。〔末下丑上〕吿夫人知道。小姐病勢。十分之中。已去八九分了。不知有甚緣故。〔貼〕且喜。叫院子喚那先生轉(zhuǎn)來說話?！残∧诚壬?。夫人又喚你轉(zhuǎn)來。〔凈〕夫人有何分付?！操N〕先生。小女方纔議親之時。病勢減去八九分。果應先生口了?！矁簟晨梢娦∽诱f得不差。〔貼〕由此觀之。豈非姻緣。待我再勸丞相肯從。定煩先生為媒?！矁簟承∽幼援旑I命。
姻緣姻緣?！ ∈路桥既?。
謀事在人?！ 〕墒略谔臁?
第二十六出 講學
【西地錦】〔末上〕日暖風輕云淡。蕓窗徐卷湘簾。老來厭舞靑萍劍。日常披展牙簽。
函丈春風絳帳。皋檠夜雨靑燈。先圣已開文學。詞臣多起明經(jīng)。老夫陳筆耕是也。叨居師席。教訓生徒。雖有數(shù)輩。止得馮商之子馮京。六經(jīng)淹貫。諸史旁通。他日必有一個大成就也。又有喩氏之子喩罅。頑劣無似。決無有成之理。道猶未了。馮喩二子早到。
【前腔】〔小生上〕素志惟甘淸淡。三墳五典沈酣?！渤笊稀持戮龍蛩次岷毋?。荷衣擬換朝衫。
〔小生丑〕先生拜揖。〔末〕你兩個可溫些經(jīng)史。去求取功名?！渤蟆硨W生這書如醬爛熟。不必又溫了。只是詩詞歌賦不曾曉得一些。欲求先生教授古詩一首。未審如何?！材尺@也使得。我就教你兩個一首詩。你用心聽著。畫山水歌?！渤蟆匙銎そ掣?。〔末〕良工善得丹靑理。輒向茅茨畫山水?！渤蟆硰埞珣T為裁靴底。日出卯時纔做起?！材车亟且苼矸酱玳g。天涯寫在筆鋒裏?！渤蟆冲F鉆放在面子間。楦頭放在籮頭裏。〔末〕日不出兮月長生。云片片兮水泠泠?！渤蟆炒┎簧蠒r放長些。穿得好時要價增?！材辰?jīng)年蝴蝶飛不出。累歲桃花結(jié)不成?！渤蟆辰衲暧脱ベu不得。明歲皂靴做不成?！材骋黄?。數(shù)株松?！渤蟆骋粔K蠟。數(shù)根棕?！材尺h又淡。近又濃。〔丑〕皮又爛。底又松?！材巢怀鲩T庭三五步。觀盡江山千萬重?！渤蟆巢怀鲩T庭三五步。脫了靴底再來縫。〔末〕馮京。你看喩罅這個畜生。教他讀詩。一發(fā)胡說不成才。你不要學他?！残∩呈??！材绸T京。你拏書來。講與我聽?！残∩巢桓覄訂栂壬v何書?！材橙≌撜Z來講。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你就講這一節(jié)?！残∩车滦蓄仠Y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德存于心。行見于外。人以德行稱者。惟顏閔冉仲四子而已。言語宰我子貢。自言曰言。答述曰語?？组T之下。善于言語者。惟宰我子貢二人而已。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通于政事文學之科者。惟有此四人為然。此孔門之四科。世俗之十哲也?！渤蟆澄铱此蛔R文理。解差了。學生講與先生聽。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材衬隳钍沁@等念。你且解與我聽?！渤蟆车滦蓄伿且粋€人的姓名。那德行顏淵那閔子騫去冉伯家裏一只牛。仲弓言語宰我。是那仲弓去說與宰我知道。子貢政事。那宰我不信。子貢證說道實是他牽去了。那冉有季路聞得這樁事。學子游的兒子說知道。夏。果然還是他牽去了。這等講?！材尺@畜生。都是胡說。
【玉芙蓉】賓師分所嚴。道學吾何忝。況門墻諸子學優(yōu)才贍。云龍?zhí)焐蠣幭冗v。雪案螢窗莫久淹。前程暗。倘吾徒造就。那時節(jié)須知靑者出于藍。
【前腔】〔小生〕胸中星斗斂。筆底云煙染?？创洪濚楊^許誰先占。斲琴須用桐和梓。作室宜求梗與楠。吾何憾。朝經(jīng)暮史。君不見蛟龍頭角豈終潛。
【前腔】〔丑〕詩書最可嫌。酒色偏不厭。飽肥甘何嘗用菽水虀鹽?！残∩匙髂覙捜绾巍！渤蟆逞p十萬還騎鶴?！材衬阕x書如何?！渤蟆掣癸栁遘嚻诓襟?。深知感。嚴師益友日磨漸。那時成就有何難。
講藝談經(jīng)道理明?！ 「飽|望作西成。
魚龍變化無多日?！ ≈淮簛淼谝宦暋?
第二十七出 應試
【六么令】〔丑上〕欽承朝命。來選擇楚地書生。立意存公正潔如冰。但得禹門頭角變。擬為當代掌絲綸。
下官欽承皇命。來選湖廣英才。叫巡綽官?！餐饽┥稀成傩№毲趯W。文章可立身。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巡綽官見。
【前腔】〔凈小生上〕槐花正黃。赴科場舉子忙。各把胸中蘊盡敷揚。五百名英雄都到此。不知誰是解元郞。
舉子齊了。煩乞通報?！餐饽撑e子吿進?！残∩鷥粢娊槌蟆钞斅殮J承皇命。來此考選汝等。一不許夾帶懷挾。二不許替作文章。三不許交頭接耳。違者押出。我朝開科取士。不用策論文章。一場作對。二場詠詩。三場作詞。各歸席舍?！残∩鷥簟呈??！渤蟆城页鲆粚?。杜鵑花裏杜鵑啼。有聲有色?！残∩硨W生有。蝴蝶夢中蝴蝶舞。無影無形?！渤蟆尺@秀才出口成章。地字號上來領題?！矁簟硨W生有。〔丑〕這個秀才好丑陋?！矁簟硨W生的外貌雖陋。內(nèi)才充足?！渤蟆骋擦T。就把你外貌出一對與你對罷。麻面蒼須。好似羊肚石倒栽蒲草?！矁簟硨W生也把大人尊容來對。歪唇白眼。猶如海螺杯斜嵌珍珠。〔丑〕再看后場。天字號領題?！残∩鷳槌蟆车诙鲈伦譃轭}。吟詩一首?！残∩秤猩踔笓]離海嶠。憑何文引到天涯。更有一端違法處。夜深無故入人家?！渤蟆称卟街?。深慶朝廷得人矣?？少R可賀。地字號領題。就把風字為題。吟詩一首?！矁簟筹L風。來無影。去無蹤。也曾穿簾入戶。也曾透入皇宮。風。你毒六月裏去別人家過夏。十二月倒在我家來過冬。〔丑〕滿口胡柴。全無文法。且去。天字號領題。第三要做賦一篇。再把月字為題。
【淸江引】〔小生〕長空萬里天街靜。皎皎明如鏡。中秋色倍明。雪夜光尤瑩。廣寒宮折桂枝揚名姓。
〔丑〕眞奇才也。旣折桂枝。定揚名姓。第一名解元已定。〔小生〕多謝老大人作養(yǎng)?！渤蟆车刈痔栴I題?！矁簟硨W生有。請出題?！渤蟆骋舶言伦譃轭}。作賦一篇。
【前腔】〔凈〕一輪皓魄淸輝映。萬籟聲俱靜。敲砧門巷聲。吹笛關山韻。斷腸聲此夜偏難聽。
〔丑〕你的前場俱不可取。后場可觀。當今缺少人才之際。姑取第二名亞魁。馮京第一名解元。
作養(yǎng)人才日?！ ×粜脑鐩Q科。
棘闈文戰(zhàn)罷。 同聽鹿鳴歌。
第二十八出 登科
【菊花心】〔生上〕當今天子選賢良。游子天涯去路長。〔旦上〕一念感穹蒼。愿得他名題金榜。
員外萬福。〔生〕孺人拜揖。〔旦〕員外。孩兒應取科舉。不知功名之事若何。〔生〕榮枯得失。皆由天命。孺人不必掛念。
【駐馬聽】暮景生兒。愛惜猶如掌上珠。若不為功名二字。怎割舍得他途路奔馳。父子東西。天那。愿他平步上云梯。高車駟馬還鄉(xiāng)里。〔合〕心內(nèi)憂疑。倚門懸望捷書飛至。
【前腔】〔旦〕景入桑楡。得紹箕裘慶有余。止合躬耕■〈畝犬〉畝。形影相隨。早晚相依。員外。心高過望顯門楣。敎他背井離鄉(xiāng)地。
〔合前丑上〕有事不敢不報。無事不敢亂傳。報事報事?！采硤蠛问??！渤蟆沉钹O鄉(xiāng)試。中第一名解元。〔生〕恐無此事。〔丑〕本縣大老爺知道了。親自送捷報來了?！采硞幃斂彀才啪葡Ｓ颖懔?。
【瑞鶴仙】〔外上〕昨日尙居田舍。今朝身上云梯。將相何曾有種。還須敎子讀書。
〔生跪接介〕馮商迎接父母老爺?！餐狻诚壬盍?。何以如此之稱?！采绸T商乃治下小民?！餐狻尘媚较壬?。年高有德。如今令郞又高中了。先生必是封君?！采硞幃攲⒕七^來。
【山花子】〔外〕登云發(fā)軔從今進。佇看科甲連登。羨靑年學業(yè)有成。戰(zhàn)文場壓倒英雄?！埠稀硣@詩書何嘗負人。一朝榮貴晝錦行。榮親顯妻受帝恩。不枉了螢窗十載辛勤。
【前腔】〔生〕自慚老朽惟安分。守田農(nóng)處世無能。幸遭逢賢侯贊成。使蟾蜍萬里飛騰。
〔合前外〕學生蒙朝廷欽取。卽日赴京。令郞上京會試。就在學生船上同去罷?！采扯嘀x父母大人作養(yǎng)?！餐狻硡讨x了。
一舉登科日?！ ‰p親未老時。
錦衣歸故里?！ 《说氖悄袃骸?
第二十九出 辭親
【步蟾宮】〔生旦吊場小生上〕蟾宮仙桂折高枝。不負趨庭學禮詩。鹿鳴宴罷馬如飛。功名遂少年豪氣。
爹爹母親請上。待孩兒參拜。〔生〕孩兒。你先去拜了祠堂。然后來拜我每?！残∩成倌暌慌e占高科。皆賴祖宗積善多。報效未能頒紫誥。承恩先聽鹿鳴歌。〔拜父母介〕夜雨燈前蒙訓育。春風堂上醉酴蘇。今朝喜把藍袍換。不羨班衣戲彩過?！采澈?。我不料你這等靑年。就中解元。此亦人生所難得者。明年會試之年。倘得一官半職。不負了父母教育之功。本縣堂尊大人。朝廷欽取赴京。他要座船上同你去。你可收拾行李。同他去罷了?！残∩澈呵樵冈谙ハ率谭罡改?。不敢遠游。以背圣經(jīng)?！采澄胰缃衲陮⑵呤９饩盁o多。猶如半夜殘燈。樹頭黃葉。你趁我兩人在日?？茨泐^角崢嶸。前呼后擁。顯親揚名。也勝是死后三牲五鼎之祭。快收拾行李起程。早去早回纔是。
【園林好】〔小生〕從親命只得遠離。我何忍脫班斕舞衣。兒去了呵。誰侍奉高堂甘旨。爹爹。我若及第便回歸。及第便回歸。
【前腔】〔生〕我孩兒不須致疑。論功名在靑年可為。若得你連登高第。顯雙親耀閭里。
【尾聲】〔小生〕辭親舍赴帝畿。從此登山涉水。莫使雙親頻倚閭。
出門咫尺是天涯?！ ∏Ю锾鎏鲈鐔柤?。
愿你此行猶折桂?！ ⌒輸溍詰偕狭只?。
第三十出 及第
【北點絳唇】〔外上〕玉露沾衣。九重金殿珠簾起。佇立丹墀。上下傳恩旨。
銀燭朝天紫陌長。禁城春色曉蒼蒼。千條弱柳垂靑瑣。百囀流鶯遶建章。下官待漏侍臣。今年禮部會試。取得第一名。乃是江夏馮京。此人才高學博。今日特御文德殿。問以治安之策。只得在此接應。
【前腔】〔小生〕圣主崇儒。攜書千里來投試。慚愧無知。實忝魁多士。
我馮京登鄉(xiāng)試之首。又叨會試之元。今日圣上御朝策試。此間已是文德殿前。不免拱聽玉旨?！材硨Σ叱疾坏玫堑?。就在丹墀下俯伏?！残∩萁槟撤钍ブ肌Ｗ怨诺弁踔煜?。必資文學之士。以成報國之功。第一問王者治國之道。當以何者為先。〔小生〕臣聞為君之道。
【駐馬聽】正大光明。納諫如流遠佞臣。憶昔舜由勤問。禹拜昌言。湯有盤銘。若還懈惰與荒淫。萬民失望生災釁。肝膽披陳。須知國正天心自順。
〔末〕第二問。為臣之道。何者為先?！残∩吵紝Α．斀裰?。
【前腔】所重能文。設試開科網(wǎng)俊英。務選飽餐三史。博覽九經(jīng)。能盡孝弟忠貞。一朝僥幸榜題名。何嘗報國捐軀命。皆竊祿承平。那見杲卿罵賊朱云廷諍。
〔末〕第三問。為父之道。何者為先。
【前腔】〔小生〕臣對。父乃嚴親。身敎為難不可輕。當效義方竇氏。孟母三遷。孔鯉趨庭。父慈子孝出天倫。家庭所貴無偏聽。若是愛惡不明。古來幾個如虞舜。
〔末〕圣上又問。為子之道。何者為先。
【前腔】〔小生〕臣對。孝養(yǎng)之情。一日三公不足榮。憶昔臥冰求鯉。泣竹筍生。第恐難成。但能下氣與怡聲。問衣寒暖頻溫凊。要色養(yǎng)恭勤。莫如犬馬無別無敬。
〔末〕聽宣諭。觀卿所對。直言君道。備述臣情。親之教子。子之養(yǎng)親。皆得其宜。實愜朕意。今宜居第一。候旨下。
【滴溜子】〔眾持袍笏冠帶上〕這袍笏。這袍笏。置從內(nèi)廷。這冠帶。這冠帶。恩光顯榮。降從九重。丹閫傳宣賜試臣。實為榮幸。隨勑佩服。晝錦登瀛。
〔末〕奉圣旨。廷試第一名狀元馮京。賜袍笏冠帶各一事。隨卽佩服謝恩?！脖娤隆晨阢曁煺Z重。身惹御爐香。
【駐云飛】〔小生穿介〕草草陳情。三戰(zhàn)皆叨第一名。自愧圖僥幸。惟恐辜明圣。臣陋巷一書生。濫叨恩命。愿圣壽無疆。四海歌堯舜。頓首山呼萬萬春。頓首山呼萬萬春。
〔末〕奉圣旨。著教坊司具鼓樂。迎送狀元赴瓊林宴罷謝恩。
金殿傳臚第一聲?！ ∪B中占魁名。
少年且是文章顯?！ ∝M但龍頭屬老成。
第三十一出 招壻
【楚陽臺】燮理陰陽。調(diào)和鼎鼐。會明良世際雍熙。吾家愛女已及筓。未得乘龍佳壻。
下官乃當朝左丞相富弼是也。爵尊一品。乃天子之腹心。位列三公。為朝廷之耳目。下官有一小女。名喚碧云。年方十八。未曾許聘他人。昨日見廷試狀元馮京。他連中三元。才貌兼美。意欲招他為壻。不知他曾娶妻否。叫堂候官?！残∧┥稀痴渲楹熛鹿╈髴?。白玉階前聽使令。丞相爺有何分付?！材衬闳⌒聽钤赇涍^來?！残∧秤性诖恕！材┛唇椤澈V鄂州江夏縣人氏。父馮商。母金氏。未娶?？?。莫非天緣也。堂候官。今科狀元。一者靑春年少。二者才貌兼全。我看同年錄。此人尙未娶妻。我欲招他為壻。但恐傍人議論〔小末〕丞相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敢議論。況狀元乃天祿石渠之貴客。小姐是瑤臺閬苑之神仙。自古道機會一失。不可再得。
【八聲甘州】〔末〕我執(zhí)掌朝綱。位三臺輔佐明王。務使心存忠正。免言官說短論長。堂候官。我若得那靑年才子為佳壻。添我閥閱門墻倍有光。端詳。這姻緣果是無雙。
【前腔】〔小末〕酌量。身居金馬玉堂。中三元才豈尋常。如斯佳壻。萬千年靑史名香。這郞才女貌人間少。夫貴妻榮實異常。參詳。結(jié)朱陳兩姓相當。
〔末〕旣如此。你可分付直日匠人。搭起彩樓。請小姐上樓看迎狀元。你可將絲鞭遞與他?！残∧忱頃?。
彩樓高架近銀河?！ ∥磳徧炀壥侨艉?。
不用屛中圖孔雀?！ 」軘溝勺咏隙?。
第三十二出 謁相
【窣地錦襠】〔小旦丑同上〕少年生長在深閨。舉步何曾出繡幃。爹爹嚴命怎生違。特上層樓步緩移?！残∩馍稀成倌暌慌e占高魁。連中三元世所稀。長安得意馬如飛。看遍曲江花滿堤。
〔小末上〕狀元請住馬?！残∩匙阆掠泻卧捳f?！残∧承」倌烁回┫喔幸粋€堂候官是也。俺丞相有一小姐。年方十八。今已在彩樓。欲招狀元為壻。特奉絲鞭。請狀元收下。〔小生〕學生有父母在堂。娶而不吿。恐虧孝道。不敢奉命。〔小末〕旣如此。狀元且收了絲鞭。待狀元回府。稟過令尊令堂。然后來畢姻。亦未為遲也?！脖姟衬晷帧８回┫嘀豢刹粡?。請收下絲鞭罷?！残∩撤蠲??！残〉吵嗬K系足前生定。月老姻書宿世緣?！渤笮〉┫认滦∧痴垹钤僮?。待小官去稟丞相爺。就請相見。〔小生〕列位年兄先請了?！脖姟硵绱恕Ｏ葏虅e了?！蚕隆?
【合歡令】〔末上〕朝夕縈方寸。為愛女未遂良姻。
〔小末〕稟上丞相爺知。狀元已接了絲鞭。在門首候見老爺。〔末〕他沒有甚么推阻么?！残∧乘f有父母在堂。不吿而娶?？痔澬⒌?。其時小人說。旣有令尊堂在府。且接了絲鞭。待狀元回去稟過。然后畢姻未為遲。狀元一聞其言。喜之不勝?！材痴埶M來。〔小末〕狀元。丞相爺有請?！材┬∩卸Y介〕小生乃一介之寒儒。何幸得親威儀。不勝惶恐之至?！材彻策B中三元。古來罕有?！残∩承∩鲎院?。忝登一第。今蒙老丞相俯就。但有家父母在堂。不敢自專。容待稟知。方敢尊命?！材逞灾欣?。待老夫明日奏過官裏。賜你回家去畢姻。老夫親自送小女到府上。〔小生〕多感厚情?！材沉脑O小晏奉款。
【一封書】你功名事早成。中三元大著名。今諧就此親。想前生曾注定。方信書中有女顏如玉。衣紫腰金晝錦行。你趁靑春秉忠貞。大展經(jīng)綸佐圣明。
【前腔】〔小生〕山澤裏小生。賴尊顏沐寵恩。蒙俯就契姻。奈椿萱當暮景。若得乞恩歸定省。公義私恩兩盡情。仗尊威。奏明君。當束琴書步后塵。
旣蒙過愛。明日拱聽玉音臨降。就此吿回。
狀元原是屬英雄。 人似神仙馬似龍。
夜半歸來更漏永?！ 〗鹞岵桓覇栃雄?。
第三十三出 慶緣
【唐多令】〔貼上〕錦繡華堂喜氣濃。爭看佳壻近乘龍。鼉鼓振■〈口逢〉■〈口逢〉。朱履滿堂聲哄。
欲將己女配多才。未卜姻緣事可諧。夫婦本是前生定。曾向蟠桃會裏來。奴家自從嫁與丞相。止生一女。年方十八。今早丞相架彩樓。招狀元為壻。未知緣分若何。我向來要將小姐嫁與馮家。以報舊日之恩。誰料丞相嫌他布衣之家。今若招狀元為壻。門戶相當。只是馮氏之恩。無由可報。
【前腔】〔末上〕一段姻緣天上來。何須紅葉良媒。
夫人賀喜?！操N〕丞相。何喜可賀?！材澈河H事已諧了。〔貼〕丞相賀喜。如此選在何日成親?！材衬菭钤改妇愦?。我與他奏過官裏。欽錫他回家畢姻。老夫自送女兒到他家去?！操N〕狀元是何方人氏?！材衬耸呛V人?！操N〕他父親叫甚名字。〔末〕他父叫馮商。母金氏。狀元馮京?！操N〕咳。丞相。有這等事?！材撤蛉?。為何。〔貼〕丞相。你可記得。前日那星士來說的親事。是何方人氏?！材乘f同年月日時。不曾說名字。不知那里人。〔貼〕丞相。你當時為何不肯?！材撤蛉?。我是當朝丞相。豈可與布衣老叟結(jié)姻。以此不允?！操N〕如今這狀元如何。〔末〕狀元天下之福。他年方弱冠。連中三元。閥閱相當。〔貼〕丞相。有這等事。狀元就是星士說的馮京?！材巢恍诺谰褪撬??！操N〕丞相不信。再查他同年錄。便見眞假?！材吃鹤?。討新科進士同年錄來。與我再看一看?！残∧惩赇浽诖?。〔末〕馮京年十八歲。二月初一日子時生。果然是。夫人。你原初為何執(zhí)意要將小姐嫁他。〔貼〕丞相聽稟。
【鎖南枝】吾先父綱運時。把官糧運折無措陪。〔末〕后來怎么?！操N〕只得賣家私。家私盡傾廢?！材迟u盡家私。后來怎么?！操N〕說也惶愧?！材车f何妨?！操N〕將奴賣取。百兩白金。便成文契。〔末〕如何又得回來。〔貼〕那人見我悲啼。不覺慈心起。毫不染送我歸。〔末〕旣然送你回家。財禮銀如何了?！操N〕聘禮銀分文不索取。
【前腔】〔末〕聽斯語果是誰輕財重義人怎如。德行兩堅持。仁心合天理。你可明說破莫隱欺。我為你報恩義。
【前腔】〔貼〕施恩者你道誰。〔末〕是何人。〔貼〕三元是他生下兒。在湖廣鄂州居。馮商是名諱。〔末〕咳。原來就是馮親家。夫人一向為何不說?！操N〕前日那星士呵。忽然說起。使我感德懷恩。欲成姻契。誰料你固執(zhí)不從。今日天合配。丞相。你送小姐到他家去時。相見時勞記取。拜謝他厚恩義。
【前腔】〔末〕姻緣事眞罕稀。有緣千里能會期。當日不從伊。只為布衣壻。怕人談恥。今日連中三元。又成佳配。這夫妻五百年前。非通容易。夫人。我與你同送小姐去。相見時明說與。拜謝他厚恩義。
人生不易結(jié)夫妻?！ ∥灏倌昵白⒍ǖ?。
前日嫌他布衣叟。 狀元原是布衣兒。
第三十四出 榮封
【望遠行】〔生上〕沙裏黃金可致。天涯游子難招?！驳┥稀撑R行密密縫針線。意恐遲遲脫布袍?！埠稀尺€期奪錦標。
〔生〕鳳凰臺上風光好。游子淹留不歸早。〔旦〕春殘旅邸身未閑。月照鄉(xiāng)關歸夢杳?！采橙嫒?。孩兒赴京會試。不知天意若何。我與你朝思暮想。中不中消息只在這兩日。
【石榴花】〔生〕碧云天杳。游子雁書遙。萱與桂。梓和喬。心旌千里各迢迢。想瀛洲無數(shù)英豪。奪錦標。論輸贏畢竟成一笑?！埠稀衬钴嚹揖镁矍镂?。望黃竿連釣春鰲。
【前腔】〔旦〕斑衣年少。身在鳳池遙。孤悶郁。寸心焦。門閭空倚過昏朝。倘吾兒得上靑霄。身著紫袍。不負孟母三遷敎?！埠锨啊?
【不是路】〔丑上〕放下衣包。徑入華堂便折腰。〔生〕呀。大哥。你為何事來。〔丑〕小子自京中來。〔生〕有何話說?！渤蟆硜硗▓蟆！采车酱藖韴笊跏隆！渤蟆秤芯﹫蟆Ａ钹O連中三元。藍袍脫卻換宮袍。〔生〕小兒曹。三元地位安能到?！渤蟆硢T外。他有文才中必高。〔生〕這難道。四方英俊知多少。大哥。你莫非差了。莫非差了。
【前腔】〔丑〕揭曉之朝。親見馮京榜上標。纔分曉。〔生〕旣然如此。是實了。〔丑〕此捷音無可推調(diào)。〔生〕大哥。謝辛勞。白金一錠休嫌少?！渤蟆扯嘀x。不枉奔波走一遭?！采承佬佬?。呼童拔去門前草。倘有賀客來到。賀客來到。
【皂角序】〔生旦〕論其年其年少小。論其才其才蒼老。觀其貌貌雖樸實。觀其詞詞多華藻。在文場。人如將。筆如刀。文勢好。流水滔滔。〔合〕南山大豹。東海巨鰲。豹文一變。鰲頭獨釣。
【前腔】〔生旦〕歷三闈文章考挍。霸四海賢才壓倒。內(nèi)豈無一個英豪。也須有十分高造。天資好。學問飽。命旣高。時又到。直上靑霄?！埠锨啊?
【尾聲】〔生旦〕今朝始得離學校。坐廊廟經(jīng)邦論道。這都是辛苦中博來榮耀。
〔丑上〕養(yǎng)子教讀書。書中有珠玉。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祿。此間已是馮員外門首。不免徑入則個?！采炒蟾绾蝸??！渤蟆承∪四耸潜靖珷敳顏韴笫碌?。當朝富丞相。招令郞老爺為壻。奏過圣上。欽賜狀元回家畢姻。丞相親送小姐來了。已到五十里界上。三司府縣都迎接去了。令郞老爺先回。卽刻就到。特差小人先來報知?！采扯鄦恿恕！渤蟆巢桓?。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蚕隆?
【風入松】〔小生上〕煌煌晝錦返鄉(xiāng)邦。杏花紅十里生香。前呼后擁爭趨向。步瀛洲惟吾為上。今歸去鄉(xiāng)閭有光。人人爭看狀元郞。
〔生旦〕孩兒。你回來了?！残∩车鶍屨埳稀４簠?。〔生〕孩兒。你先去拜了祖宗。然后再拜我每。
【前腔】〔小生〕豚兒何幸繼書香。今歸拜家廟先亡。少年僥幸登金榜。喜際遇文明之象。賴先人積善有慶。逢盛世際明良。
爹媽請上坐。待孩兒參拜。
【前腔】兒身僥幸沐恩光。賴雙親敎育之方。棘闈三戰(zhàn)魁三榜。喜御筆親提褒奬?！采碁楹尉偷眠€家了?！残∩迟n畢姻榮歸故鄉(xiāng)。蒙丞相選東床。
吿爹媽知道。孩兒中榜之后。蒙當朝富丞相欲招孩兒為壻。奏過圣上。欽賜孩兒回家畢姻。又蒙圣上御筆。特封爹爹金紫光祿大夫之爵。母親賢德夫人?！采澈?。你連登科甲。未及三年。豈有封贈父母之禮。〔小生〕圣上有言。為父者教子連中三元。不可比泛常為例。故此就封。孩兒稟過爹媽。開讀圣旨?！采晨炫畔惆??！残∧撑醭鲎夏喙庥袪€。賷來官誥玉生煙。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人之齊家。功莫大于教子。子之修身。志在貴于讀書。今有狀元之父馮商。教子連中三元。不可比常為例。特封父金紫光祿大夫。封母賢德夫人。待后考績。再行爵賞。又賜狀元黃金十錠。表裏十端。衣錦還鄉(xiāng)畢姻。隨卽還朝觀政。望闕謝恩?！采┕趲监x恩介〕
【前腔】山呼萬歲謝吾皇。村莊老幸服冠裳。不勝雀躍忙稽顙。愿社稷如盤安享?！残∧成胶??！采橙f歲?！残∧吃偕胶?。〔生旦〕萬萬歲?；蕡D鞏固百千年帝道遐昌。愿圣壽永無疆。
〔小生〕吿爹爹。孩兒在五十里界先來了。岳父岳母隨后就到?？蓚涠Y物筵席。〔生〕筵席俱完備了?！渤蟆辰痂K煑出膏粱味。玉碗盛來琥珀光。呀。你看我員外戴了冠帶。穿了圓領。就是一個老爹了。孺人戴了鳳冠。穿了霞帔。就是一位夫人了。眞是難得?？上部上病！采橙嫒?。這丫頭見我和你冠帶齊整。不勝欣喜之至?！渤蟆橙缃裨摻欣系蛉肆??！采尺€是照舊稱呼?！渤蟆趁废銦椀靡煌敫诖?。奉上老爹夫人。愿小老爹永作調(diào)羹之手?！采橙∩蟻??！渤笞鳚娢凵陆榈┬∩逞?。怎么好。一領圓領。都潑污了。怎么好?！采城也灰櫸乙路??？此帜桥跔€了。〔丑〕一時不仔細。煬得應心疼。〔作慌悲介〕手上皮都炮爛了?！采晨爝M去罷。連忙討些湯火藥敷一敷?！渤蟊律橙嫒恕Ｄ茄绢^見我每穿了冠帶。喜之不勝。故此失手墮地。如今反傷其手。豈不可憐。〔小生〕爹爹。孩兒雖讀萬卷書。叨中三元。胸中度量。不如爹爹多矣。不責污袍之過。反有爛手之憐。〔生〕孩兒。古人有云。此亦人子也?？缮茡嶂４蠓踩思遗?。一般父母所生。出乎無奈。為人驅(qū)使。人雖有貴賤。身體發(fā)膚。卻無貴賤。不可動徹鞭笞。只怕天運循環(huán)。難保百年富貴。那時人亦不能容也。汝當反己自修。〔小生〕謹領教誨。
一封御札纔開讀?！ 幜w公卿生白屋。
果然一子受皇恩。 遂得全家食天祿。
第三十五出 會親
【西地錦】〔末上〕柱國老勛臣。千里承皇命。赤心忠膽掌絲綸。豈肯圖僥幸。
〔眾見介〕府縣首領官見。〔末〕起來。〔眾〕都布按三司官見?！材辰袢仗焐淹怼Ｃ魅赵绯恳?。〔眾〕請爺爺上岸坐院?！材秤屑揖煸诖瞬槐恪Ｒ粌扇站托?。不消了。
【前腔】〔生〕街坊人馬亂紛紛。只為當朝第一人。今忝結(jié)朱陳。只恐門墻難稱。
老夫馮商。拜見丞相。啟動報知。〔丑〕稟老爺。馮老爺來見?！材晨煺埾麓瑏怼！渤蟆痴埨洗笕讼麓嘁??！蚕嘁娊椤池┫嘤H家請上。老夫參拜?！材巢桓??！采忱献灸松揭氨煞?。小兒是草茅童穉。荷蒙不棄。愧感不勝?！材尘醚鲇H家。樂道林泉。教子成名。年高有德。親家當上坐勿謙?！采忱献矩M敢。若以國法論之。正該侍立于旁?！材秤H家差了。我和你兒女親家。況已經(jīng)誥封。正宜上坐。何必太謙。〔生〕旣如此。叨坐了。薄禮表情。幸希笑納?！材扯喑泻穸Y。敢不拜留。多謝多謝?！采撤票∥鹱??！材痴垎栍H家。四十尙無子。后來旣生令郞。今又連中三元。豈非陰隲所致?！采忱献酒饺账鶠?。惟盡其在我。愧無厚德?！材秤H家曾娶尊寵否。〔生〕親家大人聽稟。
【玉交枝】〔生〕當初無子。欲娶妾曾往帝畿。百金娶得張公女。到來時擬會佳期。忽問此女情慘凄。他父親賣女旣為官糧。他又道老年親膝下沒兒。難遠涉千山萬水?！材澈髞碓趺戳??！采澄乙宦勂溲浴４刃念D起。卽時間聞之媒嫗。隨時送女還家去。使白圭不玷瑕疵?！材称肛斣趺戳恕！采称肛敽梁霾蛔啡 Ｏ胨麆e配豪門矣?！埠稀车矫髂曜援a(chǎn)小兒。喜今日連登科第。
【前腔】〔末〕親家。你施仁施義。這心術古今罕稀。你若還要識張公女?！采吃诤翁?。〔末〕我荊妻便是無疑。〔生〕原來親家的夫人就是。老拙出于不知。得罪了。〔末〕此情于我初怎知。成親后始得其詳細。這陰騭合產(chǎn)好兒。喜今日連登高第。
【前腔】〔生〕親家大人。我出言無意。蒙問及豈敢隱欺。我言詞不遜不恭。幸恕我不知之罪。只因夫人親家五花官誥霞帔隨。鸞鳳豈是山雞配。棄荊布服卻錦衣。飽珍羞何嘗菽水。
【前腔】〔末〕我房下為懷君恩義。這親事呵。二年前曾欲勉為。實不瞞親家。因吾不欲成其事。這姻緣兩下稽遲。豈期今日又偶為。實由天數(shù)非人意。望尊親休嫌丑女。奉蘋蘩不能周備。
〔生〕吿辭了。來日掃門拱候?！材扯嘀x厚情。
不是姻緣莫強扳。 有緣千里會何難。
卻將二十年前事?！ 〗袢諒念^說一番。
第三十六出 團圓
【西地錦】〔生上〕有子占高魁。自覺歡顏改?！驳┥稀硥\門長者駟車來。白屋生光彩。
〔生〕孺人。今日黃道吉日。丞相與夫人送小姐來成親。你可分付庖廚。每事俱要整齊。〔旦〕叫當直的?！残∧骋簧砻β德怠赡_健波波。老爹有何分付?！采衬銌菊贫Y樂人都完備了么?！残∧尘阃炅?。〔生〕丞相來時。進來通報。
【前腔】〔末〕途路久驅(qū)馳。喜得到朱陳村裏?！操N上〕進步且遲遲。只恐臨時差語。
〔小末〕報老爹。丞相已到。〔生旦〕我們出去迎接?！材┵N〕馮親家請了?！采巢桓??！材秤H家請上。待學生參拜親家夫人?！采巢桓?。親家夫人乃黃閣名公。小子是白衣老叟?！驳扯喑懈┚汀Ｉ罾⒏甙??！材承∨嘶佒畫D。令郞是文章之首?！操N〕本非鸞配。偶協(xié)鳳儔?！材撤蛉诉^來拜謝馮親家?！操N〕先父得賴扶持。賤妾亦蒙提挈。存沒銜恩。敢忘大德?！采炒艘嗯既?。何須致謝。叫掌禮人。吉時已到了。
【前腔】〔小生上〕洞房花燭搖紅影。果然金榜題名。〔小旦上〕佳期夜赴從親命。如游閬苑蓬瀛?！矁舫笊铣葸f酒介〕
【錦堂月】〔小生小旦〕金雀銀屛。瓊駝翠釜。筵開洞房偏稱。姻眷天成。系足豈無赤繩。遇新婚喜閱翁書。尊古制曾行親迎?！埠稀郴T影。照見塵寰宛如仙境。
【前腔】〔生旦〕重整。釵亸黃荊。裙拖衫布。山殽野簌兼陳。味薄村沽。今夜坐賓皆醒。翁本是天上靑云。壻今作墻邊紅杏?！埠锨啊?
【前腔】〔末貼〕深省。壻果冰淸。翁非玉潤。迭為賢主佳賓。幸得乘龍。更喜此生多慶。今日裏大會姻親。喜坦腹自多佳興?！埠锨啊?
【醉翁子】〔生旦〕門徑。斷人跡鋪地草靑。感車駕親臨。幾多榮華起敬。把新酒重斟。聊表微忱答厚情?！埠稀掣┯馈Ｏ牖▔嫭幣_。月過金井。
【僥僥令】〔眾合〕寶香銷夜鼎。銀燭冷秋屛。忽聽得曲盡仙韶番別調(diào)。檀板按瑤笙。雜錦箏。
【前腔】〔眾合〕鏡關刁斗響。金井轆轤鳴。又見月落星沈河漢沒。隔屋聽雞聲。人已行。
【尾聲】〔眾合〕夫妻和順從今定。這段姻緣夙世成。琴瑟和諧樂萬春。
〔凈上〕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祿。稟老爺。朝廷有詔書到?！采晨炫畔惆浮?
【玩仙燈】〔外上〕天語出金鑾。為賢才特來旌勸。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皇帝詔曰。恤貧者仁。樂施者義。仁至義盡。實宜寵褒。朕聞鄂州江夏馮商。恤貧樂施。仁義兼盡。教子成名。厥功尤懋。用是旌表。以彰其賢。今特封爾為始平郡公。其妻金氏。勸夫娶妾。有仁慈不妒之賢。封為始平郡夫人。狀元馮京。升翰林學士。妻封淑德夫人。嗚呼。若夫若婦。各有其賢。授此寵錫。豈曰過分。望闕謝恩?！脖姟橙f歲萬歲萬萬歲?！餐狻迟妬磙o紫禁。讀罷謁金門。〔下〕
【大環(huán)著】〔眾合〕滿門闌和氣。滿門闌和氣。庭產(chǎn)紫芝。景星慶云龍呈瑞。想天人契合當此時。再見唐虞之世。久安長治。況遇明良相際。拜丹墀。承恩有子。食天祿晝錦榮歸。喜今日一家骨肉團圓。慶幸應無比。榮華富貴康寧。一槪從今始。永受余庇。
【越恁好】〔眾合〕何幸褒封至。何幸褒封至。宣麻降紫泥。顯父母榮子及妻。恩光獨照門楣裏。芳名竹帛期常繼。百年永遠知無際。
【尾聲】〔眾合〕想當初陰德事。一念能感天和地。錫福瀼瀼知未替。
子擢三元父受封。 皇天有意表陰功。
須知萬里前程事?！ ≈辉诜椒揭淮缰小?
三元記終
三元記 ?。鳎┥蚴芟?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一套
琵琶 荊釵 香囊 浣紗 尋親 千金 精忠 鳴鳳 八義 三元
繡刻三元記定本
●三元記目錄
第一出 開宗
第二出 祝壽
第三出 博施
第四出 毀券
第五出 抵墓
第六出 助納
第七出 餞行
第八出 托媒
第九出 鬻女
第十出 遣妾
第十一出 歸妹
第十二出 賞花
第十三出 秉操
第十四出 斗東
第十五出 斷金
第十六出 空歸
第十七出 完璧
第十八出 合歡
第十九出 脫韁
第二十出 錯認
第二十一出 歸槽
第二十二出 續(xù)弦
第二十三出 格天
第二十四出 挺生
第二十五出 議親
第二十六出 講學
第二十七出 應試
第二十八出 登科
第二十九出 辭親
第三十出 及第
第三十一出 招壻
第三十二出 謁相
第三十三出 慶緣
第三十四出 榮封
第三十五出 會親
第三十六出 團圓
第一出 開宗
【西江月】〔末上〕秋月春花似水流。等閑白了少年頭。玉津金谷無陳跡。漢寢唐陵失故坵。對酒當歌須慷慨。逢場作樂任優(yōu)游。紅塵滾滾迷車馬。且向樽前一醉休?！矄柎鹫粘！沉假Z馮商。賢妻金氏。世居江夏。奕葉門楣。貲饒巨萬。四十尙無兒。金氏慮無承嗣。勸夫娶妾。貿(mào)易京師。尙義馮商。賑貧拯難。惻隱頻施。勉從妻命。載橐驅(qū)馳。抵寓托尋媒主。議聘嬌姿。適際張公折運。償官貨女。得遂佳期淑女情哀。馮商義重。不忍相留速遣歸。原聘分毫不取?？痘闀８帜媛眠€金。誣徒認馬。陰德重皇天鑒之。深荷蒼穹昭報。賜產(chǎn)佳兒。年少三元高捷。旌譽振鄉(xiāng)閭。
第二出 祝壽
【滿庭芳】〔生上〕花霧凝香。柳煙分綠。艷陽景物堪題。鶯簧調(diào)律。燕翦香泥。滿目韶光可愛。怡情處詩酒琴棋。瑤階下奇葩異卉。何日產(chǎn)靈芝。
〔鷓鴣天〕詩禮名家慶澤豐。衣冠燁燁振儒風。田疇漠漠阡連陌。倉廩陳陳杇貫紅。心感慨。謾憑陵。幾回長睹仰蒼穹。承家未見寧馨嗣。耿耿常懷念慮中。自家姓馮。名商。字民末。湖廣江夏人也。叨承祖蔭。頗蓄家貲持己惟恭。族黨盡恂恂之禮。濟人以德。鄉(xiāng)閭施薄薄之恩。山妻金氏。家室攸宜。蘋蘩可托。儀容雅淡。儼然松柏之姿。德性貞堅。確乎金石之操。今日乃是卑人初度之辰。昨日已蒙娘子安排慶壽筵席。想已完備。同到長春亭上翫賞一回。卻不是好。娘子早到。
【掛眞兒】〔旦上〕小院人閑春晝永。香篆裊簾控金鉤。睡起紗廚。翠鬟整罷。重獻長春壽酒。
〔浣溪沙〕水滿池塘花滿枝。亂紅深處囀黃鸝。東風輕軟弄簾幃。日正長時春晝永。燕交飛處柳煙迷?；ㄇ罢门踅饚?。員外萬福。〔生〕娘子拜揖?！驳硢T外。今日春和景明。正逢壽旦之日。奴家聊具一杯壽酒。欲為員外慶壽則個?！采扯喔心镒雍袂椤！驳炒河?。錦云。將酒過來。〔凈丑上〕十二闌桿八寶妝。祥云繚繞滿華堂。金杯滿泛長生酒。共祝南山壽算長。酒在此?！驳硨⒕七^來。
【錦堂月】南極星光。東風扇暖。華堂瑞靄瓏璁。香薦蟠桃。云外八仙齊捧。碧霞中鸞鶴翱翔。寶鼎內(nèi)沈檀簇擁。〔合〕金杯奉。愿海屋添籌。福祿攸崇。
【前腔】〔生〕恭承。令德雍容。情懷繾綣。閨門伉儷恩濃。琴瑟調(diào)和。春滿玉臺金鏡。未須期東海南山。愿早賜祥麟瑞鳳?！埠锨啊?
【前腔】〔凈〕簾櫳。佳氣沖沖?；▼闪摹｛[箏象板和鳴。三祝華嵩。愿取百年重慶。酬酢處鸚鵡杯傳。談笑裏綺羅香擁。〔合前〕
【前腔】〔丑〕重重。綠??黃封。珠圍翠繞。當筵笑語喧問。地久天長。愿祝百年相共。只求他玉產(chǎn)昆岡。惟愿取珠生老蚌?！埠锨啊?
【醉翁子】〔生〕思省。嘆蹤跡似飄萍斷梗。況佳會難逢。勝游當重。須聽。嘆金谷梁園。多少繁華一夢中?！埠稀诚嘧Ｕb。愿偕老夫妻百歲和同。
【前腔】〔旦〕佳景。勝洞天仙境?？偟れi圖畫。未可形容。酩酊。且對景開懷。莫管城頭扣暮鐘?！埠锨啊?
【僥僥令】〔凈〕霞觴光泛。銀燭影搖紅。趙舞燕歌齊簇擁。直飮到月兒高花影重。
【前腔】〔丑〕春風翻舞袖。白雪調(diào)歌聲。十二金釵頻頻勸。一任醉扶歸錦帳中。
【尾聲】〔合〕盤桓且盡今宵興。兔走烏飛不暫停。莫待華發(fā)蕭蕭兩鬢生。
歡娛休問夜如何?！ 〈藰啡松袔锥唷?
遇飮酒時須飮酒。 得高歌處且高歌。
第三出 博施
【滿庭芳】〔生上〕奕世箕裘。江夏昭昭華裔。白晝無私。靑春門第。蕩漾游絲飛絮。喜閨中琴瑟相宜。奈膝下蕭條丹桂。
〔鷓鴣天〕重義輕財大丈夫。蕭然子嗣待如何。書香一脈無人繼。不孝三般是我多。閑議論。嘆蹉跎。無情日月競?cè)缢?。榮枯得失皆由命。萬事從天安分過。念馮商托賴天地。安居樂業(yè)。優(yōu)游歲月。年登四十。尙無子息承祧。所慮者上年淫雨連綿。今歲狂風拔木。百姓流離。悲聲遍野。値此大雪連朝。豈無饑寒之輩。卑人幸得囊有余資。廩有余粟。將欲賑濟一番。院子何在。〔末上〕萬里彤云大雪紛。村南村北閉柴門。長途多少饑寒者。此際悲嚎不可聞。覆員外。有何分付。〔生〕江南三尺雪。盡道一年豐?！材橙说镭S年瑞。豐年瑞若何。長安有貧者。宜瑞不宜多。〔生〕院子。我見連日大雪紛紛。當此之時。豈無饑寒之士。先賢有云。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我欲賑濟鄉(xiāng)民。你去門首探望。但有來者。卽忙通報?！材愁I鈞旨。呀。遠遠望見一人冒雪而來。想是借貸求乞者。待我在此等候。
【普賢歌】〔凈上〕桂薪玉粒價如金。女哭兒啼徹四鄰。饑寒苦逼身。凄涼不可禁。說向他人應不忍。
滿頭風雪遠行來。十叩柴門九不開。聞說馮公施賑濟。愿祈甘雨潤枯荄。自家喚做匡得成。番番手到便成功。卻嘆年來時運蹇。十回謀事九回空。大雪紛紛。饑寒難忍。不免手執(zhí)文券。懷揣羞臉。去問馮員外求借。望見一個人來?？此?。也是我等之輩。待我閃在此間。聽他說些甚么。
【前腔】〔丑上〕年時饑饉實難撐。夕飧朝饔力不勝。柴薪?jīng)]一莖。稻谷沒半升環(huán)堵蕭然塵滿甑。
柳絮梨花滿地飛。瓊瑤處處積成堆。紅爐暖閣偏宜賞。路上行人不療饑。自家喚做白手要。逢人只是呵呵笑?？招募茏哟畹酶?。轉(zhuǎn)眼機謀十分妙?！矁簟尺@般風雪又饑寒。這個方兒也不妙。老兄作揖?！渤蟆硯缀跏д傲?。愁人莫向愁人說。說向愁人轉(zhuǎn)又愁。適間聽得老兄之說。便知心內(nèi)事與我一般的。如今馮員外大開賑濟。我和你同去他家走一遭看如何?！渤蟆忱闲?。去便去。只是乞兒不可并行?！矁簟承莸萌⌒?。轉(zhuǎn)灣抹角。此間便是?！材巢恢坏酱撕胃伞！矁舫蟆澄叶艘蚰昊臍q歉。難以度日。各執(zhí)文券。到府上與員外借貸些須。敢煩為我通報一聲?！材硵绱?。少待?！材┮娚椤撤A員外。門外有兩個人。各執(zhí)文券。欲求借貸。〔生〕旣如此。請他進來?！矁舫笠娚椤澄叶艘驗槟陼r荒歉。又且風雪塡門。難以度日。各具文券在此。望乞員外借貸些須。以救燒眉之急。
【馬蹄花】〔凈丑〕俯伏階前。仰望仁慈特見憐。叵耐兇年水旱。時歲饑荒。過活艱難。閉門僵臥笑袁安。范丹破甑塵生滿。愿洪鈞大布陽春。庶枯涸茍延殘喘
〔生〕二位不消行禮。叫院子將銀二兩。白米二石。就著人挑送二位宅上?！矁舫蟆扯喔袉T外仗義。伏乞收納文券。待來歲豐熟。倍利奉償?！采扯徊槐貟煨摹！矁舫蟆硵蓡T外如此。我二人就此拜謝。
【前腔】〔凈丑〕恩德汪洋?？坦倾懶牟桓彝?。愿你金珠千斛。米粟千倉。羅綺千箱。銜環(huán)結(jié)草必須償。終為犬馬酬恩貺早誕生天上麒麟。位極品圣朝卿相。
〔生〕多謝過奬。不敢久覊?！矁舫蟆扯嘀x。吿回了。
今日得君提掇起?！ ∶鈹溔嗽谖勰嘀?。 【水底魚】〔貼上〕抱屈含寃。誰人肯見憐。夫遭橫害。多因奴命蹇。
心慌來路遠。事急出閨門。奴家因丈夫王以德不幸被奸豪胡大才誣吿贓銀二十兩。無門處寘。寫立文契。著我自到馮員外宅上賣身贖罪。況馮員外卽今大施賑濟。不免前去。轉(zhuǎn)灣抹角。已是馮員外門首。大哥。奴家欲見員外。敢煩通報?！材成俅５任疫M去報知?！材┮娚椤撤A員外。門首有一婦人。要見員外?！采衬憬兴M來?！材辰心氵M去?！操N〕員外萬福?！采衬镒用舛Y。你丈夫姓甚名誰。來此貴干?！操N〕奴家乃王以德之妻。特來借貸?！采秤泻卧捳f?！操N〕員外聽稟。
【黃鶯兒】未語淚先傾。土豪胡大才。不知有何仇。把風波平地生。將夫陷入穿窬穽。縣官將夫百般拷打。虛招了盜贓二十兩。如今呵。贓無半星。何由再生。欲求借貸全軀命。望哀矜?？恢芙o。決不負深恩。
〔生〕那胡大才眞是不仁。
【簇御林】聽他語情可矜。娘子。頓敎人抱不平。此心不覺生憐憫。娘子不須煩惱。管敎救取伊夫命。這贓銀吾當區(qū)處。不必淚交傾。
叫當直的。你去柜上取二十兩銀子。與那娘子。完了他丈夫的贓。再求見我。〔貼〕這是丈夫在獄中親手寫出來的文契。請員外權且收下。〔生〕娘子。正所謂為人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任他人。自將賣身文契遞與我。世上有這等可憐之事。娘子。文契我收在此。待你丈夫出來之日。我自有處?！操N〕旣如此。且吿辭。
一點仁心天地知?！ 死锸肽苋?。
深蒙大德相周濟?！ 〗袢辗蚱迺衅?。
第四出 毀券
【遶地游】〔小生上〕命蹇合逢寃苦。平空遭此無辜。〔貼上〕今朝雖得出囹圄。何忍舍糟糠之婦。
〔小生〕娘子。昨日教你去求馮員外。事體如何?！操N〕他已與銀二十兩在此〔小生〕他文契收了不曾?！操N〕文契他已收了。他說待你事完之后。再有話說?！残∩衬镒?。指望百年期。誰知中道別。〔貼〕相對意彷徨。兩淚空流血?！残∩辰袢諠h宮人。明朝胡地妾?！操N〕送汝出陽關。恩情從此絕?！残∩澄液湍忝戏蛛x。遭此大禍。我死在獄中。你也少不得要從人。如今將你賣銀完贓?；钗抑Ｖ皇翘澵摿四??！操N〕官人。我也只指望百年相守。誰知與你今日分離。妾心何忍。〔小生〕甑已破矣。悔之無益。你如今在馮宅。強如落在奸豪之手。〔貼〕丈夫。從此拜別。〔小生貼抱哭介外扮解子上〕官差要緊。快些行路。等待已多時。又要到馮家去。有何事說?！残∩撑谱?。沒奈何。不敢瞞你說。前日將妻賣與馮員外。得銀完贓。如今送妻子進去。卽時就行了?！餐狻撤趴煨！采稀澈稳嗽诖?。〔末〕甚么人?！残∩承∪耸峭跻缘隆Ｇ叭彰蓡T外完了贓銀。特來吿別?！材炒疫M去通報?！残∩扯嘀x。小人伺候?！材撤A上員外。王以德在外。要見員外?！采持M來?！材衬忝窟M去?！残∩M見介〕員外。小人是王以德。得蒙員外完納贓銀。以免死罪。如今問發(fā)河南中都水馬驛供徒。今日特送妻子到府上。小人卽時就起程去了?！采衬愕牢乙愕钠拮?。與你完贓么。我為憐你無辜受害。故與你完贓。當直的。他前日文書在那裏?！材吃诖恕！采橙須榱?。些須小事。就斷絕他人之夫婦。豈不寒心?！残∩硢T外旣不要我妻子。蒙代完贓銀。教小人將何賠償。無故受惠。這個決使不得。又一件。小人身無半分盤費。途中求乞。怎與妻子同去。小人夫妻。左右不得完敘了。〔生〕你身無盤費。豈能同去。若又拆散。不如不救你了。自古道救人須救徹。叫當直的。銀子取五兩過來?！材炽y子在此?！采尺@一兩送與牌子路上盤纏。保全他夫婦性命?！餐狻承∪藷o功受祿。〔生〕請收下。這二兩你二人路上盤纏。這二兩等到驛后。隨便做些經(jīng)紀買賣度日。捱過歲月回家?！残∩承∪司褪莻€木偶人。也知些進退。前日蒙納贓銀。妻子又不要。如今又與銀子去盤纏。天下也無此理。小人便去求乞。也無奈何。決不敢領?！采澄曳菫槿?。但盡我平日一點仁心耳?！餐狻硵蓡T外如此。你且收了。后日事完之時。來報員外大恩。未為遲也?！残∩葜x介〕
【畫眉序】否極泰重來。今日夫妻再得諧。這恩山義海。銘刻心懷。員外。你的陰功比范氏麥舟。也不數(shù)裴公還帶?！埠稀吃钙诟蹮o疆界。麟兒早下天臺。
【前腔】〔生〕我重義更輕財。一點仁心無貳猜。憐你夫妻恩愛。何忍分開。你雖則是背井離鄉(xiāng)。牢綰定同心羅帶?！埠稀硠褚聊丫V常壞。百歲裏甘苦同捱。
【滴溜子】〔小生〕追思起。追思起。素無往來。蒙尊惠。蒙尊惠。于情怎該。嘆今世無由償債徒然自感慨。我小人去后呵。朝夕裏焚香頂禮如來。
【鮑老催】〔生〕不須拜跪。我心中平生憫哀。念你無辜受害。遭縲紲實非其罪。但存一點仁心在。施恩不望人感戴。你的夫和婦好唱隨。須恩愛。莫敎扯斷合歡帶。我當權若不行方便。如入寶山空手回。
【尾聲】〔小生〕從今打破凄涼寨。員外。何日償還恩債。只怕水遠山遙天一涯。
拜別恩人上路程?！ ∪缃穹虺獘D隨行。
從空伸出拿云手。 提起天羅地網(wǎng)人。
第五出 抵墓
【臨江仙】〔生上〕手倦拋書午夢長。忽聞有客到廳堂。忙著履問行藏。
是何人?！餐狻硢T外請了?！采匙阆潞蝸?。〔外〕小生江右徐曉山。聞得員外宅上要看風水。相識引小生來。〔生〕久仰高名。今幸一見?！餐狻撤卜蛩籽?。徒得虛名?！采诚壬W生只因無子。誠恐荒壟風水不利。特煩先生一看。請了?！餐薪椤?
【駐云飛】〔外〕柳絮飛綿。輕暖輕寒二月天。織柳鶯梭緩。刺蕊蜂須軟。嗏。黃鳥語綿蠻。正堪游衍?！采尺b指荒坵。正在跨澗危橋畔。只恐廢壘殘碑不美觀。
〔丑凈砍木介生〕先生且不要行。前面就是荒壟了。你看那兩個人。手持大斧。偷砍我山上樹木。故此不要近前去。〔外〕差了。倘若砍壞了你的冢樹。致傷風水。正該拿他到官懲治纔是。〔生〕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兩個人見我手足荒忙。必然墜地。倘若斧刀刬了手足。傷其性命。孰大孰小。孰輕孰重?！餐狻乘麛当I你的東西。不要說自己該死。就是登時打死。不致償命?！采扯Y義廉恥。人皆有之。此乃饑寒所迫。出于無奈。些須小事。使他出乖弄丑。不若隱惡揚善。彼此無虞?！餐狻硢T外旣有此好心。我小子不去看了?！采碁楹尾蝗ァ！餐狻陈犖业馈?
【前腔】古圣傳言。穴在人心不在山。若是心地多奸險。總?cè)坏乩麩o靈驗。嗏。敬汝好心田。如斯為善。料想天地無私。神目如掣電。夢葉熊羆在目前。天賜佳兒貴怎言。
【前腔】〔生〕多感良言。愚性從來所見偏。喜述人之善。怕結(jié)人之怨。嗏。我每若見了他呵。使彼有何顏。怕他含羞成怨。不測災生。莫若隱惡而揚善。不與貪夫結(jié)死寃。
〔外〕員外吿別了。
一點仁心格鬼神?！ 〖褍涸缤硐绿焱ァ?
萬事勸人休碌碌。 舉頭三尺有神明。
第六出 助納
【一翦梅】〔旦上〕琴劍圖書收拾備。仙郞欲上宸京。驪駒何事苦催行。檐花含別意。牕柳系離情。
爛班繡襖花滿身。勾引蛺蝶飛向人。游絲不動浮爐熏?，崰у\帳嬌生春。奴家金氏。良人馮商。宜室宜家。尙未弄璋弄瓦。一則以喜。一則以懼。今日丈夫欲往京師貿(mào)易。可教他娶婢妾一人。以續(xù)子嗣。庶免絕后。員外早上。
【前腔】〔生〕秣馬膏車行色動。離愁萬種徐生。朝云暮雨正多情。一朝成闊別。千里去遙征。
孺人拜揖。〔旦〕員外萬福。〔生〕卑人欲往京師。將次吿別了?！驳硢T外。你有財雖富。無子實貧。我愿助白金數(shù)笏。娶婢妾一人。倘生一子。庶不絕嗣?！采衬镒印Ｅ訄D嫁一夫。男子愿求一室。我和你雖然今日無子。安知去后不生育?！驳硢T外差矣。一妻一妾。傳有格言。婢妾有子。易有明訓。須當斡旋造化。不可固守常經(jīng)?！采扯嘀x指教。敢不從命?！驳硵绱?。請收下白金。〔生〕多謝。〔旦〕奴家安排杯酒。與君餞行?！采巢槐亓??！驳硨⒕七^來。
【字字雙】〔凈丑上〕春臺春凳擺得能。端正。安排春盛十來層。齊整。東陽美酒七八瓶。忒盛。正好猜拳擲色賭輸贏。行令。
員外孺人。酒已在此?！驳痴寰七^來。
【二犯傍妝臺】閨閫餞君行。綠牕朱戶番做短長亭。勸君娶妾非為色。念后嗣沒人承。我自甘老桂含芳死。你親植夭桃看子生?！埠稀惩心掀?。數(shù)里水程。綠波芳草遠關情。
【前腔】〔生〕送別淚如傾。靑絲細竹都是斷腸聲。之京娶妾非吾愿。端不在貌娉婷。羨伊喬木縈葛藟。試擬枯楊稊再生?！埠稀硽鉁[天朗。云散雨晴。欲行且止怕登程。
〔生〕孺人免送罷?！驳橙菖以偎蛶撞健?
【前腔】攜手下階行。落花風冷吹淚墮紅冰。深知此別無多日。自不覺百愁生?！采橙嫒?。就此吿別。不勞遠送?！驳虫聿患办i驄馬。安得隨君到玉京?！埠稀惩心掀帧?shù)里水程。綠波芳草遠關情。
【前腔】〔生〕分手立中庭。夫妻戀戀如有系心繩?！驳硢T外?？煨┑浅倘チT?！采澈雎犻T外車馬動。自不覺旅魂驚。蘭房茅店今宵月。照見相思兩處情?！埠稀硽鉁[天朗。云散雨晴。欲行且止怕登程。
風前攜手蹙雙蛾?！ ∏Ю锷窬┠芜h何。
不孝有三無后大。 赴京娶妾莫蹉跎。
第七出 餞行
【一翦梅】〔外凈小生同上外凈〕綠楊枝上啼春鳥。絳桃花底蜂飛?！残∩炒撼侨丈t遲?！埠稀衬剜w燕子。風暖囀黃鸝。
〔凈〕二位先生。我每曾受馮員外厚愛。未得一報。聞知他卽日赴京貿(mào)易。我每可各具壺觴。同去與他餞行。未知二位尊意若何?！餐狻痴绱?。小子已備酒果在此?！残∩撤嚼u聞得馮員外已起身了。我每快趕上去。
【金錢花】〔眾行同唱〕畫橋流水東西。東西。斜穿竹徑松溪。松溪。紅雨墜。杏花飛。雙屐齒。印香泥。詩酒伴。正相隨。
【前腔】〔生上〕長亭芳草凄凄。凄凄。舟橫野渡人稀。人稀。行色壯。步徐徐。何日裏。到京畿。
〔眾〕馮員外請駐了馬?！采呈呛稳??！材呈切l(wèi)冰月陳筆耕褚種杏三位先生。〔生〕牽住馬。呀。列位先生何往?！脖姟陈勚獑T外遠行。特來餞送?！采澈蝿诹形贿h送。〔眾〕學生等嘗蒙厚愛。銘刻肺腑。無由補報?！采巢桓?。〔眾〕看酒過來。還是筆耕先生先送起。〔外〕叨先了。
【懶畫眉】聞君車從侍長亭。聊具壺觴表寸誠。驪駒唱徹斷腸聲。不知何日重歡慶。員外。愿你萬貫腰纏出帝京。
【前腔】〔凈〕木桃投我久銘心。媿乏瓊瑤報大恩。隴頭梅蕊露先春。折來傳報江南信。兩字平安抵萬金。
【前腔】〔小生〕長途芳艸綠如裀。好把王孫歸路分。臨行執(zhí)手問歸程。須知欲別情何忍。折柳殷勤贈故人。
【前腔】〔生〕小生回謝一杯。荷蒙佳醞及盤飧。辱愛殷勤送我行。卑人看昏鴉集樹日將曛。自古道送君千里終須別。西出陽關無故人。
列位請回?！餐狻辰袢找粍e。動徹經(jīng)年。須盡一醉。聊盡鄙情。再勸一杯?！矁簟痴f得是。小子意欲行個令吃酒。留員外多敘一敘。〔眾〕最妙?！矁簟掣饕獔竽_色過來?！脖姟硤笊趺茨_色。〔凈〕各要自稱某姓。兼做某營生?！残∩狻痴l人先說起?！矁簟骋乐T陳褚衛(wèi)說去。〔小生外〕旣如此。該馮員外說起了?！采硨W生叨先了。〔眾〕不敢。〔生〕學生姓馮。常年在外做客。自號海舟?！餐狻硨W生姓陳。常年在外教書。自號筆耕?！残∩硨W生姓褚。常年在家賣藥。自號種杏?！矁簟承∽有招l(wèi)。常年在外算命。自號冰月。如今腳色已定了。各要自家贊四句詩。贊得好者免飮。贊得不好者罰酒三杯。也依著馮陳褚衛(wèi)說去?！采硨W生馮海舟。在外做客。自贊曰。若做經(jīng)紀。賊心便起。賤買貴賣。損人利己。陽貨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脖姟迟澋糜械览怼Ｖ皇菦]了歪詩韻。免飮。〔外〕學生陳筆耕。教書先生。自贊曰。坐著一片冷板。生涯四季束修。消盡平生之壯氣。結(jié)成童稚之寃仇。子曰。溫故而知新?？梢詾閹熞印！脖姟车赖檬钟欣碇?。只是沒有了掃愁箒。免飮?！残∩硨W生褚種杏。是賣藥郞中。自贊曰。藥依方撮。脈用手按。有活人之心。而無活人之手段。無死人之心。而有死人之手段。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脖姟迟澋蒙趺撍住Ｖ皇菦]有人間祿。免飮?！矁簟沉形欢颊f過了。如今輪該學生了。休見笑?！脖姟巢桓摇！矁簟硨W生是算命先生。號衛(wèi)冰月。自贊曰。推造雖是死法。講命自有活套。科舉之后一宿。秋收之時又到。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脖姟迟澋米蠲?。都免飮?！矁簟橙糁蝗绱?。這酒將來何用。我每各人俱勸馮兄一杯。
【柳搖金】〔凈〕鶯花千里。鷗波滿溪。隨處可留題。夜宿舟中飯。晨征馬上雞。想多少離愁別恨。想多少離愁別恨。都在送行時。要祛愁掃恨。頻呼酒巵?！埠稀畴p雙燕語。兩兩鶯啼。燕語鶯啼?；烊朐陔x歌聲裏。
【前腔】〔外〕蕭蕭行李。迢迢路岐。翹首望京畿。殿閣紅云遶。京城綠樹迷。且痛飮瓊漿百盞。且痛飮瓊漿百盞。何若惜分離。這悲歡聚散。原無定期。〔合前〕
【前腔】〔生〕云蒸花氣。風牽柳絲。春色斗芳菲。正好同游賞。那堪遠別離。他日到皇都旅邸。他日到皇都旅邸。兩地費相思?！残∩炒巳ズ螘r返呵。〔生〕問何時返斾。茫然未知?！埠锨啊?
【前腔】〔小生〕筵開羅綺。吹竹奏絲。惜別酒遲遲。呀。忽見靑山墜。俄看白日低。說不盡衷腸心事。說不盡衷腸心事。〔末〕快行程罷?！采称妥佑窒啻?。且停杯拜別。難禁淚垂?！埠锨啊?
離筵酒散各回程?！ 「M匆匆話別情。
莫戀東京歌舞地?！ s敎冷落舊時朋。
第八出 托媒
【窣地錦襠】〔丑上〕儂家積祖做牙行。聚寶藏珍盡巨商。凡人若要做新郞。作伐還須是老娘。作伐還須是老娘。
老婦不愁貧。生涯日日新。旣能為月老。又會作牙人。老身媒主婆是也。多賴祖宗遺蔭。得留買賣生涯。不免在此開設鋪面。迎接客商。正是不將辛苦意。難近世間財。
【玩仙郞】〔生〕山海幾梯航。歷過紅塵白浪。
訪得此間乃是媒主婆家裏。不免進入去。呀。媽媽拜揖?！渤蟆彻偃巳f福?！采硧寢屔闲铡！渤蟆澄依仙碛忻拿街髌拧！采碁楹谓凶雒街髌??！渤蟆衬幸D。女要嫁夫。都是老身作伐。賣貨的客人。買貨的主顧。俱是老身為主。故此叫媒主婆。不知官人下顧。有何貴干?！采潮叭说酱?。有兩件事請托?！渤蟆秤心莾墒?。〔生〕些須小貨。欲煩媽媽貨賣。〔丑〕賣貨在那裏?！采耻囎右言陂T首。〔丑〕叫小廝收了官人車上的寶貨?！矁?nèi)應介丑〕還有甚事。〔生〕卑人為無子嗣。欲娶婢妾。敢煩媽媽作伐。〔丑〕元來如此。官人上姓貴表。仙鄉(xiāng)何處。
【大迓鼓】〔生〕吾家慶澤長。世居江夏。馮姓名商。〔丑〕原來是江夏馮官人。久慕久慕。〔生〕念獨夫老去誰供養(yǎng)。于今將效鳳求凰。敢請伐柯。期取弄璋。
〔丑〕官人來得遇巧。〔生〕怎見遇巧。〔丑〕我東鄰有個姓張的。急要些銀子使用。將親生女兒愿賣與人。卻不是遇巧?！采巢恢伺嗌倌昙o。
【前腔】〔丑〕張家二八娘。〔生〕二八十六歲。不知他才貌何如?！渤蟆乘t如孟光。貌比王嬙?！采骋嗌儇敹Y。〔丑〕你聘財若出銀百兩。管敎今夜便成雙。與你執(zhí)柯。期取弄璋。
〔生〕這是一百兩銀子在此。請收下?！渤蟆尺@銀子恐沒有一百兩。〔生〕百兩不欠一分。〔丑〕我收銀子。你收文券?！采橙绾挝娜驮谀闾?。〔丑〕在此久矣。只因高不成。低不就。今日馮官人卻好。〔生〕文券我收了。倘若不成就。還望另求一家?！渤蟆巢环痢Ｈ羰遣怀?。我也還有一個閨女。就嫁你罷。
謀事雖在人?！ 〕墒逻€在天。
娶妾在今夜?！ ∩釉诿髂辍?
第九出 鬻女
【霜天曉角】〔外上〕居官守分。為國曾輸運?！矁羯稀巢灰夤偌Z折損。陪償無路無門。
仕途荊棘生。偶爾遭一蹶?！矁簟秤倚⑿摹２活櫽H骨肉?！餐狻诚鹿傩諒?。名祖。昔舉孝廉。官居運使。不意折損官糧。家私俱已賣盡。尙然不足。如今只得把親生之女出賣與人。為何不見媒婆來回話。明日又該比較。怎生是好。夫人。好苦呵?！残∩┥稀硲址ǔ瘶贰Ｆ酃杖諔n。此間已是張運使門首。不免徑入。張大人作揖?！餐狻扯蛔饕尽！脖姟硰埓笕恕Ｄ闱废略S多錢糧。不肯完納。明日又該比較了?！餐狻忱戏蛑坏脤⒂H生之女。出嫁與人。就得完了。〔小生末〕賣女兒怎生濟得你的急。我明日稟了官。只是監(jiān)著你?！餐狻澄覜Q不累你二位。你可在前面小房兒裏歇。明日同去便了?！残∩尘驮诖碎g歇了罷。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下丑上〕費了許多心。今日事方成。千里能相會。必是有緣人。張老爹萬福。恭喜賀喜?！餐狻衬銇砹?。我正望你。事可成么?！渤蟆澄覟槟阗M了許多心。走了多少路。本處人家。只出三四十兩銀子。我想完你的事不得?！餐狻扯嘀x多謝。〔丑〕如今有個江夏客人。為因無子。他說要娶去做妾。見有一百兩銀子在此。你每再計較?！餐狻骋擦T。不須再計較了?！矁簟忱系?。那裏叫做江夏?！餐狻澈V地方是江夏。也不遠。只有二千余里?！矁簟撑蕖＠腺\。二千里還說不遠?！餐狻痴埿〗愠鰜?。梳妝上轎。孩兒在那裏。
【西地錦】〔貼〕只恐婚姻事允。終朝低蹙雙顰。正是為人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人。
爹爹母親萬福?！渤蟆承〗闳f福。〔外〕孩兒。你的親事已成了。就要今日成親。你可收拾。〔貼〕不知爹爹把孩兒嫁與何處人家?！餐狻澈V江夏富商。因為無子。娶你為妾。你可梳妝去罷?！操N〕爹爹。孩兒此身是爹爹的。但憑爹爹做主。只是爹爹母親再無一個兒女。倘百年之后。湯藥誰嘗。衣衾誰辦。何不將孩兒嫁與近些的人罷?！餐狻澄业膬骸Ｎ邑M不知。方纔媒主婆說。本處人只出三四十兩銀子。卻怎么完我的事。如今沒奈何。只得割恩全義。
【山坡羊】只為這官糧無從完解。兒。只得與你參商恩愛。這狗命不如早死。免得見人離家敗。淚滿腮。禍從天上來。我的兒。你去了呵。我的愁懷郁郁。早晚歸冥界。暴露尸骸誰葬埋?！埠稀硞ＳH骨肉何年得再諧。哀哉。你萬水千山何日回。
【前腔】〔凈〕我兒。你去了。敎我將何依賴。誰念我形衰力敗。從今后舉目無親。恁凄涼何由得解。這禍胎。老兒。因你貪圖綱運來。指望招個女壻來家。以為養(yǎng)老之基。誰想你如今去了呵。使我孤形吊影有誰揪采。死后無人筑墓臺。〔合前〕
【前腔】〔貼〕我爹爹不須垂淚。我親娘自宜寬解。為孩兒合受分離。致一家東飄西敗。爹爹。這聘財。將去完官庫藏來。免得鞭笞刑禁又受人欺害。爹娘。兒便去了。我的魂魄終宵夢裏回?！埠锨啊?
賣女完官豈不仁?！ 慕窀顢嗔x和恩。
流淚眼觀流淚眼?！ 嗄c人送斷腸人。
第十出 遣妾
【如夢令】〔生上〕曾記尋常俗諺。說道人離鄉(xiāng)賤。匹馬走風煙。吹得京塵滿面。開筵宴。逆旅議成姻眷。
卑人且喜到京。投下媒主婆家。說娶妾之事。適有張氏之女。將欲嫁人。我已央媒主婆去了。如何不見他來回話。
【洞房春】〔丑上〕花燭熒煌。洞房今夜開筵宴。馮官人。新人已到門首。你可出去迎接?！采称饎悠饎??！操N上〕玉笙低按。伉儷非吾愿。〔生〕老大新婚。燈下羞相見?！操N〕心懷怨。淚痕如線。界破殘妝面。
〔丑云〕新人已到。筵席已完。你兩人當自酬酢一杯。請安置。老身辛苦。也要去安歇?！采硧寢屨堊?。待我酬謝一杯?！渤蟆澄也蛔?。明日來與你暖房。正是天上人間。方便第一。〔生〕媽媽。且再坐一坐。
【桂枝香】匆匆開宴。重將燭翦。安排著合巹春杯。燈下交相酬勸。呀?？此麗炈加羧?。悶思郁然。莫不是聘財輕鮮。禮儀疎簡。小娘子。你且從權。莫道我山妻妬。我的山妻且是賢。
【前腔】〔貼〕財非輕鮮。禮非疎簡。只因有事關心。悶思實難排遣。〔丑〕小姐。你且莫怨天。且莫怨天。怨天天遠。況你的事難展轉(zhuǎn)。〔貼〕這其間。欲訴衷腸事。傷心不可言。
〔丑〕小姐。如今生米做成熟飯了。又何必如此推阻。我曉得了。馮官人。那小姐是個閨門之女。你須酬勸。我自回避了罷。〔生〕豈不聞男子生而愿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為之有家。當此新婚。此乃人生一樂也。何必掛懷。〔貼〕奴家雖系新婚。實銜舊恨。忡忡之氣。郁郁之懷。何能已已?！采硢栃∧镒佑泻涡氖隆？膳c卑人一說。
【前腔】〔貼〕言之慚赧。只恐逆流難挽。痛雙親衰老無兒。我去了何人為伴。我的爹娘。從今別后。從今別后。山遙水遠。抱負終天之怨。好心酸。我的爹娘。若要重相見。三更夢裏旋。
【前腔】〔生〕與你紅絲新綰。期為姻眷。緣何不念新婚。愁鎖雙眉不轉(zhuǎn)。你有事盡言。有事盡言。與伊分辨。不須愁怨。這姻緣。想他就裏非無屈。其間必有寃。
【前腔】〔貼〕嚴君游宦。時乖多難。〔生〕你原來是宦家之女。令尊做甚么官來。〔貼〕只因綱運他方。欠折官糧一半?！采尺\折了官糧。如何處置?！操N〕說也惶恐。卻賣妾抵償。賣妾抵償。非吾之愿。敎我如何不怨。有誰憐。我的爹娘。兒去親無倚。心旌兩地懸。
【前腔】〔生〕聽他哀情凄慘。使我勃然色變。你雙親衰老無兒。何忍把你天倫離間。小娘子。不須淚漣。不須淚漣。把你送歸庭院?！操N〕想我家父必將銀子完官去了。奴家情愿隨官人去也。〔生〕你也不須留戀。請回旋。敎你骨肉重完聚。別選姻緣遂百年。
待我喚媒婆出來。媽媽有請?！渤笊稀匙圆徽旅?。何須夜夜嚎。呀。官人。你兩個為何不睡。只管在此絮叨叨說什么。〔生〕媽媽。原來這小娘子是宦家之女。豈可與人為妾。況他父親。再無兒女。我的家鄉(xiāng)又遠。是絕他后嗣。于心何安。你可快送他回去?！渤蟆尺@有何難。一物不成。兩物見在。你還他人。他還你銀。小姐。你只管哭哭啼啼。如今馮官人要送你回去。這聘財銀子。必定是要還他?！操N〕這聘禮銀必定納官用了?！采硧寢尅Ｄ阌植盍?。如今我情愿送它回去。怎么說起財禮銀來。我一分一厘也不要了?！渤蟆彻偃?。我如今送他回去。你且收下文券在身邊。不怕他不還你的銀子?！采硧寢尅Ｎ也皇沁@樣人。自古道周急不繼富。他父親在患難之中。我當助之。如何說這等話。娘子。收下文券去?！渤蟆畴y得這好人。小姐。你可拜謝了馮官人去罷?！操N〕官人請上。待奴家拜謝。
【憶鶯兒】君最賢。憐妾艱。遣妾還家不索錢。仁義于君得兩全。德深似淵。量宏似天。陰功最大行方便?！埠稀惩n天。與他前程遠大。瓜瓞永綿綿。
【前腔】〔生〕你且休嘆嗟。免淚漣。我要娶妾呵。本求子嗣得兩全。忍敎你父子分兩邊。如今遣還你父親呵。去珠復還。缺月再圓。一家骨肉重相見。請回旋。從今如愿。別擇個好姻緣。
【前腔】〔丑〕你把聘財。輕棄捐。濟人急難勝結(jié)緣。陰德從來感動天。位登壽山。廣種福田。何愁眼下無姻眷。似君賢。麟兒早賜。慶澤永流傳。
子嗣從來不可無?！ ∪珣{陰隲去相扶。
若還陰德無兒子。 到老終為一獨夫。
第十一出 歸妹
【生查子】〔外上〕寒燈掛壁間。照見頭如雪?！矁羯稀巢灰娋G窗人。兩淚空流血
宦情覊思獨悲新。今夜燈前少一人。〔凈〕老去且教誰作伴。病來只與死為鄰?！餐狻衬棠獭＿m來孩兒剛剛出門。有人來說富丞相亡了夫人。欲娶我家孩兒為正室。一聞此言。教我悔之不及。〔凈〕都是你這老賊。急急忙忙。干出這樣事來。再遲一回。卻不是好?！餐狻衬悴灰还苈裨?。我和你命該如此。
【五更轉(zhuǎn)】我命運乖。糧運折。家私都準折。東那西輳猶還缺。一女多嬌。將他來拋撇。心痛傷。情慘切。腸郁結(jié)。天恩廢盡。廢盡彛倫絕?？薜梦覂裳劬慊琛I枯流血。
【前腔】〔凈〕想不休。思不歇。何當心苦切。心中苦切?？嗲泻驼l說。展轉(zhuǎn)躊躇。肝腸百裂。你看東鄰西舍。人家女兒。在燈前燈下。喜喜歡歡。惟有我家呵。人不和。家不祥。天作孽。夫妻對面。對面相悲咽。未審母子相逢。何年何月。
【玩仙燈】〔丑貼上〕譙鼓已三更。草堂中尙遺燈影。
〔貼〕爹爹母親開門?！餐狻衬棠?。好似我孩兒的聲音?！矁簟撑?。老賊。買干魚放生。不知些死活。他如今不知弄得怎么樣在那裏了。還要想他還家?！操N〕爹爹開門?！矁簟逞健９皇桥畠郝曇?。他纔出門去。如何就回。事有可疑。
【唐多令】一見好心驚。還疑夢裏形。
〔外〕奶奶。孩兒為何回來了。
【玉山頹】〔丑〕百金為聘。這婚姻適來已成。那馮君聞你無兒。何忍斷絕你天倫。〔外〕多蒙他哀憐。只是聘財納之于官了。如何是好?！渤蟆衬邱T君說定。事急吾當相贈。〔外〕這個怎么使得。須是要還他的銀子纔是?！矁簟忱腺\。你銀子在那裏。〔丑〕老爹不必多僝僽。請自寬心。他把婚書文券送還君。
〔外〕孩兒。果有此事么。
【前腔】〔貼〕兒身僥幸。喜今朝又見雙親。倘明朝一出京城。何日裏得歸鄉(xiāng)井。爹媽。那馮君可敬。他量大心慈身正?！埠稀澈险啥鲬c。拜吿神明。愿他多生兒子做公卿。
【前腔】〔外〕深恩熟省。怎當他盛德厚情。但愿結(jié)草今生。不結(jié)草死不目瞑。白金十錠。誰肯在難中相贈?！埠锨啊?
【前腔】〔凈〕事難前定。聘已成誰知變更。孩兒。富丞相亡了夫人。要娶你為正室。這親事若得完成。早晚間得以相親。窮通衰盛。一切皆由天命。
〔合前丑〕老爹。夜深了。吿別。〔外凈〕明日富家求親。媒婆還要勞你。煩你多多拜上馮官人。蒙他盛情大德。明早到你宅上拜謝。〔丑〕他明日五更就去。不勞了。
更深無酒又無茶?！ ∫轨o人稀要轉(zhuǎn)家。
拜上馮君當結(jié)草?！ ↑S沙蓋面不忘他
第十二出 賞花
【踏莎行】〔旦上〕諸品花王。根同黑壤。儂家一種非凡相。空團低墜碧欄前。月魂長遶瑤臺上。
桃臉瘦。柳眉垂。天涯游子未曾歸。閑花滿地無人掃。賴有東風著意吹。奴家母親。知員外去京。昨日到來看奴家。正遇庭前牡丹花開。為此備辦一杯果酒。去請陳筆耕娘子。褚種杏娘子。同來翫賞一回。至今不見他來呵。〔末上〕種花人不在。自有賞花人。吿孺人。陳娘子褚娘子來了。
【前腔】〔小貼上〕春滿華堂?；w錦帳。檐頭紅日高三丈。流鶯啼過碧紗牕。笙歌一派供淸賞。
〔旦〕母親萬福。〔小貼〕孩兒。我為你夫壻遠出未回。特來看你安否?！驳诚餐デ鞍啄档せㄩ_。去請褚陳二娘子同母親賞翫一回。卻不是好。
【六么令】〔丑上〕豪門來往。骨骸中都是風光。三分模樣十分妝。紅繡襖。綠羅裳。路人一見魂多喪。路人一見魂多喪。
【前腔】〔凈上〕裙衫京樣。稱身材不短不長。珠花斜插鬢云傍。眉黛秀?？谥?。百般妝出妖嬈相。百般妝出妖嬈相。
〔凈丑〕孺人萬福?！残≠N旦〕陳娘子褚娘子萬福。〔丑〕老孺人幾時到此?！残≠N〕老身昨日到此看小女?！矁舫蟆承∪嫒恕Ｎ颐坎划斶稊_。〔旦〕喜庭前牡丹盛開。特請你二位賞翫一回。〔丑〕果然白牡丹花開了?！驳硨⒕七^來?！残≠N〕賞花人在花前立。人不如花頗羞澀?！驳骋槐瞥昊ㄉ瘛＞频位ㄖλ拼蛊??！矁簟橙松毁F家。庭栽富貴花?！驳迟p花人憶種花人。種花人在天之涯。〔丑〕花如人面白。人似花顏色?；ㄖx明年還再開。人老少年不再得?！驳晨椿ń袢杖藞F圓。惟愿常年似花好。
【惜奴嬌】縞素花王。逞淸眞國色。冷淡天香。寒叢裏偏惹蜂蝶飛攘。〔凈丑〕春光。點綴奇葩。綠葉交輝。碧枝相傍?！残≠N〕端詳。宛然似玉天仙身跨彩鸞飛降。
【前腔】非常。月貌冰膚。甚淸于魏紫。雅似姚黃。風簾外只見玉球飄蕩?！操N〕不讓。興慶池東。沈香亭北。紅塵十丈。〔凈丑〕還像。楊太眞洗妝時倦倚象牙床上。
【斗玉蟾】〔小貼〕誰將。種近華堂傍。明珠簾箔爛熳銀屛帳。把塵埃拂拭玉泉滋養(yǎng)。〔旦〕階上。一番風雨過。西子浴蘭湯。泛瑤觴。人正在春雪香中臨軒相賞?！矁舫蟆秤姆?。獨占春陽。那韶華俗眼等閑誰向。也不知曾種洛陽沃壤。夢想。玉杯盛露冷。瓊樹帶淸香。似西方。迦羅國梵王覺悟深顏色相?！埠锨啊?
【錦衣香】〔合〕古樣妝。眞堪尙。傅粉郞。難相訪。摘獻金仙。玉瓶供養(yǎng)?；ㄖ€熳掛秋霜。春深時候。錯認重陽。啟紗牕覷望。綠煙明月輝朗。珠露凝香。辨汗沾玉穎輕巧?；\霞彩半酣春釀。
【漿水令】貌堂堂飛瓊遺像。氣洋洋色覩秋娘。紛紛紅紫斗濃妝。怎如他一種淸芳。東風惡無力抗。都墜在百寶闌桿上。瓊瑤蕊。瓊瑤蕊半含半放。如有待。如有待探花郞。
【尾聲】〔合〕淸華骨相異尋常。多開向富貴門墻。愿歲歲年年人共賞。
〔丑〕老孺人。明日可到寒舍吿茶?！残≠N〕老身明早就回。多承厚情。〔凈丑〕小孺人。厚擾。吿辭了。
花前一舉觴?！ 』熕啬奚选?
一笑出門去?！ 』ㄖφ障﹃?。
第十三出 秉操
【憶秦娥】〔小生上〕別卻家山到此行。白云一望自傷情。昨宵一枕還鄉(xiāng)夢。又被雞聲喚卻醒。
我自家王以德是也。原系鄂州江夏人氏。為被豪民胡大才貪我妻色。將我虛陷盜贓?？尤肜蔚住２灰獾妹神T員外慨然代納贓銀。臨行又助盤費。到此供役。如今開個酒飯店在此。盡可度日。我想若非馮員外之賜。定作牢底孤魂。妻為他人之婦。此恩此德。如何放得下。爭奈供役未滿。不得還鄉(xiāng)。報他的大恩。今日在此焚香禮拜。愿他多生貴子。福祿雙全。今日無事。不免叫妻子出來拜禮一番。多少是好。娘子那裏。
【遶地游】〔貼上〕思念恩深似海。何時報答春暉。
官人。你叫奴家怎么?！残∩衬镒?。我到此供役。只道死于他鄉(xiāng)。不料事體平安。日逐盡可度日。若非馮公之恩。焉有今日我如今寫他的牌位在此。我和你焚香禮拜一番何如?！操N〕正該如此。官人請拈香則個。
【玉交枝】〔小生〕吾身不幸。値非災九死一生。馮員外。若非你輕財重義相憐憫。我殘生已入幽冥?；侍?。愿他多生貴子做公卿。全家食祿延余慶。〔合〕愿穹蒼無私顯靈。鑒善惡明明昭應。
【前腔】〔貼〕我為遭逢奸佞。為花容亡家破身。官人。只道今生不得同衾枕。豈期腐草為螢。若非員外施大恩。夫南婦北成灰燼。〔合前〕
【望遠行】〔生上〕行色一鞭殘照裏。問牧童酒家何處?！渤笊稀硶和陬D駐征車。郵亭畔酒旗搖曳。
〔生〕行盡山程又水程。郵亭深處酒旗靑。呼童且把征車駐。明日聽雞戴月行。卑人馮商。自京還。不覺又是河南地方。如今天色已晚。小廝?？辞懊嬗械辍Ｔ谀驱熗端?。明日早行罷?！渤蟆硢T外在此。待我去看來?！残∩成趺慈??！渤蟆呈峭端薜?。店主人。我有些認得你?！残∩潮闶恰Ｎ乙灿行┱J得你。〔丑〕你上姓?！残∩澄沂峭跻缘隆！渤蟆澄液蛦T外在此。〔小生〕莫非江夏馮員外。〔丑〕便是?！残∩逞??？煺堖M來。
【哭相思】〔小生貼〕山遙水遠見無由。今日相逢邂逅。再生恩德不能酬。如見生身父母。
員．外請上。待我夫妻二人。拜謝員外。〔生〕不勞?！残∩趁蓡T外活命之恩。又助盤費。員外眞是重生父母再養(yǎng)爹娘。奈供役未滿。不得回家報答。夫妻二人。日夜在此焚香禮拜員外?！采巢豁毴绱??！残∩衬镒涌鞖㈦u治酒?！操N〕曉得了。正是恩人相見處。兩眼倍生光?！蚕律赤l(xiāng)兄在此。日子得過么?！残∩扯嗝蓡T外掛念。托賴尊庇。盡可度日。只是不能報員外大恩?！采城也灰f?！操N上〕雞烹已熟。黃黍已炊。官人。酒在此。
【駐云飛】〔小生〕滿捧磁甌。員外?；蠲魑吹贸?。今日相逢偶。倉卒無何有。嗏。草舍可淹留。休嫌卑陋。〔生〕何須殺雞?！残∩硢T外。我剖腹剜心不足為過厚。我不是辜恩負義流。
【前腔】〔生〕看你情意綢繆。何必叨叨訴舊愁。只是你命合非災咎。借我輕扶救。嗏。我素不望人酬。不須僝僽。蒙你雞黍相留兀自難消受。把舊事從今一筆勾。
酒多了。不消再斟?！残∩愁I命。不敢多奉。請安置罷?！采尺^擾了?！残∩衬镒印Ｄ銇?。我和你說。我雖不曾讀書。嘗聞說道雀解銜環(huán)。犬知結(jié)草。古人一飯之德。尙且不忘。我受馮員外活命之恩。將何以報。我當初事出無奈。將你賣與馮員外。得銀完贓。不想他大德。替我完贓。臨行又助盤費。如此大恩。實難補報。你本該是他的人。如今到與我復合在此。他雖無茍且之心。我當有報本之意。你可進房中。替他鋪床迭被。不妨就將我的本意對他說。〔貼〕曉得了。〔小生〕出妻獻子非無為。結(jié)草銜環(huán)卻有因。〔下貼〕員外請茶?！采逞?。如何著妻子送茶來。我不要茶?！操N〕員外。我丈夫每日在家感念員外?！采衬钗以醯??！操N〕他說道雀解銜環(huán)。犬知結(jié)草。古人一飯之德。尙且不忘。員外活命之恩。將何以報。丈夫原將我賣與員外。我本是員外家的人。到與丈夫復合在此。今夜難得員外在此。妾當鋪床疊被?！采衬悴皇菆笪?。反來喪我名節(jié)。〔貼〕員外不必峻拒。請安置罷。
【啄木兒】〔生〕人所貴德行優(yōu)。我一點良心日自修。娘子。你快去。〔貼〕門也鎖了。那裏去?！采衬沔i了門呵。我是柳下惠至曉不迷。只不如魯男子閉戶無求。若是他人妻子吾淫媾。吾家妻子遭人誘。這天報昭昭怎肯休。
【前腔】〔貼〕非君誘豈汝求。為受活命之恩未得酬。從夫命身屬于君。須知覆水難收。妾身不是墻花柳。只為恩山義海難消受。故把明珠暗裏投。
〔生寫字介貼奪介〕夜深了。睡了罷?！采衬镒硬盍?。
【前腔】但聞得男先女有所求。你可女先于男禮不周。〔貼〕只是一宵之愛。何須峻拒?！采池M不聞郵亭中一夜風流。番做了萬年遺臭?！操N〕員外。奴家非是郵亭之婦。又無一個人知覺。〔生〕伊家夫主能瞞否。皇天后土難欺漏。怎做得襟裾一馬牛。
【琥珀墜】〔貼〕看他嚴聲厲色。言出鬼神愁。正氣漫漫沖斗牛。敎我赧顏厚頰自含羞。休休。辜負御溝紅葉空流。
【前腔】〔生〕佳人窈窕。月閉與花羞。只是我雅操堅持不妄求。那敗倫傷化豈良謀。休休。與你冰炭同爐兩不相投。
【尾聲】通宵方寸無差謬。不比尋常鼠狗偷?！操N〕看他正大光明類孔周。
〔生〕天明了。叫京兒起來做飯?！残∩稀趁髟氯響幸狻０自凭凵⒈緹o心。員外。天還未明。〔生〕年近了。起身回家去。就此吿別?！残∩畴y得員外到此。再少住幾日。〔生〕要去了。明年三月。再來看你。請了。
雞黍相留意頗濃?！ ∫环樵捰殖煽?。
兩處浮萍歸大海?！ ∪松翁幉幌喾?。
〔小生吊場〕娘子。我和你收拾家火進去。卓兒上甚么東西。呀。原來一包銀子。上面寫著奉還酒飯銀二錢?？?。有這樣好人。我受他恩惠。一飯也不肯吃。又交還銀子。這等人當于古人中求之。娘子。他昨夜說甚么。〔貼〕他見我在傍邊。一夜并不曾睡。將一枝筆。只管寫字到天明?！残∩乘麑懮踝帧！操N〕我留他一紙在此。〔小生〕將來我看。美色人人好?；侍觳豢善?。我不淫人婦。人不淫我妻。呀。天下有這等好人。
【琥珀墜】〔貼〕他身如泥塑。秉燭到天明。他一點仁心認得眞。敎我空倍笑語枉相親。他頻頻只說道淫人妻女。怕妻女淫人?！残∩澈蟛?。你這無知惡少。見色便迷心。員外。與你存心霄壤分。不圖人報廣施恩。神明。愿他多生貴子。福祿壽同增。
娘子。待我趕上。送他一程。
我為知恩要報恩?！ 《鞒鹱怨乓置?。
始信路遙知馬力。 果然日久見人心。
第十四出 斗東
【縷縷金】〔外小生凈丑上〕車兒緊。馬如飛。往來人似蟻。南北路東西。千里京華道。不勝迢遞。望鄉(xiāng)關杳杳白云飛。紅塵染衣袂。
列位都是行路的。趕到祥符縣地方去借宿罷。
【前腔】〔凈〕天已晚。日沈西。歸人爭渡緊。茅舍掩柴扉。前村尋宿店。且銜杯。只因心急步行遲。停驂解行斾。
〔外〕此處有店房。列位同投宿了罷。〔凈〕正是。店主人有么?！材┥稀翅劤纱合那锒?。醉倒東西南北人。甚么人?！脖姟惩端薜??！材痴堼熋孀?。四位一伙來的么?！矁簟痴?。一房同歇罷。列位。今夜各出所有。打個平火如何。〔眾〕依命。〔凈〕酒保。你去看四分銀子好酒。四分銀子嗄飯來。〔末〕有?！矁簟掣覇柫形恍仗枴Ｒ员惴Q呼?！餐狻忱戏蛐諏O。名丙。衢州人氏。自京中行醫(yī)回來?！残∩承∽有遮w。名甲。襄陽人氏。京中賣藥回來?！矁簟承∽有斟X。名乙。蘭溪人氏。京中算命回來。〔丑〕小子姓李。名丁。在京看地理回來?！材秤芯圃诖?。
【排歌】〔凈丑〕邂逅相逢。情懷更濃。通宵暢飮千鍾。人生不飮總成空。洞口桃花也笑儂。歌一曲。飮數(shù)鍾。樓頭不覺鼓三冬?！埠稀成砣缂嫩E似蓬。長安日日醉春風。
【前腔】〔小生外〕萍水他鄉(xiāng)。情投意濃。杖頭不惜錢空。休將酒數(shù)問石崇。歌罷桃花扇底風。斟綠醑。勸碧筒。玉壺不覺已篩空?！埠稀畴p眉暈。兩頰紅。座上依稀盡醉翁。
〔末〕列位。夜深了。請睡罷?！残∩辰褚沟曛腥穗s。不免解開了包。把銀子袋兒放在枕頭底下睡。小心天下去得。大膽寸步難行?！沧鏊椤?
【前腔】〔末〕天色大明了。古寺山僧。頻敲曉鐘?？纯炊繁鷻M東。房中客侶笑聲雄。唱飮通宵興更濃。忙收拾。啟蓽蓬。竹爐湯沸火初紅。〔合〕黃糧熟。綠酒濃。相逢不飮總成空。
客官。天色已大明了。起來吃飯?！脖姟程焐淮竺髁?。還了酒錢飯錢。收拾行程罷?！材吵孕╋埲ァ！脖姟骋s路程。不吃飯了。
唱飮通宵到五更?！ 〔恢t日又東升。
路上有花幷有酒?！ ∫怀谭肿鲀沙绦?。
第十五出 斷金
【望吾鄉(xiāng)】〔生上〕道路迢遙。風寒雪又飄。紅塵滾滾長安道。鏡中兩鬢蕭然皓。碌碌江湖老。身穿幽壑過小橋。漁父停其棹。
過了山岡又水涯。豪吟馬上看梅花。途中積雪深三尺?？吐枚瑲埼吹郊?。京兒。這裏是祥符縣地方。投宿了。明早再行。叫店主出來。〔末上〕淸酒豁轍香。白酒賽東陽。早上嘗不得。晚來好醋姜。是誰。〔生〕投宿的?！材晨凸僬堖M。任憑自在這裏安歇罷?！采骋擦T。只是明日早煑飯。我五更就行。要趕家去過年?！材承∪怂母陀酗垺？凸僬埌仓谩！采椤逞?。床下是什么包裹。原來是個銀袋兒。裏面好重。想必是借宿的人失落在此。待我開了看一看。我自不取他的。于心無愧。這是十五包。每包有十兩重。這又是一包。內(nèi)封銀二十兩。煩寄付家兄張孔孝收乞。這個人好不仔細。幸是卑人拾得。若是別人拾了。卻如之奈何。
【紅衲襖】銀子。你是天地間造化根。人為你費盡了辛與勤。人為你餐風宿水憂成病。人為你戴月披星曉夜行。人為你似魚鱉渡海濱。人為你伴虎狼登峻嶺。銀子。人若一日無君也。壯士無顏人所輕。
【前腔】銀子。人為你父與子傷了天性恩。人為你兄和弟傷了手足情。丈夫無你妻不敬。主若無伊仆慢輕。君子儒因無你失了朋友信。貞潔婦為你做了失節(jié)人。銀子。人若一日無君也。伶俐聰明做了蒙懂人。
【前腔】銀子。多少讀書人為你把綱常紊。多少廉能官為你把公論傾。多少強求的為你喪了殘生命。多少善求的為你忘了廉恥情。那成家子為你多慳吝。那敗家子把你如糞土輕。銀子。人若一日無君也。說得亂墜天花也人不聽。
我想起來。
【前腔】那子孫賢何須用你每。那子孫愚任你積如山也易傾。竟不知榮枯得失皆前定。何必勞勞苦用心。那匿愛的為你圖僥幸。貪得的為你常不平。一團和氣為你成仇也。重義輕財有幾人。
京兒。收了這銀子。〔末〕人無利己。誰肯早起?？凸儆酗埩??！采车曛?。前夜有甚么人在此房借歇?！材尺@裏來千去萬。那得工夫問他?！采澄乙诖说纫秽l(xiāng)親同行。多奉些房金。再住一二日何如?！材晨凸僖≡僮??！采持皇谴驍?。
坐間甲子疾如星?！ ∫黄瑲w心趲去程。
只為臨財毋茍得?！ 〈蟮额^折暫留行。
第十六出 空歸
【一翦梅】〔外上〕煢煢老叟守蝸居。只為兒在天涯。敎人終日倚門閭。盼殺音書。不見音書。
父子不相敘。兄弟各一天。鴈飛不到處。人被利名牽。老夫姓趙。名得濟。不幸荊妻先逝。所生二子。長男趙甲。娶錢氏。且喜宜室宜家。次男趙乙。已曾定下孫氏之女。因老夫囊篋蕭然。尙未遂他室家之愿。老夫自慚老景無多。將祖遺薄田半頃。典得本銀五十兩。托付與二孩兒到京貿(mào)易。不想他一去二年。杳無音信。如今秋糧夏稅。逼迫無措。以此日夜懸望。但不知他得失如何?？山写蠛赫垈€先生卜一卦。討個消息也好。孩兒那裏。
【前腔】〔丑上〕堂前親老景桑楡。終日長吁。終夜長吁?！操N上〕只為他鄉(xiāng)游子未曾歸。他甚日懷舒。待回日懷舒。
〔丑〕爹爹拜揖。〔貼〕公公萬福?！餐狻澈?。你兄弟出去二年。不知他經(jīng)商得失如何。你去請個先生占卜占卜。問個吉兇纔是?！渤蟆澈航裨缛柌穪?。他說只是兇中有吉之象。應在這早晚可到?！餐狻硵绱恕？梢虚T而望。
【傍妝臺】我孩兒長安為客。一去二年余。不知他蹤跡將何寄。空敎我意躊躕?；侍臁Ｖ辉杆萆胶胶o危險。萬貫腰纏返故廬?！埠稀程旌畾q暮。風餐水棲。只為利韁名鎖。父子各東西。
【前腔】〔丑〕自傷悲只因微利。把荊樹兩分離。父年老如風燭。母暴露未歸泥?；侍臁ＷＴ杆麃頃r風送滕王閣。只怕運退雷轟薦福碑?！埠锨啊?
【不是路】〔小生上〕心急行遲。二載天涯客旅羈。今歸去。門墻依舊掩柴扉。爹爹叩頭。哥哥嫂嫂拜揖?！餐狻澈?。你回來了?！渤蟆承值芑貋?。好了?！餐狻硱瀾咽妗Ｄ憬?jīng)年遠別因何事。未審你經(jīng)營事怎的?！残∩澈哼睹蓢栏赣H兄庇。勝似揚州跨鶴歸。〔合〕不勝之喜。不勝之喜。
【皂兔序】〔外〕我老年親終日倚閭。母暴露不能安置。你的綠鬢婦年已及筓。不能彀宜家宜室。喜今朝滿載歸。父和子兄和弟一團和氣?！埠稀臭~沈鴈杳二年有余。喜今朝團圓歡笑。其樂何如。
【前腔】〔小生〕非是兒違親遠離。也只為利韁牢系。幸遭逢貨殖高資。三倍利不求而至。因此上久遷延。羈逆旅二年余始得歸計?！埠锨啊?
【尾聲】〔合〕求名奪利夸得意。勝似狀元及第。骨肉團圓把懷抱舒。
〔外〕孩兒。為何一去二年。杳無音信。教我與你哥哥日夜擔憂。且喜你得意回來。不枉了經(jīng)年之別?！残∩硡痰绺缟┥┲?。孩兒叨蒙親庇。頭一年買了四十兩銀子藥材到京。京中正缺藥材。賣了八十兩。第二年在臨淸買了八十兩銀子棉布。京中正缺棉布。賣了一百五十兩。生意匆匆。故此有違甘旨之奉。臨行之時。又有西鄰張孔孝的兄弟。央孩兒寄帶家書一封。白銀二十兩。也在包裹裏面?！餐狻澈煤?。謝天地。謝天地。大孩兒。你可治些酒殽。與你兄弟接風?！渤蟆痴?。娘子快去殺雞治酒。與我兄弟接風?！餐狻澈?。你可將銀子交與哥哥收了?！残∩逞健２缓昧??！餐狻吃趺床缓昧恕！残∩呈橇耸橇?。〔外〕怎么是了。〔丑〕是怎么了?！残∩巢缓昧恕Ｄ且乖谙榉h地方借宿。因見店中人雜。把銀袋兒放在枕頭底下。第二日急忙趕路。忘記取來。不好了?！餐狻澈尾凰?。你這不肖的畜生。你所干甚事。把銀子失落了?？帐只貋?。這等沒用的東西。倒不如打死了罷。〔丑〕爹爹。不要聽他哄你。他那裏買甚么藥材。甚么棉布。他將本錢飮酒宿娼花費了。如今回來哄你。自古道財與命相連。我如今官糧納不成。私債還不成。左右是個死。不如把你這敗子推下水去渰死罷。〔外〕正該淹死這不肖的狗畜生?！操N〕自古道易求者田地。難得者兄弟。官人不可執(zhí)一時之忿。便傷了手足之情。銀子去了。還有復得之時。兄弟死了。更無再得之理。
【四邊靜】〔外〕流蕩忘返喪家狗。你的心膽大如斗。一去二年余?；丶沂？帐?。將沒做有。出乖露丑。我沒了這銀子。不如死了罷。我命合該休。大孩兒?？蓱z你母棺風雨杇。
【前腔】〔丑〕你那誆財背義眞禽獸。你去忘憂恣花酒。今日假乖張。把花言強分剖。敎人氣嘔。實難消受。這私債與官糧。一時怎措手。
【前腔】〔貼〕官人。錢財易得君知否。你兄弟再難有。為利便傷情。孰輕與孰厚?！渤蟠蛐∩橘N〕官人。休得爭斗。權時消受。宛轉(zhuǎn)作良謀。從容免災咎。
【前腔】〔小生〕爹爹哥哥嫂嫂。我二年勞苦窮途走。并何曾觀花酒。披星夜渡關。戴月曉登岫。命合掣肘。一無所有。殘喘不如休。為人枉生受。
〔外丑打小生介小生〕爹爹。待孩兒去尋取。若果沒了這銀子。也不回來了。〔貼〕二叔。留得靑山在。不怕沒柴燒。不可短見?！餐狻秤伤ニ?。
【尾聲】〔小生〕爹爹哥嫂權消受。若得完璧歸家重廝守?！蚕峦獬蟆撑?。一似東海撈針何處求。
第十七出 完璧
〔末上〕入門莫問榮枯事。觀看容顏便得知。我五日前有個湖廣客人。進門時節(jié)。他說年近歲迫。要趕回家。分付我四更煑飯。第二日為何反不說去。一連住五六日。其中必有緣故。莫非是個歹人。不免請他出來盤問他。湖廣客人。請你出來。和你算帳。
【憶故鄉(xiāng)】〔生上〕歸心徒自切?？帐勾蟮墩?。
店主人。你叫我怎么?！材彻偃恕Ｗ詮拈_店在此。來千去萬的客人。不過住得一二日就去。官人前晚進門時節(jié)。你說第二日就行。趕家去過年。如今連住了五六日。你必有蹊蹺。可說與我知道。〔生〕我有一個鄉(xiāng)里。期約在此相會。故此等他?！材彻偃藬堑揉l(xiāng)里。進門之時。何不就說。你不要在此做些歹事來連累我?！采逞?。這人休得胡說。我有甚歹事。
【出隊子】〔小生上〕心慌步緊。心慌步緊。錯走前村半里程。何時得見岳陽金。渾似南柯一夢醒。天那。愿得他人發(fā)個善心。
這個店是了。店主人。我的老爹。救我一命。〔末〕怎么說?！残∩尘任乙幻?。十五包。二十兩。〔末〕甚么十五包。二十兩。〔小生〕店主人。沒奈何?？炀让??！采巢灰艔垺Ｂf個明白?！残∩晨凸倬任乙幻?。小人于五六日前。在此借宿。因見店中人雜。將銀子袋兒放在枕頭底下。第二日歸心太急。失取了。內(nèi)十五包重一百五十兩。又有鄰人張孔孝附帶家書一封。銀子二十兩。也在包內(nèi)?！采巢灰艔?。是我拾得在此?！残∩澄遗c你平分罷?！采澄乙蚴傲诉@銀子。在此等了你五六日了。京兒。取銀子過來。你請收去?！残∩彻偃恕Ｄ憔褪俏抑厣改?。再長爹娘。不收一半。請收了二十兩罷。
【憶多嬌】〔生〕你休嘆息。莫感激。我平生不取非義物。幸遇卑人無損失。得了這銀子呵。管取你一家骨肉重歡溢。〔小生〕官人。你且收二十兩去。〔生〕休得強勒。休得強勒。我不是貪財盜跖。
【前腔】〔小生〕看他容坦率。性情執(zhí)。不以勢利關心眞難得義氣昂昂熏天日。官人。與你路途南北。路途南北。未審何時報德。
【黑蟆序】〔末〕我只道他懷意不良在此盤桓幾日。豈料一點仁心。我凡夫怎識。趙官人你眞有幸遇大德。若是僥幸貪夫。一似東海撈針怎得?！埠稀骋粓鰬n戚。變作歡顏幷喜色。如此陰功。再有何人可及。
〔小生〕官人。我失了這銀子。被父親打我。
【前腔】我一命如同草頭露滴。今日得了這銀子呵。一似枯木生花。陽春布澤?！采衬阈蒺埳嗝饬b逆。及早歸家。寬慰你父親怨憶。〔小生〕寬洪大德。臨財毋茍得。只怕天各一方。結(jié)草銜環(huán)甚日。
敢問官人上姓。仙鄉(xiāng)何處?！采衬悴灰獑栁?。及早去罷。省得受人勒詐?！残∩炒蟾?。你官人上姓?！渤蟆澄覇T外姓馮。名商。鄂州江夏人氏。
記取恩人姓與名?！ 《槿R報來生。
從空伸出拿云手。 提起天羅地網(wǎng)人。
第十八出 合歡
【金門前】〔外上〕家貧年老實堪傷。那堪病入膏肓。門庭寂寞景凄涼。不勝惆悵處。冷落守空房。
莫道家未成。成家子未生。莫道家未破。破家子未墮。老夫趙得濟是也?？珊薜诙€孩兒。等閑將銀子失落?？帐只丶摇０盐覛獬梢徊?。服藥不效。求神不靈。不免叫大孩兒出來。分付他身后之事。孩兒那裏。
【金門后】〔丑上〕堂前老父病將危。風燭不勝憔悴。爹爹。今日身體若何了。〔外〕孩兒。我不好了?！操N上〕頻將湯藥強扶持。但愿沈疴痊愈。
公公。奴家煎得一碗藥在此。請吃一口?！餐狻澄页圆幌氯?。我只恨第二個畜生。將本錢失落了。把我惱成此病。〔丑〕花費了。豈是失落了。〔外〕我說差了。是花費了。孩兒。我的病料不能起了。他也回來不得了。必死于他鄉(xiāng)。趁我在日?？蓪⒛愕軏D的庚帖兒送還孫家。教他另嫁人罷。免得擔閣了人家兒女?！渤蟆车f得是。當送還與他?！操N〕公公。不可執(zhí)一時之見。為子孫怨。倘一日成人發(fā)達。卻不誤了兩家之愿。
【玉芙蓉】〔外〕追思不肖兒。他一似風中絮。幾經(jīng)年流蕩。把資財花費。敎咱怨恨成災滯。趙乙。你這敗子。我在九地含寃只恨伊。垂珠淚。大孩兒。等我死了呵。任把我尸骸暴露。敎傍人笑罵敗家兒。
【前腔】〔丑〕爹爹。你當初不見機。長道他是成家子。把田園典賣。托他生理。誰知他流落都花費。今日呵。財散人離恰怨誰。爹爹。你空追悔。辜負了你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
【前腔】〔貼〕官人。你的嚴親病已危。還把好話來寬慰。你絮叨叨終日。孜孜為利。官人。我是外人。你弟兄手足天合配。你為利傷情量忒微。公公。寬懷些。我看叔叔呵。他心存剛毅。不是個敗家兒。
【水底魚】〔小生上〕步走如飛。遺金又得歸。如魚得水。病遇良醫(yī)。
爹爹。孩兒銀子有了?；貋砹?。〔外〕銀子已失落了七八日。那個又還你。除非是孔圣人在世還了你?？齑蛩鋈??！残∩巢灰颉４洪_與爹爹看?！餐獬蟆澈煤?。銀子果然有了。孩兒。你在那裏又尋得來?！残∩秤袀€江夏客人。因拾了這銀子。在店中等了我五六日。見我說著內(nèi)中數(shù)目。雙手捧還與我。其時我要分一半與他。反被他呵■〈口七〉幾句。分文決不要孩兒的?！餐狻澈骸Ｄ闳舨粚⑦@銀子回來。你說我也不信世上有這等好人。我的病也好了。大孩兒?？炫c你兄弟畢姻?！渤蟆澈壕腿ミx日。與兄弟畢姻?！餐狻澄业臓帤獾膬骸Ｒ话傥迨畠摄y子不打緊。救了我和你兩個性命。大孩兒快拈起香來。點起燭來。望空拜謝他一番?！渤蟆痴摪葜x?！餐狻澈?。那個人叫甚么名字?！残∩辰凶鲴T商。江夏人氏。
【玉交枝】〔外〕望乞蒼穹明鑒。我孩兒在京師轉(zhuǎn)還。把囊資失卻在招商店。遇馮商慷慨交還。他分文不取德行全。孩兒。你不將銀子回來。我必是死了?！残∩车?。我若尋這銀子不見。我多因也是死了?！餐狻澈?。我與你在鬼門關上重回轉(zhuǎn)?；侍旌笸?。〔合〕愿馮君福如海淵。愿馮君壽比泰山。
【前腔】〔丑〕兄弟。天隨人愿。喜邂逅得遇大賢。他量寬洪見利心不變。料陰功感格蒼天。愿他康寧富貴樂余年。兒孫代代承天眷?！埠锨啊?
【前腔】〔貼〕君當從善。切勿效炎涼變遷。官人。不思手足恩深遠。為錢財仇不戴天。若非賢達來保全。同胞骨肉無由見?！埠锨啊?
【前腔】〔小生〕若論濟人方便。架津梁也是枉然。浮圖七級非為善。今日還了我銀子呵。使一家骨肉團圓?；侍臁Ｎ乙矡o可報他。減我未來歲與年。添他鶴算成千萬。〔合前〕
臨財不茍卻誰能?！ ≈亓x輕財有幾人。
這樣陰功深似海。 舉頭三尺有神明。
第十九出 脫韁
【水底魚】〔凈上〕趕腳為生。我的馬兒沒處尋。通宵奔走。如何無影形。
自家乃是襄陽城中一個趕腳的馬夫。昨日將馬放在城外吃草。不想酒醉。如今不見了。一路訪問則個?！渤笊稀抽]口深藏舌。安身處處牢。煩惱不尋人。人自尋煩惱。哥。你往那裏去。〔凈〕我的馬昨夜不見了。〔丑〕你的馬方纔一個人騎著。如今進城去了?！矁簟掣?。沒奈何。陪我趕著。重重謝你?！渤蟆澄遗隳阃s上去。任他走上焰魔天。腳下騰云須趕上。
第二十出 錯認
【望吾鄉(xiāng)】〔生上〕六出飛飛。長途客思迷。一鞭行色匆匆去。寒威侵骨多詩趣。局促難成句。推敲處進步遲。野店深深閉。
京兒。此處到家中二百里路。與你慢慢的行?！矁舫笊稀承幕艁砺愤h。性急步行遲。這個是了。你騎我的馬那裏去。〔生〕怎么說。〔凈〕你這樣標致人。拐了我的馬來。好好下馬還我去。萬事全休。你若強辨飾非。拿你見官。如今贓證見在。你有口難說?！采衬悴灰艔?。再仔細看。〔凈〕我是襄陽城中趕腳的馬夫。靠這匹馬養(yǎng)家活口。昨日放在城外吃草。你便拐了我的來。好好還我去。不要討我每動手動腳?！采衬悴灰钫J了。我這匹馬在京中十五兩銀子買的。見有中證文書在此間?！矁簟撤拍隳锏钠?。我到差認了。你這樣人。言淸行濁。人面獸心。好好還我。養(yǎng)你廉恥。若不肯。執(zhí)送官司。那時悔之晚矣。〔末〕有文書中證在此。便與他去見官么?！采尘﹥骸２皇沁@等說了。天下之物。未嘗無對。況此人與我往日無怨。他特然來詐我。不如讓這匹馬與他去罷。〔末〕員外不要下馬。待我與他見官?！采巢豢蓤?zhí)一時之見。料想久則自明?！蚕埋R介〕你自牽去?！矁簟绸R已得了。便與他見官也要工夫。如今羞他一場去罷了。
【駐馬聽】你行濁言淸。人面誰知是獸心?？此~窮理屈。任我羞慚。只自忍氣呑聲。此情若是到公庭。敎你渾身是口難抵應。罷罷。且自回程。得饒人處。權時隱忍
【前腔】〔生〕不必生嗔。玉石今朝未可分。何用出言無度。事到頭來。自有分明?！矁襞尥俳椤秤猩趺床环置??！材硢T外挨了面上唾?！采秤伤倜娌豁殸帯Ｖ皇亲鹑u肋難抵應。京兒。我與你回去罷。我且回程。又不是臨崖失馬。有何勞頓。
失卻驊騮沒處尋?！ ≌l知奸賊便來侵。
方信路遙知馬力?！ 」蝗站靡娙诵?。
第二十一出 歸槽
【步步嬌】〔旦上〕玉郞一自京師去。添我離愁緖。鱗鴻不見書。不知娶得妾還未。勸夫娶妾也非癡。只圖他生個小孩兒。要與馮氏承宗嗣。
思藁砧。慕藳砧。一片梨花白遶銀。孤眠擁翠衾。涕滿襟。淚滿襟。離愁漸日深。奴家自從丈夫去后。屈指又經(jīng)半載。杳無音信。正是樂處不知愁處杳。別時容易見時難。
【二犯桂枝香】天涯人去。畫眉誰與。淹淹獨步庭除?；陻鄸|風無語。嗟吁。魚沈鴈杳信音稀。山長水遠情幾許。想當初同起居。朝云暮雨。兩情正舒。今日呵。鸞孤鳳寡半載有余。知他去日靑驄馬。何時返故廬。
【步步嬌】〔生上〕年紀強壯猶無嗣。家業(yè)誰承繼?；橐鍪乱逊?。只愁山妻問及深慚恥。進步且遲遲。不覺又到家庭矣。
此間已是自家門首。不免徑入?！驳硢T外回來了。且喜且喜?！采呈腔貋砹?。〔旦〕員外。娶妾之事如何?！采橙嫒寺犖业纴?。
【江兒水】娶得張家女。幽閑好美姿?！驳城蚁睬蚁?。〔生〕誰知是張運使之女。其父欠折官糧。卻將此女做倍償。我一聞其言。惻然不覺慈心起。隨時卽遣還家去?！驳硵沁€他。財禮不要也罷了?！采橙嫒?。你的高見正合吾意。百兩白金。毫忽何曾索取。
【前腔】〔旦〕員外。你的陰德如斯厚。何愁沒有兒。伊家后裔將興矣?？揍尡枉雰褐?。相傳統(tǒng)緖無休替。使我不勝之喜?！采尺€妾之事。出于無心。那有意去求子?！驳硢T外何必多疑。陰德出乎無意。
〔凈上〕行路猶如鼠抱頭。負荊左袒悔無由。任君掬盡湘江水。難洗今朝一面羞。自家乃是趕腳的馬夫。前日失了一匹馬。錯認了馮員外的馬也罷。又把他辱罵了一場。回到家中。不想尋見了自家的馬。因為毛色相類。把馬與我每牽來。他自步走家去。如今還了他的馬。憑他責罰一頓罷?！采成趺慈?。這等模樣?！矁簟承∪素撉G請罪的?！采衬氵@人為何如此?！矁簟痴f不得。打了敢說?！采称饋碚f個明白?！矁簟承∪耸莻€馬夫。因不見了一匹馬。只因毛色相類。錯認了員外的馬。又把言語冒犯了員外。如今自己的馬尋著了。今日送還員外的馬。負荊受責?！采澄抑坏篮问?。老官。你差矣。天下之物。未嘗無對。我那時就說我與你素無仇。乃一時之差訛也。承你今日送馬來。叫當直的快安排酒飯相待?！矁簟硢T外。小人情愿受責?！采痴埰??！矁簟炒∪诉殿^請罪。
【四邊靜】我一時差誤將心昧。只為毛色頗相類。又把言語冒君威。如今空自悔。今日負荊請罪。小人敢辭鞭背。員外。你若以德報寃仇。使人愈惶愧。
【前腔】〔生〕世間物色多相類。未嘗有無對。只在一時訛。此非有心為。休得拜跪。何須惶愧。我愚性素寬洪。何嘗較人罪。
不較人非素性寬?！ 『雾毈崿嵰娪谘?。
若還如此能容恕?！ ∧亚俺虇柪咸?。
第二十二出 續(xù)弦
【藍橋仙】〔末上〕恩典濫叨鍾鼎任。圣明朝雨露恩深。草履黃麻。暫辭靑禁。聊假片時安靜。黃閣掌絲綸。當朝第一人。九重瞻日月。四海賀陽春。名覆金甌重。恩須鐵券新。斷弦今再續(xù)。缺月又重明。下官富弼。職任當朝丞相。只因喪了荊妻。今日續(xù)娶張運使之女。已曾差人去迎接了。想必是來也?！泊荡蛲N上〕玉容妝罷上蘭橋。直至相府深杳?！矁羯虾榷Y介〕
【畫眉序】〔末〕蘭房久寂寞。今得鸞膠把斷弦續(xù)。奈芝田失種。未生藍玉。桑楡景指日將來。伉儷情非吾意欲。〔合〕仙娥窈窕顏如玉。當貯在洞天金屋。
【前腔】〔貼〕蘭湯罷新浴。環(huán)佩鏗鏘捧??醁。自慚薄命。得占佳卜。妾本是裙布釵荊。何幸披金冠霞服?！埠锨啊?
【前腔】〔眾〕君恩喜新沐。爭看嫦娥降塵俗。這夫榮妻貴。萬全之福。喜今日連理方諧。看明年鳳雛當浴。〔合前〕
【滴溜子】〔眾〕喜今日。喜今日洞房花燭?？疵髂?。看明年芝田生玉。這富貴人人所欲。愿有子萬事足。今為眷屬。喜百歲和諧。夫和婦睦。
【尾聲】〔眾〕華堂佳景如金谷?；T熒煌人共祝。共祝夫妻永和睦。
夫榮妻貴豈尋常?！ ∩衽舌O會洞房。
今日藍橋相會處?！ ∶髂晟聽钤O。
第二十三出 格天
【點絳唇】〔旦上〕靄靄天香。沉沉星斗。正是臨朝時候。俟金鸞漸出龍樓。鳴玉磬萬神拱手。
玉皇殿上掌書仙。出入云衢步九天。執(zhí)掌天曹司禍福。霞衣熏染御爐煙。小圣乃是玉帝殿前左侍金童。司人間善惡之籍。掌天下禍福之樞。今日乃臘月晦日。天下土地社神。皆來陳奏人間善惡。作善者降之以祥。作惡者降之以殃。道猶未了。傳言玉女已到。
【前腔】〔貼上〕環(huán)佩鏗鏘。笙歌嘹喨。出重霄步入天堂。聽闕下鐘鳴鼓響。
淡月疎星遶建章。仙風吹下御爐香。侍臣鵠立通明殿。一朵紅云捧玉皇。小圣乃是玉帝殿前右侍傳言玉女。如今圣駕臨朝。不免上殿則個?！矁羯稀厨P眼蠶眉蓋世雄。忠良義勇漢關公。生前忠正無私諂。死入天堂太極宮。小圣乃漢將關云長是也。今日輪該直殿。不免上殿則個?！渤笊稀吃怼觥簇M斤〉烏靴執(zhí)火輪。金鞭閃閃逐雷霆。身騎黑虎如飛電。頃刻騰云上太淸。小圣乃是黑虎主玄壇趙元帥是也。今日輪班直殿。不免上殿則個。
【出隊子】〔外生末同上〕纔離黃壤。纔離黃壤。足躡祥云到上方。昭靈神貺事非常。一一敷陳到玉皇。善惡攸分。禍福自彰。
〔外〕小圣乃是京都土地是也?！采承∈ツ耸呛幽贤恋厥且?。〔末〕小圣乃是湖廣土地是也。〔雜〕小圣乃祥符縣土地是也?！脖姟辰袢漳伺D月三十日。不免各把人間一年之內(nèi)所作善惡。奏聞玉帝。此乃是三天門下。列位請進?！驳匙嗍鹿俪鲶巳璧?。
【神仗兒】〔眾〕揚塵舞蹈。揚塵舞蹈。遙瞻天表。彌羅浩浩。各具敷陳干冒。明罪祿顯天條。
〔旦〕奏事官聽命。凡人間小善微惡之事。具表累奏。以憑查考。如有巨惡深善之人。卽當面奏。以行懲賞。〔外〕今有江夏馮商。
【駐馬聽】無子之京。娶得張家一美人。見他哀情凄慘。不犯私情。送返嚴親。聘財不索半分文。量如滄海人難并。如此良民。合生一子以傳家慶。
〔旦〕馮商旣有此德。合與一子。以繼善人之后。江夏土地。備奏其詳?！材辰耐恋刈嗦勆系邸Ｄ邱T商呵。
【前腔】積善存仁。蹈矩循規(guī)太古民。況且敬尊宗黨。禮讓親鄰。愛惜生靈。濟人急難不求聞。賑人饑饉無慳吝。一點仁心。孜孜為善不圖僥幸。
〔旦〕馮商家庭之間。又有此德。合與他一貴子。以為善者勸?！材吵际侵卸纪恋?。奏聞上帝。
【前腔】有以德王生。因受馮商活命恩。爭奈家貧無報。密遣嬌妻。侍枕溫衾。那馮商嚴聲厲色到天明。略無私意迷方寸。他筆不曾停。寫道不淫人婦婦不淫人。
今有馮商寫字紙見在可證?！操N〕馮商實有此德。古來罕有。合與極貴之子。報他積善之功?！搽s〕臣祥符縣土地奏聞上帝。那馮商呵。
【前腔】貿(mào)易之京?；刂料榉偷觊T。拾得遺金百兩。久住于斯。等待那人。交還不取半分文。全他父子殘生命。義氣仁心。卽非矯揉眞謙謹。
〔旦〕馮商處處施恩。人人懷德。處幽室而不亂綱常。舍己財而不圖償報。陰德陰功。無出其右。今謫下文曲星君。與馮商為子。連中三元。又謫下織女星。與丞相富弼為女。速召二位星官聽令。
【金錢花】〔小生小旦上〕忽聞上帝傳宣。傳宣。卽時便駕云駢。云駢。蒙勑命。聽綸音。端象簡。正云冠。端象簡。正云冠。
〔旦〕玉帝勑旨。謫下文曲星君與馮商為子。連中三元。官封五世?？椗桥c富丞相為女。生于二月初一日子時。就與文曲星君同年同月同日同時。配為夫婦。以報善人之后。謝恩退朝。
【神仗兒】〔小生小旦〕云霞五色。云霞五色。風霆寥寂。萬籟聲俱息。只見星斗熒煌昭晰。難得這好良夕。
〔外〕敢問上圣。那壁廂黑云裏兩個靑眼夜叉。押著白牛一只。黃犬一只。卻要到那裏去的?！驳衬前着Ｊ翘瞥盍指?。那黃犬是宋朝秦檜。此二人欺君誤國。閻王著夜叉押去。將白牛投入牛胎。將黃犬投入犬胎。以為陰報?！餐狻逞健Ｔ瓉砣绱?。
【前腔】〔眾〕天風兩腋。天風兩腋。霓裳飄逸。環(huán)佩隨云舃。只見天路行來無跡。承帝命奉公役。
〔生〕啟上圣。那壁廂白云裏。一個牛頭夜叉。押著一個人到那裏去?！驳呈郎嫌械热?。專一陷害良善?？吮姵杉?。玉帝著被害之人。投入其家為子。他日寸草不留。以為陽報?！脖姟吃瓉砣绱?。世上也有一二作善的么?！驳匙魃频暮?。
【雙聲子】馮商的。馮商的。積功累德。馮商的。馮商的。施仁布澤。帝心簡于幽默。當加厚寵錫。文曲星被謫。投入凡胎。為其子息。
〔外〕啟上圣。此間已是京都界內(nèi)了。請織女星下界?！餐赓N〕暫辭金鳳闕。權下五云端?！蚕隆?
【前腔】〔眾〕鄂州的。鄂州的。馮商版籍。江夏的。江夏的。馮商第宅。九天須臾經(jīng)歷。文曲降紫極。托生下域。連中三元。旋登九棘。
〔生〕啟上圣。此間已是江夏。請文曲星君下界。〔末小生〕在天為七曜。凡世作三元?！蚕隆?
【出隊子】〔二旦丑凈〕朱幢寶蓋。朱幢寶蓋。特送星官離上臺。暫臨塵世入凡胎。我等祥光回駕來。五色云車。六龍擁排。
恭承帝命下天庭?！ 合蛉碎g托化生。
文曲已看歸下界?！ ∥醿娙詮蜕响i暝。
第二十四出 挺生
【憶秦娥】〔凈上〕推命是生涯?！材┥稀迟u藥無常價?！矁裟┮娊椤骋箒砣鼤r分。家家聽得空中鼓樂喧天。有人說道迎送狀元到馮宅去。此事眞奇異也呵。〔外〕我家亦聞空中此言。馮氏未必生子?？赏ヒ煌?。〔眾〕轉(zhuǎn)灣抹角。此間已是了?！采稀除堮x有種。麟兒無價。幸喜添丁昨夜。
是何人。呀。原來是列位先生?！矁裟┩狻匙饕咀饕?。昨夜三更時分。家家聽得空中鼓樂喧塡。有人說道送狀元到馮宅。今日特來賀喜。〔生〕實不敢瞞。夜來果添一子。〔凈〕如此該打一打喜。易長易大?！采钞斣O小晏奉款。列位來得正好?！矁簟辰袢障驳昧肆钹O。我在人家算命。遇了好八字女子。當作一伐。以報大恩。〔外〕今日喜得了令郞。明日長大。學生當盡心教益。成一大儒。〔末〕令郞的肥兒丸。抱龍丸。稀豆丹。都在小子身上。包他一生無病。〔生〕旣蒙列位厚情。敢煩冰月先生排一命。筆耕先生取一名。房下身子欠安。與種杏先生求一方。〔外〕旣蒙相委。還是先推排八字?！矁簟沉钹O二月初一日不知甚么時辰?！采嘲胍棺訒r?！矁簟辰衲晷撩?。二月又是辛卯月。初一甲子日。又加甲子時?！仓v命介〕人稟天地。命屬陰陽。生居覆載之內(nèi)。盡在五行之間。欲知貴賤。先觀月令及提綱。次斷吉兇。命以日干為主。三元要成格局。四柱喜見財官。用神不可損傷。日主二月正及時。今推究其淺深。大要在于日時。好個二月初一日。又好個子時。此命將來名標金榜。身旺逢官。威振邊疆。位登九棘。誠三公之命也?？上部上?。
【五供養(yǎng)】馮兄可賀。關煞俱無。八字平和?！采巢恢髞碜x得書否。〔凈〕命中應貴顯。有分中高科。子平上說道。有官有印。當作廊廟之材。無破無沖。定為棟梁之器。有官有印。況又無沖無破?！餐狻巢恢獛啄晟现信e?！矁簟踌i云當弱冠。擬聽鹿鳴歌。仕途碌碌。直登高座。
〔生〕啟動。如今煩筆耕先生取一名。
【前腔】〔外〕題名付我。員外在京中回來得的。欲取馮京。尊意如何?！矁簟尘熁貋淼玫?。取名馮京。但不知京字怎解。〔外〕京者大也。我毛詩曾讀過。左傳盡看過。〔生〕不知毛詩左傳上怎么說?！餐狻趁娚险f道。如砥如京。左傳上說。莫之與京。毛詩左傳。義理推來皆可?！矁簟诚壬灰盍恕１蝗诵δ??！餐狻痴f文曾考訂。義理不差訛。若有差訛。是吾之過。
〔生〕房下身子欠安。煩種杏先生寫一方?！材程デ爱a(chǎn)后。小子能治。
【前腔】當歸半夏。香附干姜。白朮升麻?！采掣怪杏屑?。〔末〕消痰加枳殼?；钛眉t花。〔生〕大便有些不實?！材炒蟊悴粚?。再用豬苓澤瀉?！矁簟衬皇桥f方?！材撑f方曾考訂?；驕p或增加。我三世明醫(yī)。豈有差訛。
【前腔】〔生〕褚先生。蒙君過我。受你奇方。治我渾家。陳先生。多君知典籍。名字取來佳。衛(wèi)先生。推詳八字。更又多勞足下。未能酬厚禮。且請吿杯茶?！矁裟┩狻沉钫?。不勞賜茶?！采成俅龔娜荨ｕ嚅T叩謝。
獨夫新得子?！ ±习鍪忌?。
莫作尋?？础！ ∷曜鞔笕?。
第二十五出 議親
【秦娥怨】〔貼上〕良人作相固多榮。自愧奴家福本輕。一女寶和珍?？晒帜陙矶嗖?。
睡起紗窗日影紅。玉釵斜墮鬢云蓬。新愁一種郁心中。鏡掩紅鸞塵垢封。小女碧云。年方二八。欲招一壻。以為養(yǎng)老?？晒帜陙矶嗖 ２幻鈫纠侠逊鲂〗愠鰜?。吃些湯藥。多少是好。老姥姥。扶小姐出來?！渤蠓鲂≠N上〕
【前腔】〔小貼〕行行且止復行行。嬌弱形骸病不勝。
母親。病久如何是好。〔貼〕只指望你減三分。到又增一倍。旣然如此?？捎眯幚u好。
【香羅帶】嬌娃體欠寧。花容瘦損。天。倘有不測呵。我的千倉萬箱誰管領。思之使我好傷情也?？此毋俱?。熱如蒸。向晚寒生如臥冰。只此難勝也。猶恐懨懨病愈增。
【前腔】〔小貼〕我身如瘦鶴形。貪眠懶行。天。無端為我成此病。呻吟日夜不停聲也。嗟腹飽?？囝^疼。未審何時得體寧。〔貼〕昨夜裏曾睡得么?！残≠N〕昨夜裏呵。欲睡難成。斜倚熏籠坐到明。
【前腔】〔丑〕小姐。你今年有晦星。暫得禍生。壽夭死生有命?？蓱z骸骨瘦棱棱也。服藥餌。禱神明。藥無功神不靈。禍福難明也。須請星士前來問五行。
〔丑〕夫人。如今請個先生。與小姐算一命如何。〔貼〕說得正是。扶小姐進去?！残≠N〕病中人似夢。愁裏日如年?！操N〕院子那有?！材澈熗夤╈髴?。階前聽使令。夫人有何鈞旨?！操N〕外邊有算命的。請一個進來?！材掣坝袀€衛(wèi)冰月先生。甚是有名。請他進來?！操N〕就請他罷?！材承l(wèi)先生在么。
【水底魚】〔凈上〕推算最有名。言無不應。人人稱我是神明。大哥拜揖。大哥有何事?！材掣回┫喔?。特來請你?！矁簟尺@便就行。你去通報。〔末〕稟夫人。推命的請到了。〔貼〕著他進來。〔凈〕夫人。算命的拜揖?！操N〕先生是子平是五星?！矁簟承∽佣嗄?。子平兼五星。手中無物。一本百中經(jīng)。請問小姐貴造?！操N〕欲問年庚。今當二八齡?！矁簟澈卧潞稳??！操N〕仲春朔日。半夜子時生?！矁簟澄夷驱熡袀€馮京。靑春二八齡?！操N〕也是十六歲。不知何月日?！矁簟惩暝氯?。也是子時生?！操N〕聽說馮京。他父親是甚名?！矁簟乘赣H是馮商。〔貼〕他何方人氏。〔凈〕鄂州江夏人氏?！操N〕曾做甚營生。
〔凈〕那馮商當年在外為客?！操N〕那馮商當初無子。〔凈〕咳。奇怪。夫人為何曉得。他當初果然沒有子?！操N〕敢是他妾所生的?！矁簟撤擎Ｋ诰┰⒁绘?。說道他父親賣他倍償官糧。心有不忍。不索聘財就遣還。他因有此陰德。生下馮京。此子九經(jīng)三史。無所不通。好個秀才。〔貼〕陰德中來的。馮京可曾婚娶么?！矁簟尺€未有親?！操N〕我欲招他為壻。不知他父親肯否?！矁簟乘赣H有何不肯。只怕丞相不欲。〔貼〕我丞相總?cè)徊豢?。我宛轉(zhuǎn)勸他。就煩先生作伐?！矁簟钞?shù)谩r且小姐命中。今年正該見喜。若不見喜。便多疾病。〔貼〕先生。不知小女之病。幾時脫體?！矁簟橙粢擉w。直待見喜。若不見喜。一定不起。況小姐今年紅鸞天喜在命。〔末〕稟夫人。丞相回來了?！矁簟池┫嗷貋砹恕Ｐ∽忧覅掏??！操N〕你且不要出去。且在門外伺候。待丞相叫你。便可進來。
【秦娥近】〔末上〕儒生入相豈無榮。繼我書香子未生。一女貌娉婷。只恐紅顏薄命。
〔貼〕丞相萬福?！材撤蛉税菀?。有甚么人在此?！操N〕算命先生在此。與孩兒講命?！材惩泼绾握f。〔貼〕他說一時不能痊好。直待見喜方可。〔末〕叫院子。喚算命的進來。等我問他。〔末〕算命先生。丞相喚你?！矁艄蚪槟乘忝壬?。起來站著。你說小女之命。為何多病?！矁簟承〗阗F造。今年紅鸞天喜星照命。若不見喜。災疾不能脫體?！操N〕丞相。方纔那星士說。鄂州江夏有個秀才。是馮商之子馮京。與我孩兒同年同月。日時一字不差。其子五經(jīng)三史。無不通曉。況小姐命中正欲見喜。何不招他為壻也好。〔末〕星士。他父親是何等人?！矁簟呈莻€富翁?！材畴m是富翁。難與我家結(jié)親。我丞相之女。豈無公卿之子為配乎?！操N〕丞相差矣?；橐鲋隆５珦衽畨儋t否。何拘門第之高低?！材撤蛉?。且不要講親事。待我再問他一問。星士。小女果然為何多病。
【啄木兒】〔凈〕人多病系五行。五行若不濟呵。旦夕之間災禍生。交夏來羅計相沖。羅乃火之首。計乃火之余。相作炒怎得安寧?！材硵橇_計作炒。與他禳星作福何如?！矁簟踌亲鞲o靈應。須得見喜方安靜。若是見喜呵。此病隨時便減輕。
【前腔】〔貼〕丞相。你且休遲滯宜早行。但得個詩禮門墻便可成。旣是個積善之家。況此子又是飽學書生。丞相。不如及早諧婚聘。兒孫自有兒孫命。難得個同年同月同時同日生。
【前腔】〔末〕我操國柄佐圣明。我是九棘三槐位裏人。要擇個坦腹東床。豈無個貴戚王孫。夫人。不但女壻要擇。親家也要擇。朱門白屋難相并。田翁國老非同等。這段姻緣斷不成。
院子。打發(fā)先生去罷。擇壻固知有快壻。做媒不怕無良媒。〔末下丑上〕吿夫人知道。小姐病勢。十分之中。已去八九分了。不知有甚緣故。〔貼〕且喜。叫院子喚那先生轉(zhuǎn)來說話?！残∧诚壬?。夫人又喚你轉(zhuǎn)來。〔凈〕夫人有何分付?！操N〕先生。小女方纔議親之時。病勢減去八九分。果應先生口了?！矁簟晨梢娦∽诱f得不差。〔貼〕由此觀之。豈非姻緣。待我再勸丞相肯從。定煩先生為媒?！矁簟承∽幼援旑I命。
姻緣姻緣?！ ∈路桥既?。
謀事在人?！ 〕墒略谔臁?
第二十六出 講學
【西地錦】〔末上〕日暖風輕云淡。蕓窗徐卷湘簾。老來厭舞靑萍劍。日常披展牙簽。
函丈春風絳帳。皋檠夜雨靑燈。先圣已開文學。詞臣多起明經(jīng)。老夫陳筆耕是也。叨居師席。教訓生徒。雖有數(shù)輩。止得馮商之子馮京。六經(jīng)淹貫。諸史旁通。他日必有一個大成就也。又有喩氏之子喩罅。頑劣無似。決無有成之理。道猶未了。馮喩二子早到。
【前腔】〔小生上〕素志惟甘淸淡。三墳五典沈酣?！渤笊稀持戮龍蛩次岷毋?。荷衣擬換朝衫。
〔小生丑〕先生拜揖。〔末〕你兩個可溫些經(jīng)史。去求取功名?！渤蟆硨W生這書如醬爛熟。不必又溫了。只是詩詞歌賦不曾曉得一些。欲求先生教授古詩一首。未審如何?！材尺@也使得。我就教你兩個一首詩。你用心聽著。畫山水歌?！渤蟆匙銎そ掣?。〔末〕良工善得丹靑理。輒向茅茨畫山水?！渤蟆硰埞珣T為裁靴底。日出卯時纔做起?！材车亟且苼矸酱玳g。天涯寫在筆鋒裏?！渤蟆冲F鉆放在面子間。楦頭放在籮頭裏。〔末〕日不出兮月長生。云片片兮水泠泠?！渤蟆炒┎簧蠒r放長些。穿得好時要價增?！材辰?jīng)年蝴蝶飛不出。累歲桃花結(jié)不成?！渤蟆辰衲暧脱ベu不得。明歲皂靴做不成?！材骋黄?。數(shù)株松?！渤蟆骋粔K蠟。數(shù)根棕?！材尺h又淡。近又濃。〔丑〕皮又爛。底又松?！材巢怀鲩T庭三五步。觀盡江山千萬重?！渤蟆巢怀鲩T庭三五步。脫了靴底再來縫。〔末〕馮京。你看喩罅這個畜生。教他讀詩。一發(fā)胡說不成才。你不要學他?！残∩呈??！材绸T京。你拏書來。講與我聽?！残∩巢桓覄訂栂壬v何書?！材橙≌撜Z來講。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你就講這一節(jié)?！残∩车滦蓄仠Y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德存于心。行見于外。人以德行稱者。惟顏閔冉仲四子而已。言語宰我子貢。自言曰言。答述曰語?？组T之下。善于言語者。惟宰我子貢二人而已。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通于政事文學之科者。惟有此四人為然。此孔門之四科。世俗之十哲也?！渤蟆澄铱此蛔R文理。解差了。學生講與先生聽。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材衬隳钍沁@等念。你且解與我聽?！渤蟆车滦蓄伿且粋€人的姓名。那德行顏淵那閔子騫去冉伯家裏一只牛。仲弓言語宰我。是那仲弓去說與宰我知道。子貢政事。那宰我不信。子貢證說道實是他牽去了。那冉有季路聞得這樁事。學子游的兒子說知道。夏。果然還是他牽去了。這等講?！材尺@畜生。都是胡說。
【玉芙蓉】賓師分所嚴。道學吾何忝。況門墻諸子學優(yōu)才贍。云龍?zhí)焐蠣幭冗v。雪案螢窗莫久淹。前程暗。倘吾徒造就。那時節(jié)須知靑者出于藍。
【前腔】〔小生〕胸中星斗斂。筆底云煙染?？创洪濚楊^許誰先占。斲琴須用桐和梓。作室宜求梗與楠。吾何憾。朝經(jīng)暮史。君不見蛟龍頭角豈終潛。
【前腔】〔丑〕詩書最可嫌。酒色偏不厭。飽肥甘何嘗用菽水虀鹽?！残∩匙髂覙捜绾巍！渤蟆逞p十萬還騎鶴?！材衬阕x書如何?！渤蟆掣癸栁遘嚻诓襟?。深知感。嚴師益友日磨漸。那時成就有何難。
講藝談經(jīng)道理明?！ 「飽|望作西成。
魚龍變化無多日?！ ≈淮簛淼谝宦暋?
第二十七出 應試
【六么令】〔丑上〕欽承朝命。來選擇楚地書生。立意存公正潔如冰。但得禹門頭角變。擬為當代掌絲綸。
下官欽承皇命。來選湖廣英才。叫巡綽官?！餐饽┥稀成傩№毲趯W。文章可立身。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巡綽官見。
【前腔】〔凈小生上〕槐花正黃。赴科場舉子忙。各把胸中蘊盡敷揚。五百名英雄都到此。不知誰是解元郞。
舉子齊了。煩乞通報?！餐饽撑e子吿進?！残∩鷥粢娊槌蟆钞斅殮J承皇命。來此考選汝等。一不許夾帶懷挾。二不許替作文章。三不許交頭接耳。違者押出。我朝開科取士。不用策論文章。一場作對。二場詠詩。三場作詞。各歸席舍?！残∩鷥簟呈??！渤蟆城页鲆粚?。杜鵑花裏杜鵑啼。有聲有色?！残∩硨W生有。蝴蝶夢中蝴蝶舞。無影無形?！渤蟆尺@秀才出口成章。地字號上來領題?！矁簟硨W生有。〔丑〕這個秀才好丑陋?！矁簟硨W生的外貌雖陋。內(nèi)才充足?！渤蟆骋擦T。就把你外貌出一對與你對罷。麻面蒼須。好似羊肚石倒栽蒲草?！矁簟硨W生也把大人尊容來對。歪唇白眼。猶如海螺杯斜嵌珍珠。〔丑〕再看后場。天字號領題?！残∩鷳槌蟆车诙鲈伦譃轭}。吟詩一首?！残∩秤猩踔笓]離海嶠。憑何文引到天涯。更有一端違法處。夜深無故入人家?！渤蟆称卟街?。深慶朝廷得人矣?？少R可賀。地字號領題。就把風字為題。吟詩一首?！矁簟筹L風。來無影。去無蹤。也曾穿簾入戶。也曾透入皇宮。風。你毒六月裏去別人家過夏。十二月倒在我家來過冬。〔丑〕滿口胡柴。全無文法。且去。天字號領題。第三要做賦一篇。再把月字為題。
【淸江引】〔小生〕長空萬里天街靜。皎皎明如鏡。中秋色倍明。雪夜光尤瑩。廣寒宮折桂枝揚名姓。
〔丑〕眞奇才也。旣折桂枝。定揚名姓。第一名解元已定。〔小生〕多謝老大人作養(yǎng)?！渤蟆车刈痔栴I題?！矁簟硨W生有。請出題?！渤蟆骋舶言伦譃轭}。作賦一篇。
【前腔】〔凈〕一輪皓魄淸輝映。萬籟聲俱靜。敲砧門巷聲。吹笛關山韻。斷腸聲此夜偏難聽。
〔丑〕你的前場俱不可取。后場可觀。當今缺少人才之際。姑取第二名亞魁。馮京第一名解元。
作養(yǎng)人才日?！ ×粜脑鐩Q科。
棘闈文戰(zhàn)罷。 同聽鹿鳴歌。
第二十八出 登科
【菊花心】〔生上〕當今天子選賢良。游子天涯去路長。〔旦上〕一念感穹蒼。愿得他名題金榜。
員外萬福。〔生〕孺人拜揖。〔旦〕員外。孩兒應取科舉。不知功名之事若何。〔生〕榮枯得失。皆由天命。孺人不必掛念。
【駐馬聽】暮景生兒。愛惜猶如掌上珠。若不為功名二字。怎割舍得他途路奔馳。父子東西。天那。愿他平步上云梯。高車駟馬還鄉(xiāng)里。〔合〕心內(nèi)憂疑。倚門懸望捷書飛至。
【前腔】〔旦〕景入桑楡。得紹箕裘慶有余。止合躬耕■〈畝犬〉畝。形影相隨。早晚相依。員外。心高過望顯門楣。敎他背井離鄉(xiāng)地。
〔合前丑上〕有事不敢不報。無事不敢亂傳。報事報事?！采硤蠛问??！渤蟆沉钹O鄉(xiāng)試。中第一名解元。〔生〕恐無此事。〔丑〕本縣大老爺知道了。親自送捷報來了?！采硞幃斂彀才啪葡Ｓ颖懔?。
【瑞鶴仙】〔外上〕昨日尙居田舍。今朝身上云梯。將相何曾有種。還須敎子讀書。
〔生跪接介〕馮商迎接父母老爺?！餐狻诚壬盍?。何以如此之稱?！采绸T商乃治下小民?！餐狻尘媚较壬?。年高有德。如今令郞又高中了。先生必是封君?！采硞幃攲⒕七^來。
【山花子】〔外〕登云發(fā)軔從今進。佇看科甲連登。羨靑年學業(yè)有成。戰(zhàn)文場壓倒英雄?！埠稀硣@詩書何嘗負人。一朝榮貴晝錦行。榮親顯妻受帝恩。不枉了螢窗十載辛勤。
【前腔】〔生〕自慚老朽惟安分。守田農(nóng)處世無能。幸遭逢賢侯贊成。使蟾蜍萬里飛騰。
〔合前外〕學生蒙朝廷欽取。卽日赴京。令郞上京會試。就在學生船上同去罷?！采扯嘀x父母大人作養(yǎng)?！餐狻硡讨x了。
一舉登科日?！ ‰p親未老時。
錦衣歸故里?！ 《说氖悄袃骸?
第二十九出 辭親
【步蟾宮】〔生旦吊場小生上〕蟾宮仙桂折高枝。不負趨庭學禮詩。鹿鳴宴罷馬如飛。功名遂少年豪氣。
爹爹母親請上。待孩兒參拜。〔生〕孩兒。你先去拜了祠堂。然后來拜我每?！残∩成倌暌慌e占高科。皆賴祖宗積善多。報效未能頒紫誥。承恩先聽鹿鳴歌。〔拜父母介〕夜雨燈前蒙訓育。春風堂上醉酴蘇。今朝喜把藍袍換。不羨班衣戲彩過?！采澈?。我不料你這等靑年。就中解元。此亦人生所難得者。明年會試之年。倘得一官半職。不負了父母教育之功。本縣堂尊大人。朝廷欽取赴京。他要座船上同你去。你可收拾行李。同他去罷了?！残∩澈呵樵冈谙ハ率谭罡改?。不敢遠游。以背圣經(jīng)?！采澄胰缃衲陮⑵呤９饩盁o多。猶如半夜殘燈。樹頭黃葉。你趁我兩人在日?？茨泐^角崢嶸。前呼后擁。顯親揚名。也勝是死后三牲五鼎之祭。快收拾行李起程。早去早回纔是。
【園林好】〔小生〕從親命只得遠離。我何忍脫班斕舞衣。兒去了呵。誰侍奉高堂甘旨。爹爹。我若及第便回歸。及第便回歸。
【前腔】〔生〕我孩兒不須致疑。論功名在靑年可為。若得你連登高第。顯雙親耀閭里。
【尾聲】〔小生〕辭親舍赴帝畿。從此登山涉水。莫使雙親頻倚閭。
出門咫尺是天涯?！ ∏Ю锾鎏鲈鐔柤?。
愿你此行猶折桂?！ ⌒輸溍詰偕狭只?。
第三十出 及第
【北點絳唇】〔外上〕玉露沾衣。九重金殿珠簾起。佇立丹墀。上下傳恩旨。
銀燭朝天紫陌長。禁城春色曉蒼蒼。千條弱柳垂靑瑣。百囀流鶯遶建章。下官待漏侍臣。今年禮部會試。取得第一名。乃是江夏馮京。此人才高學博。今日特御文德殿。問以治安之策。只得在此接應。
【前腔】〔小生〕圣主崇儒。攜書千里來投試。慚愧無知。實忝魁多士。
我馮京登鄉(xiāng)試之首。又叨會試之元。今日圣上御朝策試。此間已是文德殿前。不免拱聽玉旨?！材硨Σ叱疾坏玫堑?。就在丹墀下俯伏?！残∩萁槟撤钍ブ肌Ｗ怨诺弁踔煜?。必資文學之士。以成報國之功。第一問王者治國之道。當以何者為先。〔小生〕臣聞為君之道。
【駐馬聽】正大光明。納諫如流遠佞臣。憶昔舜由勤問。禹拜昌言。湯有盤銘。若還懈惰與荒淫。萬民失望生災釁。肝膽披陳。須知國正天心自順。
〔末〕第二問。為臣之道。何者為先?！残∩吵紝Α．斀裰?。
【前腔】所重能文。設試開科網(wǎng)俊英。務選飽餐三史。博覽九經(jīng)。能盡孝弟忠貞。一朝僥幸榜題名。何嘗報國捐軀命。皆竊祿承平。那見杲卿罵賊朱云廷諍。
〔末〕第三問。為父之道。何者為先。
【前腔】〔小生〕臣對。父乃嚴親。身敎為難不可輕。當效義方竇氏。孟母三遷。孔鯉趨庭。父慈子孝出天倫。家庭所貴無偏聽。若是愛惡不明。古來幾個如虞舜。
〔末〕圣上又問。為子之道。何者為先。
【前腔】〔小生〕臣對。孝養(yǎng)之情。一日三公不足榮。憶昔臥冰求鯉。泣竹筍生。第恐難成。但能下氣與怡聲。問衣寒暖頻溫凊。要色養(yǎng)恭勤。莫如犬馬無別無敬。
〔末〕聽宣諭。觀卿所對。直言君道。備述臣情。親之教子。子之養(yǎng)親。皆得其宜。實愜朕意。今宜居第一。候旨下。
【滴溜子】〔眾持袍笏冠帶上〕這袍笏。這袍笏。置從內(nèi)廷。這冠帶。這冠帶。恩光顯榮。降從九重。丹閫傳宣賜試臣。實為榮幸。隨勑佩服。晝錦登瀛。
〔末〕奉圣旨。廷試第一名狀元馮京。賜袍笏冠帶各一事。隨卽佩服謝恩?！脖娤隆晨阢曁煺Z重。身惹御爐香。
【駐云飛】〔小生穿介〕草草陳情。三戰(zhàn)皆叨第一名。自愧圖僥幸。惟恐辜明圣。臣陋巷一書生。濫叨恩命。愿圣壽無疆。四海歌堯舜。頓首山呼萬萬春。頓首山呼萬萬春。
〔末〕奉圣旨。著教坊司具鼓樂。迎送狀元赴瓊林宴罷謝恩。
金殿傳臚第一聲?！ ∪B中占魁名。
少年且是文章顯?！ ∝M但龍頭屬老成。
第三十一出 招壻
【楚陽臺】燮理陰陽。調(diào)和鼎鼐。會明良世際雍熙。吾家愛女已及筓。未得乘龍佳壻。
下官乃當朝左丞相富弼是也。爵尊一品。乃天子之腹心。位列三公。為朝廷之耳目。下官有一小女。名喚碧云。年方十八。未曾許聘他人。昨日見廷試狀元馮京。他連中三元。才貌兼美。意欲招他為壻。不知他曾娶妻否。叫堂候官?！残∧┥稀痴渲楹熛鹿╈髴?。白玉階前聽使令。丞相爺有何分付?！材衬闳⌒聽钤赇涍^來?！残∧秤性诖恕！材┛唇椤澈V鄂州江夏縣人氏。父馮商。母金氏。未娶?？?。莫非天緣也。堂候官。今科狀元。一者靑春年少。二者才貌兼全。我看同年錄。此人尙未娶妻。我欲招他為壻。但恐傍人議論〔小末〕丞相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敢議論。況狀元乃天祿石渠之貴客。小姐是瑤臺閬苑之神仙。自古道機會一失。不可再得。
【八聲甘州】〔末〕我執(zhí)掌朝綱。位三臺輔佐明王。務使心存忠正。免言官說短論長。堂候官。我若得那靑年才子為佳壻。添我閥閱門墻倍有光。端詳。這姻緣果是無雙。
【前腔】〔小末〕酌量。身居金馬玉堂。中三元才豈尋常。如斯佳壻。萬千年靑史名香。這郞才女貌人間少。夫貴妻榮實異常。參詳。結(jié)朱陳兩姓相當。
〔末〕旣如此。你可分付直日匠人。搭起彩樓。請小姐上樓看迎狀元。你可將絲鞭遞與他?！残∧忱頃?。
彩樓高架近銀河?！ ∥磳徧炀壥侨艉?。
不用屛中圖孔雀?！ 」軘溝勺咏隙?。
第三十二出 謁相
【窣地錦襠】〔小旦丑同上〕少年生長在深閨。舉步何曾出繡幃。爹爹嚴命怎生違。特上層樓步緩移?！残∩馍稀成倌暌慌e占高魁。連中三元世所稀。長安得意馬如飛。看遍曲江花滿堤。
〔小末上〕狀元請住馬?！残∩匙阆掠泻卧捳f?！残∧承」倌烁回┫喔幸粋€堂候官是也。俺丞相有一小姐。年方十八。今已在彩樓。欲招狀元為壻。特奉絲鞭。請狀元收下。〔小生〕學生有父母在堂。娶而不吿。恐虧孝道。不敢奉命。〔小末〕旣如此。狀元且收了絲鞭。待狀元回府。稟過令尊令堂。然后來畢姻。亦未為遲也?！脖姟衬晷帧８回┫嘀豢刹粡?。請收下絲鞭罷?！残∩撤蠲??！残〉吵嗬K系足前生定。月老姻書宿世緣?！渤笮〉┫认滦∧痴垹钤僮?。待小官去稟丞相爺。就請相見。〔小生〕列位年兄先請了?！脖姟硵绱恕Ｏ葏虅e了?！蚕隆?
【合歡令】〔末上〕朝夕縈方寸。為愛女未遂良姻。
〔小末〕稟上丞相爺知。狀元已接了絲鞭。在門首候見老爺。〔末〕他沒有甚么推阻么?！残∧乘f有父母在堂。不吿而娶?？痔澬⒌?。其時小人說。旣有令尊堂在府。且接了絲鞭。待狀元回去稟過。然后畢姻未為遲。狀元一聞其言。喜之不勝?！材痴埶M來。〔小末〕狀元。丞相爺有請?！材┬∩卸Y介〕小生乃一介之寒儒。何幸得親威儀。不勝惶恐之至?！材彻策B中三元。古來罕有?！残∩承∩鲎院?。忝登一第。今蒙老丞相俯就。但有家父母在堂。不敢自專。容待稟知。方敢尊命?！材逞灾欣?。待老夫明日奏過官裏。賜你回家去畢姻。老夫親自送小女到府上。〔小生〕多感厚情?！材沉脑O小晏奉款。
【一封書】你功名事早成。中三元大著名。今諧就此親。想前生曾注定。方信書中有女顏如玉。衣紫腰金晝錦行。你趁靑春秉忠貞。大展經(jīng)綸佐圣明。
【前腔】〔小生〕山澤裏小生。賴尊顏沐寵恩。蒙俯就契姻。奈椿萱當暮景。若得乞恩歸定省。公義私恩兩盡情。仗尊威。奏明君。當束琴書步后塵。
旣蒙過愛。明日拱聽玉音臨降。就此吿回。
狀元原是屬英雄。 人似神仙馬似龍。
夜半歸來更漏永?！ 〗鹞岵桓覇栃雄?。
第三十三出 慶緣
【唐多令】〔貼上〕錦繡華堂喜氣濃。爭看佳壻近乘龍。鼉鼓振■〈口逢〉■〈口逢〉。朱履滿堂聲哄。
欲將己女配多才。未卜姻緣事可諧。夫婦本是前生定。曾向蟠桃會裏來。奴家自從嫁與丞相。止生一女。年方十八。今早丞相架彩樓。招狀元為壻。未知緣分若何。我向來要將小姐嫁與馮家。以報舊日之恩。誰料丞相嫌他布衣之家。今若招狀元為壻。門戶相當。只是馮氏之恩。無由可報。
【前腔】〔末上〕一段姻緣天上來。何須紅葉良媒。
夫人賀喜?！操N〕丞相。何喜可賀?！材澈河H事已諧了。〔貼〕丞相賀喜。如此選在何日成親?！材衬菭钤改妇愦?。我與他奏過官裏。欽錫他回家畢姻。老夫自送女兒到他家去?！操N〕狀元是何方人氏?！材衬耸呛V人?！操N〕他父親叫甚名字。〔末〕他父叫馮商。母金氏。狀元馮京?！操N〕咳。丞相。有這等事?！材撤蛉?。為何。〔貼〕丞相。你可記得。前日那星士來說的親事。是何方人氏?！材乘f同年月日時。不曾說名字。不知那里人。〔貼〕丞相。你當時為何不肯?！材撤蛉?。我是當朝丞相。豈可與布衣老叟結(jié)姻。以此不允?！操N〕如今這狀元如何。〔末〕狀元天下之福。他年方弱冠。連中三元。閥閱相當。〔貼〕丞相。有這等事。狀元就是星士說的馮京?！材巢恍诺谰褪撬??！操N〕丞相不信。再查他同年錄。便見眞假?！材吃鹤?。討新科進士同年錄來。與我再看一看?！残∧惩赇浽诖?。〔末〕馮京年十八歲。二月初一日子時生。果然是。夫人。你原初為何執(zhí)意要將小姐嫁他。〔貼〕丞相聽稟。
【鎖南枝】吾先父綱運時。把官糧運折無措陪。〔末〕后來怎么?！操N〕只得賣家私。家私盡傾廢?！材迟u盡家私。后來怎么?！操N〕說也惶愧?！材车f何妨?！操N〕將奴賣取。百兩白金。便成文契。〔末〕如何又得回來。〔貼〕那人見我悲啼。不覺慈心起。毫不染送我歸。〔末〕旣然送你回家。財禮銀如何了?！操N〕聘禮銀分文不索取。
【前腔】〔末〕聽斯語果是誰輕財重義人怎如。德行兩堅持。仁心合天理。你可明說破莫隱欺。我為你報恩義。
【前腔】〔貼〕施恩者你道誰。〔末〕是何人。〔貼〕三元是他生下兒。在湖廣鄂州居。馮商是名諱。〔末〕咳。原來就是馮親家。夫人一向為何不說?！操N〕前日那星士呵。忽然說起。使我感德懷恩。欲成姻契。誰料你固執(zhí)不從。今日天合配。丞相。你送小姐到他家去時。相見時勞記取。拜謝他厚恩義。
【前腔】〔末〕姻緣事眞罕稀。有緣千里能會期。當日不從伊。只為布衣壻。怕人談恥。今日連中三元。又成佳配。這夫妻五百年前。非通容易。夫人。我與你同送小姐去。相見時明說與。拜謝他厚恩義。
人生不易結(jié)夫妻?！ ∥灏倌昵白⒍ǖ?。
前日嫌他布衣叟。 狀元原是布衣兒。
第三十四出 榮封
【望遠行】〔生上〕沙裏黃金可致。天涯游子難招?！驳┥稀撑R行密密縫針線。意恐遲遲脫布袍?！埠稀尺€期奪錦標。
〔生〕鳳凰臺上風光好。游子淹留不歸早。〔旦〕春殘旅邸身未閑。月照鄉(xiāng)關歸夢杳?！采橙嫒?。孩兒赴京會試。不知天意若何。我與你朝思暮想。中不中消息只在這兩日。
【石榴花】〔生〕碧云天杳。游子雁書遙。萱與桂。梓和喬。心旌千里各迢迢。想瀛洲無數(shù)英豪。奪錦標。論輸贏畢竟成一笑?！埠稀衬钴嚹揖镁矍镂?。望黃竿連釣春鰲。
【前腔】〔旦〕斑衣年少。身在鳳池遙。孤悶郁。寸心焦。門閭空倚過昏朝。倘吾兒得上靑霄。身著紫袍。不負孟母三遷敎?！埠锨啊?
【不是路】〔丑上〕放下衣包。徑入華堂便折腰。〔生〕呀。大哥。你為何事來。〔丑〕小子自京中來。〔生〕有何話說?！渤蟆硜硗▓蟆！采车酱藖韴笊跏隆！渤蟆秤芯﹫蟆Ａ钹O連中三元。藍袍脫卻換宮袍。〔生〕小兒曹。三元地位安能到?！渤蟆硢T外。他有文才中必高。〔生〕這難道。四方英俊知多少。大哥。你莫非差了。莫非差了。
【前腔】〔丑〕揭曉之朝。親見馮京榜上標。纔分曉。〔生〕旣然如此。是實了。〔丑〕此捷音無可推調(diào)。〔生〕大哥。謝辛勞。白金一錠休嫌少?！渤蟆扯嘀x。不枉奔波走一遭?！采承佬佬?。呼童拔去門前草。倘有賀客來到。賀客來到。
【皂角序】〔生旦〕論其年其年少小。論其才其才蒼老。觀其貌貌雖樸實。觀其詞詞多華藻。在文場。人如將。筆如刀。文勢好。流水滔滔。〔合〕南山大豹。東海巨鰲。豹文一變。鰲頭獨釣。
【前腔】〔生旦〕歷三闈文章考挍。霸四海賢才壓倒。內(nèi)豈無一個英豪。也須有十分高造。天資好。學問飽。命旣高。時又到。直上靑霄?！埠锨啊?
【尾聲】〔生旦〕今朝始得離學校。坐廊廟經(jīng)邦論道。這都是辛苦中博來榮耀。
〔丑上〕養(yǎng)子教讀書。書中有珠玉。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祿。此間已是馮員外門首。不免徑入則個?！采炒蟾绾蝸??！渤蟆承∪四耸潜靖珷敳顏韴笫碌?。當朝富丞相。招令郞老爺為壻。奏過圣上。欽賜狀元回家畢姻。丞相親送小姐來了。已到五十里界上。三司府縣都迎接去了。令郞老爺先回。卽刻就到。特差小人先來報知?！采扯鄦恿恕！渤蟆巢桓?。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蚕隆?
【風入松】〔小生上〕煌煌晝錦返鄉(xiāng)邦。杏花紅十里生香。前呼后擁爭趨向。步瀛洲惟吾為上。今歸去鄉(xiāng)閭有光。人人爭看狀元郞。
〔生旦〕孩兒。你回來了?！残∩车鶍屨埳稀４簠?。〔生〕孩兒。你先去拜了祖宗。然后再拜我每。
【前腔】〔小生〕豚兒何幸繼書香。今歸拜家廟先亡。少年僥幸登金榜。喜際遇文明之象。賴先人積善有慶。逢盛世際明良。
爹媽請上坐。待孩兒參拜。
【前腔】兒身僥幸沐恩光。賴雙親敎育之方。棘闈三戰(zhàn)魁三榜。喜御筆親提褒奬?！采碁楹尉偷眠€家了?！残∩迟n畢姻榮歸故鄉(xiāng)。蒙丞相選東床。
吿爹媽知道。孩兒中榜之后。蒙當朝富丞相欲招孩兒為壻。奏過圣上。欽賜孩兒回家畢姻。又蒙圣上御筆。特封爹爹金紫光祿大夫之爵。母親賢德夫人?！采澈?。你連登科甲。未及三年。豈有封贈父母之禮。〔小生〕圣上有言。為父者教子連中三元。不可比泛常為例。故此就封。孩兒稟過爹媽。開讀圣旨?！采晨炫畔惆??！残∧撑醭鲎夏喙庥袪€。賷來官誥玉生煙。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人之齊家。功莫大于教子。子之修身。志在貴于讀書。今有狀元之父馮商。教子連中三元。不可比常為例。特封父金紫光祿大夫。封母賢德夫人。待后考績。再行爵賞。又賜狀元黃金十錠。表裏十端。衣錦還鄉(xiāng)畢姻。隨卽還朝觀政。望闕謝恩?！采┕趲监x恩介〕
【前腔】山呼萬歲謝吾皇。村莊老幸服冠裳。不勝雀躍忙稽顙。愿社稷如盤安享?！残∧成胶??！采橙f歲?！残∧吃偕胶?。〔生旦〕萬萬歲?；蕡D鞏固百千年帝道遐昌。愿圣壽永無疆。
〔小生〕吿爹爹。孩兒在五十里界先來了。岳父岳母隨后就到?？蓚涠Y物筵席。〔生〕筵席俱完備了?！渤蟆辰痂K煑出膏粱味。玉碗盛來琥珀光。呀。你看我員外戴了冠帶。穿了圓領。就是一個老爹了。孺人戴了鳳冠。穿了霞帔。就是一位夫人了。眞是難得?？上部上病！采橙嫒?。這丫頭見我和你冠帶齊整。不勝欣喜之至?！渤蟆橙缃裨摻欣系蛉肆??！采尺€是照舊稱呼?！渤蟆趁废銦椀靡煌敫诖?。奉上老爹夫人。愿小老爹永作調(diào)羹之手?！采橙∩蟻??！渤笞鳚娢凵陆榈┬∩逞?。怎么好。一領圓領。都潑污了。怎么好?！采城也灰櫸乙路??？此帜桥跔€了。〔丑〕一時不仔細。煬得應心疼。〔作慌悲介〕手上皮都炮爛了?！采晨爝M去罷。連忙討些湯火藥敷一敷?！渤蟊律橙嫒恕Ｄ茄绢^見我每穿了冠帶。喜之不勝。故此失手墮地。如今反傷其手。豈不可憐。〔小生〕爹爹。孩兒雖讀萬卷書。叨中三元。胸中度量。不如爹爹多矣。不責污袍之過。反有爛手之憐。〔生〕孩兒。古人有云。此亦人子也?？缮茡嶂４蠓踩思遗?。一般父母所生。出乎無奈。為人驅(qū)使。人雖有貴賤。身體發(fā)膚。卻無貴賤。不可動徹鞭笞。只怕天運循環(huán)。難保百年富貴。那時人亦不能容也。汝當反己自修。〔小生〕謹領教誨。
一封御札纔開讀?！ 幜w公卿生白屋。
果然一子受皇恩。 遂得全家食天祿。
第三十五出 會親
【西地錦】〔末上〕柱國老勛臣。千里承皇命。赤心忠膽掌絲綸。豈肯圖僥幸。
〔眾見介〕府縣首領官見。〔末〕起來。〔眾〕都布按三司官見?！材辰袢仗焐淹怼Ｃ魅赵绯恳?。〔眾〕請爺爺上岸坐院?！材秤屑揖煸诖瞬槐恪Ｒ粌扇站托?。不消了。
【前腔】〔生〕街坊人馬亂紛紛。只為當朝第一人。今忝結(jié)朱陳。只恐門墻難稱。
老夫馮商。拜見丞相。啟動報知。〔丑〕稟老爺。馮老爺來見?！材晨煺埾麓瑏怼！渤蟆痴埨洗笕讼麓嘁??！蚕嘁娊椤池┫嘤H家請上。老夫參拜?！材巢桓??！采忱献灸松揭氨煞?。小兒是草茅童穉。荷蒙不棄。愧感不勝?！材尘醚鲇H家。樂道林泉。教子成名。年高有德。親家當上坐勿謙?！采忱献矩M敢。若以國法論之。正該侍立于旁?！材秤H家差了。我和你兒女親家。況已經(jīng)誥封。正宜上坐。何必太謙。〔生〕旣如此。叨坐了。薄禮表情。幸希笑納?！材扯喑泻穸Y。敢不拜留。多謝多謝?！采撤票∥鹱??！材痴垎栍H家。四十尙無子。后來旣生令郞。今又連中三元。豈非陰隲所致?！采忱献酒饺账鶠?。惟盡其在我。愧無厚德?！材秤H家曾娶尊寵否。〔生〕親家大人聽稟。
【玉交枝】〔生〕當初無子。欲娶妾曾往帝畿。百金娶得張公女。到來時擬會佳期。忽問此女情慘凄。他父親賣女旣為官糧。他又道老年親膝下沒兒。難遠涉千山萬水?！材澈髞碓趺戳??！采澄乙宦勂溲浴４刃念D起。卽時間聞之媒嫗。隨時送女還家去。使白圭不玷瑕疵?！材称肛斣趺戳恕！采称肛敽梁霾蛔啡 Ｏ胨麆e配豪門矣?！埠稀车矫髂曜援a(chǎn)小兒。喜今日連登科第。
【前腔】〔末〕親家。你施仁施義。這心術古今罕稀。你若還要識張公女?！采吃诤翁?。〔末〕我荊妻便是無疑。〔生〕原來親家的夫人就是。老拙出于不知。得罪了。〔末〕此情于我初怎知。成親后始得其詳細。這陰騭合產(chǎn)好兒。喜今日連登高第。
【前腔】〔生〕親家大人。我出言無意。蒙問及豈敢隱欺。我言詞不遜不恭。幸恕我不知之罪。只因夫人親家五花官誥霞帔隨。鸞鳳豈是山雞配。棄荊布服卻錦衣。飽珍羞何嘗菽水。
【前腔】〔末〕我房下為懷君恩義。這親事呵。二年前曾欲勉為。實不瞞親家。因吾不欲成其事。這姻緣兩下稽遲。豈期今日又偶為。實由天數(shù)非人意。望尊親休嫌丑女。奉蘋蘩不能周備。
〔生〕吿辭了。來日掃門拱候?！材扯嘀x厚情。
不是姻緣莫強扳。 有緣千里會何難。
卻將二十年前事?！ 〗袢諒念^說一番。
第三十六出 團圓
【西地錦】〔生上〕有子占高魁。自覺歡顏改?！驳┥稀硥\門長者駟車來。白屋生光彩。
〔生〕孺人。今日黃道吉日。丞相與夫人送小姐來成親。你可分付庖廚。每事俱要整齊。〔旦〕叫當直的?！残∧骋簧砻β德怠赡_健波波。老爹有何分付?！采衬銌菊贫Y樂人都完備了么?！残∧尘阃炅?。〔生〕丞相來時。進來通報。
【前腔】〔末〕途路久驅(qū)馳。喜得到朱陳村裏?！操N上〕進步且遲遲。只恐臨時差語。
〔小末〕報老爹。丞相已到。〔生旦〕我們出去迎接?！材┵N〕馮親家請了?！采巢桓??！材秤H家請上。待學生參拜親家夫人?！采巢桓?。親家夫人乃黃閣名公。小子是白衣老叟?！驳扯喑懈┚汀Ｉ罾⒏甙??！材承∨嘶佒畫D。令郞是文章之首?！操N〕本非鸞配。偶協(xié)鳳儔?！材撤蛉诉^來拜謝馮親家?！操N〕先父得賴扶持。賤妾亦蒙提挈。存沒銜恩。敢忘大德?！采炒艘嗯既?。何須致謝。叫掌禮人。吉時已到了。
【前腔】〔小生上〕洞房花燭搖紅影。果然金榜題名。〔小旦上〕佳期夜赴從親命。如游閬苑蓬瀛?！矁舫笊铣葸f酒介〕
【錦堂月】〔小生小旦〕金雀銀屛。瓊駝翠釜。筵開洞房偏稱。姻眷天成。系足豈無赤繩。遇新婚喜閱翁書。尊古制曾行親迎?！埠稀郴T影。照見塵寰宛如仙境。
【前腔】〔生旦〕重整。釵亸黃荊。裙拖衫布。山殽野簌兼陳。味薄村沽。今夜坐賓皆醒。翁本是天上靑云。壻今作墻邊紅杏?！埠锨啊?
【前腔】〔末貼〕深省。壻果冰淸。翁非玉潤。迭為賢主佳賓。幸得乘龍。更喜此生多慶。今日裏大會姻親。喜坦腹自多佳興?！埠锨啊?
【醉翁子】〔生旦〕門徑。斷人跡鋪地草靑。感車駕親臨。幾多榮華起敬。把新酒重斟。聊表微忱答厚情?！埠稀掣┯馈Ｏ牖▔嫭幣_。月過金井。
【僥僥令】〔眾合〕寶香銷夜鼎。銀燭冷秋屛。忽聽得曲盡仙韶番別調(diào)。檀板按瑤笙。雜錦箏。
【前腔】〔眾合〕鏡關刁斗響。金井轆轤鳴。又見月落星沈河漢沒。隔屋聽雞聲。人已行。
【尾聲】〔眾合〕夫妻和順從今定。這段姻緣夙世成。琴瑟和諧樂萬春。
〔凈上〕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祿。稟老爺。朝廷有詔書到?！采晨炫畔惆浮?
【玩仙燈】〔外上〕天語出金鑾。為賢才特來旌勸。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皇帝詔曰。恤貧者仁。樂施者義。仁至義盡。實宜寵褒。朕聞鄂州江夏馮商。恤貧樂施。仁義兼盡。教子成名。厥功尤懋。用是旌表。以彰其賢。今特封爾為始平郡公。其妻金氏。勸夫娶妾。有仁慈不妒之賢。封為始平郡夫人。狀元馮京。升翰林學士。妻封淑德夫人。嗚呼。若夫若婦。各有其賢。授此寵錫。豈曰過分。望闕謝恩?！脖姟橙f歲萬歲萬萬歲?！餐狻迟妬磙o紫禁。讀罷謁金門。〔下〕
【大環(huán)著】〔眾合〕滿門闌和氣。滿門闌和氣。庭產(chǎn)紫芝。景星慶云龍呈瑞。想天人契合當此時。再見唐虞之世。久安長治。況遇明良相際。拜丹墀。承恩有子。食天祿晝錦榮歸。喜今日一家骨肉團圓。慶幸應無比。榮華富貴康寧。一槪從今始。永受余庇。
【越恁好】〔眾合〕何幸褒封至。何幸褒封至。宣麻降紫泥。顯父母榮子及妻。恩光獨照門楣裏。芳名竹帛期常繼。百年永遠知無際。
【尾聲】〔眾合〕想當初陰德事。一念能感天和地。錫福瀼瀼知未替。
子擢三元父受封。 皇天有意表陰功。
須知萬里前程事?！ ≈辉诜椒揭淮缰小?
三元記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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