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種曲 雙烈記》
（明）張四維 著
（明）毛晉 輯
雙烈記
（明）張四維 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五套
錦箋
蕉帕
紫簫
水滸
玉玦
灌園
種玉
雙烈
獅吼
義俠
繡刻雙烈記定本
雙烈記目錄
第一出
開宗
第二出
訪道
第三出
引狎
第四出
推詳
第五出
妄尊
第六出
抒悃
第七出
抵寓
第八出
代役
第九出
應(yīng)募
第十出
勉承
第十一出
奇遇
第十二出
就婚
第十三出
計(jì)遣
第十四出
惜別
第十五出
受職
第十六出
從征
第十七出
滅丑
第十八出
酬功
第十九出
得嗣
第二十出
決計(jì)
第二十一出
乞恩
第二十二出
寵賜
第二十三出
道逢
第二十四出
鋤逆
第二十五出
歸省
第二十六出
策勛
第二十七出
虜驕
第二十八出
家慶
第二十九出
計(jì)定
第三十出
寇逸
第三十一出
女戎
第三十二出
酋困
第三十三出
酋伏
第三十四出
獻(xiàn)計(jì)
第三十五出
虜遁
第三十六出
褒功
第三十七出
忠陷
第三十八出
辨寃
第三十九出
決疑
第四十出
乞休
第四十一出
修齋
第四十二出
行游
第四十三出
寫意
第四十四出
策封
第一出
開宗
【靑玉案】人生南北如岐路。世事悠悠等飛絮。造化小兒無定據(jù)。翻來覆去。倒橫直豎。眼見都如許。伊周事業(yè)何須數(shù)。不學(xué)淵明便歸去?？仓沽餍须S所寓。玉堂金馬。竹籬茅舍?？偸菬o心處?！矄柎鹫粘！?
【望海潮】英武韓公。賢哉梁國。軍門一見稱奇。甘露定盟。歸來吿母。新正得效于飛。討方臘淸溪。斬苗劉行在。功業(yè)崔嵬。駐斾金山。黃天蕩裏困酋夷。
金兵夜遁。誰知有夫人劾奏。夫失兵機(jī)。圣主玉音嘉奬。誥封兩國應(yīng)希。斥秦檜奸私。見忠良莫救。解組恬歸。十載西湖煙水。今古羨知幾。
梁夫人佳配潤州城。
宋高宗復(fù)辟臨安府。
金兀朮鑿河走建康。韓蘄王受爵封茅土。
第二出
訪道
【瑞鶴仙】〔生扮韓世忠上〕少負(fù)屠龍志。想伊周功業(yè)。丈夫余事。蒼天苦何意。使英雄困屈。半生淹滯。袖中三尺劍。嘆空自光芒貫日。倘一時(shí)離匣。風(fēng)馳電掣。掃除妖魅。
燕臺(tái)一望客心驚。簫鼓喧喧漢將營。恨切兩宮居朔漠。忍教大駕走神京。敢將長劍撐寰宇。欲挽天河洗甲兵。年少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擬請長纓。韓世忠。字良臣。陜西延安人也。七尺身軀。風(fēng)骨偉岸。千斤膂力。鷙悍標(biāo)雄。射能洞貫穿楊。騎善飛身跳澗。家世本夷原。忝托列侯之苗裔。功名期竹帛。敢恢百二之山河。不幸雙親早喪。事業(yè)蹉跎。四海無家。江湖落魄。正是心丹徒切國家憂。時(shí)乖未遂男兒愿。今當(dāng)兵戈擾攘之際。正男兒立志之秋。昨者三陽縣張俊。英偉不羣。武藝出眾。頗非凡流。相約往江南投軍。不免在家相候。道猶未了。那壁廂張伯英早到。
【西地錦】〔小生扮張俊上〕燕市朝隨俠士。秦樓夜宿娼兒。生平未識(shí)家人事。丈夫立志誰知。
自家張俊。字伯英。秦州三陽縣人氏。因善騎射。本州島僉為弓箭戶。雖是家業(yè)貧窘。頗有韜略隨身。昨與延安韓良臣相約江南投軍。不免同去走遭。此間已是。呀韓兄拜揖。昨有所約。幸望見攜?！采乘s已定。更有一事要先行。終南山有一隱士。年高德劭。時(shí)望所尊。人皆稱為陳公。你我身為功名。到彼請教可否何如?！残∩硵懈呷嗽诒恕Ｕ苏埥?。就此同行。欲投郊外棲云嶺。離卻城東舊草堂。〔生〕為訪高明同到此。休論險(xiǎn)峻陟山崗。此間已是他所。你看靑山幾疊。綠水半灣。門掩長松?；h編修竹。是好奇勝也。待我叩門。有人在此么。
【前腔】〔外扮隱者陳公上〕■〈土幻〉壑深山高隱。麻衣藿食隨時(shí)。封侯拜將他人事。嗟余骨相非宜。
自家太虛道人陳公是也。甘投巖壑。不求名利。此間往來甚少。忽聞叩門。不知甚人到此。待我去看?！餐忾_門科〕呀。賢弟何來?！采承〉芫檬Х詈?。特來拜問起居。〔外〕老夫亦嘗想念賢弟。今日下顧。良慰鄙懷?！残∩嘁娍啤忱舷壬菀?。〔外〕先生拜揖。賢弟。此位高姓?！采炒碎g乃秦州三陽縣張伯英名俊。韜略諳曉。弓馬熟閑。邁眾不羣。當(dāng)世名士?！餐狻尘媚骄媚??！采硡谭A老先生得知。今國步多艱。羣寇四起。正大丈夫建勛業(yè)取功名之時(shí)。晚輩欲報(bào)效朝廷。不欲齪齪自守。未知可否。望公指教?！餐狻硥言諌言铡Ｉ；∨钍?。以射四方。丈夫之事。今老弟當(dāng)此靑年。一身本事。又値國家用人之際。此時(shí)不去。卻不負(fù)卻平生。正宜乘此機(jī)會(huì)。斬戮鯨鯢。勒名鐘鼎。雖老夫樗朽。亦與有光。〔生〕旣蒙指教。深感厚恩。倘有寸進(jìn)。定當(dāng)圖報(bào)?！餐狻忱系艽诵?。定有幾時(shí)相別。我床頭松花酒熟。聊為二位奉餞。溪云野鶴二童那裏?！渤髢舭缍稀诚葡啤０V懶眞是無心。只會(huì)飽餐囤睡。不慣寫字彈琴?！矁簟骋苞Q野鶴。作伴靑松最樂。不去海上蟠桃。只與師父焐腳。師父。喚我二人那壁廂使用。〔外〕有佳客在此。取松花酒山蔬來共酌。〔丑凈虛下〕理會(huì)得?！矎?fù)上〕饌羞野■〈敕〉盈盤美。酒釀松花撲鼻香。師父。酒在此了。〔外〕老弟。此一杯酒。為二位餞別。愿此去掃蕩煙塵。取金印如斗懸肘后。吾之愿也。張兄是客。先敬此一杯。
【宜春令】山河變。社稷危。正烽煙漫漫四迷。英豪雄偉。好將功業(yè)鳴當(dāng)世。還須罄赤膽丹心。穩(wěn)倩取金魚瑤佩。〔合〕休辭。滿飮三杯。壯君行李。
老弟請飮此杯。
【前腔】松花釀。桃核杯。餞君行休悲路岐。兩般須記。蒙塵遷播朝廷恥。此臣子不共深讎。望英雄早行恢洗。
〔合前生〕晚輩辱承指教。敢借佳釀。轉(zhuǎn)敬一杯?！餐狻巢粍?。
【前腔】〔生遞酒〕驅(qū)羊豎。屠狗兒。敢慚言胸藏豹羆。我雖庸鄙。偷生坐視男兒恥。圖恢復(fù)舊日山河。要酬償此生忠義。〔合〕休辭。轉(zhuǎn)敬三杯。暫酬佳意。
〔小生〕小生也借花獻(xiàn)佛。敬老先生一杯。
【前腔】時(shí)翻覆。人亂離擾中原漁陽鼓鼙。忍看狼狽。還須凈把妖氛洗?？创巳ゲ粩貥翘m。誓吾生不容人世。
〔合前外〕二位幾時(shí)起程。〔生〕今日就行?！餐狻硵蔷托小＠戏虍?dāng)遠(yuǎn)送一程?！采巢桓疫h(yuǎn)勞?！餐狻扯ó?dāng)少送?！采橙绱硕嘀x。
【三學(xué)士】〔外〕海角天涯今日裏。風(fēng)霜莫惜驅(qū)馳。五云多處三臺(tái)近。一劍贏他萬戶歸。此去功名成唾手。鱗鴻便莫寄遲。
【前腔】〔生小生〕攜卻輕裝離故里。凄凄行色堪悲。吳山楚水行應(yīng)遍。嶺樹江云路欲迷。若得功名能到手。鱗鴻信敢報(bào)遲。
此間已是十里長亭了。再不敢遠(yuǎn)勞。就此拜別?！餐狻辰袢沾藙e。會(huì)晤不知何日。老夫譔得口號(hào)二十八字。請收入行囊。留為后會(huì)張本?！餐膺f柬讀科〕休嗟世路事多艱。良配奇勛鐵甕間。尋得藥苗歸鼎鼐。相逢話舊在湖山。〔生〕佳作晚輩不解其意。請為講解?！餐狻炒四穗S筆涂來。無甚說話。后日自知。不敢遠(yuǎn)送。卽此作別。
【尾聲】〔生小生同揖〕河橋共灑離鄉(xiāng)淚。此去前程事未知?！餐狻彻苋酌_(dá)帝畿。
別君今日去天涯。
望望云山路轉(zhuǎn)賒。
正是學(xué)成文武藝。
今朝貨與帝王家。
第三出
引狎
【行香子】〔老旦扮老鴇上〕花月妖嬈。鸞鳳窩巢。擅京華歌舞聲高。進(jìn)門那管村俗賢豪。但見撒能捅鏝好相交。
〔鷓鴣天〕艷舞嬌歌出絳紗。黃金不惜教琵琶。尊前夜月恣歡笑。陌上春風(fēng)競富華。人似玉。貌如花。盟山誓海作生涯。煙花寨裏沙叱利。名屬平康第一家。老身梁氏。東京教坊人也。隨駕南渡。僑居京口。親生一女。小字紅玉。眞個(gè)是蓮臉星眸。蛾眉蟬鬢。窈窕身軀。溫柔情性。最善吹彈歌舞。更精翰墨丹靑。一時(shí)豪貴英賢爭賞。無論京都遠(yuǎn)近馳名。只是我那女兒別是一般行徑。全非門戶心情。不肯迎人接客。只愿裙布荊釵?？?。卻是怎了。身邊又無三個(gè)兩個(gè)。并無別樣營生。終日拈作枹杖。教我怎去支撐。有個(gè)丫頭懷五。只是鞭杖兒相應(yīng)。專會(huì)撒嬌使性。那管我債重家傾。不免叫丫頭勸他一勸。萬一轉(zhuǎn)念回心。烏龜受用不了。我的時(shí)運(yùn)也通亨。不是要干這等齷齪勾當(dāng)。怎奈跳不出這火坑。丫頭那裏。〔丑上〕
【梨花兒】羨奴羨奴生的來多容貌。小名兒喚做賽多嬌。人人見了我都道好。嗏。道我好似三郞廟裏母太保。
我是院中行妓。聽說自家詳細(xì)。莫夸一貌傾城。靑春纔五十有四。虧了些鉛粉胭脂涂抹。在臉上妝妖假媚。全憑粉絹油紬穿著。在人前扭身做勢。鳊魚腳兩只尺二。水蛇腰一丈有二。黃頭發(fā)梳不出高髻云鬟。怪物臉那些個(gè)如花似玉。名色是個(gè)小娘。那裏曉得吹彈歌舞。百般技藝。歪筆頭撇幾枝墨蘭。強(qiáng)扭揑寫兩個(gè)歪字。嘴臉是有些兒懷五。論拿人手段。卻要算我是第一。有那等晦氣的妖兒。跌在我坑裏。扒攤不去。初相見密地裏與他偷情。他只道我喜歡他標(biāo)致。第二日心心念念要來。枕席上與他個(gè)一夜不睡。摟抱他說盡衷腸。他就是張良諸葛。也信我是眞情實(shí)意。纔出去就著后生去看他。送他個(gè)香囊汗巾。上寫著親夫情契。他接著勝似護(hù)身眞符。恨不的一步兩步跨至我這裏。卻下手拿他。百般的心生巧計(jì)。紅馥馥燒個(gè)香疤。血漓漓賭個(gè)大誓。抓打搯罵。動(dòng)不動(dòng)捻酸。行走坐臥。先不先吃醋。今日郊外游山。明日家中作戲。纏的他腦悶頭昏。那怕他聰明伶俐。假說某相公送了五十兩白銀。又道是汪朝奉強(qiáng)要歇可也沒趣。對著他眼淚汪汪。似這等不得自在好氣。你不如包我一年半年。咱兩個(gè)坐臥雙雙。卻不爽俐。包宿歇錢只是本等。全靠派差纔有生意。買衣服試個(gè)水頭。做生日上頭也是小事。上手就娶小娘。還要他蓋房置地。不怕他著斗量金。不上一年二年了系。無錢我就無情。另尋個(gè)有錢的利市。殺人不斬眼纔高。黏牙搭齒不濟(jì)。人道我是油鬏髻的魔王。眞個(gè)是粉骷髏的太歲。做小娘兒的法兒盡有。只是子弟們見棄。但來的要帶五斤生姜?！怖系硯н@些生姜何用?！渤蟆晨戳宋疫@嘴臉。那個(gè)不惡心翻胃。呀。媽媽拜了。叫孩兒怎的。〔老旦〕丫頭。自從你倒包到我家。鬼也接不著一個(gè)。銀子也掙不來一厘。你這嘴臉。在這裏也怪你不得。只是你姐姐不肯接人。卻是沒法。你我門戶人家。河裏沒船。岸上沒田。開了一扇門兒。那一件不要。有粉頭又不肯接人。卻不是寃家。今叫你出來。別無說話。只是要你勸你姐姐一勸。須是甜言美語。見景生情。不可氣惱了他。說得轉(zhuǎn)時(shí)。你也少打幾頓。卻不是好?！渤蟆硧寢屇惴判?。我人兒不象樣。到是個(gè)雕花匠。只消三言兩句。說得他拱手伏降。今夜就接幾個(gè)孤老?！怖系尺@丫頭胡說。一個(gè)人怎么接幾個(gè)?！渤蟆硧寢?。你欠聰明。一個(gè)打釘。一個(gè)歇客。藏一個(gè)在媽媽房裏偷。卻不是三個(gè)。再有我一個(gè)。你也替一個(gè)。大家都好?！怖系逞绢^不要胡說。王四娘家梳籠他小七姐。我去吃筵席。你小心在意。眼望旌捷旗。耳聽好消息?！渤蟆硧寢?。得他心肯日。是你運(yùn)通時(shí)?！怖系┨撓鲁蠼锌啤辰憬阌姓?。
【祝英臺(tái)近】〔旦上〕綠窗寒。淸露冷。白苧知秋早。看蕭蕭葉墮梧桐老。那更雁度江樓。蛩吟庭砌。攪亂我愁人懷抱。
〔菩薩蠻〕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欄桿空佇立。宿鳥歸飛急。歸字是何年。終朝幽恨牽。奴家梁氏。小字紅玉。父亡母在。占籍教坊。東京人也。誰憐身世漂蓬。每漬素綃有淚。自恨煙花墮落。欲憑紅葉無媒。但見重重舊恨斜陽外。隱隱新愁細(xì)雨中。適聞賽多嬌請我。不知甚事?！渤蟆辰憬?。你終朝情懷郁。愁緖縈。想是怨角枕孤單。恨秋宵寂寞。若是神女有情來楚岫。不愁襄王無夢到陽臺(tái)。拈花弄柳。須惜年芳。蹙翠垂紅。莫教自苦。〔旦〕賽多嬌。你說那裏話。聽我道來。
【祝英臺(tái)】墮煙花心自苦。幽恨幾時(shí)消?！渤蟆辰憬?。你繡錦滿身。珍羞適口。那些兒不遂你心。還要怨恨?！驳持櫾捑_羅。休說珍羞。端不趁儂心苗?！渤蟆辰憬恪Ｄ闳缃裥凝焻s待要怎的?！驳稠殧湣Ｔ鐝牧既共记G釵。未許迎奸輸笑。這身軀怎肯隨人顚倒。
〔丑〕你是個(gè)聰明人。怎說這不聰明的話。
【前腔】分曉。你看歲如流花易老。綠鬢漸成皜。〔旦〕我正怕靑春易過。早要尋個(gè)歸著?！渤蟆辰憬?。你若嫁丁人。那得遂心。不若在這門戶中。隨你揀選為妙。走狗鬬雞。驄馬貂裘。都是少年英豪。〔旦〕這樣英豪。不在我心上?！渤蟆陈爡?。恁雙雙月下花前。正好追買歡笑。〔旦〕這全不是我的事。〔丑〕這般說你我家中那得豐饒。
【前腔】〔旦〕難道。終不然為恁衣食。把我自身拋。隨柳問花。舞袖歌喉。怎生將此羅弄昏曉〔丑〕姐姐。你我門戶人家。做的是這等的事。你也說不得。〔旦〕休譊。把恩情分付東風(fēng)。不為狂蜂相惱。〔丑〕相惱相惱。討債的卻又來了?！驳尺@丫頭怎敢恁語言羅唣。
〔老旦上〕欲知心腹事。但聽口中言。〔丑〕呀。媽媽來了。〔老旦〕丫頭。你勸的姐姐。有些好處么?！渤蟆巢缓貌缓谩Ｋ竦綈榔饋砹?。〔旦〕媽媽。你看這潑賤好生無禮。
【前腔】〔老旦〕我兒休惱。只俺家活計(jì)憑誰。你怎說貞操。白鏹馬蹄。生鈔鴉翎。我若見了這東西呵。萍水便同情好。〔旦〕心焦。若要我覓李尋張。不如翦發(fā)為尼須了。〔老旦〕呀。悶殺我。罷罷。但憑你從良。只養(yǎng)我終便安飽。
洗卻濃妝罷舞衣。
從兒心愿肯相違。
芳心已泣沾泥絮。
不逐東風(fēng)上下飛。
第四出
推詳
【菊花新】〔生小生扮行路上〕一肩行李向宵征。歷徧山程又水程?！残∩郴厥缀脗?。那是松筠三徑。
〔生〕菊黃蘆白雁初飛。羌笛胡笳淚滿衣?！残∩衬c斷秋江江上水。東流一去幾時(shí)歸?！采匙詣e家鄉(xiāng)。行了數(shù)日之程。早來到揚(yáng)州地界。天色將晚。不免趲進(jìn)這城。尋個(gè)客店。少憩勞困是好。
【一江風(fēng)】暮云橫。掩映江城逈。寒雨歸鴉暝。竹西亭遙接隋堤。幾樹垂楊影。古人云。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yáng)州。張兄。你我今日呵。休論萬貫贏。休論萬貫贏。休言鶴背輕。笑翛然也到揚(yáng)州境。
〔小生〕早進(jìn)了這城。韓兄。曾聞?chuàng)P州富貴繁華。你看今日景物凄涼。宮闕傾■〈土巳〉。多是兵燹之后。以致如此。正是人道洛陽花似錦。偏我來時(shí)不遇春。
【前腔】嘆蕪城。歌舞離宮靜。禾黍叢香徑。問瓊花零落紅芳。無復(fù)羊車幸。我聞?chuàng)P州是淮南第一州?；茨险f廣陵。淮南說廣陵。繁華一旦傾。這興衰自古原無定。
〔生〕張兄。前面有個(gè)星士來了。你我要求功名。何不求他決問前程何如。〔小生〕這個(gè)最好。
【天邊雁】〔丑扮星士上〕命演禽星。精微在子平。貧窮富貴。開口見分明。
壽夭莫非命。窮通各有時(shí)。迷途人不識(shí)。惟有我先知?！采诚壬菀??！渤蟆扯徊灰娏苏兆?。〔生〕怎么說?！渤蟆呈Ь础６还偃讼胧且獑柮?。〔小生〕便是。敢問先生高姓?！渤蟆承∽有臻_。只因我精通命理。開口便靈。人呼我為開口靈。小子便是。〔生〕如何見你靈處?！渤蟆彻偃寺犖业纴怼Ｎ宜隳钦f言說語。必定是口。拿東拿西。必定是手。臂膊底下是骨肘。腿生兩腳定會(huì)走。麻面歪嘴必定丑。我算那白胡子終些是老叟。注腰上扣兒知是鈕。蓮蓬的根兒定是藕。筵席上■〈酉鹿〉的知是酒。量米的東西我算他是個(gè)斗。房子倒塌必定有些兒朽。樓梯難上必定有些兒陡。我算那重陽節(jié)必定是九月九。咬人的汪汪必定是你這狗。〔小生〕呀。這先生使口傷人?！渤蟆承蓍_口。咬人的狗兒不露齒?！采诚壬豢珊?。請求推算賤造?！渤蟆彻偃苏堈f尊造。〔生〕我是戊寅年甲子月丁未日癸卯時(shí)。〔丑算科〕好好。貴造戊寅年甲子月丁未日癸卯時(shí)。乃是個(gè)煞印格。子平云。煞不離印。印不離煞。煞印相生。功名顯達(dá)。又云。七煞逢羊刃。英雄鎭萬人。煞逢寅地合。富貴極人臣。禽星臺(tái)星。是翼火蛇。正値雷門得令。化亢金龍。入天地風(fēng)云變化。王侯之命。
【中央鬧】子平格局為羊刃。七煞喜相應(yīng)。禽演亢金龍。得化風(fēng)云慶。〔合〕當(dāng)持軍柄。旗開得勝。祿位至王公。眼下還蹭蹬。
甚好甚好。只是眼下不足。行在墓庫運(yùn)裏。墓庫不發(fā)。少年人到二十五歲戊午運(yùn)中。子平云。北人運(yùn)至南方。君子獲其厚利。如今行西方運(yùn)。乃是金寒水冷之鄉(xiāng)。蹭蹬不利。聽我道來。
【前腔】休囚最忌西方冷。發(fā)跡南方丙。天喜結(jié)良姻。一路崢嶸境。
〔合前〕此命大貴之命。不可輕易。命金十兩。定少不得。與了錢。還有許多話與你說。不與錢。命就不準(zhǔn)了?！采?
【前腔】生平鯁直為愚性。最惱人諛佞。聽你幾般言?；鹣蛐念^迸。〔小生勸科〕何須爭競。妄邪難信。不必聽他言。吾自安吾命。
【前腔】〔丑〕君家何故生村性。那怕你拳頭硬。不與我命錢。生死和伊并。
〔小生合前生〕這廝這等侮我。不要?jiǎng)瘛４掖蛩?。〔丑〕打死人不償命。好沒道理。難道命錢不與。馬扁我的。
命錢不與反生嗔。
蠱惑良民假作眞。
得放手時(shí)須放手。
得饒人處且饒人。
第五出
妄尊
【點(diǎn)絳唇】〔凈扮方臘領(lǐng)兵上〕據(jù)嶺依川。睦州獨(dú)擅。居南面。地窄邦偏。遂不得俺一統(tǒng)山河愿。
宋室當(dāng)亡我國興。鼓笳百里列軍營。鞭稍指處風(fēng)雷卷。齊晉燕秦一踏平。自家淸溪圣公方臘是也。推背圖讖云。十千加一點(diǎn)。冬盡始稱尊。分明上應(yīng)天書。道咱有天子福分。如今果然占據(jù)睦州。甲兵百萬。大太子南安王方天定。御弟方豹等。龍行虎步。眞個(gè)是玉葉金枝。手下左丞相婁敏。中樞密使呂師囊等。文過張良。武欺項(xiàng)羽。卽今整頓人馬。取杭州跨江?？硕ㄖ性?。一統(tǒng)山河。吾之愿也。待大太子到來。自知分曉。〔丑扮方天定末扮呂師囊上〕
【前腔】〔丑〕玉勒金鞍。天街踏遍。香塵軟?！材掣矣庐?dāng)先。號(hào)令鞭雷電。
〔丑〕父王。孩兒方天定叩首?！矁簟炒筇用舛Y?！材吵紖螏熌疫殿^?！矁簟迟n卿平身。朕欲御駕親征。由杭州進(jìn)取中原。軍馬完備不曾?！渤蟆匙嗌细竿醯弥?。孩兒已選十二統(tǒng)制名號(hào)令子。天神定光如來國師四大元帥。統(tǒng)領(lǐng)百萬雄兵。選定今月今日大吉良辰起兵?！矁簟硵蝗绱藚u時(shí)起兵前去。
【紅繡鞋】轟雷信炮連天。連天。開山鐵騎飛煙。飛煙。軍整隊(duì)。將居先。刀出鞘。箭當(dāng)弦?！埠稀车潜惫?。取中原。
【前腔】〔丑〕鑾輿鹵簿森嚴(yán)。森嚴(yán)。嬪娥彩女盤旋。盤旋。排鳳輦。駕龍軒。支寶帳。結(jié)金蓮?！埠锨啊?
【前腔】〔末〕金鉦畫鼓塡塡。塡塡。旌旗號(hào)帶翩翩。翩翩。征氣肅。殺聲喧。塵蔽日。霧漫天。〔合前〕
【前腔】〔眾〕王基霸業(yè)由天。由天。妄謀生事招愆。招愆。能自足。得安然。須納諫。羨君賢?！埠锨啊?
雄兵百萬下?lián)P州。
敵國聞之喪膽憂。
謾夸天塹分南北。
須信投鞭可斷流。
第六出
抒悃
〔小生扮黃門上〕晨門初啟大明宮。天樂遙聞在碧空。禁樹無風(fēng)正和暖。玉樓金殿曉光中。自家宋朝中一個(gè)小黃門是也。職居紫禁。身侍丹霄。傳宣勅口播綸音。領(lǐng)奏章目瞻天表。天色漸明?？钟邪俟僮嗍?。只得在此伺候。怎見得早朝。曙色漸開。雞聲初報(bào)。幾點(diǎn)疎星明碧漢。半輪殘?jiān)聣嫭幪?。滿地霜華御道寒。貂裘逐對。一天霧氣合門暗。銀燭成行。太液恩波浩蕩。銀橋水落。萬玉潺湲。西淸景色霏微。靑瑣柳垂。千絲裊娜。天開北極輕陰。散禁城曙色蒼蒼。雨歇南山積翠。來紫陌晴光皛皛。紅霞映瑣闈。忽卷忽舒。燦爛漸分雙闕下。玉漏聞馳道。或斷或續(xù)。淸冷遙在百花中。旌旗拂柳遶宮墻。但見接五連營。英勇猙獰。都是金甲銀盔。捉虎擒龍武士。環(huán)佩穿花過內(nèi)苑。但見峨冠博帶。才豪俊偉。無非銀靑金紫。擎天架海文臣。只見麗正門。和寧門。東華門。西華門。宣德門。各門金鎖齊開。日上扶桑明曉仗。文德殿。大慶殿。紫宸殿。垂拱殿。集英殿。各殿朱簾盡卷。云開閶闔見宸旒。鳴鞘響處。只聞傳勑不聞喧。絳蠟影中。祇見班齊誰見亂。寶幢來樂聲鼎沸。道是五云仙仗下蓬山。仙掌動(dòng)日色纔臨。遙見萬歲龍床端北極。御史事執(zhí)糾彈。眞個(gè)是朱衣鐵面。鴻臚職專宣奏。果然是玉韻金聲。侍臣官趨朝上殿。衣冠身惹御爐香。朝賀官舞蹈揚(yáng)塵。劍佩聲隨玉墀步。正是諸番玉帛朝元日。萬國簪纓獻(xiàn)頌時(shí)。愿得君王千萬壽。日華常照袞衣垂。道猶未了。眾官早到。
【鳳凰閣】〔末扮李綱朝衣上〕繆叨天眷。簡付樞機(jī)居禁院。〔外扮呂頤浩上〕沙堤新筑直如弦。絳蠟朱衣榮可羨?！餐獍缤鯗Y上〕趨朝金殿。正斜月淸霜曙天。
二位老師拜揖?！材┩狻惩踔浦孟壬菀?。左右。多官齊時(shí)來報(bào)?！脖姟愁I(lǐng)臺(tái)旨。
【賀圣朝】〔凈扮秦檜上〕夢回月落宮垣。晨寒入擁金韉。天街塵凈慢加鞭。似閬苑登仙。
下官禮部尙書秦檜是也。自與金國訂盟。放我生還。未得便宜行事。奈何。多官已進(jìn)。不免徑入則個(gè)?！颤S門〕班齊出笏鞠躬?！脖姟?
【神仗兒】鞠躬頓首。鞠躬頓首。山呼萬壽。臣仰受皇恩厚。愿效馬牛奔走。〔合〕遙拜著鳳凰樓。遙拜著鳳凰樓。
〔黃門〕朝賀已畢。眾官勿散。官裏有事廷議。
【滴溜子】〔眾捧詔書鼓樂上〕九重上。九重上。恩波沛流。五云裏。五云裏。簫韶齊奏。玉音降。須淸晝。捧來出鳳樓。天香滿袖。勑諭多官。有懷須剖。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墼t曰。邇者腥膻猾夏。家國丘墟。兩宮在虜。百姓流離。天下人民。莫不痛心酸鼻。汝眾臣子豈可安意舒眉。當(dāng)念先皇櫛風(fēng)沐雨。不可謂朕不肖無為。朕今意欲興兵遣將。志在席卷長驅(qū)。剿除可汗。斬戮閼氏?；謴?fù)中原疆土。迎還二圣鑾輿。不共戴天之仇可雪。罔極終天之恨少舒。專望汝等攄忠效力。獻(xiàn)謀出奇。卽今面奏。各陳所知。朕當(dāng)采納。欽哉勿疑。〔眾〕萬歲萬歲萬萬歲?！颤S門〕眾官各陳所知。依次奏聞?！材吵祭罹V誠惶誠恐?；最D首。謹(jǐn)奏陛下。
【雙鸂■〈氵束鳥〉】虜酋肆詐百出。念一切墮其奸計(jì)。賴天命未移。當(dāng)嘗膽枕戈求治。內(nèi)修仁外御夷。二帝不迎自至。但恨宰輔負(fù)君恩。望陛下納臣十事。
〔外〕臣呂頤浩誠惶誠恐。謹(jǐn)奏陛下。
【前腔】君父値險(xiǎn)危。時(shí)臣怎敢偷生坐視。臣濫叨軍國機(jī)。敢不身先軍士。報(bào)國遇有此軀。誓與賊不兩立。反復(fù)虜酋情。豈可聽其和議。
〔凈〕臣秦檜誠惶誠恐。謹(jǐn)奏陛下。
【前腔】臣今謹(jǐn)承旨意?？茨媳弊援?dāng)分據(jù)須解忿惜爭。天下自然無事。若苦生靈動(dòng)師旅。勝負(fù)卒難期。必欲二圣生還。須是定其和議。
〔外〕臣王淵誠惶誠恐。謹(jǐn)奏陛下。
【前腔】今日裏邊報(bào)馳。報(bào)賊人方臘聲息。據(jù)睦州洞溪。難抵當(dāng)猖狂之勢。愿陛下勞睿思。臥榻側(cè)難容假寐。倘采納臣言。當(dāng)遣將驅(qū)兵前去。
〔黃門〕圣旨道來。虜情難測。講和未妥。秦檜所奏。中書省議了來說。加李綱為御營使。為國運(yùn)籌。加呂頤浩江南東路制置使。領(lǐng)兵駐江寧府。以覘虜勢進(jìn)兵。加王淵浙東兵馬大元帥。領(lǐng)兵剿方臘。仍賜空頭誥勑。便宜行事。賊平班師之日。論功陛賞。謝恩。
【滴溜子】〔眾拜〕微臣的。微臣的。荷蒙圣慈。微臣的。微臣的。感恩無地。臣濫叨樞密。小臣何敢當(dāng)軍機(jī)重事。仰賴天威。剿滅丑夷。
〔黃門〕圣上進(jìn)大內(nèi)去了。眾官各散。
文謨武烈獻(xiàn)丹宸。
武武文文佐圣人。
四海雖皆王者土。
半由天子半由臣。
第七出
抵寓
【夜游朝】〔生小生行路上〕買棹長江離北岸。蓬轉(zhuǎn)處早到江干。〔小生〕水宿風(fēng)餐。名牽利絆。衣敝囊空堪嘆。
〔生〕書劍催人不暫閑。三吳覊旅自秦關(guān)?！残∩辰教幪幊钸呎｀l(xiāng)國時(shí)時(shí)夢裏還?！采硰埿帧＝褚讯山?。此是京口地方了。你我尋個(gè)客店住下。打聽投軍消息。卻不是好?！残∩痴?。呀。且喜正遇個(gè)客店。不免問聲。店主人何在。〔丑〕相逢燕趙齊梁客。廣接?xùn)|西南北人?？凸侔菀??！采车曛魅嗣舛Y。我要賃間房子。〔丑〕有有。此間齊整。且是僻靜。飯食吃我的。一日三餐。每人白銀三分。房錢不要。若是自吃。鍋灶便當(dāng)。每人房錢一分。〔生〕這等吃你的罷?！渤蟆彻偃丝沙燥垺！采撤嚼u江頭吃了。明日吃罷。你自穩(wěn)便?！渤蟆呈侨绱恕！蚕律硰埿帧Ｎ以诖苏D行李。煩你上街打聽投軍事情如何?！残∩忱頃?huì)得。暫別鄉(xiāng)兄去。還探好事來。〔虛下生自嘆科〕蒼天。蒼天。我韓世忠離家許久。到此衣服俱盡。又未知功名何如。是好悶也。
【玉山頹】堪憐堪嘆。為功名千難萬難。望家鄉(xiāng)云暗秦關(guān)。見長江水接銀漢。天寒歲晚。這寂寞怎生消遣。朝暮羞無辦。笑馮驩。空余長鋏月中彈?！残∩稀?
【前腔】不須嗟嘆。論英雄非同等閑。見如今虜犯淮安。又聞得方臘謀叛。朝廷今日呵。招軍十萬。遣制使王淵收選。此際歡無限。羨馮驩。免敎長鋏月中彈。
韓兄。卽今方臘據(jù)睦州淸溪洞作亂。勢甚猖獗。制置使王淵。奏上朝廷。卽遣王將軍征剿。不日到此招軍買馬。你我發(fā)跡有日了?！采硰埿?。如今衣衫俱盡。一文盤纏也無。如何是好。
迢遞天涯滯此身。
此身舉眼又無親。
路貧方是眞貧也。
須信家貧不是貧。
第八出
代役
【普賢歌】〔凈上〕招商沽酒是營生。鐵甕城中舊有名。春盤美更精。新篘香又淸。若是無錢難奉命。
自家店主人是也。數(shù)日前有兩個(gè)人來此投歇。小二與他斷定。每日兩人六分。到今半個(gè)月日。該一兩多銀子。每日又吃一百文長錢酒。共該二兩。欠銀分文不與。且無酒德。坐客都被他打散了。此人姓韓。人都喚他為潑韓。老大生事。那一個(gè)姓張的還好。趁他此時(shí)沒酒。不免叫小二請他出來。要這銀子。小二那裏?！渤笊稀陈牭脰|人叫?；琶蛠淼?。家長叫小二。有何話說?！矁簟承《Ｄ切枕n的兩個(gè)人酒飯錢該二兩多銀子。一厘也無。又要惹事。生意俱被他打脫了。如何是好?！渤蟆尺@怎了得。見今城中蓋造倉廒。預(yù)備軍儲(chǔ)。每戶人家出人夫搬木上倉。我家該出人夫二名。路遠(yuǎn)人少。老大難覓。里長排頭就來催了。〔凈〕旣有此事。須索要請他二人出來。討這銀子。此時(shí)不討。更待何時(shí)?！渤蟆痴f得是。不怕他惡。這是有理的事。只是一件。話也要說巧些。他的拳頭重。不是耍的。二位官人有請。
【霜天曉角】〔生上〕路貧囊罄。眼下難支應(yīng)?！残∩稀畴y道人離鄉(xiāng)賤。還期身顯明廷。
〔凈〕二位拜揖。〔生小生〕店主人少禮。〔凈〕二位。小人有句話奉吿?！采秤性挼f不妨。
【剔銀燈】〔凈〕官人你半月前來吾店裏。酒飯錢算來多矣。一文不與君何意。況我要官差使費(fèi)?！埠稀稠氈＞?dāng)見遺。愿相體休得再遲?！采∩?
【前腔】謝東君多蒙高誼。未償還自慚無地。柰盤纏使盡來多日。古人云。好看千里客。萬里去傳名。望君家好看千里?！埠稀稠氈?。出身有期。這早晚千金報(bào)伊。
【前腔】〔凈〕你為人何其沒理。開店人些須微利。你說千金報(bào)我。遠(yuǎn)水救不得近渴。見鐘不打何須鑄。算還咱免淘閑氣?！埠稀稠氈Ｐ莸锰V。你是何人我是誰。有好處我難靠伊。
〔丑末扮里排上〕夫役沿門派。官差不自由。店小二。省倉老爹急等上倉。你家該二名?？烊??？烊??！矁簟稠n官人。你說不得沒錢。我如今夫差又來了。況酒飯錢也是少不得的?？煲娀?。要顧覓人夫要緊?！采车曛魅?。我今眞實(shí)沒銀子。城中有一朋友。我同里排去。煩他代顧兩名人。替了你的門戶。所欠向后我還何如?！矁簟橙绱艘擦T。二位。我將此二位交付與你。人夫在此二位身上?！渤竽晨凸?。你旣應(yīng)承。到那裏在你身上要。不是耍處?！采匙匀弧＿@是我的事。不勞費(fèi)心?！材橙绱斯絻杀?。甚好。就此同行?！矁簟澄也还苣懔?。你莫再來尋我。正是閉門不管窗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張?！蚕滦∩稠n兄。你城中有那個(gè)朋友。并不曾見你說起?！采澄页醯酱?。識(shí)得誰。我恰纔在店主人面前不好說。你我不是無氣力的。又閑在這裏。銀錢又沒的還他。替他挑兩日米。也了得一件事。張兄。你若不肯。只做我著便了?！残∩吃瓉砣绱?。這也說不得了?！渤蟆扯坏胶翁幦と恕！采硾]尋處。挑米的就是我二人。方纔在店家面前不好說。我沒錢與他。只得替他挑米?！渤蟆巢灰⌒?。這如何使得。〔生〕不是取笑。這是情愿。
【前腔】嘆吾儕時(shí)乖命否。欠人錢代人挑米。英雄空有成何濟(jì)。笑孑然資身無計(jì)?！埠稀稠氈溔丝舌?。這發(fā)跡未知在那里。
代人負(fù)米實(shí)堪羞。
空使英雄恨未休。
正是在他矮檐下。
敎人安得不低頭。
第九出
應(yīng)募
【番卜算】〔外扮王淵上〕袖底握陰符。肘后懸金印。白旄黃鉞統(tǒng)三軍。兩越叨藩鎭。
靑海長云暗雪山。檄書飛渡玉門關(guān)。將軍自有平蠻策。不遣溪蠻疋馬還。下官杭州制置使兵馬大元帥王淵是也。今有方臘那廝據(jù)睦州靑溪洞謀叛。昨已奏聞圣上。勑遣下官征剿。如今兵微將寡。卜日招兵。已遣旗牌官將招軍旗扯起。左右。但有投軍的到來。卽忙著他進(jìn)見。毋得攔阻?！脖姟愁I(lǐng)鈞旨。
【一翦梅】〔生上〕轅門旗幟飐紅云。聞?wù)f招軍。欲往投軍?！残∩稀成綁阎疚茨苌臁Ｍ婇T。報(bào)効軍門。
張兄。此間已是王將軍營寨。不免央把門軍士報(bào)入。多少是好。〔生央軍士諢科外〕著他進(jìn)來。〔生小生見外科外〕你是那裏人氏。姓甚名誰。從實(shí)說來。
【一封書】〔生〕吾鄉(xiāng)是古秦。住延安砂石村。吾年齒二旬。韓世忠情敢隱。列國藩侯傳代遠(yuǎn)。騎射兵書曾討論。〔合〕拜轅門。投健軍。望乞收留敢惜身。
〔外〕那一個(gè)姓甚名誰。那裏人氏。從實(shí)說來。
【前腔】〔小生〕容張俊叩陳。是秦州版籍民。因時(shí)世變迍。涉江淮來此郡。擒狐射雁隨身技。虎略龍韜曾預(yù)聞。〔合前〕
【前腔】〔外〕吾今領(lǐng)大軍。向淸溪討叛臣。當(dāng)此際用人。遇良材難棄隱。軍政司。取新軍冊過來。上了韓世忠名姓?！脖姟愁I(lǐng)鈞旨。〔外〕看他魁梧雄偉非凡類。斬將搴旗定出羣。那韓世忠在轅門。掌騎軍?？藬吵晒ψ嗍ゾ?。
〔外〕韓世忠。你與我掌管二千鐵騎。不須遠(yuǎn)離。只在鈴閣之下聽候。你若不負(fù)我委托。日后自有重用。〔生〕領(lǐng)鈞旨?！餐狻衬菑埧?。此時(shí)朝廷用人之際。我單與你一角文書。赴朝廷行在。必有重用你處。卽宜速去。〔小生〕領(lǐng)鈞旨。
英雄自古識(shí)英雄。
伯樂經(jīng)過冀北空。
今日得君提拔起。
免敎人在污泥中。
第十出
勉承
【鵲橋仙】〔旦上〕更殘燈暗。夢回衾冷。曙鼓鄰雞相應(yīng)。起來小步立天街。正見曉星光耿。
〔蝶戀花〕鐘送黃昏雞報(bào)曉。昏曉相催。世事何時(shí)了。萬恨千愁人易老。任教繡戶生芳草。靑樓歌舞春風(fēng)好。我自無緣。應(yīng)惹傍人笑。粉褪香消空懊惱。此心一點(diǎn)憑誰道。奴家雖欲從良。恨未落籍。今當(dāng)新正元旦。當(dāng)去府中賀朔。只得梳洗前去。賽多嬌。取妝盒兒來。〔丑上〕寶劍賣與烈士。紅粉贈(zèng)與佳人。姐姐恭喜?！驳迟v人何喜?！渤蟆辰憬阋幌驊惺釆y打扮。今且喜梳洗又早。想是要尋個(gè)姐夫。卻不是恭喜?！驳迟v人休胡說。今日正月初一日。該去府中賀朔。這是官身。如何不早去?！渤蟆吃瓉砣绱?。姐姐請梳洗。
【二犯江兒水】〔旦梳洗科〕慵臨靑鏡。這幾時(shí)慵臨靑鏡。妝奩塵暗生。嘆粉消瓊玉。胭悴紅英。〔丑〕姐姐。你帶根釵兒。〔旦〕鳳頭金誰去整。蟬翼恨凋零。春山畫未成?！渤蟆辰憬?。你終日愁怨。敢是為傷春如此。〔旦〕非是傷春?！渤蟆衬皇怯幸粋€(gè)人在你心上。〔旦〕不為風(fēng)情?！渤蟆辰憬?。你卻是為何?！驳骋仓皇菂掹L花常咽哽。飛花蕩萍。我是飛花蕩萍。家宜室慶。常自想家宜室慶。那明月中弄瓊簫雙鳳飛。
〔丑〕姐姐旣是官身。也該早些兒去?！驳?
【前腔】官身催并。聽得道官身催并。心寒肉顫驚。論從來婦女。不出門庭。羞殺我賤身軀如浪梗。薄命已生成。中心自不平。任酒醉銀箏。花滿蓬瀛。那裏是我終身歸落境?！渤蟆辰憬?。雞鳴了。去罷?！驳迟惗鄫?。你閉上了門。我去就來。〔丑閉門下旦〕呀。眞個(gè)雞鳴了。曉雞亂鳴。四下里曉雞亂鳴。官衙承應(yīng)。不免去官衙承應(yīng)。又怎禁襪兒涼霜路泠。
婦人不合街前走。
爭柰官差不自由。
第十一出
奇遇
【步步嬌】〔生上〕萬里鵬程心何壯。羞殺千人長。須知執(zhí)戟郞。滅楚封齊。勛業(yè)如翻掌。我豈健兒行。此身擬畫在凌煙上。
劍拂秋霜?dú)馔慢垺ＧХ蜇M可困英雄。大江一夜風(fēng)雷起。方辨人間蛇與龍。自家蒙王將軍收用。叫我掌管二千鐵騎軍。意在重用。未知向后何如。今日是元旦。不免早去伺候。迤邐行來。天色上早。且在這廊廡下少睡片時(shí)。多少是好?！沧鏊啤?
【前腔】〔旦上〕賀朔公庭披星往。離卻平康巷。無人路更長。城暗烏啼曉霧橫。江漲街滑漬寒霜。鞋弓襪小行不上。
奴家行了多時(shí)。進(jìn)得城來。天尙未明。呀。早到府前。且到廊廡下少坐片時(shí)?！沧鲶@見科〕
【太師引】自驚慌。何物猙獰狀。諕得我神魂蕩漾。聽鼾齁似嘯風(fēng)聲響。急抽身走出門房。戰(zhàn)篤速偷睛凝望。分明是班子山君模樣。心中想。這裏是府廊。那裏有南山白額獸中王。
【前腔】幸他斂爪垂頭眠石上。早是奴行來未忙。想著他殿頭地上霜威壯。又難同當(dāng)?shù)啦蚶恰Ｈ羰撬褧r(shí)相撞。便有那東海君也難無恙。天微亮。人來在外廂。待我與他眾人說。堤防驚醒獸中王。
【字字雙】〔丑貼旦扮妓女上〕高髻云鬟宮樣妝。停當(dāng)。短身窄袖素羅裳。時(shí)樣。搖搖擺擺到街坊。來幌。進(jìn)門先要脫鞋忙。腳脹。
迤邐行來。早到府前。呀。梁一姐。你來得能早?！驳惩跛慕恪Ｖ於?。不可進(jìn)去。廊下不知是那裏來的一只大蟲。睡在那裏?！渤筚N〕阿呀。嚇殺我也。你看遠(yuǎn)遠(yuǎn)的幾個(gè)軍士來了。你與他說知。著他進(jìn)去。
【前腔】〔凈末扮軍士上〕大劍長鎗耀日光。明晃。頂盔貫甲賽金剛。雄壯。關(guān)糧接賞氣昂昂。歡暢。出征發(fā)馬見閻王。猴樣。
你我軍健是也。今日元旦。府裏磕頭去。呀。姐兒們。元帥升廳未曾?！驳硨瓷龔d。長官們。府廊下一只大蟲蹲臥在彼。列位進(jìn)去。須要仔細(xì)?！脖姟衬驱熡羞@事。想是那個(gè)沒瘠觔的。見你來的早。假裝虎嚇你哩?！驳逞健２皇侨⌒?。見睡在那裏。你不信去看?！脖姟吃谀驱?。〔旦指科〕兀的不是?！脖娍大@科末喊〕一個(gè)人怎么說是虎?！驳┍吃啤澄仪±u得仔細(xì)分明是虎。怎么如今是人。呀。我知道了。王四姐。我來得早了些。著了些寒。心裏不快起來。要家去。倘或點(diǎn)名。煩你代我應(yīng)聲?；貋硐嘀x千萬?！操N〕我知道了。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昌R下旦蹴醒生科生〕你是誰家女子。推醒我則甚。〔旦〕官人。奴家有句話問官人。此間往來不便。請到前面甘露寺裏奉吿?！采迟t姐。平日不曾相識(shí)。有何說話。〔旦〕請到那裏。自有說話?！采橙绱苏埿?。離卻元戎府?！驳惩瑏戆闳糸T。官人萬福。〔生〕賢姐有禮。多蒙賢姐相邀到此。不知有何見諭?！驳撑叶纺?。請問官人高姓何名。先鄉(xiāng)何處?！采承∩枕n。名世忠。陜西延安人也?！驳吃僬垎栕鹞塘钐迷诜瘛Ｆ蛩‖崬^。幸明見諭。〔生〕旣蒙見詢。賢姐聽稟。
【玉交枝】辱卿問訪。我行藏言之可傷。身孤命蹇親雙喪?！驳彻偃巳⑵尬丛?。〔生〕家貧未娶妻房。〔旦〕為何充此軍伍?！采宠庉浡?wù)f南渡江。金兵越寇多搔嚷。為功名前來水鄉(xiāng)。愿投軍期為上將。
【前腔】〔旦〕他言辭雄爽。轉(zhuǎn)雙眸睛流電光?；㈩^燕額封侯相。將來豈是尋常。奴家趁此寒微之時(shí)。與他結(jié)為夫婦。后來庶幾有托。〔轉(zhuǎn)身向生科〕寒家今住在平康。敢勞玉趾親臨降?！采扯嗝梢娬?。不知賢姐有何說話?！驳巢o甚說話。為新正君留客鄉(xiāng)。備椒花聊消旅況。
官人。奴家住京口平康巷第三家便是。妾有金釵一枝。碎銀些須。權(quán)且表意。休嫌褻瀆。望官人到寓所。脫換衣帽卽來。妾先到家奉候。莫使奴家久等。乃見邂逅至情?！采持?jǐn)當(dāng)奉命。敢問賢姐高姓?！驳撑倚樟?。止母親在家。并無兄妹。望乞早臨?！采沉嘿t姐請先行。小生隨后便至。
邂逅相逢意覺濃。
新正行幸遇英雄。
有緣千里能相會(huì)。
無緣對面不相逢。
第十二出
就婚
【生查子】〔旦上〕偶爾遇英賢。意氣相留戀。倘得效于飛。遂卻生平愿。
奴家今早府中賀朔。分明見一虎蹲臥廊下。及至天明看時(shí)。卻是一卒。見他意氣軒昂。語言雄爽。表表一丈夫。非同小可。奴家當(dāng)此時(shí)不結(jié)納他。日后崢嶸。怎得相近。卻不是錯(cuò)過了。卻纔與他銀物。著他換衣帽到我家來。我曾留意與他。料他必來。我先與母親說知。諒能相從。轉(zhuǎn)東過西。早到家下。母親有請。
【前腔】〔老旦上〕佳氣入新年。柏葉春杯滿?！渤笊稀诚惴藕髨@梅。識(shí)得東風(fēng)面。
〔老旦〕我兒。你去賀朔?；貋砗卧纭！驳衬赣H。孩兒有一事奉稟。〔老旦〕孩兒道來。
【懶畫眉】披星行至府衙前。譙鼓初停欲曙天。忽逢猛獸枕廊眠。鼾齁聽似風(fēng)雷轉(zhuǎn)。嚇得膽戰(zhàn)心驚不自全。
〔老旦〕是甚么東西?！驳呈且恢淮笙x?！怖系逞?。府衙裏大蟲是那裏來的。不曾嚇著你。后來怎么。
【前腔】〔旦〕眾人來看府廊前。不是虎。〔老旦〕卻是甚么?！驳吃瓉硎莿C凜英雄一少年。〔老旦〕我兒。敢是你去的早。天暗錯(cuò)看了?！驳澄铱戳擞挚?。分明是虎。卻不知怎的向后是人。娘。我想來當(dāng)初漢高祖在芒碭山中。所居之地。有云氣在上。劉知遠(yuǎn)微時(shí)。五色蛇鉆他七竅。帝王將相。俱有靈異。想是他元神今自夢中還。此人甚非凡類。異日必然拜將封侯。我呵甘為他婦奴之愿。怎肯倚戶從人獻(xiàn)笑姸。
〔老旦〕我兒。你曾問他是那裏人。娶妻未曾?！驳乘顷兾餮影踩耸稀８改妇阃?。妻亦未娶。見投軍在王元帥麾下?！怖系嘲⒀?。孩兒。你差了也。
【前腔】孩兒今且聽吾言。你的終身我暮年。窮軍何必恁留連。看你年芳貌美眞堪羨。少甚么貴客豪門結(jié)好緣。
〔旦〕母親。你說那裏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說我不知事。我一雙眼睛頗知好歹。此人日后非王卽侯。決不是常人。我一心要嫁他。〔老旦〕這寃家。我雖許你從良。終不然嫁個(gè)窮軍?！驳衬赣H。你不許我嫁他。我翦了頭發(fā)。去做尼姑。你也不許。〔老旦〕呀。這妮子怎生這等直傲。這是你終身事。怎不從長計(jì)議。也不管他是軍是匠。與我?guī)装賰摄y子。許你嫁他。〔旦〕就說一文也無。定要嫁他?！渤蟆衬赣H。我有一言。
【前腔】婚姻男女本由天。豈不聞月下老之事乎。千里姻緣著線牽。古來兒大母難專。母親。姐姐性氣不好。有些好歹。那時(shí)悔之晚矣。不如成就隨他愿?！怖系骋粋€(gè)大窮怎么好。〔丑〕母親。你若這等說。一千也不成。到如今莫話無錢話有緣。
〔老旦〕旣然如此。賽多嬌把家裏年酒節(jié)菜。收拾齊備。待我那封侯的姐夫來?！采稀?
【步蟾宮】窮途好事來新歲。藍(lán)橋偶遇神仙。釵頭金鳳是良緣。何幸佳人繾綣。
臘后復(fù)陽春。否極還須泰。金屋有嬋娟。相見還相愛。自家偶遇一妓女。贈(zèng)我金鳳銀子。約我到他家去。雖是好意。但大丈夫不當(dāng)失身可賤之人。若假此消遣旅懷亦可。此人姓梁。想陳公良配之語。應(yīng)此亦未可知。我且去看。那壁廂立著一個(gè)使女。待我問他一聲。大姐。你家姓梁么?！渤蟆澄壹倚樟?。官人莫非是韓官人。〔生〕正是?！渤蟆痴堼熋鎭?。姐姐在家等候多時(shí)了。姐姐。韓官人來了。〔生相見科〕媽媽賢姐拜揖。〔老旦旦〕官人萬福?！怖系稠n官人。小女年方二八。雖在門戶。素愿從良。適見官人。英雄俊偉。意欲仰托終身。未知官人意下如何?！采承∩S落。囊篋蕭然。深媿蒹葭。實(shí)難倚玉?！怖系稠n官人。老身半絲兒紅線也不敢需索。只今元旦大吉良辰。已備杯酒。為官人合巹。賽多嬌取酒過來。
【梁州序】〔老旦奠天地遞酒科〕靑陽纔至。鴻鈞初轉(zhuǎn)。就暖條風(fēng)輕軟。辰良景媚。好將合巹杯傳。但愿你伯鸞高節(jié)。德耀貞良。瓜瓞多蕃蔓。老身當(dāng)暮景。得安然。始識(shí)吾兒絡(luò)秀賢。〔合〕花燭夜。笙歌院。乘龍女壻人爭羨。看喜氣藹門闌。
【前腔】〔生遞酒科〕孤身囊罄。千山家遠(yuǎn)。何幸娘行垂眷。器非坦腹。深慚漫駐絲鞭。誰道有妝臺(tái)玉鏡?？兹附饘?。始見嫦娥面。紅絲無一縷。荷姻聯(lián)。始識(shí)丘山苗母賢?！埠锨啊?
【前腔】〔旦奠拜天地拜老旦拜生〕叩蒼穹配合良緣。謝萱堂俯從奴愿。喜英豪不棄。辱成姻眷。他本是魁梧李靖。奇表陶謙。我自非無見。他年持節(jié)鉞。珥貂蟬。始識(shí)東鄰騏驥賢?！埠锨啊?
【前腔】〔丑遞酒拜〕武陵溪偶泛漁舩。天臺(tái)路喜逢仙眷?？聪惴栊?。酒淹歌扇。知你是華陽玉女。盛世仙郞。滿卻今生愿。雙雙歸晝錦。永團(tuán)圓。始識(shí)沙哥崔嫂賢?！埠锨啊?
【節(jié)節(jié)高】〔眾〕雕盤裊篆煙。爇龍涎。柳搖臺(tái)榭東風(fēng)軟。江梅綻。彩燕翻。生盤薦。胡桃鹓鴿紅爐暖。銅龍玉漏冰澌淺?！埠稀衬验e愁憶故鄉(xiāng)。室家歡慶眞親眷。
【前腔】金杯玉手傳。酒如泉。羊羔麟脯羅華宴。人歡忭。情愛憐。心留戀。朱幃翠幙春情綣。金花銀燭春光炫?！埠锨啊?
【余音】新春新景開新宴。喜新人共駕彩鸞。看取新年樂事綿。
〔旦〕我今為良家婦。志愿足矣。曾許下南海香愿。滿月后行。賽多嬌。凡進(jìn)香所用收拾下?！渤蟆忱頃?huì)得。
燭影搖紅夜色濃。
鳳和鸞協(xié)兩心同。
今宵剩把銀缸照。
猶恐相逢是夢中。
第十三出
計(jì)遣
〔凈扮店主人上〕自家買賣甚小。近日龁剌頗大。明明白日鬼迷。明明靑天雨下。自家京口店主人便是。今年買賣不濟(jì)。又撞見個(gè)陜西人姓韓的來住下。三四兩銀子酒飯錢。只替我挑了兩日官米。其余一厘不見。因他在梁大媽家做女壻。我累次取討不得。他丈母昨日著使女來請我。想是要還我銀子。須索走一遭去。迤邐行來。此間就是。待我叫一聲。有人在么。
【霜天曉角】〔老旦上〕吾家愛女。何故將他嫁?！渤笊稀持皇悄菚r(shí)見錯(cuò)。撞來眞是寃家。
〔老旦〕賽多嬌。你請那店家。如何不見來?！渤蟆惩饷嬗腥私小Ｏ胧撬麃砹?。呀。是店主人來了。我家母親久等多時(shí)。請裏面坐。〔凈〕媽媽拜揖。〔老旦〕店主人少禮。〔凈〕大媽呼喚小子。想是還我銀子。特來拜領(lǐng)?！怖系尺@個(gè)得在。我有件事奉議。我女兒沒主張。平白地招了那韓家光棍。倩吃倩穿。一些好歹高低不知。沒奈何寃家不得離眼。我今煩你街坊上尋幾個(gè)老的小的。到我家討利錢房錢柴米錢嚷鬧。待我在他面前恨生怨死。語言訕?biāo)Ｋ莻€(gè)不好性子的人。肉身不安。使性出去。卻不是好。帳目銀子還你。另外白銀二兩奉謝。心下如何?！矁簟尺@事不難。到其間不要霸短?！怖系骋谎詳?。怎么說謊?！矁簟澄揖蛠怼！蚕吕系迟惗鄫?。你叫那窮神出來。我說你勸他。自然知趣?！渤蟆骋彩恰ｍn姐夫。母親有請。
【前腔】〔生上〕天涯人去。心意勞牽掛。非是輕憐重惜。受恩深處為家?！怖系?
賢壻。我女兒南海進(jìn)香。多時(shí)不見回家。好生放他不下。家中諸事缺少。負(fù)欠又多。如之奈何?！采承僮隹腿站?。囊無一文。未能供贍。稍待日后。有些好處。決不負(fù)恩。重當(dāng)圖報(bào)?！怖系迟t壻可知道是好。只是眼下難過。你豈不知。我衣衫首飾。都典賣盡了。今日柴無一根。米無一粒。如何是好。天?！部藿椤?
【泣顏回】說起淚如麻。怨無夫無子無家。銀錢誰假。這連朝柴米無些。房錢欠他。又連年利債盤來大。也知咱無計(jì)難支?？諔z我有女如花。
〔丑〕母親。過不得日子。大家商量。只恁虀糟怎的。
【前腔】聽咱。何必恁嗟呀。思吾家子母做事全差。非聾非啞。不安排些子生涯。那母親呵。愛錢是他。至親情都只為無錢罷。不須嗔媽媽多言。且寧耐姐姐回家。
〔眾扮討債人上〕受人之托。必當(dāng)終人之事。梁大媽央你我假妝討債的。到他家吵嚷。意欲趕那韓潑出去。你我不免去走一遭。轉(zhuǎn)灣抹角。此間就是。待我叫一聲。有人么?！怖系惩饷媸钦l叫?！渤蟆炒胰タ础！脖姟?
【前腔】丫丫。你是大媽家?！渤蟆潮闶恰Ｄ赣H。討債的來了?！脖姟炒髬屨堊饕?。你好忒沒理。利錢怎不還咱。你居吾大廈。討房錢月月磨牙。油鹽米茶。不還錢休怪我登門罵。你今朝有靠東床。再休題推托媽媽。
〔老旦〕列位老官人小官人。這兩月家下實(shí)是不足。少待幾日送來。〔眾介〕不聽你。你家賺錢的嫁了人。銀錢從那裏來。不管你借當(dāng)與我去?！渤蟆沉形徊槐仄蒲浴Ｎ壹乙彩怯蓄^臉的。〔眾嚷介〕誰是沒頭臉的。莫閑話。不與銀子。打鋪在你家睡?！怖系沉形磺胰?。明日送來。極遲不過后日?！脖姟巢蝗ァＳ辛朔饺??！渤蟆硾]奈何列位再寬一日。定然不敢再遲?！材忱瞎僖擦T。我們也去。明日不送來。再作區(qū)處。正是欠錢如管轄。還了兩平交?！脖娤吕系辰惴?。人口重大。日子正多。女兒又不見來。如何是好。
【前腔】〔生〕知他。只恁假喧嘩。敎人羞慚滿面殊失光華。語言敲打。怎當(dāng)他俐齒伶牙?！渤蟆辰惴蛐莨治夷赣H。〔生〕吾難怪他。大丈夫怎肯居人下。料咱們別在今朝。〔丑〕姐夫。你那裏去。母親雖有句把言語。姐姐不曾惱著你。你怎么把他恩愛都忘了?！采吃跬叶鲪蹨喖?。
〔丑〕姐夫。這裏是家。還往何處去?！采炒笳煞蛩暮榧?。那裏不去了。怎肯受你家眉高眼低。干言濕語。你姐姐來家時(shí)。與我多多拜上。說我韓世忠不乘駟馬。不握兵符。誓不還家。〔丑〕媽媽。姐夫要去求功名去哩?！怖系迟t壻。待我女兒回家去也罷。〔生〕岳母在上。窮軍女壻。打攪府上多時(shí)。少待此行。覓得一官半職。卽來補(bǔ)報(bào)。就此拜別?！怖系辰惴虼巳?。非王卽侯。
心去意難留。
留下結(jié)寃仇。
早知不是伴。
何必遠(yuǎn)相投。
第十四出
惜別
【月云高】〔旦行路上〕綠陰村徑。撩人好光景。勖慘離人思。好鳥聲相應(yīng)。別后慈顏。嘆衰年苦孤影。得與杰士成佳偶。人愿天從阿幸。丈夫呵。你是奮翼飛天陶士行。正是對泣牛衣王仲卿。
奴家為母親年老。夫壻新婚。往南海進(jìn)香了愿。今日回來。早到京口家鄉(xiāng)了。呀。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人。好是丈夫模樣。待我行向前去試看?！蔡撓隆?
【前腔】〔生上〕山明云靜。淸和夏初景。柳外花飛雪。撩亂人愁病。我那娘子進(jìn)香未回。他娘千方百計(jì)生發(fā)我出門。怪殺薄幸靑樓。這無情舊行徑。只是一件。割我荊妻愛。甚日崢嶸重整。我欲學(xué)那投筆封侯班仲升。豈不是立志題橋馬長卿。
〔旦上相見科〕呀。那壁廂是我丈夫?！采逞健Ｄ潜趲悄镒?。娘子。你回來了。〔旦〕官人。我回來了。你為何在此閑行?！采衬镒?。一言難盡。聽我吿訴。你那母親呵。
【憶多嬌】他情狠絕。把奸計(jì)設(shè)。炎涼態(tài)度難盡說。只要我離卻伊家心方悅?！驳彻偃恕Ｄ銋s怎么。〔生〕我怎肯依株守穴。
〔旦〕苦也。我那母親。怎么做這等事來。有了女兒。就有女壻。終不然我不回家了。
【前腔】你言苦切。我喉欲咽。到底娼家情毒絕。將我夫妻輕分拆也。難遽輕別。難遽輕別。再作商量議說。
官人且到家裏。我自有處?！采潮叭藷o再回之理。我曾與賽多嬌說。待你姐姐回家。千萬拜上。我韓世忠。不乘駟馬。不握兵符。決不回家。天假良緣。在此相遇。就此拜別。待卑人有一官半職。夫妻相會(huì)。未為遲也?！驳彻偃藬ジ赊k前程。我怎肯作兒女子態(tài)。留戀官人。只是到家中取些衣裝盤費(fèi)與官人去?！采扯嘀x娘子厚情。卑人身邊尙有些須。聊可盤纒。決然無顏再回?！驳彻偃藬豢匣厝?。奴家余剩白金數(shù)兩。簪珥兩件。官人收置作日費(fèi)。還有衣衫一二件?？闪糇饔??！采衬镒由疃骱竦?。何以為報(bào)。卑人更有一言奉吿。人生事變不常。此去功名。未知如何。娘子回去。須順你母親心意。尋個(gè)終身。不可自把靑春擔(dān)擱。我韓世忠心下也安?！驳彻偃苏f那裏話。豈不聞一與之醮。終身不改。賤妾雖路柳墻花。自知非云情水性。官人此去。富貴到手。別娶名門。妾一聞知。有死而已?！沧鞅粕衬镒硬豁殶馈写艘獯叭?。卑人之心。惟天可表。但此行實(shí)難為情。就此拜別?！沧鞅啤?
【■〈斗外斵內(nèi)〉黑麻】吾此去知伊鏡鸞影缺。無可奈功名暫時(shí)有別。能遂志。倘成業(yè)。錦制征袍。卽歸故國?！埠稀斥O分袂拆。相看淚滴血。鏤骨銘心。難忘厚德。
【前腔】〔旦〕邁世人豪。沖霄氣節(jié)。專指望茲行建功立業(yè)。須奮發(fā)。早飛越。萬里鵬程。羨君健翮?！埠稀斥O分袂拆。相看淚滴血。富貴之時(shí)。還知念妾。
〔生〕娘子。你我堅(jiān)心自持。不可有背。爭奈天色晚來。不能久話。好傷情也。
分開鴛侶情難舍。
握手臨岐恨未平。
相思相見知何日。
此時(shí)此夜難為情。
第十五出
受職
【賞宮花】〔外扮王淵戎衣上〕英雄俊髦。羨長城。欽爾曹。為國求良將。旣得肯相拋。璞內(nèi)已知和氏玉。軍中原有霍嫖姚。
轅門旭日映旌旗。海上云飛走檄書。已得淮陰眞國士。管教項(xiàng)羽帳前誅。下官蒙圣上拜為浙東兵馬大元帥。深愧溪蠻未滅。有負(fù)天寵。且喜得一軍姓韓名世忠。此人風(fēng)骨偉岸。目瞬如電。英雄俊爽。必非常人。昨日管門軍士報(bào)來。說此人酒醉晚歸。城門已閉。被他用臂膊一靠。城門木開兩段。我想此人兩臂有千斤之力。更兼武藝精熟。乃萬人敵也。見今我營中缺少先鋒。非此人不可。昨已遣將佐奏聞。封他為武節(jié)郞。掌先鋒印。已蒙圣旨準(zhǔn)下。叫軍士。與我請韓世忠來。道元帥已奏聞。封你為武節(jié)郞。掛先鋒印。速到中軍受職?！脖姟愁I(lǐng)鈞旨?！蚕陆樯稀?
【前腔】萍蹤亂飄。恨風(fēng)波平地高。幸見嫦娥面。眷愛意難消。誰信燕子樓中張盼盼。也知麒麟閣上霍嫖姚。
姻緣嗟復(fù)斷。功名恨尙難。出門卽有礙。誰謂天地寬。自家旅邸中得諧佳偶。幸出望外。誰想那鴇子可惡。因他女兒去進(jìn)香。就生暗遣不容之意。不想得遇著娘子。慰我好言。贈(zèng)我銀物。身雖暫別。心實(shí)縈牽。今日無事。不免到帥府裏打聽征方臘消息。走一遭去?！脖娚稀逞?。韓先鋒恰好來了?！脖娮鲌?bào)介〕韓官人。元帥著我等報(bào)請。元帥昨遣將佐奏聞。封官人為武節(jié)郞。掛先鋒印。喜錢不敢要。你我是舊同僚。不可作模樣。看顧看顧何如。〔生〕那有此事?！脖姟潮w實(shí)。元帥升帳久等?！曹娛繄?bào)請介生〕韓世忠叩頭。〔外〕韓將軍請起。下官昨已奏準(zhǔn)圣上。封汝為武節(jié)郞。掛先鋒印。叫軍士。取冠服印劍來。韓將軍請冠帶了拜闕。
【降黃龍】〔生冠帶拜闕介〕仰荷神堯。葑菲無遺。策名廊廟?！厕D(zhuǎn)身拜外〕韓世忠草茅鄙人。為元帥執(zhí)鞭墜鐙。已自慶幸。今又辱名郞職。印掛先鋒。恐有負(fù)所舉也。銜恩罔極。當(dāng)效力前驅(qū)。盡忠圖報(bào)。還叨。廟謨幃算。指顧處悉平巖島。愿元戎召下星門。檄飛須早。
〔外遞酒介〕先鋒請飮三杯。
【前腔】英豪。受命皇朝。萬里長城。賴伊非小。此時(shí)龍蛇莫辨。値狐鼠潛窺。犬羊紛擾。須敎。奮威揚(yáng)武。馬到處蕩平巖島。囑先鋒席卷長驅(qū)。渡江須早。
【降黃龍滾】〔眾合〕轅門列寶刀?；ち_花帽。鯤化蛟騰。平地風(fēng)雷瀑?！埠稀辰鹫伦险a。黃旄皂纛。淸潮海。建偉勛。酬廊廟。
【前腔】金鐙動(dòng)地?fù)u。鐵騎催山倒。妖避魔藏。殺氣騰江嶠?！埠锨啊?
【尾聲】昨朝逆旅遺人笑。豈料今朝榮耀?？慈?bào)主酬恩莫憚勞。
薦舉恩私厚莫酬。
知君談笑覓封侯。
正是千軍容易得。
果然一將最難求。
第十六出
從征
【喜相逢】〔旦上〕良人去也。何時(shí)駟馬還家。想英姿豪氣。豈為人下。
莫笑他為卒。男兒暫時(shí)屈。蛟龍得云雨。豈是池中物。奴家招得延安韓世忠為壻。此人豪邁不羣。頗愜奴意。豈料母親作惡。忿怒辭去。那日幸得在城外相會(huì)。訂盟而別。今寄居府前。他雖不來家。我時(shí)常衣服銀錢飮食不缺。昨聞人說。卽日要征方臘。未知眞否。倘有此事。收拾些盤纒衣裝送去。賽多嬌那裏。〔丑上〕來了。有情人去遠(yuǎn)。無日不相思。姐姐呼喚我怎的?！驳澄衣劦萌苏f。你姐夫要征方臘去。你去打聽個(gè)消息來。報(bào)我知道?！渤蟆忱頃?huì)得。
【小蓬萊】〔生冠帶領(lǐng)眾上〕憶昔布衣別去。今朝衣錦還家。朱輪皂蓋。寶刀銀印。繡帽宮花。
下官蒙王元帥薦拔。此恩何報(bào)。左右。此是我家門首了。〔丑驚報(bào)介〕姐姐。金鼓旗號(hào)到我門首。一位官人來了?！驳呈钦l。〔丑〕不知是誰。待我再看。呀。姐姐。是姐夫。戴著紗帽。穿著圓領(lǐng)。進(jìn)門來了。〔旦迎介〕官人。你怎生這等服色。卻是那裏來的?！采硡讨镒印Ｗ蛎赏踉獛洷Ｗ?。封我為武節(jié)郞之職。掛先鋒印。卽今去征方臘。我特回家拜辭令堂娘子前去?！渤蟆衬赣H有請。
【海棠春】〔老旦上〕喜鵲噪檐牙。好事來門下。
我兒。你在這裏和誰說話?！驳衬赣H恭喜。你女壻做官了。〔老旦〕那個(gè)?！驳稠n官人?！怖系衬怯写耸??！驳骋娫谔们?。請你相見。〔老旦〕呀。姐夫恭喜。你做官了。向日怎么使性子。去了再不來家。一向不知在何處。老身好生放心不下?！采持辉诟??！渤蟆巢灰崃T。我到惶恐。〔老旦〕姐夫是何職任。請問。
【雁魚錦】〔生〕煙塵四處今未寧。豈無端叛賊生奸橫。吾主寄帥臣專閫命。薦吾授先鋒領(lǐng)將驅(qū)兵。職叨居武節(jié)。雖榮貴思任匪輕。也應(yīng)知博得個(gè)不負(fù)玄才舉。索把那妖氛此行掃凈。
〔老旦〕姐夫卻是眞喜。不知起兵何處。征甚么人。〔生〕
【前腔】前征。水國山城。搗妖民方臘。睦州蠻境?！怖系辰惴驇讜r(shí)準(zhǔn)行?！采潮嚱湔?。暫歸來報(bào)與新承命。〔老旦〕姐夫今日身榮。切莫忘我兒女?！采吃跬鼌s甘露訂盟。怎忘卻軍門遇卿。怎忘卻合新正。取酒過來。深佩領(lǐng)?，幱x捧拜謝萱庭。娘子奉此杯。更賀娘行此滿觥。我這裏深慚毛義微官廩。那些個(gè)少可酬云英逆旅情。
〔眾捧盔甲上〕袍繡簪花裁蜀錦。甲穿金鎖扣■〈犭唐〉猊。稟先鋒。元帥差小的們送袍鎧在此。請先鋒起兵?！采澄抑懒恕６喾A上元帥。說世忠卽時(shí)就行。〔眾〕領(lǐng)鈞旨。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蚕隆?
【前腔】〔老旦對旦介〕他行。為你愁增。怎拚得新婚。忽地分鸞鏡。你可相留緩住幾日。敘慰夫妻恩愛私情?！驳吃跽f這話。酒已完備。請韓官人賀喜餞行便了。
杯敬酒介〕持杯特敬。愿君今去?？v鐵騎橫行鐵嶺。佇看咱門楣杜廣登臺(tái)鼎。更羨我弱質(zhì)文君識(shí)長卿。〔生〕娘子。我欲少留。奈國事不容遲滯。如何是好?！驳彻偃恕Ｄ悴盍艘?。
【前腔】風(fēng)霆。迅疾將軍令。兵機(jī)事豈容子女相眷戀遲梗。況為臣委身須當(dāng)忘私。無勞念奴離別輕。賽多嬌取酒過來。我奉餞官人一杯。〔旦奉酒介〕愿你摧強(qiáng)用武攄忠膽。更須要出奇行正靑海京佇望功成?！采城苜\之日。卽當(dāng)馳報(bào)?！驳彻偃擞植畹懒恕＝輹槐赝倚?。露布先須達(dá)帝京。
〔老旦〕姐夫。我只是舍你不得?！渤蟆掣F軍如何舍他不得?！怖系承萦浥f話。
【前腔】〔生〕岳母休咽哽。也知咱難株守室庭。事業(yè)在茲行。看昆吾揮斬盡魑魅鯤鯨。那時(shí)節(jié)歸來喜生。那時(shí)節(jié)再圖個(gè)家慶。〔眾旗號(hào)上介〕三吳羽檄飛來急。一令將軍促去忙。稟先鋒。元帥將令急候吉時(shí)起兵?！采硵绱?。岳母娘子就此拜別。辭別去未容停。但看鎗尖直指淸溪境。叛賊須敎一掃平。
〔旦〕賽多嬌。我家不比往日。乃是官宦人家了。等閑不可開門?！渤蟆呈侨绱?。
昆玉石中藏
肉眼誰能識(shí)。
眼望旌捷旗。
耳聽好消息。
第十七出
滅丑
【水底魚兒】〔凈方臘丑方天定定光和尙末呂師囊〕十二天神。如來佛世尊。神兵到處。聞?wù)邊u消魂。
〔凈〕左右。將大隊(duì)人馬擺開陣勢。那壁廂宋兵到來。好生對敵?！脖姟愁I(lǐng)鈞旨。
【前腔】〔生領(lǐng)兵上〕方臘妖民。欺凌敢領(lǐng)軍。天兵到此。鬼魅卽潛形。
〔生〕大小三軍。那壁廂是方臘營壘。射住陣角。擂鼓挑戰(zhàn)?！脖姟愁I(lǐng)鈞旨?！矁舫蠼粦?zhàn)生鞭打方天定下呂師囊又戰(zhàn)鎗刺下定光和尙又戰(zhàn)鎗刺下凈敗下生〕眾軍校扎住營。不許擅動(dòng)。待我自去捉那賊來?！脖姟愁I(lǐng)鈞旨?！采s下〕饒他走上焰磨天。腳下騰云追趕上。
【撲燈蛾】〔方臘敗走上〕可憐百萬兵?？蓱z百萬兵。一朝盡皆喪。惟余此一身。敎我何方投向也。回頭遠(yuǎn)望。見一人步拈長鎗。分明是追咱模樣。怎支當(dāng)。將身且在草中藏。
【前腔】〔生持鎗趕上〕分明見賊徒。分明見賊徒。盤山過溪港。如何轉(zhuǎn)眼間。不見妖民形像也。心中自想。這深山無房舍園墻。料潛身林叢草莽。把長鎗。草中搜索自難藏。
〔生捉住凈介〕叫軍士綁了。解赴大營去?！脖姟愁I(lǐng)鈞旨。
正是
射人先射馬。
擒賊先擒王。
第十八出
酬功
【鳳凰閣】〔外扮王淵上〕洞蠻不軌。百萬王師過濲水。先鋒已得虎侯癡。呼吸風(fēng)雷誰敢■〈扌互〉。這回看取掃凈幫源洞溪。
錦袍燦燦轅門列。金印累累肘后懸。好將三尺淸風(fēng)劍。撐住東南半壁天。下官奉命前來剿征方臘。雖則手下雄兵猛將。似虎如彪。怎如韓世忠驍勇英雄。絕倫蓋世。已封為前步先鋒。領(lǐng)二千鐵騎前去。這回蕩平洞溪。擒斬叛賊。料一舉萬全矣。昨遣探子前去打探消息。不見回報(bào)。左右。探子到時(shí)。急令來見?！脖姟愁I(lǐng)鈞旨。〔探子上報(bào)介〕這場好廝殺也。
【北黃鍾醉花陰】殺氣砯砰撼山嶺。蔽天日旌旗蕩影。人猛烈。馬飛騰。號(hào)令風(fēng)生。直殺到淸溪境。兩只腳不留停。報(bào)報(bào)報(bào)徑奔轅門來報(bào)稟。
〔外〕探子來了也?？此穸喽端选Ｏ矚鈩?dòng)容顏。要知端的事。惟聽口中言。那探子喘氣定了。慢慢的從頭試說一遍。
【喜遷鶯】〔探子〕誰似俺先鋒英勇。恰便似降神霄黑殺天丁。朱纓亂撒在盔頂?？戳怂讙臁觥瘁胩啤碘ソ鹧泗帷？瘩Y騁。明晃晃鎗橫玉蟒。赤律律馬跨金睛。
〔外〕短甲隨身袖襖齊。金丸雉尾緊相隨。兩腳賽過追風(fēng)馬。肩上橫擔(dān)令字旗。那陣上那員將出馬。俺先鋒怎生相持。喘息定了。再說一遍。
【出隊(duì)子】〔探子〕我則見南安王刀當(dāng)頂。怎如俺韓先鋒武藝精。惡狠狠叫殺似雷鳴。冷颼颼鞭飛如電影。那南安王躱不及。一鞭打于馬下。骨吐吐鮮紅如水傾。
〔外〕號(hào)令肅秋霜。戈矛晃太陽。先鋒誰得似。眞是個(gè)中強(qiáng)。鞭打死方天定。更有何人出馬。再說一遍。
【刮地風(fēng)】〔探子〕俺先鋒挺著鎗垓心相待等。呂樞密拍馬來迎。兩陣上金鼓連天震。恰便是風(fēng)卷雷霆。這一個(gè)紫金鎗鬼怕神驚。那一個(gè)方天戟掣電飛星。踅個(gè)過。打個(gè)轉(zhuǎn)。就見輸贏。那呂樞密難架撐。俺先鋒鎗下無情。雙舉手看的心窩正。颼的來蟒穿心搠透明。
〔外〕鞭打南安王。鎗刺呂樞密。賊將雖已誅。方臘無消息。俺先鋒殺到甚么去處。叛賊的營壘軍馬。卻是怎生。仔細(xì)再說一遍。
【四門子】〔探子〕俺先鋒怒重重火向心頭迸。縱龍駒追過嶺?？车顾?。躧亂他營。十萬兵那個(gè)逃得命。恁地也強(qiáng)。眞個(gè)也能。一匹馬。一條鎗。直殺入賊巢深境。
〔外〕百萬敗殘兵。盡解犀皮甲。功業(yè)已垂成。須是擒方臘。韓先鋒旣殺過烏龜嶺。已是淸溪洞了。未知擒得方臘未曾。探子再說一遍。
【古水仙子】〔探子〕俺那先鋒呵到來到到恁賽城。來來來了個(gè)佛子英雄元覺僧。他他他鎗挑了如來。又又又簡丟了方晟。殺殺殺直殺的血成河尸積嶺。見見見沖天焰燒了宮庭。去去去那方臘嶺后逃生命。俺俺俺俺先鋒隨后勞跟定。擘腦揪活捉入大軍營。
〔外〕我這雙眼睛看定了他。眞是個(gè)萬人敵。端的是好喜也。那探子。賞你兩甁酒十斤肉。免你一個(gè)月打差。后營中歇息去?！蔡阶印持x元帥。
【尾聲】萬里蠻煙恁縱橫盛。賴將軍一躧而平。今日是好喜也。我則見晝無兵夜罷警。
【神仗兒】〔生眾綁方臘上〕班師回騎。班師回騎。賊擒兵潰。山野歡聲沸。都在凱歌聲裏?！埠稀筹w捷報(bào)。莫延遲。飛捷報(bào)。莫延遲。
〔眾〕稟先鋒。已到大營轅門外了?！采匙笥彝▓?bào)?！蚕嘁娊橥狻稠n將軍。聞知方臘被擒。平定溪洞。功高當(dāng)世。勇冠三軍?？少R可賀?！采衬⑼谐⒑楦！Ｔ獛浕⑼?。僥幸成功。不足掛齒?！餐狻炒私詫④姶蠊Α６ó?dāng)保奏。方臘捉在何處?！采骋娫谵@門外。專候軍令?！餐狻衬盟M(jìn)來?！脖娧悍脚D跪見介外〕方臘賊徒。亦本山野草民。何敢反叛。僭稱偽號(hào)。謀為不軌。將囚車封了。械送朝廷。韓將軍。下官備一杯酒。幷酒器數(shù)件。為將軍酬勞賀功。左右取酒過來。
【大和佛】平定三州殲厥魁。功勛蓋世奇。封侯拜爵。鐘鼎姓名題。這幾件金玉酒罇彛。聊且贈(zèng)特為酬勞莫辭推。〔生〕
【前腔】叛賊猖狂殘庶黎。天兵當(dāng)剿夷。朝廷福庇。元帥播雄威。小將有何為。敢叨受寶玉多般酒尊彛。
〔外〕韓將軍。長者賜少者不可辭。理當(dāng)收下?！采承⒍嗳柙獛浱岚?。又蒙辱賜金寶。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尙當(dāng)致身圖報(bào)?！餐狻耻娛總儭０瘟藸I寨。整頓旗旛。奏凱回軍。
【雙聲子】〔眾〕凱歌調(diào)。凱歌調(diào)。齊奏出昆陽利。得勝令。得勝令。齊唱著幷州喜。歸轡緩。歸轡緩。驕馬嘶。驕馬嘶。看萬民相慶。牛酒相攜。
【前腔】人情爽。人情爽。行路在春風(fēng)裏。人意樂。人意樂。歸路羨家鄉(xiāng)美。圖爵賞。圖爵賞。封妻子。封妻子。喜太平重見。脫卻戎衣。
領(lǐng)將驅(qū)兵海上來。
斬妖縛魅賊巢摧。
喜孜孜鞭敲金鐙響。
笑盈盈齊唱?jiǎng)P歌回。
第十九出
得嗣
【謁金門】〔老旦上〕光景驟。漸覺羅衣寒透。笑采黃花盈把嗅。問渠誰個(gè)瘦?！驳┥稀诚舱Q麟兒神授?？慈P旋功奏。多辦好香焚寶獸。謝天相庇佑。
〔老旦〕老景孀居無后嗣。幸今有女是門楣?！驳持莻€(gè)奇男子。不斬樓蘭誓不歸。母親萬福?！怖系澈旱纴?。且喜你招得韓姐夫。他旣身榮。今又生個(gè)兒子。卻不是雙喜。韓氏有后。你身有托矣。但韓姐夫去后。不知他勝負(fù)若何?！驳硡谈材赣H得知。昨日軍中遣來報(bào)道。屢戰(zhàn)屢捷。方臘已擒。今班師臨朝復(fù)命。不日就到家了?！怖系橙绱酥x天?？上部上?。
【風(fēng)入松】鏡中白雪已蒙頭。嘆桑楡時(shí)候。幸然有女能相守。又喜得英雄為偶。但只慮凄涼畫樓?；跀溔ヒ挿夂?。
【前腔】〔旦〕淮陰國士豈凡流。羨功成唾手。飛馳靑海擒強(qiáng)寇。羞兒女閨中廝守。當(dāng)此際兵戈未休?？凑勑σ挿夂?。
【得勝令】〔生上〕玉轡鳴騶。導(dǎo)引旛幢列碧油。凱旋奏入鳳凰樓。叨爵賞。衣紫腰金笑敝裘。
〔眾〕稟爺。車駕到本府門首了?！采M(jìn)見介〕岳母請拜。〔阮郞歸〕羅衫寵賜茜紅新。深慚受國恩?！怖系成嬯兄扉T。東床有貴人。〔生〕夫人請拜。當(dāng)逆旅。得相親。情眞感是眞?！驳诚矁航裾Q玉麒麟。終身托有君?！采持x天地。且喜生個(gè)兒子。夫人抱出來我看看?！驳迟惗鄫?。抱小公子出來見韓老爺?！渤蟊Ч由辖椤忱蠣?。公子在此?！采唇椤城蚁埠脗€(gè)兒子。夫人。我與他取個(gè)名字。叫做韓彥直罷?！驳匙由该悦Ｕ?。賽多嬌抱進(jìn)去。不可驚嚇了他?！渤蟊吕系辰惴?。恭喜大捷。不知加何官職。〔生〕蒙問。王元帥見門婿有功。賞賜許多金玉酒器在此。取過來與太太看?！怖系衬嵌际墙鹩竦?。仔細(xì)收了?！采成曜喑?。升門壻為浙江宣撫使。鄜延路總管平寇將軍之職。夫人亦有誥命。封為夫人。勑賜還家?！怖系┑橙绱丝上部少R?！驳迟惗鄫?。喚女樂出來。與老爺磕頭?！操N扮女樂上〕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罷桃花扇底風(fēng)。老爺磕頭?！采撤蛉恕＿@是那裏的?！驳硡讨喙?。相公今日位高望重。妾身討得這兩個(gè)供奉相公?！采橙绱硕嘀x。他兩個(gè)喚做甚名字?！驳硢咀鼋瘊L玉燕?！采成鹾谩?
【五供養(yǎng)】〔老旦遞酒介〕蕩氛平寇。功重朝廷。威鎭三川。承恩加紫綬。賀捷捧金甌?！采澈无o尊賜。奈蝸量不勝杯酒?！驳辰瘊L玉燕。奉你爺一杯酒?！操N旦捧酒跪介〕愿老爺千歲。〔起介〕霓裳呈妙舞。新曲按涼州。〔旦〕老爺請進(jìn)三爵。位至三公。福全遐壽。
【前腔】〔旦遞酒介〕玉壺香透?，帞蓄l斟。琥珀光浮。喜看登帥府。絕勝步瀛洲。〔生〕此杯免飮。負(fù)娘行情厚?！脖姺罹平椤程胰~持檀板。菱角擘箜篌。老爺夫人同進(jìn)此爵。紫誥加封。白頭相守。
〔小卒捧書上〕三耳麻鞋萬字巾。名稱健步似飛云。羽書急報(bào)勤王事。來到將軍帥府門。此間韓將軍府門首。門上人快通報(bào)。道外面有報(bào)緊急軍情事的在此?！脖姟撤A爺。外面有報(bào)緊急軍情軍健到此。不敢放入。候爺軍令?！采持M(jìn)來。夫人岳母請少避。〔老旦旦下卒進(jìn)見介生〕那漢子是那裏的。有何緊急軍情。〔卒〕小的是承宣張爺差來的。有書在此。〔生〕接上書來看。
【駐馬聽】〔生拆書看介〕書寄韓侯。逆賊苗劉構(gòu)叛謀。將王淵殺害。脅太后臨朝。廢高帝居休。東宮沖幼實(shí)堪憂。宦官康履皆梟首。今日朝廷呵。壘卵之秋。望提兵早至平江相候。
張俊頓首大宣撫使韓將軍鄉(xiāng)丈麾下。呀。元來如此。卻不痛殺我也。左右。取酒過來?！采昃平椤成n天蒼天。朝廷有此大故。恩相有此大變。我韓世忠誓不與此賊共立。天。若不斬此賊。有如此酒。那漢子。此系朝廷緊急軍情。作急回報(bào)你張爺去。道我不寫書。星夜起兵來也。左右。取五兩銀子賞他作盤費(fèi)?？旎厝??！脖娙°y子遞卒接銀拜介〕謝爺賞。已報(bào)韓將軍。去復(fù)張都督?！蚕吕系┑┥稀诚喙?。適來報(bào)甚事的?！采撤蛉恕＿m間我秦州張伯英寄書來。道苗傅劉正彥在朝作亂。廢高宗皇上。脅制六宮。太后臨朝。又將我恩相王淵殺害。意在謀篡。約我勤王。正欲與夫人計(jì)議。我欲夫人以入覲太后為名。二賊見我宅眷在朝。他定有書招我協(xié)助。我陽為應(yīng)諾。陰修戰(zhàn)具。我來彼決不疑。出其不意。此賊可擒矣。不知夫人意下如何?！驳诚喙?。為臣死忠。為子死孝。古今大義。今君父有難。豈可坐視。卽當(dāng)致身報(bào)國。奴知此事不宜遲滯。就當(dāng)拜別母親起程。金鶯玉燕隨我去。留賽多嬌在家伏侍母親。〔老旦悲介〕我兒。你去了。我家中靠誰。
【江兒水】嘆我無依倚只恁愁。賴伊夫婦看衰朽。誰知母子今分首。蕭條舉目無親舊。〔旦〕母親且自寬懷寧候。若要團(tuán)圓。除是蕩平賊寇。
【前腔】〔生〕不是輕離別為國憂?！怖系辰惴虼巳讜r(shí)回來?！采硳邷[君側(cè)方回首。夫人。你留心入覲皇王后。娘兒未可徒廝守?！驳诚喙?。我報(bào)主素心持久。就裏乘機(jī)。諒彼難逃吾彀。
〔生〕軍士們。你與我點(diǎn)齊隊(duì)伍。整率旗鎗。在東門外候我到卽行。〔眾〕領(lǐng)鈞旨?！采撤蛉?。我今從陸路先行。你別岳母往水路速去。
望斷山程共水程。
倚門不必淚盈盈。
此行管取淸君側(cè)。
單聽春雷響一聲。
第二十出
決計(jì)
【六么令】〔老外扮呂頤浩上〕苗劉賊黨。肆兇殘橫亂朝綱。忍看社稷遽傾亡。心耿耿。淚雙雙。一天愁鎖眉峯兩。
【前腔】〔末扮張俊上〕中心勞攘。正金兵越寇猖狂。又遭禍變起蕭墻。飛羽檄。詔勤王。腹心先去苗劉黨。
【前腔】〔小生扮張浚上〕中原板蕩。又那堪逆賊猖狂。摧陵殿陛實(shí)堪傷。鋤逆黨。正綱常。這回須是韓公往。
〔小生末〕樞相拜揖?！餐狻扯淮笕税菀尽６淮笕?。苗劉二賊。妄行殺戮。擅自廢立。謀為不軌。大逆不道。為臣子者。聞之酸鼻。奈何?！材硺邢嗍逃笕恕？⑵鸨戀\。兵微將寡。力不能支。此須樞相運(yùn)籌。侍郞大人濟(jì)以經(jīng)術(shù)。毋驚動(dòng)乘輿。庶幾克濟(jì)。為臣子者。言之至此。眞為痛心。〔作悲介小生〕承宣大人。旣為人臣。卽當(dāng)捐軀赴難。豈敢坐視偷生。浚若得斷賊臣頭。以安殿陛。雖粉骨碎身。在所不恤。樞相素有威望。大事非樞相莫能斷?！餐狻忱闲嗪胃耶?dāng)此重任。惟望二位協(xié)力相助。二賊可擒。殿陛可安。更須勤王之師。早至為妙。〔末〕下官已有書約韓宣撫去了。此人忠勇異常?？筛洞笫隆１巳舻絹?。此事必辦?！餐狻承麚嵫灾畼O當(dāng)?！残⌒Ｉ辖椤硞飨虿顏礤！；爻探裼值狡浇Ｐ〉牡巾n爺處下書。韓爺正排家宴。見書慟哭。卽以酒酬地。言誓不與此賊共戴天。又說不必寫回書。卽時(shí)起兵來也?！材扯焕洗笕?。韓公之來必矣。叫小校。轅門外望著韓爺來。卽忙通報(bào)。
【前腔】〔生領(lǐng)兵上〕書傳海上。起三軍進(jìn)發(fā)平江。兼程克日赴勤王。鋤叛逆。定家邦。酬恩報(bào)主當(dāng)茲往。
〔小校〕兵到平江大營了?！采匙笥彝▓?bào)?！残⌒?bào)介張迎見請入拜介外〕生不愿封萬戶侯。但愿一識(shí)韓荊州?！采炒净γ圃S國。磻溪功業(yè)重西周?！残∩澈涡业梅昊春Ｊ俊！采池M期重見曲江儔?！材扯山沧髑谕跽摺！采诚膛灞T虎頭。老樞相。朝廷遭此大變。雖得張伯英書來。未知顚末。望樞密見教一番?！餐狻痴堊顓?。
【刮鼔令】那苗傅呵。他為世將郞。恃勛逞橫強(qiáng)。那劉正彥呵。為平劇盜功高賞薄。又妬王淵登廟廊。殺害墮冠裳。無端廢休當(dāng)今主上。協(xié)儲(chǔ)君太后坐朝堂。〔生〕還有人同謀么。〔外〕有世修吳湛佐強(qiáng)梁。
【前腔】〔生〕聞公說頗詳。敎我怒塡胸痛斷腸。最苦是乘輿遭變。恩相無辜被殺傷。〔外〕我慮此賊恐有他虞。如之奈何。〔生〕聞取券自堤防。因知可無他虞別恙?！餐狻炒巳ス杀貏俸酢！采撑d兵討逆理之常。管敎他狐鼠盡皆亡。
【前腔】〔末〕余心自忖量。那賊臣在天子傍。欲擊鼠還須憐器。事急須知生禍殃。我前日有一心腹人。預(yù)遣到他行。甘言誘伊同謀賊黨。他安心多是不堤防。好從容籌劃克錢塘。
【前腔】〔小生〕吾知賊勢強(qiáng)。據(jù)兵符挾廟廊。此去兵微將寡。賊覘軍聲未肯降。我有鐵衣郞。分君二千添威助壯。應(yīng)知賊黨自摧戕?？磳④娫僬f家邦。
驅(qū)兵領(lǐng)將施威武。
討逆除奸救危主。
笑他燕雀正嘻嘻。
不知門外韓擒虎。
第二十一出
乞恩
〔丑凈扮苗劉上丑〕統(tǒng)制當(dāng)朝位已尊。此心不足為何因?！矁簟辰癯砻汶y保。卻悔當(dāng)初錯(cuò)用心。〔丑〕劉大人。我當(dāng)初聞?wù)f韓世忠海上陷沒。因此上放心做了這事。又著吳湛王世修那廝贊成。誰知韓世忠見在。如今領(lǐng)兵勤王。望錢塘進(jìn)發(fā)。如何是好。
【賽觀音】恨無端。思無計(jì)。事到此須知悔遲。實(shí)指望移天轉(zhuǎn)日。豈料今朝。禍迫怎支持。
〔凈〕苗大人。我有一計(jì)在此?！渤蟆澈斡?jì)
【前腔】〔凈〕省愁煩。聽詳細(xì)。我這裏可見放著他妻共兒。假安慰修書將去。他豈不聰明。他若害我。我害他妻子。幾肉籠雞有翅也難飛。
〔丑〕劉大人。你我見識(shí)兒淺。已是錯(cuò)做了。今番不可再錯(cuò)。我和你到朱仆射處請教他去。我看此人似有你我一二分意。就是韓世忠也聽他說?！矁簟橙绱丝删痛送?。左右。擺頭踏朱府裏去。正是病危胡服藥。事急亂投師。此間便是。左右通報(bào)。
【四國朝】〔外扮朱勝非上〕君父艱危日。正人臣扼腕時(shí)。
下官尙書仆射朱勝非是也。邇者皇上南渡。家國陵夷。又値苗劉二賊。妄行廢殺。下官孤力無助。不能翦除。勤王之師。又不見至。怎生是好?！脖姟撤A爺?shù)弥?。苗劉二統(tǒng)制在外求見?！餐狻逞健４速\來有甚事相吿。〔丑凈入見跪介外〕二位統(tǒng)制為何行這個(gè)禮?！渤蠓A〕恩相在上。廢主立幼殺大臣之事。原非我二人本意。都是吳湛王世修勒逼做的。今日韓將軍來要擒我二人。望恩相救拔。定有厚報(bào)?！矁簟诚鹿儆幸谎苑顓?。韓將軍夫人公子在此。下官欲寫一書去。見得我等供養(yǎng)在此。他豈不知我的意思好歹。他顧戀妻子。定無意前來。此計(jì)恩相籌度何如?！餐狻尺@事不可。你拘留他妻子。分明是挾他。倘惱了他。下官也難解。我有一言。不知二位聽否?！渤髢簟持?jǐn)聽教。
【人月圓】〔外〕他忠烈性堅(jiān)礪如金石。那顧妻子成拋棄。不如好好施恩義。具鞍馬衣裝早送歸。為君計(jì)。請睿圣還朝。庶掩前非。
【前腔】〔丑〕恩相此言正合著吾之意。要彼回軍須如是。將他妻子還他去。豈不念恩私把我摧。承君誨。將鞍馬衣裝。早送回歸。
多謝教言。就此拜別。容當(dāng)叩謝?！蚕峦庑椤晨上部上病Ｎ抑坏蓝\胸中實(shí)有經(jīng)緯。原來無計(jì)。梁夫人公子此去。韓將軍前來。二賊死無葬身之地矣。
堪笑兇徒好太癡。
送歸妻子豈相宜。
今朝送佛歸靈塔。
明日頭顱手內(nèi)提。
第二十二出
寵賜
〔老旦扮隆佑太后上〕家國摧殘禍亂頻。此行何事苦多迍。好將傳示勤王者。急早興師斬叛臣。自家隆佑太后是也。近因金兵入寇。家國凋殘。二帝蒙塵。天子南渡。所遭不幸。一至于此。豈期苗劉二賊。乘機(jī)作亂。妄行廢立。肆殺無辜?？嗪螛O也。賴得韓太尉兵來。二賊喪膽。已復(fù)天子明辟。今具鞍馬送他妻子回去。料無他虞。此不幸中之一幸耳。昨中使宣梁氏。囑付他促太尉早來。更愜吾愿。宮官。梁氏到來有宣?！脖姟愁I(lǐng)旨。
【唐多令】〔旦朝衣上〕兇逆肆奸欺。家邦受禍危。勤王消息竟遲遲。目斷碧云天際。辭殿陛。好凄其。
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更朝天?？蓱z君父多危難。專望將軍解倒懸。今日苗劉二賊具鞍馬送我回歸。又蒙太后宣召。須索面見太后走遭。我想此時(shí)是何時(shí)也。
【桂枝香】人情洶潰。朝綱傾敝。怎能勾天潢內(nèi)激起頹波。大道中翦除荊棘。敎人可悲。敎人可悲。漬衣血淚。塡胸寃氣。丈夫呵。豈宜遲。早向堯天外。擎回舜日西。
行來已到午門外了。不免徑入。
【前腔】銀河欲曙。金門初啟。轉(zhuǎn)過了太液池頭。卻早是未央宮裏。忙修容整衣。修容整衣。向螭頭拜跪。中宮千歲?！蔡蟆迟n卿平身上殿。〔旦〕啟黃扉。何幸膺天寵。深慚弱婢兒。
臣妾韓世忠妻梁氏誠惶頓首。今苗傅劉正彥遣人送臣妾?dú)w。又蒙召旨。謹(jǐn)候命下?！蔡蟆撤蛉?。你夫婦忠義。朕心頗知。但此行早促將軍勤王。速淸殿陛。家國大幸。宮官取金盒茶葉來。〔宮官領(lǐng)旨下復(fù)上介〕制得內(nèi)宮金鳳盒。采來谷雨小龍團(tuán)。奏娘娘。金盒茶葉在此。〔太后〕夫人。此物賜卿路途消渴?！驳吵兼^蒙恩賚。不勝榮幸。愿陛下千歲。〔太后〕夫人聽我道來。
【醉扶歸】想韓公英勇誰能比。我皇家傾■〈土巳〉更憑誰。愿傳言太尉莫延遲。早興師討逆淸巖陛。我朝朝淚眼望旌旗。你回歸是必還留意。
【前腔】〔旦〕念孤忠自許酬天日。這王家憂戚更關(guān)誰。我茲行豈是避艱危。促兒夫早辦勤王計(jì)。那兇徒已自怯無為。愿宸衷不必常愁泣。
臣妾就此拜辭陛下。旬日之間。管教賊徒授首。毋勞圣慮。臣妾言之至此。不勝悲愴?！蔡蟆城浞驄D忠良。古今無比。雖爵賞薦加。未得為報(bào)。但卿此去。我孤身無倚。受制賊徒。如何是好?！沧鞅椤?
【長拍】涉歷危時(shí)。涉歷危時(shí)。遭逢亂世。又怎禁覆番天地。蕭墻禍起。會(huì)銅駝已雜荊籬。故國已成非。又怎禁惡狠狠賊臣攘臂?？鄽⑾剃柋饋y。那見王師拓地飛。不由人心膽每驚疑。韓將軍。又未知你肯憐我宗社陵夷。
【短拍】〔旦〕睿圣還朝。睿圣還朝。奸驕屛氣。這中興機(jī)會(huì)須知。陛下莫憂疑。管取洗天兵到。一掃凈蕩煙浮翳。從此奠安宗社。欣指日拜賀丹墀。
【∈余∈文∈】〔后下旦出丑凈具鞍馬迎上介〕鞍馬衣裝俱準(zhǔn)備。今朝特送遠(yuǎn)行人?！渤髢粢姷┕蚪椤趁?
傅劉正彥謹(jǐn)候夫人臺(tái)駕。送鞍馬人夫在此。望夫人于將軍前美言寬宥我二人。當(dāng)結(jié)草銜環(huán)。〔旦〕二位請起。我見將軍。自有道理。
靑驄皂蓋紫霓旌。
特送夫人事遠(yuǎn)行。
為人莫作虧心事。
何必遑遑自吃驚。
第二十三出
道逢
〔生上〕旭日轅門鼓角鳴。勤王兵馬出江城。只存一點(diǎn)丹心在。虎穴龍?zhí)兜舯坌?。下官赴闕勤王。大小三軍。與我整率前去。至秀州來報(bào)。〔眾〕領(lǐng)鈞旨?！采?
【北新水令】統(tǒng)三軍星火赴勤王。貫長虹寸心偏壯。賊臣謀叛逆。君相被摧傷恨塞愁腸。恨塞愁腸。對東風(fēng)倍凄愴。
【南步步嬌】〔小生扮公子同旦騎馬上〕陌上春歸風(fēng)光爽。日暖游絲揚(yáng)。風(fēng)輕柳絮狂。驛路山程。馬足車塵瀼?；厥缀帽瘋??？淳胖貙m闕煙霾障。
〔旦〕左右。打了中火。急忙趲行?！脖姟愁I(lǐng)鈞旨。〔下〕
【北折桂令】〔生上〕走雙旌飛卷龍光。疊鼓鳴笳。掣劍橫鎗。憑著俺數(shù)組豼貅。胸藏龍虎。血染豺狼。只俺這運(yùn)神機(jī)奇行正往。那怕他恣橫行馬壯人強(qiáng)。離卻平江。進(jìn)取錢塘。好振軍威。再整朝綱?！蚕隆?
【南江兒水】〔旦上〕緩縱靑驄騎。迢迢去路長。山花零落增惆悵。望前途不見勤王將。恨家鄉(xiāng)久別萱堂養(yǎng)。無耐兩般勞攘。〔眾〕稟上夫人。傳說韓爺軍馬已離平江了。急綰絲韁。料此會(huì)在秀州江上?！蚕隆?
【北雁兒落帶過得勝令】〔生〕我只待要破長風(fēng)駕海航。只待要開大道鋤荊莽。只待要撥云煙顯太陽。只待要正綱紀(jì)誅妖妄。呀。只俺這忠憤塞穹蒼。血淚灑空江。愁逐征云慘。心隨去路長。鷹揚(yáng)。殺氣有三千丈。強(qiáng)梁。管敎他今朝劍下亡。
〔眾〕稟爺。到秀州地方了?！采硞髁畎矤I。大小三軍。不許擅離隊(duì)伍。仔細(xì)關(guān)防。有事卽忙通報(bào)?！脖姟愁I(lǐng)鈞旨?！驳┥稀匙笥?。你看前面是那裏軍兵來了。
【南僥僥令】漫天塵土暗。動(dòng)地鼓鼙揚(yáng)。想是勤王兵和將。須是向轅門尋問訪。
〔眾〕領(lǐng)鈞旨?！残∽渥鰡柣貓?bào)相見介〕
【北收江南】〔生〕呀。你緣何只恁不忠呵。遂私自出錢塘。又不知怎生了太后共吾皇。更兼賊子那行藏。卻有何計(jì)量。憑甚人主張。須敎從頭逐件說其詳。
〔旦〕二賊聞相公兵來。甚是慌懼。已請皇上復(fù)辟。備鞍馬送我。太后叮嚀。教我促將軍速淸巖陛。
【南園林好】朱仆射存心頗良。苗劉賊謀為不臧。遣苗翊臨平相抗。你趨行在?？傻谭?。趨行在?？傻谭馈?br />
〔生〕夫人言之有理。我今稱病不行。治造攻城之具。然后起兵。那苗翊等乳臭小兒。乃敢敵我。
【北沽美酒帶太平令】他奸狡心太不良。俺忠烈性豈尋常。本是萬火堅(jiān)金百煉鋼。那記得私情可償。祇知有君親恩罔極難忘。若說他亂家國肆行無狀。惱得我發(fā)沖冠氣滿胸堂。拿住時(shí)須難輕放。試?yán)ノ釀m為泥醬?！驳诚喙Ｄ琴\兵強(qiáng)將勇。不可輕敵?！采澄液?。你說他兵強(qiáng)將強(qiáng)。任他似虎狼。只說他望旌旗魂飛魄喪。
【意不盡尾】城狐社鼠羣為黨。一鼓擒之凈廟廊。辦取丹心答我皇。
〔生〕夫人。著五百軍校。送你子母回。我卽起兵前去。
中興功業(yè)豈難收。
為報(bào)君王莫重憂。
此去好提三尺劍。
管敎斬取賊臣頭。
第二十四出
鋤逆
【水底魚兒】〔凈丑領(lǐng)弓弩手上〕勁弩強(qiáng)弓。呼為神臂翁。馬陵夾道。憑此射英雄。
〔丑〕軍士們。前面兵船使來。想是韓世忠來了。此人不可輕敵。將神臂弓弩一字兒擺開。控弦而待。不容登岸?！沧洹逞?。這弓只好彈綿花。那韓將軍不是戲的。不如投降。也免得費(fèi)手?！渤蟆尺@廝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拿去砍了?！残∽浠沤槌蟆硠⒋笕饲茵埶?。此時(shí)用人之際。若斬了他。只剩下你我二人。不好看。那壁廂來了?？鞂⒐髷[開。
【前腔】〔生領(lǐng)兵上〕白刃靑鋒。光芒走電虹。陰山遼水。曾此斬雄雄。
大小三軍。岸上賊兵。準(zhǔn)備殺上岸去?！沧洹撤A爺。那岸上賊兵。準(zhǔn)備弓弩?？叵叶?。豈可輕進(jìn)?！采澈f。此時(shí)不進(jìn)。賊笑我怯。賊勢一張。卒難以破。今日我韓世忠當(dāng)以死報(bào)國。大小三軍。如有面不帶數(shù)矢者斬?！脖姟愁I(lǐng)鈞旨?！采鷼⑸习秲舫蠡排鼙娮阶〗椤衬悄尜\。你官居統(tǒng)制。身近臺(tái)階。朝廷有何負(fù)你。妄自廢立。殺害大臣。是何道理。軍士們。與我解進(jìn)城去。待我奏過皇上。將二賊赴恩相墓所萬剮祭奠。〔眾〕領(lǐng)鈞旨?！采仃嚒?
【刬鍬兒】司徒已獲臨洮董。捷書先報(bào)未央宮。歡聲沸泉涌。燕驕驟風(fēng)?！埠稀掣呋蔬\(yùn)隆。中興可頌。君側(cè)澄淸。太平再逢。
【前腔】蒼天佑翊吾皇宋。臨淮得定史安功。凌煙受恩寵。河山誓封。〔合前生〕
那解元傳令將四門嚴(yán)守。你領(lǐng)刀斧手。將吳湛王世修幷二賊家眷。不分老幼。綁赴市曹處斬。此系叛逆大故。各宜小心。毋得疎虞。有犯軍令?！脖姟车昧睢?
圍住前街幷后巷。
滿門良賤休輕放。
饒他走上焰摩天。
隨后駕云追趕上。
第二十五出
歸省
〔丑提藥罐上〕若問吾家事。年來生計(jì)疎。賠錢招漢子。折本費(fèi)工夫。自家為何道這句言語。我姐姐乃是出色的粉頭。偶遇見韓姐夫。就看上了。定要嫁他。不上一年。做了個(gè)官。只道是好。不料苗劉作亂。把我姐姐拘禁在彼。我那媽媽想他女兒。晝夜啼哭。染病不起。想他做鴇子時(shí)。我受了他千萬打罵。恨不能了。只是他今日有病。不看管他。又心上不安。只得扶他出來。勸他進(jìn)些飮食湯藥。也是陰隲。媽媽有請。
【夜行船】〔老旦扶病上〕萬想千思兒不到。肝腸摧裂。夢魂顚倒?！渤蟆晨戳怂俱残魏?。憂愁像貌。天那。眞個(gè)是昏朝難保。
〔老旦〕賽多嬌我兒。生受你了?！渤蟆硧寢屇f那生受的話。只愿姐姐早回。你病早愈。我今煨好了這藥。煑些粥湯你吃?！怖系嘲ヒ病Ｎ夷驱煶缘孟?。你看外面是甚么響?！渤罂唇椤硧寢?。沒有甚么響。落細(xì)雨兒了。
【金索掛梧桐】〔老旦〕閑庭細(xì)雨聲。永夜孤燈影。最慘離情。況復(fù)多愁病。賊臣逞橫強(qiáng)。禍朝廷。拘禁吾兒忒不情。須知老景娘依女。我兒。嗄。未審我今朝死共生。拋雙淚。眞個(gè)是心勞意攘夢魂驚。〔合〕盼殺人兩眼睜睜。料難保余生命。
〔丑送粥介老旦〕我吃不下。
【前腔】〔丑〕媽媽。你聊將粥食增。還把愁煩省。年老身衰。禁不得些兒病。諸凡那慣經(jīng)。況單丁。萬一摧殘事怎撐。那姐姐被禁呵。天憐佛保應(yīng)無恙。韓姐夫此去。那鬼魅妖氛自隱形。媽媽。你當(dāng)揸掙。俺姐姐終須有日到家庭。
〔合前〕媽媽。扶你睡去。明早買狗肉你吃?！怖系逞?。狗肉可是我吃的?！渤蟆衬悴怀怨啡?。我小娘家許多狗肉帳是那裏的?！怖系承莺f。兒別終難見。更深且去眠?！蔡撓隆?
【駐馬聽】〔小生同旦騎馬上〕冉冉云旌。沙軟堤平馬背輕。想著前離秀水。昨過吳江。今又毗陵。不愁風(fēng)餐水宿未曾經(jīng)。只愁天番地覆何時(shí)定。前面是北固江城。不須前去。已歸鄉(xiāng)井。
〔眾叩門介丑上〕侯門深似海。不與外人敲。是誰。呀。姐姐回家了。太太為你想出病來。幾乎。太太有請。
【前腔】〔老旦上〕靈鵲喧聲。簾外傳呼不暫停。想是好音來報(bào)。逆賊成擒。元來我女歸寧?！部藿椤澄覂耗憬癯舨坏郊彝?。明朝不見娘形影。聞你被禁強(qiáng)臣。怎生脫得。歸來鄉(xiāng)井。
【前腔】〔旦〕比至神京。主廢臣危國不寧。那奸臣聞得。太尉兵來。向仆射求生。朱仆射教他請?；蕪?fù)辟御承明。送奴歸省多車乘。奴家西歸。丈夫東去。至秀水相迎。料他平定。卽歸鄉(xiāng)井。
【前腔】〔小生〕離卻家庭。母子相依最慘情。受此江風(fēng)吹雨。野徑迷煙。古驛長更。常思阿太影伶仃。此時(shí)相見眞僥幸?！怖系城蚁补侨鈭F(tuán)圓。只是你父親不得回來。放心不下?！残∩橙粽f家尊。料他掃淸巖陛。定歸鄉(xiāng)井。
〔老旦〕我兒途路辛苦。賽多嬌看酒。與你姐姐拂塵。
【梧桐花】〔老旦舉酒介〕我年當(dāng)桑楡景。只道白首相依母子命。誰期紫云得配英豪倩。只你這三月音書杳難憑。敎我萬種愁懷亂不定。〔合〕今聚首。須歡慶。
【前腔】〔旦回酒介〕捧瑤觴心還省。當(dāng)膝下承歡盡孝敬。豈可天涯遠(yuǎn)別孤親影。只為國家多艱未安寧。母子相違怎得并?！埠锨啊?
骨肉團(tuán)圓喜自親。
銀屛金屋列重裀。
滿門今日叨天祿。
難道蕭郞是路人。
第二十六出
策勛
〔扮殿頭官上〕新衫一樣殿頭黃。銀帶排方獺尾長。禁鼓五更交早直。好催承應(yīng)侍君王。下官殿頭官是也。今者苗劉平定。主上燕賞功臣。不免催各司祗候。承應(yīng)人員那裏?！脖娚稀吵袘?yīng)人磕頭?！补佟衬惚娙寺犞?。今日中興筵宴。非比等閑。各宜用心承應(yīng)。那儀鸞衛(wèi)司擺設(shè)何如?！残Ｎ尽忱系牱A?！参鹘隆雏u簿駕頭先設(shè)。五門五岳儀锽。衙刀班劍與旗常。白鷺繡鸞馴象。玉兔龍旗雉扇。負(fù)圖金節(jié)輝煌。鳴鞭響處見君王。端拱九重天上?！补佟呈呛谬R整。那廚子何如?！矎N子〕老爹聽稟?！参鹘隆硰N子世間都有。似咱天下無雙。擘麟炙鹿與蒸羊。炮鳳烹龍異樣。徹卓鋪牲小割。五虀七醢非常。駝峯虬脯膾絲湯。縱有易牙不讓。〔官〕不信你這等手段。〔廚子〕老爹要見小人手段。有兩個(gè)卓盒呈樣?！补佟呈呛檬侄?。那監(jiān)酒。你酒何如?！脖O(jiān)酒〕老爹聽稟?！参鹘隆嘲子窀资㈢辍Ｗ咸凑サ苇倽{。蘭陵美酒郁金香。西域蒲萄佳釀。見說新豐味好。麻姑仙醞非常。玉膏桂髓世無雙。端的是杜康不讓。〔官〕我不信。那有這等好酒。〔監(jiān)酒〕老爹若是不信。小的有兩甁薄魯奉上?！补佟骋彩橇糁覈L。便知好歹。那教坊司本事如何?！渤蟆忱系牱A?！参鹘隆呈糨p敲畫鼓。六么慢奏笙簧。翠盤舞罷紫霓裳。小玉伊川齊唱。院本內(nèi)家妝束。淸平翰苑新腔。梨園雜劇擅當(dāng)場。便是李龜年不讓?！补佟秤羞@許多本事?！渤蟆忱蠣敗Ｋ麅蓚€(gè)酒肴俱好。小的有個(gè)女兒奉唱。若是奶奶吃酸。老爹準(zhǔn)備著一頓大棒?！补佟承莺f。各宜用心。那壁廂黃門大人來了?！昌R下黃門上〕三殿飛云禁鑰開。風(fēng)從天上送香來叛臣平定中興日。齊獻(xiàn)君王萬壽杯。下官黃門官是也。今者主上設(shè)宴。賞賚功臣。正是天上堯尊傾北斗。樓前舜樂動(dòng)南熏。道猶未了。多官早到。
【金瓏璁】〔生〕天街人簇?fù)?。絳紗影裏靑驄?！餐狻抽L樂曉聽鳴鐘?！残∩撑殉冀褚岩?。太平何幸重逢?！材┥稀吵睒O。賀重瞳。
〔生〕列位大人。明良相遇。千載奇逢。燕會(huì)中興。一代盛典?？少R可賀。〔眾〕太平再逢。中興重見。皆大人之賜也。〔生〕此乃主上洪福。列位大人威力。下官何能?！脖姟尺^謙了。此是午門外。請進(jìn)朝見。〔黃門〕班齊。〔外〕
【神仗兒】〔眾拜〕中興盛會(huì)。中興盛會(huì)。微臣遭遇。謹(jǐn)鞠躬拜跪。惟愿吾皇萬歲歌帝德。頌巍巍。歌帝德。頌巍巍。
【前腔】〔眾捧詔書上〕鸞旗前衛(wèi)。鸞旗前衛(wèi)。笙歌聲沸。見祥云飛墜。鳳詔捧來天際。封爵土。蔭妻兒。封爵土。蔭妻兒。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墼t曰。邇者腥膻鼓毒。中原震蕩。遷都避敵。南渡錢塘。不意仍遭內(nèi)變。禍起蕭墻。二兇橫逆。誰其救匡。萊爾僉書樞密使呂頤浩等。盡忠國家。協(xié)力勤王。除呂頤浩為尙書右仆射。張浚為川陜諸路宣撫使。張俊為御前右軍都統(tǒng)制。韓世忠首奮忠勇。擒獲兇逆。朕之復(fù)辟。惟卿之功。除檢校少保武勝昭慶節(jié)度使。領(lǐng)兵鎭駐江拒金兵。便宜行事。伊妻梁氏。智略之優(yōu)。無愧前史。封為梁國夫人。給內(nèi)中俸以報(bào)。其子韓彥直。學(xué)行俱優(yōu)。除為秘書省少監(jiān)。仍賜韓世忠金忠勇二字。以光旗幟。以下將士論功升賞。設(shè)宴文德殿賞賀中興。仍準(zhǔn)韓世忠所奏。王淵系是有功大臣。死于無辜。勑賜諭葬。錄其子為殿前統(tǒng)制。于戲。臣子安邦除逆。固其自盡自效之忠。朝廷賜爵加封。乃其報(bào)德報(bào)功之典。惟爾恪守乃職。永綏天命。朕其嘉焉。欽哉勿替。謝恩。
【山花子】〔眾呼萬歲拜介〕酬功深荷君恩重。河山漢擔(dān)周封。仰堯天舜日大同。草茅何幸重逢?！埠稀匙显浦刑扉T九重。扇開雉尾瞻圣容。丹墀虎拜臣禮恭。頓首山呼。愿祝華嵩。
〔黃門〕各官就席。報(bào)事官各進(jìn)酒饌。
【前腔】〔眾飮宴介〕大烹遠(yuǎn)自天庖貢。奇珍炮鳳烹龍。五云漿光浮玉鍾。宮袍醉污腥紅。〔合〕喜朝廷淸平再逢。臣工相慶熙皥中。大酺天下恩澤宏。海宴河淸。物阜年豐。
〔黃門〕奏樂。
【前腔】〔奏樂畢介〕金雞竿下。冉冉龍蛇動(dòng)。蕭韶一派飄。空羽干回兩階舞風(fēng)。重看大定功崇。
〔合前黃門〕圣上到來。各官相慶三巨觥。
【前腔】奸驕已滅。深幸皇圖鞏。全叨太尉精忠。紀(jì)勛功名垂鼎鐘。恩須玉券彤弓?！颤S門〕謝恩。〔眾拜〕紫云中天門九重。扇開雉尾瞻圣容。丹墀虎拜臣禮恭。頓首山呼。愿祝華嵩。
〔黃門〕筵宴已畢。圣駕回宮。各官當(dāng)散。
【紅繡鞋】〔眾出朝騎馬行介〕旌旗荏冉飛空。飛空。驊騮蹀躞嘶風(fēng)。嘶風(fēng)。榮紫誥。醉黃封。希帝寵。重軍功。欣國泰。際時(shí)雍。
【前腔】御街人散匆匆。匆匆。歸途月色朦朦。朦朦?；ㄓ皝y。酒香濃。歌舞隊(duì)。綺羅叢。叨宴賞。喜登庸。
【十二時(shí)尾】吾王翊運(yùn)隆皇宋。當(dāng)此際中興可頌。還冀中原恢復(fù)功。
大庭宴罷百官欣。
馬上歸來酒半醺。
寵渥優(yōu)沾何以報(bào)。
須知一飯不忘君。
第二十七出
虜驕
【點(diǎn)絳唇】〔凈扮金兀朮上〕孫武神謀。項(xiàng)籍威武。誰為伍。笑俺單于。曾占中原否。
王基霸業(yè)今朝定。舉鼎拔山蓋世強(qiáng)?？窗衬_尖踏踏處。猶如猛虎啖羣羊。自家大金兀朮四太子是也。勇壓中華。氣呑諸夏。鎗尖指處。萬將消魂。馬足臨時(shí)。一城納款?；諝J二帝。被咱虜入五國城中。南渡高宗。是俺驅(qū)逐臨安府內(nèi)。試看江北地界。是處在俺版圖。今日江南此去。管教歸于一統(tǒng)。把都兒們那裏?！脖姵鹱纸?jīng)上凈〕把都兒們。俺兵入中國。如踐無人之境。你看今日已到江南。眞個(gè)是中華佛國。錦繡江山。好灑落。好灑落。天下大勢已定。豈可錦衣夜行。與我整率旗旛。歸去報(bào)俺單于得知。是好快活也。
【淸江引】神兵到來誰敢阻。飮馬長江滸。吹噓定魯齊。談笑平吳楚?？唇辖苯晕嵬?。
〔眾〕稟元帥。聞知韓元帥兵拒江岸。邀截歸路?！矁粜椤澈呛恰：雾氂浤睢０匙云鸨詠?。誰敢與我為敵。韓世忠吾何怯哉。把都兒們擂鼓。與俺殺向前去。
【前腔】冬冬陣前喧戰(zhàn)鼓。殺氣騰江滸。秋高馬似龍。弓勁人如虎。諒那個(gè)敗殘的宋家兵何足數(shù)。
〔凈〕傳令安營。此間有金山龍王廟。形勢極峻。可以覘宋兵虛實(shí)。明日親自帶領(lǐng)輕騎。到彼登覽。便知端的。
倒海摧山勢若崩。
長帆大櫓下江東。
雌雄勝負(fù)何須慮。
盡在登臨一覽中。
第二十八出
家慶
【出隊(duì)子】〔生領(lǐng)軍上〕西風(fēng)歸路。西風(fēng)歸路。黃葉丹楓入畫圖。金戈繡襖馬前呼。野外人家驚未覩。〔眾〕稟爺。到京口地方了?！采冲氤呓恰Ｔ缰凉蕪]?！蔡撓隆?
【喜遷鶯】〔老旦上〕秋生庭戶。聽砧擊寒霜。蛩吟淸露?！驳┥稀澄縿e音書。勤王消息。那更曉夜縈慮。孤枕愁窺涼月。遠(yuǎn)夢驚回?cái)嗥??！补由稀硨７A復(fù)。見門人來報(bào)。已進(jìn)征車。〔旦〕快遣人去接?！补印愁I(lǐng)慈命?！采弦娊椤冲氤呓恰Ｒ咽枪蕪]。
〔生進(jìn)見介〕岳母拜揖?！怖系辰惴?。風(fēng)霜辛苦。王事賢勞?！采潮镜取７蛉税菀??！驳诚喙f福。相公。朝廷事體如何?！采趁鐒⒍\。已被下官擒獲。幷逆黨俱斬市曹訖。朝廷肅淸。家邦無恙。主上設(shè)中興筵宴。賞賚功臣。下官蒙升檢校少保領(lǐng)兩鎭節(jié)度使。夫人封梁國夫人。給內(nèi)中俸優(yōu)賞誥命在此。韓彥直授秘書省少監(jiān)。賽多嬌擺香案。請奶奶大老爹拜闕。〔旦公子拜闕介〕〔賀圣朝〕〔旦〕君恩似海深難報(bào)。每叨承金花紫誥。〔公子〕愿吾皇萬歲?；蕡D鞏固。萬邦熙皥?！驳衬赣H請拜。恩同天地。情猶烏鳥。敢不承顏行孝?！补印忱洗蟾赣H母親請拜。愿淸時(shí)安享白頭?？到‘嬏脷g笑?！采承贌o以為報(bào)。謹(jǐn)奉黃封一杯為岳母壽。賽多嬌看酒。金鶯玉燕奏樂。
【畫眉序】〔生遞酒介〕佳氣溢天衢。藻繡輪連障朱屋?？唇鸶足曡怠Ｒ魅A燭?，帞袃?nèi)滿捧黃封。紈扇底高歌靑玉?！埠稀辰癯檠缗偶覒c。何幸共沾天祿。
【前腔】〔旦遞酒介〕深慚荷恩睦。九鳳花冠鏤金束。喜頒來天上。鳳誥犀軸。霞帔羨煥爛拖朱。環(huán)佩聽鏗鏘鳴玉?！埠锨啊?
【前腔】〔老旦回酒介〕西山日將沒。嘆我南來寡親族。喜家門今日。有女賢淑。你識(shí)得紫塞長城。我種德藍(lán)田雙玉?！埠锨啊?
【前腔】〔公子奉酒介〕仙娥降西幄。樂奏賓云右仙曲?？磋现γ钗?。芙蓉裀褥。喜高堂椿茂萱長。羨滿門佩金橫玉。〔合前〕
【滴溜子】〔生〕謾說道。謾說道叛臣就戮。多應(yīng)是。多應(yīng)是朝廷有福。幸今謬膺崇祿。閫外寄兵權(quán)。推輪捧轂。受國殊恩。敢忘舉足。
【鮑老催】〔旦〕相公。國危主辱。中原板蕩當(dāng)克復(fù)。虜酋侵?jǐn)_當(dāng)驅(qū)逐。忠和孝。節(jié)與義。須相勖。奇珍異味天庖餗。一飯須知恩可報(bào)。君恩似海深難掬。
【滴滴金】〔眾〕金爐寶獸香馥郁。錦瑟瑤箏聲斷續(xù)。纖腰翠袖風(fēng)翻逐。晝?nèi)绱?。人似玉。情愛篤。愿敎百歲歡娛足。歡娛足。畫堂不夜。光生銀燭。
【雙聲子】凌霜菊。凌霜菊。喜開遍闌干曲。蟾蜍魄。蟾蜍魄。喜高掛銀河曲。羅浮綠。羅浮綠。傾千斛。傾千斛。羨侯門富貴。來夸金谷。
【尾聲】中興莫作尋常目。麟閣勛功誰可續(xù)?？慈∈来鳂s券垂玉
〔卒〕稟老爹。金兵沿江扎營?！采硞髁畈钊诉^金山龍游寺治酒。約明心長老。我來與他話舊。毋得遲誤?！沧洹愁I(lǐng)鈞旨。
家慶宏開玳瑁筵。
玉山醉倒月明前。
從來母貴由兒貴。
須信妻賢夫亦賢。
第二十九出
計(jì)定
〔末頭目上〕丹陽固北是吳關(guān)。畫出樓臺(tái)云水間。千巖烽火連滄海。兩岸旌旗繞碧山。自家韓元帥麾下頭目是也。我元帥差我過金山寺治酒。約明心長老話舊。迤邐行來。卻早到這江頭也。那聽事船渡我過去。〔丑船家唱山歌上〕萬里長江不斷流。得停舟處且停舟。 <牌>我在黃蘆灘畔。白蘋岸頭。得魚沽酒。妻歌子謳。怎肯去浪花堆裏悲船漏。
〔歌〕世人弗識(shí)風(fēng)波險(xiǎn)。只到風(fēng)波險(xiǎn)處休。呀。長官那裏去?！材扯晌疫^金山去?！渤蟆橙绱苏埳洗瑏??！材成系眠@船來。是好江面。地分吳楚。形勝東南。七澤西流。萬川東注。無端煙水茫茫去。不盡長江滾滾來。月碾素秋來海底。天光上下。凈涵萬頃玻璃。風(fēng)擁雪浪卷長空。水勢洴淜。怒倒千尋銀璧。驪珠吐焰。鮫人出沒浪花間。黃狗駕肩。霹靂鞭追江水裏。正是呑吐九區(qū)波濤闊。出納三江地界寬。過得這天塹長江。卻早到金山寶地?！材┥习丁衬锹犑麓辉谏较碌??！渤蟆忱頃?huì)得?！蚕履衬憧春米鹕?。脈來京峴一峯突。寺建梁陳千載開。江風(fēng)四面撼波濤。屹立中流砥柱。神蟒一朝皈法旨。創(chuàng)為不二道場。百仞立金鰲。地勢平呑三楚遠(yuǎn)。千尋浮碧玉。山光高壓大江雄。浮金堂。雄跨堂。碧映丹輝。嵯嵯峨峨。云捧樓臺(tái)出天上?；情w。無邊閣。涵虛閣。金鋪玉砌。重重疊疊。山藏殿宇出波心。妙高臺(tái)上望諸峯。點(diǎn)點(diǎn)靑螺天際小。得月亭前觀大海。茫茫碧漢水邊浮。僧歸夜船月。咿咿啞啞。櫓聲搖曳坐來聞。龍出曉堂云。氤氤氳氳。嵐氣霏微沾袖濕。天垂四面靑。攜得紫簫吹月上。榻借東軒勝。呼將白鶴渡江來。眞個(gè)是天多剩得月。果然是地少不生塵。數(shù)點(diǎn)漁燈。看不盡暮煙晚景。半江帆影。望斷水闊天空。正是繁華今古饒中土。形勝東南有此山。此間已是方丈。待我叫一聲。有人在此么。
【金字經(jīng)】〔丑僧上〕我表子小名兒叫做一錠金?？∏物L(fēng)流沒處尋。偏稱我的心。叫一聲南無普陀崖大慈悲救苦難觀世音。
〔末〕長老。出家人有表子。〔丑〕長官。我見你來。故意取笑。長官何來?！材澄沂琼n元帥差來的。在此治酒。請你師父話舊?！渤蟆吃獊砣绱恕４艺垘煾赋鰜?。師父有請。
【西地錦】〔外僧上〕誰謂菩提有樹。須知明鏡無臺(tái)。瓶中止水天心月。應(yīng)未惹塵埃。
自家金山寺住持明心是也。徒弟請我。不知甚事?！渤蟆硯煾浮ｍn元帥差此位長官來請你?！材抽L老拜揖。〔外〕長官有禮?！材吃獛洸钋残∪藖泶酥尉啤Ｉ夙晠u來與長老翫月敘舊?！餐狻抽L官請坐獻(xiàn)茶。徒弟?？烊ゴ驋叻ㄌ谩Ｊ帐褒S供。去山門外迎接韓元帥到來?！渤蟆忱頃?huì)得。〔生上〕
【秋蕊香】秋到潤州江上。紅蓼黃蘆白浪。小船載酒恣幽賞。誰識(shí)此行情況。
下官來此閑行。豈是我當(dāng)國家多故之時(shí)。為此游樂之事。欲假此看此間形勢。以為破虜之計(jì)耳。呀。早到金山了?！脖姟痴垹斏习?。〔與僧相見介生〕長老。久不相見。每勞塵想。〔僧〕元帥今日降臨。山僧多幸?！采辰袢仗焐缑?。定有好月。特來與長老坐月話舊?！采扯嘀x。請?jiān)獛浻瓮嫫瑫r(shí)。就到方丈請坐獻(xiàn)茶。
【惜奴嬌】皛皛長江。發(fā)岷山萬里。赴海歸洋。三吳地。突起鷲峯江上。眞賞。碧玉浮波。蒼鶻摶風(fēng)。金鰲呑浪。凝望。我則見倚天開樓閣。棟飛檐敞。
〔生〕這廟宇是何神圣?！采炒耸驱埻鯊R郭璞墩。有淺水沙洲徑達(dá)東岸。〔生佇望〕過此往那裏去?！采炒颂庍^去是小房。請獻(xiàn)茶。
【前腔】〔僧〕崖房。石跨危梁。向江開竹徑。小構(gòu)僧房。蒲團(tuán)上。且請暫閑塵鞅。道人看茶。取火來燒香?！矁?nèi)應(yīng)〕來了?！采趁稍L。滿爇沈煙。旋煑先春。聊為供養(yǎng)?！采程焐珴u晚。且登覽一回。卻不是好?！采橙绱苏埩?。披蟒。纔轉(zhuǎn)上妙高臺(tái)。正與海門相向。
〔生〕呀。不覺月早上了。
【鬬寶蟾】蒼茫。海月流光。漾長波跳躍萬條銀蟒。吸靑冥風(fēng)露。袂涼襟爽。追想。賦詩橫丈槊。擊楫誓長江。事堪傷。那異代豪華。都付水流長往。
【前腔】〔僧〕銀潢。遠(yuǎn)接江光。拭靑銅凈洗一天秋爽。聽漁歌忽斷。晚風(fēng)蘆港。還想。鯨飛邀月醉。猿嘯引杯長。進(jìn)霞觴。莫負(fù)此良宵。須放好懷歡賞?！采?
【錦衣香】泛月江。僧歸舫。濺佛裳。鯨噴浪。張佑孫魴。令人遐想。中泠冷濺齒牙香。消吾渴吻。滌我枯腸。待臥吹簫管上揚(yáng)州。許誰豪放。呑海亭虛敞。江光四望。欲駕天風(fēng)。恣游蓬閬?！采?
【漿水令】頭陀洞蟒蛇皈向。郭璞墩蛟龍隱藏。燃犀昔日事荒唐。風(fēng)流江左。曾羨周郞。霸王業(yè)俱蒿莽?？談阼F索沈千丈。金樽罄。金樽罄。好酬佳況。銀蟾墜。銀蟾墜。須整歸航。
【意不盡】明朝又逐紅塵嚷。準(zhǔn)備沖風(fēng)破浪。帆櫓旌旗蔽滿江。
終日驅(qū)馳塵壤間。
欲尋幽勝且登山。
因過江上逢僧話。
偷得浮生半日閑。
〔吊場生〕左右。喚蘇德解元來?！脖姟愁I(lǐng)鈞旨。蘇解二位將軍有請?！残∩┥稀绸R跨征鞍將掛袍。柳梢門外月兒高。男兒未掛封侯印。腰下常懸?guī)а?。蘇德解元聽令?！采程K德。此間形勢。無如金山龍王廟最峻。虜必登此覘我軍虛實(shí)。你可領(lǐng)六百驍勇軍去。三百人伏廟中。三百人伏江岸。遣人于中望之。戒令聞江中鼓聲。岸兵先入。廟兵繼出。裏外夾攻。務(wù)要臨機(jī)應(yīng)變?；钭角跆敗９拥谝?。勿致疎虞。惹罪不貸。〔小生〕領(lǐng)鈞旨?！采辰庠Ｄ銓⒑Ｅ灡M泊金山腳下。命工鍛鐵。兩船相連。為長綆貫一大鉤。準(zhǔn)備聽用?！材车昧睢?
計(jì)就月中擒玉兔。
謀成日裏捉金烏。
第三十出
寇逸
【醉太平】〔小生〕韜戈斂鋒。短箭輕弓。龍王廟裏立奇功。要潛形隱蹤。他來撞入牢籠洞。夾攻裏外施英勇?？此i翮怎摶風(fēng)。管敎墮吾計(jì)中。
眾軍士。你三百人伏于江岸之側(cè)。蘆葦之中。著一人遠(yuǎn)望。見有虜入。擂鼓為號(hào)。三百人齊殺入廟。我廟中三百人殺出。莫教走了一個(gè)。元帥將令。不可違誤。各宜小心?！脖姟持?jǐn)遵將令。
【前腔】〔凈領(lǐng)四人騎馬上〕戰(zhàn)袍血紅。玉帶玲瓏。絕塵赤電似蛟龍?？匆槐摅E風(fēng)。傳令往淺水沙路徑上龍王廟去。龍王廟裏山形聳。長江四面皆相控。宋營虛實(shí)在我一觀中?？唇癯⒐?。
上的這山來。你看江光浩眇。山勢巃嵸。四顧無人。吾好計(jì)也。把都兒們隨我到廟裏來?！脖娎薰臍⑸献阶《藘糇呦隆?
【劉滾】〔小生〕果然的。果然的五騎入神堂。那玉帶紅袍。必為酋長。捉得此人回。定加重賞。快去擒來。莫敎輕放。傳令不要走了那穿紅的?？烊デ軄怼Ｄ獢溳p放?！蚕隆?
【前腔】〔凈慌跑上〕誰承望。誰承望廟裏伏兵藏?！矁粝埋R復(fù)上走介〕馬失遭顚。幸咱無恙。忽聽喊聲來。心驚膽喪。急急奔離。天羅地網(wǎng)。〔跑下小生領(lǐng)眾上〕急去擒來。莫敎輕放。
〔眾〕將軍。那紅袍玉帶的已跌下馬來。又被他復(fù)上馬走去遠(yuǎn)了。欲再趕恐有伏兵。請鈞旨定奪?！残∩硵绱?。不必去趕。且押那廝過來。〔眾押二人跪介小生〕你兩個(gè)羯狗。那玉帶紅袍是誰?！渤蟆硨④姟Ｊ前持鲙浰奶?。俺二人是他部曲。望將軍饒命?！残∩匙笥摇Ｑ哼@廝去見元帥。正是
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第三十一出
女戎
【掛眞兒】〔生上〕設(shè)伏金山擒賊虜。諒非馬邑機(jī)疎?！驳┥稀趁钏銦o遺。神機(jī)莫識(shí)?？慈∫怀謴?fù)。
相公萬福。〔生〕夫人拜揖。夫人。昨遣蘇德去金山龍王廟裏埋伏。料賊虜必來。如何這早晚尙不見回報(bào)?！驳诚喙駲C(jī)妙算。定無遺失。蘇將軍智勇。必能成功。不必多慮。〔小生領(lǐng)軍士押金人上〕腰間寶劍七星文。臂上彎弓百戰(zhàn)勛。計(jì)定金山擒丑虜。始知天上有將軍。左右通報(bào)?！脖妶?bào)介生〕著他進(jìn)來?！残∩程K聽參見?！采程K德。金兀朮曾來么?！残∩吃獛浬袼恪Ｐ㈩I(lǐng)鈞旨。將人兩下埋伏。果有五騎入廟。當(dāng)擊鼓為號(hào)。裏外夾攻?；钭蕉\。走了三騎。其一人紅袍玉帶。跌下馬來。末將急上前擒捉。被他復(fù)跳上馬走脫。末將審此二虜。說是金兀朮。末將未獲全功。請鈞旨發(fā)落。〔生怒介〕你領(lǐng)六百人。不能捉金酋五騎。明日金酋十萬之眾。怎生與他相持。慢吾軍令。左右。推出轅門。斬訖報(bào)來?！脖娊壭∩诚喙魅张c兀朮交戰(zhàn)。正當(dāng)用人之際。乞看妾面。且饒他這遭。況使功不如使過。著他帶罪殺賊。未為不可?！采硵蛉艘獙掑端７潘D(zhuǎn)來。那蘇德。且寄你頭在項(xiàng)。明日交戰(zhàn)。果能殺賊。另作區(qū)處。你聽我分付。
【大迓鼓】明朝戰(zhàn)大江。與我擺齊戰(zhàn)艦。整率帆檣。遣兵先塞沿江港。夾攻兩岸謹(jǐn)?shù)谭?。背水功成。伊罪可償?br />
【前腔】〔小生〕蒙恩生德怎當(dāng)。敢攄忠効力。用武摧強(qiáng)。駕長風(fēng)殺入黃天蕩。管敎酋虜喪長江。淝水功成。吾罪可償。
【前腔】〔旦〕相公吾心自忖量。荊奴慚愧。屢沐恩光。欲行圖報(bào)心常怏。今朝正好赴勤王。洹水功成。吾責(zé)可償。
相公。奴家今愿從軍。敢效一箭之勞。以圖補(bǔ)報(bào)。望相公不棄?！采撤蛉穗m女流。有此忠勤。亦是難得。愿請同行。
殺氣轟騰蔽太陽。
甲兵千萬下長江。
木蘭忠義今還見。
笑殺男兒不自強(qiáng)。
第三十二出
酋困
【縷縷金】〔凈丑兀朮龍虎大王上〕風(fēng)勢惡。浪頭高。小船如漂瓦。魄應(yīng)消。那更兵船遶。隨風(fēng)跳躍。安能插翅把生逃。余生料難保。
把都兒們。你看風(fēng)力怒號(hào)。江濤洶涌。南人乘船。若履平地。你我不利于水。如之奈何。前面宋家兵船使來。不免上前迎敵。
【前腔】〔生旦領(lǐng)水兵上〕江水闊。陣云高。順流三翼下。列千艘。殺氣騰江嶠。旌旗照耀。胡兒今日命難逃。君讎足相報(bào)。
〔旦〕元帥。今日之戰(zhàn)。非比等閑。一則有長江天塹之險(xiǎn)。二則有元帥甲兵之勇。擒之甚易。不可錯(cuò)過。迎還二帝?；謴?fù)中原。在此一舉耳。妾親執(zhí)桴鼓。大小三軍。不許輕退。違令者以軍法從事。
【東甌令】傳吾令把帆拽。力戰(zhàn)乘風(fēng)為上策。催征戰(zhàn)鼓奴親掌。當(dāng)速搗巢穴。滅胡興宋這功業(yè)。應(yīng)在此時(shí)節(jié)。
〔生〕夫人言之極當(dāng)。解元等乘風(fēng)殺向前去?！矁绍姺至⒔椤?
【前腔】〔生〕那■〈羊蚤〉羯狗合當(dāng)滅。你看洶涌江濤號(hào)怒颲。艨艟百萬排千里。插翅怎飛越。投降急早省饒舌。免取頸污血。
【前腔】〔凈〕吾好笑你狂說。豈不知驕勇天生當(dāng)世杰。江南江北皆吾有。誰敢阻歸楫。伊今要把雌雄決?？慈∈种需F。〔旦擂鼓兩軍相沖捉住龍虎大王凈敗下介〕
【四邊靜】〔生催兵趕下〕中軍戰(zhàn)鼓聲轟裂。催船速排列。一字?jǐn)[長蛇。首尾要相接。須圖大捷。乘銳沖折。一鼓盡成擒。應(yīng)將國讎雪。
【前腔】〔凈慌跑上〕艨艟貫索橫江截。歸途阻交絕。號(hào)炮咤雷驚。戈刀電光掣。蕩魂挕魄。心驚腦裂。傳令急收帆。逃生港中泊。〔復(fù)跑下介生趕上〕一鼓盡成擒。應(yīng)將國讎雪。
〔眾〕稟爺。金兵敗入港中去了。〔生〕傳令把住港口?！脖姟愁I(lǐng)鈞旨?！采逞哼^那廝來?！惭撼蠊蚪樯衬囚晒贰Ｄ闶巧趺慈??！渤蟆硨④?。我是金兀朮女壻龍虎大王的便是。望將軍饒命?！采匙笥?。將這廝送府牢固監(jiān)候?！脖姟愁I(lǐng)鈞旨。〔下旦〕元帥。兀朮那廝旣入囊中?？汕矊⒍奖?。水陸并進(jìn)。卽成擒矣?！采椤撤蛉?。那廝敗入死港。插翅也飛不去。解元等好生督兵巡備。嚴(yán)加防守。彼糧盡自然成擒矣?！脖姟愁I(lǐng)鈞旨。正是
不施萬丈深潭計(jì)。
怎得驪龍頷下珠。
第三十三出
酋伏
【憶秦娥】〔凈領(lǐng)敗兵上〕宋兵滿目如蜂聚。長江阻絕難歸去?！脖姟畴y歸去。入地?zé)o門。上天無路。
〔凈〕跨馬橫戈數(shù)十秋。威名赫赫震中州?！脖姟扯癖鴶↑S天蕩。你不到烏江不肯休?！矁簟嘲讯純簜儭Ｎ易云鸨詠?。到今二十余載。取中原百二十州。未嘗敗北。今日被韓世忠殺的我有家難奔。有國難投。在這死港內(nèi)。裏無糧草。外無救兵。怎生是好。我有個(gè)計(jì)策。待俺請他相見。俺便做個(gè)伏低。納款投降。他放我渡江也不見得。小把都兒。你出港口。大叫說韓營軍士通報(bào)一聲。俺元帥請你家元帥扳話?！渤蟆愁I(lǐng)鈞旨?！渤髨?bào)生上〕傳令著他出來?！矁舫鱿嘁娊椤稠n將軍。將軍天朝上將。末將沙地小虜。有犯將軍虎威。合該萬死。但這水鄉(xiāng)。舟楫頗非末將長技。就此成擒。將軍亦不為武。愿將軍施好生大德?；钕N蟻余生。假一道北還。誓不敢再犯江南。惟將軍諒之。
【鏵鍬兒】向轅門拜倒。陳情啟吿。乞憐我殘兵將弱。危亡怎逃。北平敗殍。欲還假道。叩英豪。求恕饒。愿歲歲貢天朝。從此休兵講好。
【前腔】〔生〕你全不量度。眞是敎人可笑。你本是林中翼虎。云外飛鵰。旣入我樊籠圈套。怎放你迅飛號(hào)跳。覷寶刀。你頭可梟。今日雪恥報(bào)皇朝。你休想穹廬醉飽。
左右。取酒過來?！脖姟愁I(lǐng)鈞旨?！蚕聫?fù)上〕甁鑄黃金鳳。杯浮碧玉漿。稟爺。酒在此。〔生飮介〕萬里長江戰(zhàn)艦連。秋風(fēng)殺氣暗吳天。笑他李廣非良將。怎放胡兒匹馬還。
【前腔】〔凈驚介〕看了他雄威壯貌。那更安閑灑落。不由人氣淹神耗。使不的語絮言叨。韓將軍。我金兀朮已服將軍虎威。再不敢與將軍爭雌雄。較勝負(fù)。謹(jǐn)有所貢。乞求放還。貢名馬金鞍玉埓。幷送還剽掠。求講好。聊慰勞。倘見憐假道。后日當(dāng)銜環(huán)結(jié)草。
【前腔】〔生〕聽你語言顚倒。只恁不知分曉。欲求假道。貢獻(xiàn)何勞。只須把中原復(fù)我。送二圣還朝。方講好。卽恕饒。歸來明主報(bào)。只此你生還可保。
〔凈〕將軍旣欲二帝還朝。須索放我歸去。送還便了。若此時(shí)堅(jiān)執(zhí)不放。只怕勝負(fù)未可分。將軍請自思之?！采椤尺@臊羯狗。你命懸于吾手。還這等夸口。左右取弓箭來?！采浣椤晨醇！矁趔@跑下介生〕大小三軍。兀朮那廝今在死港內(nèi)。諒無出路。好生把守。聽吾號(hào)令。
戰(zhàn)艦連營列幾遭。
小船巡哨莫辭勞。
穽中餓虎何愁縛。
釜底窮魚命怎逃。
第三十四出
獻(xiàn)計(jì)
〔丑金兵上〕我是金營頭目。專管男女俘囚。有錢的饒他性命。無錢的一頓拳頭。自家掌管俘囚這兩日困在此間。打辣酥也沒得吃。不免叫俘囚們出來?？酱蛞换?。騙些銀物。卻不是好。那伙男女那裏?！脖娚铣蟠蛘燑c(diǎn)名介〕還少一名在那裏。〔扮福建人上〕口吐張儀舌。胸藏孫子機(jī)。此身沈陷穽。能說不能飛。排頭作揖?！渤蟆乘狼?。與誰作揖。把銀錢衣物來。饒你二十皮鞭。快些?！材撑蓬^。我銀錢都無。有一奇策。獻(xiàn)與元帥。得出重圍。有賞賜奉承一半。何如?！渤蟆衬阌猩跗娌?。說與我聽?！材尺@是機(jī)密事。私說不得。你報(bào)與元帥。自有說話?！渤蟆衬隳v那。我元帥處不是耍處。莫連累我?！材巢环?。見元帥自有好處?！渤蟆橙绱?。少待元帥升帳我稟。
【珠絡(luò)索】〔凈上〕黃天蕩裏困重圍。愁似江流日幾回。無計(jì)可施為。
自家被韓世忠兵困在此。爭奈他足智多謀。兵強(qiáng)將勇。難與為敵。昨日與他扳話。要還他二帝。復(fù)他中原。纔肯放還。事到如今。則得依他。別無出計(jì)。如之奈何?！渤蟆承〉姆A事?！矁簟撤A甚么事。〔丑〕俘囚隊(duì)裏有一福建人獻(xiàn)策。稟知?！矁簟硵蝎I(xiàn)策的?？煺垇怼！渤蟆倡I(xiàn)策人有請?！材承∪诉殿^?！矁簟持\士有何教我。那裏人氏。〔末〕小人是福建人。姓王名智。有一得之愚。冒罪上聞?！矁簟吃嘎劇！材炒碎g有老鸛河故道。掘開三十里。徑趨建康。用小船掂上木板鋪平一船。用槳八把。鑿穴安槳。無風(fēng)則出。有風(fēng)則止。無風(fēng)他大船難動(dòng)。我船疾快。仍用火箭射他箬篷。不攻自破。此為上策。〔凈〕甚妙甚妙。我有眼不識(shí)好人。把都兒。取盔甲牌劍來。就拜汝為參軍。功成之后。再加升賞。參軍。這責(zé)任在你。任你施行。違令者斬?！材硨④娐犃?。
【黃鶯兒】軍令敢從容。辦鍬鋤與土籠。依他河影開淤涌。今朝起工。明朝奏功。百人一丈工齊動(dòng)。笑談中。秦淮古渡。三十里自相通。
【前腔】小棹混江龍。浪花閑便折沖。平鋪土板須沉重。不須用篷。還須火攻。有風(fēng)未可輕移動(dòng)。穴墻中。八人搖槳。來往疾如風(fēng)。
〔凈〕傳令不可泄漏。卽時(shí)起兵。正是
摔碎玉龍飛彩鳳。
頓開金鎖走蛟龍。
第三十五出
虜遁
【上林春】〔生旦上〕封豕無遺。長江血濺昆吾刃?！驳衬酝偈殖汕堋Ｖ豢诌t留事變。鎭常多憤。
〔生〕報(bào)國丹心廿載余。燕然功業(yè)豈難圖?！驳诚喙?。莫因貪看中秋月。失卻盤中照乘珠。相公。這幾日巡哨軍兵。未見來報(bào)。不知兀朮那廝消息如何。相公不宜如此怠慢?！采撤蛉恕Ｗ蛉仗K德來報(bào)。兀朮那廝困極無計(jì)。只在早晚受縛。二圣可還。中原可復(fù)。吾之心愿。可卒遂矣?！驳诚喙€要仔細(xì)上緊。只恐停留有變?！采撤蛉?。我已籌之熟矣。諒無他虞。夫人。今日仲冬天氣。暖盎如春。山色江光。爽霽可愛。我與夫人駕戰(zhàn)艦乘風(fēng)巡哨走遭?！驳橙绱松鹾??！采匙笥?。將金鳳甁注玉膏酒。穩(wěn)放中流。高掛風(fēng)帆。巡哨一回去?！脖姟愁I(lǐng)鈞旨?！采┥洗刺旖椤逞健Ｌ焐兞?。
【香柳娘】〔生〕看彤云四合?？赐扑暮稀１憋L(fēng)恁緊。江天黯淡寒生袗。見洪濤迅奔。見洪濤迅奔。怒颲擊鵬鹍。狂雷鬬蛟蜃。忽飄飄雪紛。忽飄飄雪紛。長空撒銀。靑山傅粉。
【前腔】〔旦〕戰(zhàn)玉龍敗甲。戰(zhàn)玉龍敗甲。漫天作陣。舞風(fēng)還似楊花滾。想奴訛拜驚。蹴奴訛拜驚。衛(wèi)闕泣窮薪。藍(lán)關(guān)抱孤恨?！采匙笥胰∨苼?。共夫人飮一杯。雖不及銷金帳裏飮羊羔。對此江天大雪。亦是勝賞?！驳城彝１瓎柧?。且停杯問君。誰擒蔡人。驕酣不省。
〔生〕夫人言之有理。左右。將船收港。明日自有理會(huì)?！脖姟愁I(lǐng)鈞旨。
【不是路】〔末走報(bào)上〕路滑泥深。冒雪轅門聲喏頻?！材丑@相問。狼奔鼠竄為何因?！材硡虒④?。金兵夜掘洲河遁。路出金陵淮水津。〔生〕怎么這等快?！材潮w神迅。飛屯六合軍聲遁。元帥急當(dāng)征進(jìn)。急當(dāng)征進(jìn)。
【前腔】〔生〕蘇德諸軍。為甚高坐江營若不聞?！材持?。調(diào)兵追戰(zhàn)大江濱。有閩人。〔生〕閩人怎么。〔末〕敎他小船掂土平鋪穩(wěn)。八槳搖來風(fēng)送云。他船小槳多。無風(fēng)出來。我船大。無風(fēng)不能移動(dòng)。難征進(jìn)。被他火箭飛來緊。我船五緉見火就著。只見滿江中煙飛焰滾。
這事怎了。望將軍早作區(qū)處。〔生〕那探子。我知道了。你自去?！材痴堚x旨。旣已報(bào)元帥。還去覆先鋒?！蚕碌诚喙Ｎ崧勚钦卟槐稌r(shí)而棄利。勇士不怯死而滅名。忠臣不先身而后君。今相公黃金橫帶。騁于江淮之間。不顧君上之難。非忠也。手握重兵。臨事每至于畏縮。威令不行于諸軍。非勇也。當(dāng)取不取。倚可乘之勢。棄千載之利。非智也。有此三者?？傻弥^之大丈夫乎。
【解三酲】〔生〕夫人。我也曾遣巡兵嚴(yán)加守禁。他旣開河怎不來聞?？v他謀成計(jì)就連宵遁。嗟破甑。托非人。我本待要展酬廉范云中忿。到做了計(jì)拙玉恢失雁門。吾何恨。恨只恨柙中虎兕。怎放馳奔?！驳?
【前腔】相公。事在軍機(jī)當(dāng)捷敏。兵若驕矜宜敗淪。緩兵縱賊休他問。這情罪。在將軍。你連檣空設(shè)橫江索。他鼓噪先過建業(yè)津。吾何恨。恨只恨國家從此。多故多迍。
〔生〕你自回府中去。
【尾聲】我今渡江再跨靑鬃駿。追逐金酋領(lǐng)大軍?！驳澄颐魅盏脚R安呵。亦有封章達(dá)圣君。
謀事在人成在天。
機(jī)緘不密是君愆。
憑吾鐵騎追還得。
驚網(wǎng)游魚去不還。
第三十六出
褒功
〔末黃門上〕五云樓閣鳳城連。花木長新日月邊。三十六宮通內(nèi)苑。太平天子住臨安。自家黃門官是也。今日早朝時(shí)分。下官職司傳達(dá)。掌受奏章?？钟凶嗍鹿賳T。不免在此祗候。道猶未了。奏事官早到。
【梁州序】〔旦朝服執(zhí)笏上〕金兵潛遁過長江。忠恨逐波長。蛾眉淡掃整晨妝。趨鳳闕。陳章疏。面君王。
夫婦有私恩。君臣有公義。私恩雖不忘。公議那可廢。奴家丈夫韓世忠。雖則忠勇豪雄。只是近日有些驕奢拒諫。黃天蕩兵圍兀朮。已是唾手可得。他銳始怠終。徒守不攻。致使兀朮那廝鑿河遠(yuǎn)遁。所謂虎兕出于柙。龜玉毀于櫝中。是誰之過與。向后兩宮之還。中原之復(fù)。未可卜也。奴家若隱而不奏。雖則伉儷之情全。欺匿之罪大矣。今入朝具奏。早來到午門外廂了。金鶯玉燕只在此伺候。〔小旦〕理會(huì)得。〔下旦進(jìn)朝黃門問介〕來者何官宅眷。所奏何事。就此披宣。
【啄木兒】〔旦朝拜介〕瞻舜日。仰堯天。頓首誠惶謹(jǐn)奏言。臣妾丈夫韓世忠呵。任元戎赴敵專征。冒矢石怎惜身先。誰知冠軍驕侈。將兵機(jī)緩。致便吐蕃竟作壇西變。把那垂死胡兒生放還。
〔末〕圣旨道來。卿夫韓世忠。智勇雙全。忠義獨(dú)步。金兀朮遁去。出于不測。況勝負(fù)亦是兵家之常。非卿夫不忠于國也。
【前腔】〔旦〕成和敗。雖在天。事屬人謀貴萬全。怎禁他鎭月淹留。這生奸長智誰愆。那時(shí)節(jié)謀施背水全軍陷。到如今釀成赤壁鏖兵變。臣夫緩兵縱賊。事屬不忠。軍法當(dāng)刑何待言。
〔黃門〕夫人請起。圣旨已知。卽有旨意出來。便見端的。
【舞霓裳】〔眾捧詔書鼓樂上〕宸語叮寧下瑤天。下瑤天。鼓樂從空降。恁暄塡。恁暄塡。旗幢冉冉香風(fēng)軟。一紙紫泥封。勸奬忠賢。圣主仁明斷。泰運(yùn)從今轉(zhuǎn)。看取河淸海將晏。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皇帝詔曰。邇者胡馬飮江。大肆殘虐。卿夫婦感激思奮?？犊云?。獨(dú)扼全軍。往邀歸路。將士聽命。水陸齊攻。捷音遽聞。殺獲甚眾。言念忠勞。不忘嘉嘆。金兀朮雖則遁去。將折兵殘。氣消膽喪。勛功當(dāng)紀(jì)。罪何有焉。朕覽梁國所奏。忠義凜然。尤見卿夫婦為國忘家之忠。韓世忠特授橫海武寧安化軍節(jié)度使。檢校少保。充京東淮南東路宣府處置使。兼營田大使。其妻梁氏。封為兩國夫人。仍徹儀衛(wèi)鼓樂送兩國歸第。用表忠義。卿其勉焉。欽哉勿替。謝恩。
【三段子】〔旦〕謝恩。圣恩不淺。念臣勞雖微必憐。臣顏汗赦。念愚忠雖存尙慳。玉音反嘉垂恩眷。過愆赦宥無誅譴。叩謝金階。不勝歡忭。
〔黃門〕夫人請行。
【歸朝歡】〔眾〕祥云擁。祥云擁。旌旗蔽天。黃金勒。天街踏遍。鸞鳳和。鸞鳳和。簫韶鬧喧。寵渥恩深。這遭際人生罕見。始知汪洋海深還為淺。君恩浩蕩天高遠(yuǎn)。從此報(bào)國忠貞益自堅(jiān)。
夫忠婦義世應(yīng)稀。
臣直君仁兩得之。
世治朝廷多正氣。
家危婦子恁嘻嘻。
第三十七出
忠陷
【滿園春】〔凈秦檜上〕位正三臺(tái)列上卿。恩加九錫寵光榮。四海承風(fēng)。百僚拱手。威名赫盛。
下官當(dāng)朝宰相秦檜是也。職掌絲綸。位居臺(tái)鼎。黃麻紫誥。曾叨宮省之封。玉帶金魚。已極人臣之貴。六卿之上元老。天子之下一人。每思希固寵榮。須用諂諛以媚主上。意欲妄自尊大。還當(dāng)擅威福以挾臣僚。順吾者官升祿進(jìn)。逆吾者罷職加刑。緘口須指鹿為馬。專權(quán)必假鳥為鸞。吾知近日以來。岳飛韓世忠等。專事征伐。敗我和議。甚是可惡。前日我假以論功升賞之名。俱除入樞府。罷其兵柄。此事已妥。昨又得金四太子蠟書云。飛兵朱仙鎭上一陣。殺得他片甲不回。身幾不免。說我朝夕以和請。而飛方為河北圖。必殺飛而后可。眉頭一縱。計(jì)上心來。我想岳飛少事張俊為列將。一旦拔起。爵位與齊?？〕Ｉ罴芍ＶG議大夫萬俊卨。亦常與他有怨。況二人又是我心腹。昨已遣人去請他來商議。得他二人相從。岳飛父子。死無葬身之地矣。堂候官。分付把門人。張樞密萬俟諫議來時(shí)。卽來通報(bào)。〔末〕領(lǐng)臺(tái)旨。
【寶鼎兒】〔小生丑張俊萬俟卨上〕忽報(bào)相府相呼。急整鳴騶趨命。
〔丑〕樞密大人拜揖?！残∩持G議先生拜揖?！残∩持G議先生。秦丞相相邀我二人。不知有甚話說?！渤蟆硺忻艽笕嗽谏?。秦老丞相請。必是為在朝諸老。在外大將。阻諫和議。想是為此呼喚相議?！残∩持G議先生。是為此相招。你我到彼。怎生答應(yīng)。〔丑〕下官愚見。秦老丞相勢焰燭天。炙手可熱。榮辱在其掌握。必當(dāng)順其意旨。不可違逆。大人請自上裁?！残∩持G議先生言之極當(dāng)。正合愚意。就此同行。轉(zhuǎn)東過西。此間便是相府門首了?！残∩匙笥彝▓?bào)?！脖姟撤A。張樞密萬俟諫議來了?！矁簟秤姓??！残∩忱县┫喟菀??！矁簟硺忻芟壬舛Y?！残∩诚鹿倜衫舷鄧魡?。不知有何分付?！矁簟痴墙褚蛱煜露嗍?。生民涂炭。為我憂戚。特請二位高明相議。倘有見教。老夫拱聽。〔小生〕老師相在上。若要天下安寧。須是罷兵為上。〔凈〕呵呵。樞密先生言之有理。爭奈岳飛貪兵好殺。敗我和議。甚是無狀。欲煩二位畫。一策除之?！残∩忱舷鄧鴶写艘狻＿@全不難。聽稟。那岳飛呵。
【瑣窗郞】在軍中橫暴無情。將將佐輒加刑。有王俊二人彼心積恨。欲報(bào)無能。呼他訐吿。如形隨影。使其徒自相攻發(fā)可為證。怎出我這深穽。
〔凈〕諫議先生有何說話。〔丑〕老師相在上。聽稟。
【前腔】遣臺(tái)官劾奏明廷。誣他竊兵柄慢軍情。虛申探報(bào)。以動(dòng)朝廷。謀為不軌?？惯`君命。任他有沖天羽翼難舒掙。我砌就這深穽?！矁簟扯辉诖恕Ｎ疫€有一言。
【前腔】要謀成須用嚴(yán)刑。這干系信非輕。須知遺患。畫虎不成。那時(shí)人笑。徒為畫餅。囑伊家停留長智生奸釁。要牢固這深穽。
驕將貪兵屢誑君。
敗吾和議實(shí)堪嗔。
饒他縱有擒龍智。
難出天羅地網(wǎng)門。
第三十八出
辨寃
【畫堂春】〔生朝衣上〕一封朝奏九重天。辯明忠義深寃。須知為國惜豪賢。那避奸權(quán)。
下官報(bào)國心誠。一點(diǎn)貫日。交游誼篤。其利斷金?？蓱z少保精忠。禍遭秦檜誣陷。令人矢心噴火。怒發(fā)沖冠。今早具奏。若得準(zhǔn)行。是社稷生民之福。少保父子之幸也。稍待秦檜到來。當(dāng)面與辨。尤為切要。
【前腔】〔凈朝衣上〕朝回紫禁散仙班。衣冠香惹爐煙。職司燮理近堯天。獨(dú)擅威權(quán)。
韓樞密拜揖?！采诚鄧菀?。〔凈〕先生來省中何早?！采诚鹿贋樵里w被誣事。特問老丞相。那岳飛恢復(fù)中原。剩有七八。剿滅酋虜。僅存二三。家國中興。正在此際。顧乃壞此良將。豈宰衡事乎?！矁簟呈钦l誣他。他自悖逆無道。謀為不軌。有他裨將吿發(fā)。大理審鞫得實(shí)。非老夫所得私也?！采椤衬阏_害忠良。眞個(gè)是賊殘心性。有乖和氣。那些個(gè)燮理陰陽。
【紅衲襖】〔凈怒介〕你道是理陰陽在廟堂。我正要為朝廷鋤逆黨。見如今酋肆毒流霄壤。又怎禁大將貪兵逞橫強(qiáng)。憂殺我宋家邦幾覆亡?？鄽⑽宜紊`遭殺傷。我只愿兩家罷戰(zhàn)通和也?？慈”鴼怃N為日月光。
〔生〕咄。你佛口人前說善言。毒蛇常養(yǎng)在心田。
【前腔】你自道掌朝綱佐圣王。我道你假威權(quán)叢惡黨。全不想未迎二帝蒙塵壤。全不想未復(fù)中原禍犬羊。你旣欲為生民謀泰康。你就當(dāng)為皇家植棟梁。如何壤了萬里長城也。我會(huì)見荊棘銅駝臥夕陽。
〔凈〕呀。韓樞密。你全然不知那岳飛了。
【前腔】他恃軍威甚不臧。濫軍功叨上賞。虛申探報(bào)恣欺罔。他附下要名殊未良。棄淮西住大江。肆奸雄玩廟堂。致書張憲通謀也。他只欲獵獵云旗入建章。
〔生〕岳少保父子忠義。朝野共知。那通謀的事?？杀Ｆ錈o?！矁簟稠n樞密。你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事莫須有?！采忱舷鄧?。你差了也。天下事當(dāng)有明驗(yàn)。猶恐有疑。說甚么莫須有。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前腔】那岳少保呵。天地間忠義郞。古今稀英杰將。殺得那金酋心膽聞風(fēng)喪。只俺這家國仇讎盡雪償。那些個(gè)謀不臧。那些個(gè)心不良。你那莫須有三字。怎服得天下人心也。說甚么黃閣經(jīng)綸肅萬方。
〔凈〕韓樞密。你道是我等誣也。
【薄媚滾】朝廷上。朝廷上。聞奏臺(tái)官。龍顏怒難擋。勑司勘詳。追尋逆黨。已是究出奸謀情狀。誰人將他來寃枉。自罹殃。竊柄貪兵。百般欺罔。
〔生〕老相國。國破家殘。不思拯救。鍛鉗結(jié)網(wǎng)。毒害忠良。是何心也。
【前腔】全不想。全不想。人有人心。此處難容枉。如何藏禍殃。陷誣名將。愿吾皇準(zhǔn)奏鑒明欺罔。此時(shí)追誅奸邪黨。這純鋼。不到他行。在奸邪頭上。
罪加悖逆理應(yīng)當(dāng)。
謀害無辜太不良。
大鵬吹在梧桐樹。
自有傍人話短長。
第三十九出
決疑
【臨江仙】〔旦上〕國有奸臣獨(dú)擅權(quán)?？先萑斯I(yè)巍然。誣他父子墮重淵。夫君雖為辨。只恐反招愆。
奴家夫君為岳少保被誣。今早入朝為他奉辯。又言若遇秦檜。定當(dāng)面斥。我慮此時(shí)主上旣被欺瞞。少保已遭刑獄。言旣不行。禍當(dāng)旋至。如何是好。院子那裏?！材┥稀程蒙弦缓?。階下百喏。小人叩頭。〔旦〕院子。你去階上有起課的尋一個(gè)來。〔末〕領(lǐng)鈞旨。呀。出得門來。卻早見個(gè)起課的來了。
【丹鳳】〔丑扮卜者上〕靴破底穿。袖通肘見。奔波終日饑難免。誰道我千算千靈。一身無算。
〔末〕看你越奸越巧越貧。正是人算不如天算?！渤蟆澄揖褪枪砉染健Ｖ宦涞每诖狡善?。〔末〕請你去韓爺府裏起課。〔丑〕莫不是韓世忠那裏。不去?！材澈么竽憽＝许n爺名兒?！渤蟆乘?dāng)年來揚(yáng)州投軍。我算他當(dāng)為大將封侯。只為多言。把我一囤拳頭。打得觔斷骨折。至今天陰。骨頭還疼。我還敢去。〔末〕如今是夫人問課。你去不妨。我那韓爺好人。你算得他旣靈。相見還有重賞?？烊ァ！渤蟆炒蟾?。沒錢也罷。只不要打?！材撤A復(fù)夫人。起課的來了?！驳持M(jìn)來?！渤蟆承∪诉殿^。〔旦〕先生請起。有一事煩你一課。聽我道來。
【鎖南枝】心間事有萬千。狐疑不決憂慮牽。知爾契先天。愿求你先見。爻和象仔細(xì)占。吉和兇與直判。
〔丑〕請賜一物?！驳逞绢^。將此釵與他?！渤罂唇椤撤蛉寺牱A。
【前腔】金是寶貴莫言。金傍叉字事有愆。珠玉嵌成圈。忠臣被誣陷。移人手彼弄權(quán)。寶物急收回。福緣還自遠(yuǎn)。
這數(shù)忠良莫救。奏章不準(zhǔn)。舉家無恙。若能恬退。福祿自然綿遠(yuǎn)?！材忱蠣敾貋砹恕！渤蟆承∪饲一乇?。
【哭相思】〔生上〕痛殺為國忠良經(jīng)百戰(zhàn)。誰知今日遭誅譴。
夫人在此與誰扳話?！驳虫蛳喙M(jìn)朝。在此問卜?！采乘趺凑f。叫來見我?！渤蟆承∪丝念^。〔生〕這人我有些認(rèn)得。當(dāng)時(shí)在揚(yáng)州相遇開口靈是你?！渤蟆巢桓?。正是。當(dāng)初冒犯天威。望老爺寬恕?！采呈枪嗜?。起來作揖?！渤蟆巢桓摇！沧饕窘樯撤蛉恕４巳嗽趽P(yáng)州算我命。別后一言一語。無不應(yīng)驗(yàn)。卻纔如何說?！渤蟆忱蠣斣谏稀４藬?shù)極好。是祿位永終。福壽長遠(yuǎn)之?dāng)?shù)。若能恬退更妙。〔生〕此言正合吾意。左右。將銀十兩二表裏酬他?！材炽y段在此?！渤蟆承∪瞬桓沂堋Ｖ徊淮蚓凸戳?。〔生〕你收了?！渤蟆承∪税葜x。正是夫人開眼覷。便是福星臨?！蚕碌诚喙Ｗ嗍氯绾??！采撤蛉寺爡?。
【江頭金桂】我本為忠良誣陷。陳言玉陛前。頗奈奸邪欺蔽。阻匿封箋。向誰明這黑寃。當(dāng)此際禍結(jié)兵連。有人當(dāng)薦。卻把長城壞了。恨殺奸權(quán)。〔生〕與秦檜大爭一番。恨不得以笏擊賊。只是不濟(jì)事。睜睛赤面終惘然。夫人。我前后百余戰(zhàn)。報(bào)國之心力盡矣。此時(shí)不休呵。是不知進(jìn)退。豈得為智。待除簪脫冕。待除簪脫冕。功名分淺。謝塵緣。鉤船春雨惟高臥。黃犬東門免自憐。
【前腔】〔旦〕聽你說來有見。眞為出世言。我想風(fēng)波久涉?？嗪o邊。又何須扣祖逖舷。那誤國奸權(quán)。他有千機(jī)萬變。終要遭他毒手。貴識(shí)機(jī)先。歸去五湖眞是賢。這天顏旣遠(yuǎn)。這天顏旣遠(yuǎn)。夢驚須免。也安然。榮枯盡付浮云外。荊布相看白發(fā)前。
〔生〕夫人。我有三事欲了。〔旦〕相公。那三事?？蔀殒?。
【前腔】〔生〕我想自來征戰(zhàn)。生靈戮萬千。雖是身承國命。慘酷應(yīng)憐。我欲薦亡靈解宿寃。又想負(fù)欠無還。書名立券。并要將來焚毀。了卻牽纏。皈向紫陽酬醮筵?！驳痴垎柕谌！采澄医裢独现畷r(shí)。這聲容欲遠(yuǎn)。這聲容欲遠(yuǎn)。侍兒當(dāng)遣。斷姻緣黃金散盡敎歌舞。留與他人樂少年。
【前腔】〔旦〕君說欲為三件。知君賢更賢。這人意允當(dāng)天意。無量無邊?？茨銘c還余福自綿。設(shè)醮禳愆。薦亡焚券。更用先期齋戒。意潔心虔。功德應(yīng)知恪九天。散侍兒一節(jié)。妾任其勞。備房奩與遣。備房奩與遣。有父母者還他父母。無父母者任他適人。各從方便。古人言。今生已受前生福。再結(jié)來生不了緣。
〔生〕我明早上表乞休。未知圣旨如何。〔旦〕那秦檜見相公做事礙手。得你辭官。是他心愿。必準(zhǔn)?！采秤欣?。
明日封章辭一官。
歸來此際可投閑。
莫憂世事兼身事。
須信人間比夢間。
第四十出
乞休
【一疋布】〔凈上〕謀已遂。勢堪為。伊誰敢抗違。強(qiáng)梁頗奈講閑非。看他禍自隨。
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自家因岳飛那廝。貪兵好殺。敗我和議。今已下獄。是他自取。頗奈韓世忠不干已事。替人出力。昨日奏我道奸邪誤國。幸得主上付之不理。又與我而爭一場。受他許多閑氣。但相見一揖而已。全不采我。甚是可惡。今結(jié)果了岳飛。料他禍來不遠(yuǎn)。正是惟有感恩幷積恨。千年萬載不生塵。
【馬蹄花】〔末〕步急心馳。機(jī)密前來特報(bào)知。早朝時(shí)候。韓府家人。上表丹墀?！矁簟乘嗌跏??！材称渲形磳徤跹赞o。老爺這裏開緘便見他情意?！矁簟匙嗦勎丛！材承↑S門未敢申聞。報(bào)鈞臺(tái)請自施為。
〔凈看本介〕檢校少保樞密使韓世忠。奏為懇恩乞骸骨歸田里事。呀。元來這等?！残椤?
【前腔】笑彼狂癡。也有聰明識(shí)事機(jī)。他見前車旣覆。后載還來。定爾傾欹。他今旣覺出頭非。罷罷。我今也作饒人計(jì)。那官兒命中書批給回文。道吾皇準(zhǔn)令伊辭。
〔末〕領(lǐng)臺(tái)旨?！蚕隆?
位望當(dāng)朝重。
威權(quán)孰敢撓。
閉口深藏舌。
安身處處牢。
第四十一出
修齋
【趙皮鞋】〔扮老道士上〕家住萬山巓。沒個(gè)煩惱肚皮寬。身披鶴氅帶黃冠。常與白云為侶伴。
自家紫陽宮住持是也。昨日韓府送白米十石。銀子五十兩。分付做七晝夜黃箓大醮。不是等閑。叫徒弟法孫出來分付他。徒弟們那裏?！驳朗康劳住陈牭脦煾附??；琶蛠淼?。不是燒香掛旛的來。定是有人來打醮?！渤蟆澄也粊聿粊??！餐狻衬闳绾尾粊??！渤蟆澄胰贲幍梦宸铸敱炽y。要去柴垜橋南沈家做東道?！餐狻衬f。前日韓府裏送五十兩銀子。十石白米。做七晝夜黃箓道場。你們可作速打掃醮壇。治辦齋事。務(wù)要齊整?！脖姟忱頃?huì)得?！脖姶驑菲鹘樯稀?
【少年游】紫陽眞境。建修黃箓。仙樂送聲頻。
〔眾〕道官道士接爺?！采称饋怼！驳馈痴垹斂匆庵肌L押文書?！驳朗孔鞣ㄊ驴啤成险埲次謇捉?jīng)箓神霄執(zhí)法仙官臨安府道箓司右正上小臣來景福。謹(jǐn)為大宋國修建祈恩保安薦亡謝過。信官韓世忠。卽日謹(jǐn)露丹誠。上干天鑒。意者伏為身為大將。握領(lǐng)重兵。討逆除殘。殺傷甚眾。雖為國事專征。實(shí)則傷殘可憫。有傷天地好生之德。不無鬼神譴責(zé)之愆。今于東宮慈父太乙救苦天尊玉闕下謹(jǐn)奉淸醮一百廿分位。東獄天齊大生仁圣帝玉闕下謹(jǐn)奉淸醮一百廿分位。地府北陰酆都玄天大帝玉闕下淸醮一百廿分位。冥府十殿十王慈仁眞君前淸醮一百廿分位。用拔亡靈。救諸疾苦。脫離沈淪。往生仙界。恭于道力。介福方來。請老爺上香。
【急板令】〔生上香〕爇名香拜臨醮庭。積誠悃申明鄙情。望仁慈鑒憫。望仁慈鑒憫。普度無辜。殺害亡靈。萬類孤魂。一切超生。歸西土極樂天京。〔合〕求懺悔。保安寧。
道官。我有人借貸文券。俱欲焚毀?！驳馈痴垹斣偕舷?。
【前腔】〔生〕再焚香拜干上眞。望鸞旌龍車暫停。有情詞瀆聽。有情詞瀆聽。凡借貸人家。曾立券書名。今日呵。不欲償還。焚毀當(dāng)庭。惟天帝作證為名。
〔合前道〕道場圓滿。天神歸天。地神歸地。后有修齋。還當(dāng)奉請。福生無量天尊不可思議功德?！采车拦俚朗俊Ｉ苣懔??！脖姟巢桓?。送老爺?！采称鹑?。
修建黃箓大醮。
功德無量無垠。
愿人常行好事。
愿天常生好人。
第四十二出
行游
【滿庭芳】〔生野服上〕投老歸湖?；识骱剖?。閑身得伴漁竿?！驳┥稀橙者t風(fēng)軟。飛燕翦輕寒。最喜春隨人意。勸東君莫放杯干。〔丑〕雕闌外。風(fēng)搖翠竹。日日報(bào)平安。
〔生〕少年十五二十時(shí)。英名不數(shù)黃須兒。一身轉(zhuǎn)戰(zhàn)三千里。一劍曾當(dāng)百萬師。而今潦倒歸田里。李廣無功緣數(shù)奇。〔旦〕顚崖有險(xiǎn)君知否。拂袖歸來眞罕有。路傍時(shí)賣故侯瓜。門前學(xué)種先生柳。茫茫古木連窮巷。共看兒女欣相守?！采撤蛉?。下官蒙圣恩放歸田里。勑賜新淦田養(yǎng)老。更封我為通義郡王。改別號(hào)淸涼居士。今番是好無拘也?！驳诚喙?。人情喜榮者多。恬退者少。相公于濃艷中卽能擺脫。豈是上而不能下。伸而不能屈。往而不能自返者耶?？上部晌?。昨領(lǐng)尊命。侍兒們與他隨身房奩給銀五十兩。任他自便去了。妾又遣人去接老母。幷吿?！采橙绱松鹾谩Ｗ详枌m薦亡焚券。事亦俱完。恰好老友陳公。自終南山來。他當(dāng)初有言。休嗟世路事多艱。良配奇勛鐵甕間。尋得藥苗歸鼎鼐。相逢話舊在湖山。夫人姓梁。功名俱在潤州。除苗劉。救少保。旣而入相。今日西湖相會(huì)。歷歷皆驗(yàn)。此老眞神仙也?！驳畴y得?！采侈赏?。你去請陳公西湖一游。牽蹇驢攜酒榼伺候?！渤蟆愁I(lǐng)鈞旨。陳老師父有請?！怖贤馍稀炒喝諗y壺湖上游。錢塘門外霽煙浮。更多積翠千山遶。勝有拖藍(lán)一水流。奚童請我則甚?！渤蟆忱蠣斦堄挝骱！怖贤狻澄覄t在此相候。請老爺出來同行?！渤蟆忱蠣敗ｊ悗煾冈陂T首相候?！采橙绱朔蛉藭簞e。徐步出錢塘。相將載酒觴。〔旦〕喜知山水趣。丟卻名利韁?！驳┫律贤庀嘁娊椤忱舷壬Ｏ鹿倭木呔茪?。屈往西湖閑游?！怖贤狻扯嘀x提攜。
【甘州歌】湖山勝覽。向錢塘門外。謾整行韉。葛巾野服。無拘樂事無邊?；ㄩg酒家張翠幰。堤上游人逐畫船。余寒峭。麗日暄。淸明幾處有新煙。松間月。竹裏泉。酒邊舊侶漫留連。
【前腔】行行至水邊。喜斷橋堤口。柳柔莎軟?！采侈赏揪拼^來?！步写榇页礁枭稀硜砹?。我做船家無了休。終朝湖尾又湖頭?！渤晨戳诵┩鯇O仕女。聽了些宮詞野謳。吃了些殘羹剩酒。受了些風(fēng)掀浪浮。人歸后。月似鉤。將船停泊淺汀洲?！哺琛炒驋咦庸賯}摟子我個(gè)家婆困。得風(fēng)流處且風(fēng)流。老官人要船請上?！采侈赏?。你牽驢到金沙灘相待。我船過六橋便來?！渤蟆愁I(lǐng)鈞旨?！采贤馍洗辰姨旌嵐摹Ｖ睾钐幮鷫\。玉膏滿樽新市美。銀鯽堆盤荇菜解。紅香岸。碧樹灣。靑絲纜引木蘭船。風(fēng)光好。景色姸。綠楊如發(fā)雨如煙。
【前腔】〔生〕蓬窗靑幙懸。見湖光十里。凈鋪冰練。蘇公堤上。桃腮柳眼爭姸。六橋艷陽還若昔。雙鬢蕭騷不似前?！怖贤狻潮貏?。興欲翩。百壺那送酒如泉。尋蘭沚。過藕川。葛巾欹側(cè)未回船。
〔船家〕此間是金沙灘了?！采忱舷壬埳习??！渤鬆矿H上〕老爺來了?！采侈赏?。你牽驢隨后。我與老先生步行回罷。
【前腔】〔老外〕平湖野寺連。見靑松徑轉(zhuǎn)。白云門掩?！采侈赏?。你問和尙可在。〔丑〕長老在家么?！埠蛯稀呈篱g好話佛說盡。天下名山僧占多。是誰。呀。二位老官人稽首。請吿茶?！怖贤馍抽L老拜揖?！餐狻炒湮⑸帷簛硪火A談禪。老僧試烹建州雙鳳餅。汲取吳山第一泉?！采硯r阿下。水石邊。懸知此地是神仙。投衰老。結(jié)凈緣。多閑數(shù)得上方眠。
【小重山】〔扮二將官上〕路出錢塘嘶玉驄。湖山都入畫。景偏濃。來尋恩相扣禪宮。無覓處。多在此山中。
左右。打聽韓爺在那寺裏?！脖姟撤A將軍。前面靈隱寺門首。韓爺小驢系在那裏。想在裏面。〔二將〕左右不得輕進(jìn)。待我扣門。有人么?！采呈钦l?！补蚪椤巢恢粚④姷絹怼＝哟恢?。勿令見罪?！捕ⅰ衬闫饋?。韓爺在裏面。〔僧〕裏面有二位老官人。并無韓爺?！捕ⅰ衬悴恢歉鸾硪胺谋闶琼n爺。你去通報(bào)。外面有麾下裨將來見?！采称そ掣沂且鲅ァ！捕ⅰ澈f?？烊シA?！采M(jìn)跪白〕韓爺。小和尙不知該萬死。外面有二位將軍。道是皮匠要來做靴。〔生〕呀。是我麾下將軍。他皆貴顯。來見我怎么。那老僧去說。不勞相見罷?！采愁I(lǐng)鈞旨〔生〕呀。我旣無官。況又絕世緣。那紅塵中人見我怎的。老僧此去。他必進(jìn)來。我今閉了此門。煩先生說往后山去了。不必相見。正是閉門不管窗前月。一任梅花自主張。〔虛下僧回復(fù)介二將〕長官。你我須索徑入。也見得誠懇之意?！捕⑦M(jìn)不見〕老人家。韓老爺那裏。〔老外〕將軍。韓老相國傳示二位。他說旣無官。況又絕世緣。往后山去了。道不勞相見。〔二將〕似此怎生。你我朝上拜四拜去。異日再去旌忠莊候見?！舶萁椤?
【前腔】麾下眾軍戎。幾年成間隔。想高風(fēng)。銜恩無極拜威容。老人家代稟一言。說我二人朝上拜四拜回了。容日齋沐再求相見?？栈厥住ｃ皭潓|風(fēng)。
〔下老外〕老相國。他二位去了?！采稀乘麄?nèi)チ??！怖贤狻扯怀习萘怂陌莼亓恕５喇惾赵賮砬笠??！采椤澈呛恰Ｒ娢以醯?。各從所好便了。老先生。同往山中一游何如。〔老外〕甚好。請行?
【皂角兒】過孤山處士梅園挹淸風(fēng)后人難見。憩西泠放鶴亭前。見酒家靑旗招飐。九里松。石屋洞。兩高峯。三天竺。嶺回溪轉(zhuǎn)。暖風(fēng)十里。麗人好天。更堪憐。薜蘿深處。梵磬時(shí)傳。
【前腔】羨棲霞路接靈源。泛桃花胡麻仙飯。拜觀音大士山巖。發(fā)慈悲度人弘愿。又早到獅子山。呼猿洞。北鷲峯。南屛嶺。萃奇深遠(yuǎn)。煙中列岫。夕陽遠(yuǎn)天。欲言還。行歌互答。歸路聲喧。
【余文】蹇驢輕。香塵軟。余情付湖水湖煙。明日還尋載酒船。
〔內(nèi)吹打生聽介〕奚童。這是誰家作樂?！渤蟆尺@是蘇尙書老爺家宴客。〔生〕蘇老尙書。是我極厚僚友。我今撞席走遭。也是春風(fēng)一度。陳老先生先回。〔老外〕如此請別了。
歌舞歸來酒半醺。
襟懷自覺有余春。
興來不必存形跡。
看竹何須問主人。
第四十三出
寫意
【遶地游】〔老旦上〕世人多少。都向風(fēng)塵老。嘆衰殘又向煙江艤棹。
〔眾〕稟太太。船已到臨安埠頭。請?zhí)限I。轉(zhuǎn)東過西。此間是本府門首了。〔老旦〕左右通報(bào)。
【前腔】〔旦上〕曙烏啼曉。鄉(xiāng)夢偏驚覺。〔公子上〕空極目楚天音杳。
〔眾〕稟夫人。太太到家了?！驳硡s好。我正要差人去再接母親?！灿姓垺衬赣H。音容久別。途路辛苦。待孩兒拜見?！怖系澄覂?。生受你了?！驳?
【御林鶯】從別后。路頗遙。阻音書。慰寂寥。久離膝下兒不孝。也只因王事多勞擾。〔合〕喜今朝。團(tuán)圓子母。甘旨好親調(diào)。
【前腔】〔公子拜介〕年華邁。道路遙。別離輕。想念勞。敎人魂夢天涯遶。盼飛鴻望斷江天杳?！埠稀诚步癯F(tuán)圓甥舅。歡笑樂陶陶。
【前腔】〔老旦〕王家事。當(dāng)效勞。且休言。把我拋。相逢只恁相親好。這相思一筆都勾了?！埠稀诚步癯?。團(tuán)圓骨肉。漫自話通宵。
女兒。相公如何不見?！驳诚喙炎鄿?zhǔn)歸休。每日湖上盤桓。就歸來也?！怖系吃獊砣绱烁咧??？上病！采稀持恢蠘贰Ｍ鼌s世間情?！驳逞健Ｏ喙珌砹?。相公。老母到了?！采吃滥高h(yuǎn)來。程途勞倦。取酒來為岳母拂塵?！驳成鹾?。酒在此。
【琥珀貓兒】〔生遞酒〕杯擎碧玉。香浥瀉春醪。拜獻(xiàn)丘山聊慰勞。好將懷抱放春宵。〔合〕傾倒。喜門徑淸閑。是非無惱。
【前腔】〔旦遞酒〕一家歡慶。難得似今宵。宴聚華堂春正饒。香濃酒艷對花嬌。〔合〕傾倒。愿福似川長。壽同松老。
〔生〕夫人。昨日歸來。遇著蘇仲虎尙書宴客。我一時(shí)高興。做個(gè)不速之客。他見我甚喜。痛飮通宵。我今日口占二詞。分付廚下蒸羊羔一器。幷二詞送去作謝?！驳橙绱恕Ｙ惗鄫煞指稄N下蒸羊羔一器。老爺要送人?！渤蟆忱頃?huì)得?！驳诚喙炎?。可讀一過。〔生〕我讀。夫人試聽。冬看山林瀟灑凈。春來地潤花濃。少年衰老與花同。世間名利客。富貴與貧窮。榮華不是長生藥。淸閑不是死門風(fēng)。勸君識(shí)取主人公。單方只一味。盡在不言中。此是臨江仙詞。再讀南鄉(xiāng)子與夫人聽。人有幾多般。富貴榮華總是閑。自古英雄都是夢。為官。寶玉妻兒宿業(yè)纏。年邁已衰殘。鬢發(fā)蒼浪骨髓干。不道山林有好處。貪歡。只恐癡迷誤老年?！驳臣炎骺烧b可愛。相公封固好了。待羊羔熟。卽遣奚童送去?！采痴?。
從今子母鎭相隨。
不向東風(fēng)怨別離。
自古養(yǎng)兒能代老。
應(yīng)知女壻是門楣。
第四十四出
策封
【福淸歌】〔丑扮都官上〕都官是我己身役。鎭終朝接送辛苦。聞知?jiǎng)兄枷绿灬?。忙排儀仗。伺候在韓王府。
自家旌忠莊地方都官是也。今日朝廷有旨。封韓郡王為一字王。天使將到。不免安排香案儀仗。打掃街坊。聚集人夫伺候。道猶未了。韓爺早到。
【迎仙客】〔生旦同老旦公子上〕笑鳩拙久疎。謀希寵渥夢寐無。何期天詔下西湖。天恩滂沛。也及我朽枯。
下官乞歸林下十余年。全忘世故。不意朝廷。垂念老臣。復(fù)有封爵。樗朽何當(dāng)。不免再整冠裳。安排香案。迎接道傍。多少是好?！渤蠊蚪椤程焓挂训?。請爺接圣旨。〔生起來做迎接介〕
【前腔】〔末捧詔書旗鼓上〕前代無。思舊老寵遇殊。頒來玉券幷金書。封王爵。榮慶耀門廬。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墼t曰。朕惟臣子乃國家揚(yáng)武翊運(yùn)之棟梁。忠義又臣子立身行己之要領(lǐng)。忠惟自盡。義所當(dāng)存。此朕素所屬望于臣下者也。茲爾通義郡王韓世忠。赤心報(bào)國。而豐功偉烈。昭昭與日月爭光。通義郡王夫人梁氏。直言抗疏。而勁節(jié)忠心。凜凜共冰霜競勵(lì)。雖勒鐘鼎之盟。每興拊髀之想。今進(jìn)封通義郡王為蘄王。通義郡王夫人為蘄王夫人。其子彥直等除翰林院學(xué)士。蘄王夫人母梁氏。能令其女改邪歸正。守貞可嘉。乃其平日得姆儀之訓(xùn)。著有司月給米帛優(yōu)養(yǎng)。終其天年。于戲。老臣勛舊。旣秉為國之忠。王爵維新。用彰報(bào)功之典。惟冀欽哉。永綏天命。望闕謝恩?！采橙f歲萬歲萬萬歲。
【大環(huán)著】〔生〕感當(dāng)今圣主。感當(dāng)今圣主。記念庸愚。金書玉冊。叮嚀天語。更封妻蔭子。加爵封王。分茅胙土。螭文虎符。看龍飛鳳舞祥鸞翥。金貂接武。喜綿綿慶澤生門戶。老年何幸。復(fù)借天風(fēng)。湛湛沾甘露。〔合〕皇恩廣布。念此生潦倒何須數(shù)。深愧已無補(bǔ)?！驳?
【前腔】享千鍾厚祿。享千鍾厚祿。錫賚天廚。慚儂弱婢。幷叨遐福。把名香滿爇。更謝生成?；侍旌笸?。麟兒鳳喜。今朝也得登云路。腰懸白玉。羨五花官誥文犀細(xì)。更多寵渥。七寶香車。翠蓋朱瓔簇。〔合前〕
【越恁好】雕櫳朱戶。金爐噴瑞霧。笙歌迭奏氍毹舞。酒頻呼。人生好景能經(jīng)幾。更須知止。何勞自把精神苦。簪中白發(fā)莖堪數(shù)。
【前腔】淸平寰宇。好修文偃武。官淸國正民安堵。把眉舒。樽中綠■〈酉義〉休辜負(fù)。典衣沽取。高歌一曲黃金縷。休敎落日悲西浦。
【尾聲】夫忠婦義誰為伍。全始全終天下無。達(dá)者須知幾早圖。
佐主盡忠功業(yè)顯。
相夫篤義古今良。
虜酋膽喪奸邪避。
千古留名翰史香。
雙烈記終
（明）張四維 著
（明）毛晉 輯
雙烈記
（明）張四維 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五套
錦箋
蕉帕
紫簫
水滸
玉玦
灌園
種玉
雙烈
獅吼
義俠
繡刻雙烈記定本
雙烈記目錄
第一出
開宗
第二出
訪道
第三出
引狎
第四出
推詳
第五出
妄尊
第六出
抒悃
第七出
抵寓
第八出
代役
第九出
應(yīng)募
第十出
勉承
第十一出
奇遇
第十二出
就婚
第十三出
計(jì)遣
第十四出
惜別
第十五出
受職
第十六出
從征
第十七出
滅丑
第十八出
酬功
第十九出
得嗣
第二十出
決計(jì)
第二十一出
乞恩
第二十二出
寵賜
第二十三出
道逢
第二十四出
鋤逆
第二十五出
歸省
第二十六出
策勛
第二十七出
虜驕
第二十八出
家慶
第二十九出
計(jì)定
第三十出
寇逸
第三十一出
女戎
第三十二出
酋困
第三十三出
酋伏
第三十四出
獻(xiàn)計(jì)
第三十五出
虜遁
第三十六出
褒功
第三十七出
忠陷
第三十八出
辨寃
第三十九出
決疑
第四十出
乞休
第四十一出
修齋
第四十二出
行游
第四十三出
寫意
第四十四出
策封
第一出
開宗
【靑玉案】人生南北如岐路。世事悠悠等飛絮。造化小兒無定據(jù)。翻來覆去。倒橫直豎。眼見都如許。伊周事業(yè)何須數(shù)。不學(xué)淵明便歸去?？仓沽餍须S所寓。玉堂金馬。竹籬茅舍?？偸菬o心處?！矄柎鹫粘！?
【望海潮】英武韓公。賢哉梁國。軍門一見稱奇。甘露定盟。歸來吿母。新正得效于飛。討方臘淸溪。斬苗劉行在。功業(yè)崔嵬。駐斾金山。黃天蕩裏困酋夷。
金兵夜遁。誰知有夫人劾奏。夫失兵機(jī)。圣主玉音嘉奬。誥封兩國應(yīng)希。斥秦檜奸私。見忠良莫救。解組恬歸。十載西湖煙水。今古羨知幾。
梁夫人佳配潤州城。
宋高宗復(fù)辟臨安府。
金兀朮鑿河走建康。韓蘄王受爵封茅土。
第二出
訪道
【瑞鶴仙】〔生扮韓世忠上〕少負(fù)屠龍志。想伊周功業(yè)。丈夫余事。蒼天苦何意。使英雄困屈。半生淹滯。袖中三尺劍。嘆空自光芒貫日。倘一時(shí)離匣。風(fēng)馳電掣。掃除妖魅。
燕臺(tái)一望客心驚。簫鼓喧喧漢將營。恨切兩宮居朔漠。忍教大駕走神京。敢將長劍撐寰宇。欲挽天河洗甲兵。年少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擬請長纓。韓世忠。字良臣。陜西延安人也。七尺身軀。風(fēng)骨偉岸。千斤膂力。鷙悍標(biāo)雄。射能洞貫穿楊。騎善飛身跳澗。家世本夷原。忝托列侯之苗裔。功名期竹帛。敢恢百二之山河。不幸雙親早喪。事業(yè)蹉跎。四海無家。江湖落魄。正是心丹徒切國家憂。時(shí)乖未遂男兒愿。今當(dāng)兵戈擾攘之際。正男兒立志之秋。昨者三陽縣張俊。英偉不羣。武藝出眾。頗非凡流。相約往江南投軍。不免在家相候。道猶未了。那壁廂張伯英早到。
【西地錦】〔小生扮張俊上〕燕市朝隨俠士。秦樓夜宿娼兒。生平未識(shí)家人事。丈夫立志誰知。
自家張俊。字伯英。秦州三陽縣人氏。因善騎射。本州島僉為弓箭戶。雖是家業(yè)貧窘。頗有韜略隨身。昨與延安韓良臣相約江南投軍。不免同去走遭。此間已是。呀韓兄拜揖。昨有所約。幸望見攜?！采乘s已定。更有一事要先行。終南山有一隱士。年高德劭。時(shí)望所尊。人皆稱為陳公。你我身為功名。到彼請教可否何如?！残∩硵懈呷嗽诒恕Ｕ苏埥?。就此同行。欲投郊外棲云嶺。離卻城東舊草堂。〔生〕為訪高明同到此。休論險(xiǎn)峻陟山崗。此間已是他所。你看靑山幾疊。綠水半灣。門掩長松?；h編修竹。是好奇勝也。待我叩門。有人在此么。
【前腔】〔外扮隱者陳公上〕■〈土幻〉壑深山高隱。麻衣藿食隨時(shí)。封侯拜將他人事。嗟余骨相非宜。
自家太虛道人陳公是也。甘投巖壑。不求名利。此間往來甚少。忽聞叩門。不知甚人到此。待我去看?！餐忾_門科〕呀。賢弟何來?！采承〉芫檬Х詈?。特來拜問起居。〔外〕老夫亦嘗想念賢弟。今日下顧。良慰鄙懷?！残∩嘁娍啤忱舷壬菀?。〔外〕先生拜揖。賢弟。此位高姓?！采炒碎g乃秦州三陽縣張伯英名俊。韜略諳曉。弓馬熟閑。邁眾不羣。當(dāng)世名士?！餐狻尘媚骄媚??！采硡谭A老先生得知。今國步多艱。羣寇四起。正大丈夫建勛業(yè)取功名之時(shí)。晚輩欲報(bào)效朝廷。不欲齪齪自守。未知可否。望公指教?！餐狻硥言諌言铡Ｉ；∨钍?。以射四方。丈夫之事。今老弟當(dāng)此靑年。一身本事。又値國家用人之際。此時(shí)不去。卻不負(fù)卻平生。正宜乘此機(jī)會(huì)。斬戮鯨鯢。勒名鐘鼎。雖老夫樗朽。亦與有光。〔生〕旣蒙指教。深感厚恩。倘有寸進(jìn)。定當(dāng)圖報(bào)?！餐狻忱系艽诵?。定有幾時(shí)相別。我床頭松花酒熟。聊為二位奉餞。溪云野鶴二童那裏?！渤髢舭缍稀诚葡啤０V懶眞是無心。只會(huì)飽餐囤睡。不慣寫字彈琴?！矁簟骋苞Q野鶴。作伴靑松最樂。不去海上蟠桃。只與師父焐腳。師父。喚我二人那壁廂使用。〔外〕有佳客在此。取松花酒山蔬來共酌。〔丑凈虛下〕理會(huì)得?！矎?fù)上〕饌羞野■〈敕〉盈盤美。酒釀松花撲鼻香。師父。酒在此了。〔外〕老弟。此一杯酒。為二位餞別。愿此去掃蕩煙塵。取金印如斗懸肘后。吾之愿也。張兄是客。先敬此一杯。
【宜春令】山河變。社稷危。正烽煙漫漫四迷。英豪雄偉。好將功業(yè)鳴當(dāng)世。還須罄赤膽丹心。穩(wěn)倩取金魚瑤佩。〔合〕休辭。滿飮三杯。壯君行李。
老弟請飮此杯。
【前腔】松花釀。桃核杯。餞君行休悲路岐。兩般須記。蒙塵遷播朝廷恥。此臣子不共深讎。望英雄早行恢洗。
〔合前生〕晚輩辱承指教。敢借佳釀。轉(zhuǎn)敬一杯?！餐狻巢粍?。
【前腔】〔生遞酒〕驅(qū)羊豎。屠狗兒。敢慚言胸藏豹羆。我雖庸鄙。偷生坐視男兒恥。圖恢復(fù)舊日山河。要酬償此生忠義。〔合〕休辭。轉(zhuǎn)敬三杯。暫酬佳意。
〔小生〕小生也借花獻(xiàn)佛。敬老先生一杯。
【前腔】時(shí)翻覆。人亂離擾中原漁陽鼓鼙。忍看狼狽。還須凈把妖氛洗?？创巳ゲ粩貥翘m。誓吾生不容人世。
〔合前外〕二位幾時(shí)起程。〔生〕今日就行?！餐狻硵蔷托小＠戏虍?dāng)遠(yuǎn)送一程?！采巢桓疫h(yuǎn)勞?！餐狻扯ó?dāng)少送?！采橙绱硕嘀x。
【三學(xué)士】〔外〕海角天涯今日裏。風(fēng)霜莫惜驅(qū)馳。五云多處三臺(tái)近。一劍贏他萬戶歸。此去功名成唾手。鱗鴻便莫寄遲。
【前腔】〔生小生〕攜卻輕裝離故里。凄凄行色堪悲。吳山楚水行應(yīng)遍。嶺樹江云路欲迷。若得功名能到手。鱗鴻信敢報(bào)遲。
此間已是十里長亭了。再不敢遠(yuǎn)勞。就此拜別?！餐狻辰袢沾藙e。會(huì)晤不知何日。老夫譔得口號(hào)二十八字。請收入行囊。留為后會(huì)張本?！餐膺f柬讀科〕休嗟世路事多艱。良配奇勛鐵甕間。尋得藥苗歸鼎鼐。相逢話舊在湖山。〔生〕佳作晚輩不解其意。請為講解?！餐狻炒四穗S筆涂來。無甚說話。后日自知。不敢遠(yuǎn)送。卽此作別。
【尾聲】〔生小生同揖〕河橋共灑離鄉(xiāng)淚。此去前程事未知?！餐狻彻苋酌_(dá)帝畿。
別君今日去天涯。
望望云山路轉(zhuǎn)賒。
正是學(xué)成文武藝。
今朝貨與帝王家。
第三出
引狎
【行香子】〔老旦扮老鴇上〕花月妖嬈。鸞鳳窩巢。擅京華歌舞聲高。進(jìn)門那管村俗賢豪。但見撒能捅鏝好相交。
〔鷓鴣天〕艷舞嬌歌出絳紗。黃金不惜教琵琶。尊前夜月恣歡笑。陌上春風(fēng)競富華。人似玉。貌如花。盟山誓海作生涯。煙花寨裏沙叱利。名屬平康第一家。老身梁氏。東京教坊人也。隨駕南渡。僑居京口。親生一女。小字紅玉。眞個(gè)是蓮臉星眸。蛾眉蟬鬢。窈窕身軀。溫柔情性。最善吹彈歌舞。更精翰墨丹靑。一時(shí)豪貴英賢爭賞。無論京都遠(yuǎn)近馳名。只是我那女兒別是一般行徑。全非門戶心情。不肯迎人接客。只愿裙布荊釵?？?。卻是怎了。身邊又無三個(gè)兩個(gè)。并無別樣營生。終日拈作枹杖。教我怎去支撐。有個(gè)丫頭懷五。只是鞭杖兒相應(yīng)。專會(huì)撒嬌使性。那管我債重家傾。不免叫丫頭勸他一勸。萬一轉(zhuǎn)念回心。烏龜受用不了。我的時(shí)運(yùn)也通亨。不是要干這等齷齪勾當(dāng)。怎奈跳不出這火坑。丫頭那裏。〔丑上〕
【梨花兒】羨奴羨奴生的來多容貌。小名兒喚做賽多嬌。人人見了我都道好。嗏。道我好似三郞廟裏母太保。
我是院中行妓。聽說自家詳細(xì)。莫夸一貌傾城。靑春纔五十有四。虧了些鉛粉胭脂涂抹。在臉上妝妖假媚。全憑粉絹油紬穿著。在人前扭身做勢。鳊魚腳兩只尺二。水蛇腰一丈有二。黃頭發(fā)梳不出高髻云鬟。怪物臉那些個(gè)如花似玉。名色是個(gè)小娘。那裏曉得吹彈歌舞。百般技藝。歪筆頭撇幾枝墨蘭。強(qiáng)扭揑寫兩個(gè)歪字。嘴臉是有些兒懷五。論拿人手段。卻要算我是第一。有那等晦氣的妖兒。跌在我坑裏。扒攤不去。初相見密地裏與他偷情。他只道我喜歡他標(biāo)致。第二日心心念念要來。枕席上與他個(gè)一夜不睡。摟抱他說盡衷腸。他就是張良諸葛。也信我是眞情實(shí)意。纔出去就著后生去看他。送他個(gè)香囊汗巾。上寫著親夫情契。他接著勝似護(hù)身眞符。恨不的一步兩步跨至我這裏。卻下手拿他。百般的心生巧計(jì)。紅馥馥燒個(gè)香疤。血漓漓賭個(gè)大誓。抓打搯罵。動(dòng)不動(dòng)捻酸。行走坐臥。先不先吃醋。今日郊外游山。明日家中作戲。纏的他腦悶頭昏。那怕他聰明伶俐。假說某相公送了五十兩白銀。又道是汪朝奉強(qiáng)要歇可也沒趣。對著他眼淚汪汪。似這等不得自在好氣。你不如包我一年半年。咱兩個(gè)坐臥雙雙。卻不爽俐。包宿歇錢只是本等。全靠派差纔有生意。買衣服試個(gè)水頭。做生日上頭也是小事。上手就娶小娘。還要他蓋房置地。不怕他著斗量金。不上一年二年了系。無錢我就無情。另尋個(gè)有錢的利市。殺人不斬眼纔高。黏牙搭齒不濟(jì)。人道我是油鬏髻的魔王。眞個(gè)是粉骷髏的太歲。做小娘兒的法兒盡有。只是子弟們見棄。但來的要帶五斤生姜?！怖系硯н@些生姜何用?！渤蟆晨戳宋疫@嘴臉。那個(gè)不惡心翻胃。呀。媽媽拜了。叫孩兒怎的。〔老旦〕丫頭。自從你倒包到我家。鬼也接不著一個(gè)。銀子也掙不來一厘。你這嘴臉。在這裏也怪你不得。只是你姐姐不肯接人。卻是沒法。你我門戶人家。河裏沒船。岸上沒田。開了一扇門兒。那一件不要。有粉頭又不肯接人。卻不是寃家。今叫你出來。別無說話。只是要你勸你姐姐一勸。須是甜言美語。見景生情。不可氣惱了他。說得轉(zhuǎn)時(shí)。你也少打幾頓。卻不是好?！渤蟆硧寢屇惴判?。我人兒不象樣。到是個(gè)雕花匠。只消三言兩句。說得他拱手伏降。今夜就接幾個(gè)孤老?！怖系尺@丫頭胡說。一個(gè)人怎么接幾個(gè)?！渤蟆硧寢?。你欠聰明。一個(gè)打釘。一個(gè)歇客。藏一個(gè)在媽媽房裏偷。卻不是三個(gè)。再有我一個(gè)。你也替一個(gè)。大家都好?！怖系逞绢^不要胡說。王四娘家梳籠他小七姐。我去吃筵席。你小心在意。眼望旌捷旗。耳聽好消息?！渤蟆硧寢?。得他心肯日。是你運(yùn)通時(shí)?！怖系┨撓鲁蠼锌啤辰憬阌姓?。
【祝英臺(tái)近】〔旦上〕綠窗寒。淸露冷。白苧知秋早。看蕭蕭葉墮梧桐老。那更雁度江樓。蛩吟庭砌。攪亂我愁人懷抱。
〔菩薩蠻〕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欄桿空佇立。宿鳥歸飛急。歸字是何年。終朝幽恨牽。奴家梁氏。小字紅玉。父亡母在。占籍教坊。東京人也。誰憐身世漂蓬。每漬素綃有淚。自恨煙花墮落。欲憑紅葉無媒。但見重重舊恨斜陽外。隱隱新愁細(xì)雨中。適聞賽多嬌請我。不知甚事?！渤蟆辰憬?。你終朝情懷郁。愁緖縈。想是怨角枕孤單。恨秋宵寂寞。若是神女有情來楚岫。不愁襄王無夢到陽臺(tái)。拈花弄柳。須惜年芳。蹙翠垂紅。莫教自苦。〔旦〕賽多嬌。你說那裏話。聽我道來。
【祝英臺(tái)】墮煙花心自苦。幽恨幾時(shí)消?！渤蟆辰憬?。你繡錦滿身。珍羞適口。那些兒不遂你心。還要怨恨?！驳持櫾捑_羅。休說珍羞。端不趁儂心苗?！渤蟆辰憬恪Ｄ闳缃裥凝焻s待要怎的?！驳稠殧湣Ｔ鐝牧既共记G釵。未許迎奸輸笑。這身軀怎肯隨人顚倒。
〔丑〕你是個(gè)聰明人。怎說這不聰明的話。
【前腔】分曉。你看歲如流花易老。綠鬢漸成皜。〔旦〕我正怕靑春易過。早要尋個(gè)歸著?！渤蟆辰憬?。你若嫁丁人。那得遂心。不若在這門戶中。隨你揀選為妙。走狗鬬雞。驄馬貂裘。都是少年英豪。〔旦〕這樣英豪。不在我心上?！渤蟆陈爡?。恁雙雙月下花前。正好追買歡笑。〔旦〕這全不是我的事。〔丑〕這般說你我家中那得豐饒。
【前腔】〔旦〕難道。終不然為恁衣食。把我自身拋。隨柳問花。舞袖歌喉。怎生將此羅弄昏曉〔丑〕姐姐。你我門戶人家。做的是這等的事。你也說不得。〔旦〕休譊。把恩情分付東風(fēng)。不為狂蜂相惱。〔丑〕相惱相惱。討債的卻又來了?！驳尺@丫頭怎敢恁語言羅唣。
〔老旦上〕欲知心腹事。但聽口中言。〔丑〕呀。媽媽來了。〔老旦〕丫頭。你勸的姐姐。有些好處么?！渤蟆巢缓貌缓谩Ｋ竦綈榔饋砹?。〔旦〕媽媽。你看這潑賤好生無禮。
【前腔】〔老旦〕我兒休惱。只俺家活計(jì)憑誰。你怎說貞操。白鏹馬蹄。生鈔鴉翎。我若見了這東西呵。萍水便同情好。〔旦〕心焦。若要我覓李尋張。不如翦發(fā)為尼須了。〔老旦〕呀。悶殺我。罷罷。但憑你從良。只養(yǎng)我終便安飽。
洗卻濃妝罷舞衣。
從兒心愿肯相違。
芳心已泣沾泥絮。
不逐東風(fēng)上下飛。
第四出
推詳
【菊花新】〔生小生扮行路上〕一肩行李向宵征。歷徧山程又水程?！残∩郴厥缀脗?。那是松筠三徑。
〔生〕菊黃蘆白雁初飛。羌笛胡笳淚滿衣?！残∩衬c斷秋江江上水。東流一去幾時(shí)歸?！采匙詣e家鄉(xiāng)。行了數(shù)日之程。早來到揚(yáng)州地界。天色將晚。不免趲進(jìn)這城。尋個(gè)客店。少憩勞困是好。
【一江風(fēng)】暮云橫。掩映江城逈。寒雨歸鴉暝。竹西亭遙接隋堤。幾樹垂楊影。古人云。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yáng)州。張兄。你我今日呵。休論萬貫贏。休論萬貫贏。休言鶴背輕。笑翛然也到揚(yáng)州境。
〔小生〕早進(jìn)了這城。韓兄。曾聞?chuàng)P州富貴繁華。你看今日景物凄涼。宮闕傾■〈土巳〉。多是兵燹之后。以致如此。正是人道洛陽花似錦。偏我來時(shí)不遇春。
【前腔】嘆蕪城。歌舞離宮靜。禾黍叢香徑。問瓊花零落紅芳。無復(fù)羊車幸。我聞?chuàng)P州是淮南第一州?；茨险f廣陵。淮南說廣陵。繁華一旦傾。這興衰自古原無定。
〔生〕張兄。前面有個(gè)星士來了。你我要求功名。何不求他決問前程何如。〔小生〕這個(gè)最好。
【天邊雁】〔丑扮星士上〕命演禽星。精微在子平。貧窮富貴。開口見分明。
壽夭莫非命。窮通各有時(shí)。迷途人不識(shí)。惟有我先知?！采诚壬菀??！渤蟆扯徊灰娏苏兆?。〔生〕怎么說?！渤蟆呈Ь础６还偃讼胧且獑柮?。〔小生〕便是。敢問先生高姓?！渤蟆承∽有臻_。只因我精通命理。開口便靈。人呼我為開口靈。小子便是。〔生〕如何見你靈處?！渤蟆彻偃寺犖业纴怼Ｎ宜隳钦f言說語。必定是口。拿東拿西。必定是手。臂膊底下是骨肘。腿生兩腳定會(huì)走。麻面歪嘴必定丑。我算那白胡子終些是老叟。注腰上扣兒知是鈕。蓮蓬的根兒定是藕。筵席上■〈酉鹿〉的知是酒。量米的東西我算他是個(gè)斗。房子倒塌必定有些兒朽。樓梯難上必定有些兒陡。我算那重陽節(jié)必定是九月九。咬人的汪汪必定是你這狗。〔小生〕呀。這先生使口傷人?！渤蟆承蓍_口。咬人的狗兒不露齒?！采诚壬豢珊?。請求推算賤造?！渤蟆彻偃苏堈f尊造。〔生〕我是戊寅年甲子月丁未日癸卯時(shí)。〔丑算科〕好好。貴造戊寅年甲子月丁未日癸卯時(shí)。乃是個(gè)煞印格。子平云。煞不離印。印不離煞。煞印相生。功名顯達(dá)。又云。七煞逢羊刃。英雄鎭萬人。煞逢寅地合。富貴極人臣。禽星臺(tái)星。是翼火蛇。正値雷門得令。化亢金龍。入天地風(fēng)云變化。王侯之命。
【中央鬧】子平格局為羊刃。七煞喜相應(yīng)。禽演亢金龍。得化風(fēng)云慶。〔合〕當(dāng)持軍柄。旗開得勝。祿位至王公。眼下還蹭蹬。
甚好甚好。只是眼下不足。行在墓庫運(yùn)裏。墓庫不發(fā)。少年人到二十五歲戊午運(yùn)中。子平云。北人運(yùn)至南方。君子獲其厚利。如今行西方運(yùn)。乃是金寒水冷之鄉(xiāng)。蹭蹬不利。聽我道來。
【前腔】休囚最忌西方冷。發(fā)跡南方丙。天喜結(jié)良姻。一路崢嶸境。
〔合前〕此命大貴之命。不可輕易。命金十兩。定少不得。與了錢。還有許多話與你說。不與錢。命就不準(zhǔn)了?！采?
【前腔】生平鯁直為愚性。最惱人諛佞。聽你幾般言?；鹣蛐念^迸。〔小生勸科〕何須爭競。妄邪難信。不必聽他言。吾自安吾命。
【前腔】〔丑〕君家何故生村性。那怕你拳頭硬。不與我命錢。生死和伊并。
〔小生合前生〕這廝這等侮我。不要?jiǎng)瘛４掖蛩?。〔丑〕打死人不償命。好沒道理。難道命錢不與。馬扁我的。
命錢不與反生嗔。
蠱惑良民假作眞。
得放手時(shí)須放手。
得饒人處且饒人。
第五出
妄尊
【點(diǎn)絳唇】〔凈扮方臘領(lǐng)兵上〕據(jù)嶺依川。睦州獨(dú)擅。居南面。地窄邦偏。遂不得俺一統(tǒng)山河愿。
宋室當(dāng)亡我國興。鼓笳百里列軍營。鞭稍指處風(fēng)雷卷。齊晉燕秦一踏平。自家淸溪圣公方臘是也。推背圖讖云。十千加一點(diǎn)。冬盡始稱尊。分明上應(yīng)天書。道咱有天子福分。如今果然占據(jù)睦州。甲兵百萬。大太子南安王方天定。御弟方豹等。龍行虎步。眞個(gè)是玉葉金枝。手下左丞相婁敏。中樞密使呂師囊等。文過張良。武欺項(xiàng)羽。卽今整頓人馬。取杭州跨江?？硕ㄖ性?。一統(tǒng)山河。吾之愿也。待大太子到來。自知分曉。〔丑扮方天定末扮呂師囊上〕
【前腔】〔丑〕玉勒金鞍。天街踏遍。香塵軟?！材掣矣庐?dāng)先。號(hào)令鞭雷電。
〔丑〕父王。孩兒方天定叩首?！矁簟炒筇用舛Y?！材吵紖螏熌疫殿^?！矁簟迟n卿平身。朕欲御駕親征。由杭州進(jìn)取中原。軍馬完備不曾?！渤蟆匙嗌细竿醯弥?。孩兒已選十二統(tǒng)制名號(hào)令子。天神定光如來國師四大元帥。統(tǒng)領(lǐng)百萬雄兵。選定今月今日大吉良辰起兵?！矁簟硵蝗绱藚u時(shí)起兵前去。
【紅繡鞋】轟雷信炮連天。連天。開山鐵騎飛煙。飛煙。軍整隊(duì)。將居先。刀出鞘。箭當(dāng)弦?！埠稀车潜惫?。取中原。
【前腔】〔丑〕鑾輿鹵簿森嚴(yán)。森嚴(yán)。嬪娥彩女盤旋。盤旋。排鳳輦。駕龍軒。支寶帳。結(jié)金蓮?！埠锨啊?
【前腔】〔末〕金鉦畫鼓塡塡。塡塡。旌旗號(hào)帶翩翩。翩翩。征氣肅。殺聲喧。塵蔽日。霧漫天。〔合前〕
【前腔】〔眾〕王基霸業(yè)由天。由天。妄謀生事招愆。招愆。能自足。得安然。須納諫。羨君賢?！埠锨啊?
雄兵百萬下?lián)P州。
敵國聞之喪膽憂。
謾夸天塹分南北。
須信投鞭可斷流。
第六出
抒悃
〔小生扮黃門上〕晨門初啟大明宮。天樂遙聞在碧空。禁樹無風(fēng)正和暖。玉樓金殿曉光中。自家宋朝中一個(gè)小黃門是也。職居紫禁。身侍丹霄。傳宣勅口播綸音。領(lǐng)奏章目瞻天表。天色漸明?？钟邪俟僮嗍?。只得在此伺候。怎見得早朝。曙色漸開。雞聲初報(bào)。幾點(diǎn)疎星明碧漢。半輪殘?jiān)聣嫭幪?。滿地霜華御道寒。貂裘逐對。一天霧氣合門暗。銀燭成行。太液恩波浩蕩。銀橋水落。萬玉潺湲。西淸景色霏微。靑瑣柳垂。千絲裊娜。天開北極輕陰。散禁城曙色蒼蒼。雨歇南山積翠。來紫陌晴光皛皛。紅霞映瑣闈。忽卷忽舒。燦爛漸分雙闕下。玉漏聞馳道。或斷或續(xù)。淸冷遙在百花中。旌旗拂柳遶宮墻。但見接五連營。英勇猙獰。都是金甲銀盔。捉虎擒龍武士。環(huán)佩穿花過內(nèi)苑。但見峨冠博帶。才豪俊偉。無非銀靑金紫。擎天架海文臣。只見麗正門。和寧門。東華門。西華門。宣德門。各門金鎖齊開。日上扶桑明曉仗。文德殿。大慶殿。紫宸殿。垂拱殿。集英殿。各殿朱簾盡卷。云開閶闔見宸旒。鳴鞘響處。只聞傳勑不聞喧。絳蠟影中。祇見班齊誰見亂。寶幢來樂聲鼎沸。道是五云仙仗下蓬山。仙掌動(dòng)日色纔臨。遙見萬歲龍床端北極。御史事執(zhí)糾彈。眞個(gè)是朱衣鐵面。鴻臚職專宣奏。果然是玉韻金聲。侍臣官趨朝上殿。衣冠身惹御爐香。朝賀官舞蹈揚(yáng)塵。劍佩聲隨玉墀步。正是諸番玉帛朝元日。萬國簪纓獻(xiàn)頌時(shí)。愿得君王千萬壽。日華常照袞衣垂。道猶未了。眾官早到。
【鳳凰閣】〔末扮李綱朝衣上〕繆叨天眷。簡付樞機(jī)居禁院。〔外扮呂頤浩上〕沙堤新筑直如弦。絳蠟朱衣榮可羨?！餐獍缤鯗Y上〕趨朝金殿。正斜月淸霜曙天。
二位老師拜揖?！材┩狻惩踔浦孟壬菀?。左右。多官齊時(shí)來報(bào)?！脖姟愁I(lǐng)臺(tái)旨。
【賀圣朝】〔凈扮秦檜上〕夢回月落宮垣。晨寒入擁金韉。天街塵凈慢加鞭。似閬苑登仙。
下官禮部尙書秦檜是也。自與金國訂盟。放我生還。未得便宜行事。奈何。多官已進(jìn)。不免徑入則個(gè)?！颤S門〕班齊出笏鞠躬?！脖姟?
【神仗兒】鞠躬頓首。鞠躬頓首。山呼萬壽。臣仰受皇恩厚。愿效馬牛奔走。〔合〕遙拜著鳳凰樓。遙拜著鳳凰樓。
〔黃門〕朝賀已畢。眾官勿散。官裏有事廷議。
【滴溜子】〔眾捧詔書鼓樂上〕九重上。九重上。恩波沛流。五云裏。五云裏。簫韶齊奏。玉音降。須淸晝。捧來出鳳樓。天香滿袖。勑諭多官。有懷須剖。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墼t曰。邇者腥膻猾夏。家國丘墟。兩宮在虜。百姓流離。天下人民。莫不痛心酸鼻。汝眾臣子豈可安意舒眉。當(dāng)念先皇櫛風(fēng)沐雨。不可謂朕不肖無為。朕今意欲興兵遣將。志在席卷長驅(qū)。剿除可汗。斬戮閼氏?；謴?fù)中原疆土。迎還二圣鑾輿。不共戴天之仇可雪。罔極終天之恨少舒。專望汝等攄忠效力。獻(xiàn)謀出奇。卽今面奏。各陳所知。朕當(dāng)采納。欽哉勿疑。〔眾〕萬歲萬歲萬萬歲?！颤S門〕眾官各陳所知。依次奏聞?！材吵祭罹V誠惶誠恐?；最D首。謹(jǐn)奏陛下。
【雙鸂■〈氵束鳥〉】虜酋肆詐百出。念一切墮其奸計(jì)。賴天命未移。當(dāng)嘗膽枕戈求治。內(nèi)修仁外御夷。二帝不迎自至。但恨宰輔負(fù)君恩。望陛下納臣十事。
〔外〕臣呂頤浩誠惶誠恐。謹(jǐn)奏陛下。
【前腔】君父値險(xiǎn)危。時(shí)臣怎敢偷生坐視。臣濫叨軍國機(jī)。敢不身先軍士。報(bào)國遇有此軀。誓與賊不兩立。反復(fù)虜酋情。豈可聽其和議。
〔凈〕臣秦檜誠惶誠恐。謹(jǐn)奏陛下。
【前腔】臣今謹(jǐn)承旨意?？茨媳弊援?dāng)分據(jù)須解忿惜爭。天下自然無事。若苦生靈動(dòng)師旅。勝負(fù)卒難期。必欲二圣生還。須是定其和議。
〔外〕臣王淵誠惶誠恐。謹(jǐn)奏陛下。
【前腔】今日裏邊報(bào)馳。報(bào)賊人方臘聲息。據(jù)睦州洞溪。難抵當(dāng)猖狂之勢。愿陛下勞睿思。臥榻側(cè)難容假寐。倘采納臣言。當(dāng)遣將驅(qū)兵前去。
〔黃門〕圣旨道來。虜情難測。講和未妥。秦檜所奏。中書省議了來說。加李綱為御營使。為國運(yùn)籌。加呂頤浩江南東路制置使。領(lǐng)兵駐江寧府。以覘虜勢進(jìn)兵。加王淵浙東兵馬大元帥。領(lǐng)兵剿方臘。仍賜空頭誥勑。便宜行事。賊平班師之日。論功陛賞。謝恩。
【滴溜子】〔眾拜〕微臣的。微臣的。荷蒙圣慈。微臣的。微臣的。感恩無地。臣濫叨樞密。小臣何敢當(dāng)軍機(jī)重事。仰賴天威。剿滅丑夷。
〔黃門〕圣上進(jìn)大內(nèi)去了。眾官各散。
文謨武烈獻(xiàn)丹宸。
武武文文佐圣人。
四海雖皆王者土。
半由天子半由臣。
第七出
抵寓
【夜游朝】〔生小生行路上〕買棹長江離北岸。蓬轉(zhuǎn)處早到江干。〔小生〕水宿風(fēng)餐。名牽利絆。衣敝囊空堪嘆。
〔生〕書劍催人不暫閑。三吳覊旅自秦關(guān)?！残∩辰教幪幊钸呎｀l(xiāng)國時(shí)時(shí)夢裏還?！采硰埿帧＝褚讯山?。此是京口地方了。你我尋個(gè)客店住下。打聽投軍消息。卻不是好?！残∩痴?。呀。且喜正遇個(gè)客店。不免問聲。店主人何在。〔丑〕相逢燕趙齊梁客。廣接?xùn)|西南北人?？凸侔菀??！采车曛魅嗣舛Y。我要賃間房子。〔丑〕有有。此間齊整。且是僻靜。飯食吃我的。一日三餐。每人白銀三分。房錢不要。若是自吃。鍋灶便當(dāng)。每人房錢一分。〔生〕這等吃你的罷?！渤蟆彻偃丝沙燥垺！采撤嚼u江頭吃了。明日吃罷。你自穩(wěn)便?！渤蟆呈侨绱恕！蚕律硰埿帧Ｎ以诖苏D行李。煩你上街打聽投軍事情如何?！残∩忱頃?huì)得。暫別鄉(xiāng)兄去。還探好事來。〔虛下生自嘆科〕蒼天。蒼天。我韓世忠離家許久。到此衣服俱盡。又未知功名何如。是好悶也。
【玉山頹】堪憐堪嘆。為功名千難萬難。望家鄉(xiāng)云暗秦關(guān)。見長江水接銀漢。天寒歲晚。這寂寞怎生消遣。朝暮羞無辦。笑馮驩。空余長鋏月中彈?！残∩稀?
【前腔】不須嗟嘆。論英雄非同等閑。見如今虜犯淮安。又聞得方臘謀叛。朝廷今日呵。招軍十萬。遣制使王淵收選。此際歡無限。羨馮驩。免敎長鋏月中彈。
韓兄。卽今方臘據(jù)睦州淸溪洞作亂。勢甚猖獗。制置使王淵。奏上朝廷。卽遣王將軍征剿。不日到此招軍買馬。你我發(fā)跡有日了?！采硰埿?。如今衣衫俱盡。一文盤纏也無。如何是好。
迢遞天涯滯此身。
此身舉眼又無親。
路貧方是眞貧也。
須信家貧不是貧。
第八出
代役
【普賢歌】〔凈上〕招商沽酒是營生。鐵甕城中舊有名。春盤美更精。新篘香又淸。若是無錢難奉命。
自家店主人是也。數(shù)日前有兩個(gè)人來此投歇。小二與他斷定。每日兩人六分。到今半個(gè)月日。該一兩多銀子。每日又吃一百文長錢酒。共該二兩。欠銀分文不與。且無酒德。坐客都被他打散了。此人姓韓。人都喚他為潑韓。老大生事。那一個(gè)姓張的還好。趁他此時(shí)沒酒。不免叫小二請他出來。要這銀子。小二那裏?！渤笊稀陈牭脰|人叫?；琶蛠淼?。家長叫小二。有何話說?！矁簟承《Ｄ切枕n的兩個(gè)人酒飯錢該二兩多銀子。一厘也無。又要惹事。生意俱被他打脫了。如何是好?！渤蟆尺@怎了得。見今城中蓋造倉廒。預(yù)備軍儲(chǔ)。每戶人家出人夫搬木上倉。我家該出人夫二名。路遠(yuǎn)人少。老大難覓。里長排頭就來催了。〔凈〕旣有此事。須索要請他二人出來。討這銀子。此時(shí)不討。更待何時(shí)?！渤蟆痴f得是。不怕他惡。這是有理的事。只是一件。話也要說巧些。他的拳頭重。不是耍的。二位官人有請。
【霜天曉角】〔生上〕路貧囊罄。眼下難支應(yīng)?！残∩稀畴y道人離鄉(xiāng)賤。還期身顯明廷。
〔凈〕二位拜揖。〔生小生〕店主人少禮。〔凈〕二位。小人有句話奉吿?！采秤性挼f不妨。
【剔銀燈】〔凈〕官人你半月前來吾店裏。酒飯錢算來多矣。一文不與君何意。況我要官差使費(fèi)?！埠稀稠氈＞?dāng)見遺。愿相體休得再遲?！采∩?
【前腔】謝東君多蒙高誼。未償還自慚無地。柰盤纏使盡來多日。古人云。好看千里客。萬里去傳名。望君家好看千里?！埠稀稠氈?。出身有期。這早晚千金報(bào)伊。
【前腔】〔凈〕你為人何其沒理。開店人些須微利。你說千金報(bào)我。遠(yuǎn)水救不得近渴。見鐘不打何須鑄。算還咱免淘閑氣?！埠稀稠氈Ｐ莸锰V。你是何人我是誰。有好處我難靠伊。
〔丑末扮里排上〕夫役沿門派。官差不自由。店小二。省倉老爹急等上倉。你家該二名?？烊??？烊??！矁簟稠n官人。你說不得沒錢。我如今夫差又來了。況酒飯錢也是少不得的?？煲娀?。要顧覓人夫要緊?！采车曛魅?。我今眞實(shí)沒銀子。城中有一朋友。我同里排去。煩他代顧兩名人。替了你的門戶。所欠向后我還何如?！矁簟橙绱艘擦T。二位。我將此二位交付與你。人夫在此二位身上?！渤竽晨凸?。你旣應(yīng)承。到那裏在你身上要。不是耍處?！采匙匀弧＿@是我的事。不勞費(fèi)心?！材橙绱斯絻杀?。甚好。就此同行?！矁簟澄也还苣懔?。你莫再來尋我。正是閉門不管窗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張?！蚕滦∩稠n兄。你城中有那個(gè)朋友。并不曾見你說起?！采澄页醯酱?。識(shí)得誰。我恰纔在店主人面前不好說。你我不是無氣力的。又閑在這裏。銀錢又沒的還他。替他挑兩日米。也了得一件事。張兄。你若不肯。只做我著便了?！残∩吃瓉砣绱?。這也說不得了?！渤蟆扯坏胶翁幦と恕！采硾]尋處。挑米的就是我二人。方纔在店家面前不好說。我沒錢與他。只得替他挑米?！渤蟆巢灰⌒?。這如何使得。〔生〕不是取笑。這是情愿。
【前腔】嘆吾儕時(shí)乖命否。欠人錢代人挑米。英雄空有成何濟(jì)。笑孑然資身無計(jì)?！埠稀稠氈溔丝舌?。這發(fā)跡未知在那里。
代人負(fù)米實(shí)堪羞。
空使英雄恨未休。
正是在他矮檐下。
敎人安得不低頭。
第九出
應(yīng)募
【番卜算】〔外扮王淵上〕袖底握陰符。肘后懸金印。白旄黃鉞統(tǒng)三軍。兩越叨藩鎭。
靑海長云暗雪山。檄書飛渡玉門關(guān)。將軍自有平蠻策。不遣溪蠻疋馬還。下官杭州制置使兵馬大元帥王淵是也。今有方臘那廝據(jù)睦州靑溪洞謀叛。昨已奏聞圣上。勑遣下官征剿。如今兵微將寡。卜日招兵。已遣旗牌官將招軍旗扯起。左右。但有投軍的到來。卽忙著他進(jìn)見。毋得攔阻?！脖姟愁I(lǐng)鈞旨。
【一翦梅】〔生上〕轅門旗幟飐紅云。聞?wù)f招軍。欲往投軍?！残∩稀成綁阎疚茨苌臁Ｍ婇T。報(bào)効軍門。
張兄。此間已是王將軍營寨。不免央把門軍士報(bào)入。多少是好。〔生央軍士諢科外〕著他進(jìn)來。〔生小生見外科外〕你是那裏人氏。姓甚名誰。從實(shí)說來。
【一封書】〔生〕吾鄉(xiāng)是古秦。住延安砂石村。吾年齒二旬。韓世忠情敢隱。列國藩侯傳代遠(yuǎn)。騎射兵書曾討論。〔合〕拜轅門。投健軍。望乞收留敢惜身。
〔外〕那一個(gè)姓甚名誰。那裏人氏。從實(shí)說來。
【前腔】〔小生〕容張俊叩陳。是秦州版籍民。因時(shí)世變迍。涉江淮來此郡。擒狐射雁隨身技。虎略龍韜曾預(yù)聞。〔合前〕
【前腔】〔外〕吾今領(lǐng)大軍。向淸溪討叛臣。當(dāng)此際用人。遇良材難棄隱。軍政司。取新軍冊過來。上了韓世忠名姓?！脖姟愁I(lǐng)鈞旨。〔外〕看他魁梧雄偉非凡類。斬將搴旗定出羣。那韓世忠在轅門。掌騎軍?？藬吵晒ψ嗍ゾ?。
〔外〕韓世忠。你與我掌管二千鐵騎。不須遠(yuǎn)離。只在鈴閣之下聽候。你若不負(fù)我委托。日后自有重用。〔生〕領(lǐng)鈞旨?！餐狻衬菑埧?。此時(shí)朝廷用人之際。我單與你一角文書。赴朝廷行在。必有重用你處。卽宜速去。〔小生〕領(lǐng)鈞旨。
英雄自古識(shí)英雄。
伯樂經(jīng)過冀北空。
今日得君提拔起。
免敎人在污泥中。
第十出
勉承
【鵲橋仙】〔旦上〕更殘燈暗。夢回衾冷。曙鼓鄰雞相應(yīng)。起來小步立天街。正見曉星光耿。
〔蝶戀花〕鐘送黃昏雞報(bào)曉。昏曉相催。世事何時(shí)了。萬恨千愁人易老。任教繡戶生芳草。靑樓歌舞春風(fēng)好。我自無緣。應(yīng)惹傍人笑。粉褪香消空懊惱。此心一點(diǎn)憑誰道。奴家雖欲從良。恨未落籍。今當(dāng)新正元旦。當(dāng)去府中賀朔。只得梳洗前去。賽多嬌。取妝盒兒來。〔丑上〕寶劍賣與烈士。紅粉贈(zèng)與佳人。姐姐恭喜?！驳迟v人何喜?！渤蟆辰憬阋幌驊惺釆y打扮。今且喜梳洗又早。想是要尋個(gè)姐夫。卻不是恭喜?！驳迟v人休胡說。今日正月初一日。該去府中賀朔。這是官身。如何不早去?！渤蟆吃瓉砣绱?。姐姐請梳洗。
【二犯江兒水】〔旦梳洗科〕慵臨靑鏡。這幾時(shí)慵臨靑鏡。妝奩塵暗生。嘆粉消瓊玉。胭悴紅英。〔丑〕姐姐。你帶根釵兒。〔旦〕鳳頭金誰去整。蟬翼恨凋零。春山畫未成?！渤蟆辰憬?。你終日愁怨。敢是為傷春如此。〔旦〕非是傷春?！渤蟆衬皇怯幸粋€(gè)人在你心上。〔旦〕不為風(fēng)情?！渤蟆辰憬?。你卻是為何?！驳骋仓皇菂掹L花常咽哽。飛花蕩萍。我是飛花蕩萍。家宜室慶。常自想家宜室慶。那明月中弄瓊簫雙鳳飛。
〔丑〕姐姐旣是官身。也該早些兒去?！驳?
【前腔】官身催并。聽得道官身催并。心寒肉顫驚。論從來婦女。不出門庭。羞殺我賤身軀如浪梗。薄命已生成。中心自不平。任酒醉銀箏。花滿蓬瀛。那裏是我終身歸落境?！渤蟆辰憬?。雞鳴了。去罷?！驳迟惗鄫?。你閉上了門。我去就來。〔丑閉門下旦〕呀。眞個(gè)雞鳴了。曉雞亂鳴。四下里曉雞亂鳴。官衙承應(yīng)。不免去官衙承應(yīng)。又怎禁襪兒涼霜路泠。
婦人不合街前走。
爭柰官差不自由。
第十一出
奇遇
【步步嬌】〔生上〕萬里鵬程心何壯。羞殺千人長。須知執(zhí)戟郞。滅楚封齊。勛業(yè)如翻掌。我豈健兒行。此身擬畫在凌煙上。
劍拂秋霜?dú)馔慢垺ＧХ蜇M可困英雄。大江一夜風(fēng)雷起。方辨人間蛇與龍。自家蒙王將軍收用。叫我掌管二千鐵騎軍。意在重用。未知向后何如。今日是元旦。不免早去伺候。迤邐行來。天色上早。且在這廊廡下少睡片時(shí)。多少是好?！沧鏊啤?
【前腔】〔旦上〕賀朔公庭披星往。離卻平康巷。無人路更長。城暗烏啼曉霧橫。江漲街滑漬寒霜。鞋弓襪小行不上。
奴家行了多時(shí)。進(jìn)得城來。天尙未明。呀。早到府前。且到廊廡下少坐片時(shí)?！沧鲶@見科〕
【太師引】自驚慌。何物猙獰狀。諕得我神魂蕩漾。聽鼾齁似嘯風(fēng)聲響。急抽身走出門房。戰(zhàn)篤速偷睛凝望。分明是班子山君模樣。心中想。這裏是府廊。那裏有南山白額獸中王。
【前腔】幸他斂爪垂頭眠石上。早是奴行來未忙。想著他殿頭地上霜威壯。又難同當(dāng)?shù)啦蚶恰Ｈ羰撬褧r(shí)相撞。便有那東海君也難無恙。天微亮。人來在外廂。待我與他眾人說。堤防驚醒獸中王。
【字字雙】〔丑貼旦扮妓女上〕高髻云鬟宮樣妝。停當(dāng)。短身窄袖素羅裳。時(shí)樣。搖搖擺擺到街坊。來幌。進(jìn)門先要脫鞋忙。腳脹。
迤邐行來。早到府前。呀。梁一姐。你來得能早?！驳惩跛慕恪Ｖ於?。不可進(jìn)去。廊下不知是那裏來的一只大蟲。睡在那裏?！渤筚N〕阿呀。嚇殺我也。你看遠(yuǎn)遠(yuǎn)的幾個(gè)軍士來了。你與他說知。著他進(jìn)去。
【前腔】〔凈末扮軍士上〕大劍長鎗耀日光。明晃。頂盔貫甲賽金剛。雄壯。關(guān)糧接賞氣昂昂。歡暢。出征發(fā)馬見閻王。猴樣。
你我軍健是也。今日元旦。府裏磕頭去。呀。姐兒們。元帥升廳未曾?！驳硨瓷龔d。長官們。府廊下一只大蟲蹲臥在彼。列位進(jìn)去。須要仔細(xì)?！脖姟衬驱熡羞@事。想是那個(gè)沒瘠觔的。見你來的早。假裝虎嚇你哩?！驳逞健２皇侨⌒?。見睡在那裏。你不信去看?！脖姟吃谀驱?。〔旦指科〕兀的不是?！脖娍大@科末喊〕一個(gè)人怎么說是虎?！驳┍吃啤澄仪±u得仔細(xì)分明是虎。怎么如今是人。呀。我知道了。王四姐。我來得早了些。著了些寒。心裏不快起來。要家去。倘或點(diǎn)名。煩你代我應(yīng)聲?；貋硐嘀x千萬?！操N〕我知道了。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昌R下旦蹴醒生科生〕你是誰家女子。推醒我則甚。〔旦〕官人。奴家有句話問官人。此間往來不便。請到前面甘露寺裏奉吿?！采迟t姐。平日不曾相識(shí)。有何說話。〔旦〕請到那裏。自有說話?！采橙绱苏埿?。離卻元戎府?！驳惩瑏戆闳糸T。官人萬福。〔生〕賢姐有禮。多蒙賢姐相邀到此。不知有何見諭?！驳撑叶纺?。請問官人高姓何名。先鄉(xiāng)何處?！采承∩枕n。名世忠。陜西延安人也?！驳吃僬垎栕鹞塘钐迷诜瘛Ｆ蛩‖崬^。幸明見諭。〔生〕旣蒙見詢。賢姐聽稟。
【玉交枝】辱卿問訪。我行藏言之可傷。身孤命蹇親雙喪?！驳彻偃巳⑵尬丛?。〔生〕家貧未娶妻房。〔旦〕為何充此軍伍?！采宠庉浡?wù)f南渡江。金兵越寇多搔嚷。為功名前來水鄉(xiāng)。愿投軍期為上將。
【前腔】〔旦〕他言辭雄爽。轉(zhuǎn)雙眸睛流電光?；㈩^燕額封侯相。將來豈是尋常。奴家趁此寒微之時(shí)。與他結(jié)為夫婦。后來庶幾有托。〔轉(zhuǎn)身向生科〕寒家今住在平康。敢勞玉趾親臨降?！采扯嗝梢娬?。不知賢姐有何說話?！驳巢o甚說話。為新正君留客鄉(xiāng)。備椒花聊消旅況。
官人。奴家住京口平康巷第三家便是。妾有金釵一枝。碎銀些須。權(quán)且表意。休嫌褻瀆。望官人到寓所。脫換衣帽卽來。妾先到家奉候。莫使奴家久等。乃見邂逅至情?！采持?jǐn)當(dāng)奉命。敢問賢姐高姓?！驳撑倚樟?。止母親在家。并無兄妹。望乞早臨?！采沉嘿t姐請先行。小生隨后便至。
邂逅相逢意覺濃。
新正行幸遇英雄。
有緣千里能相會(huì)。
無緣對面不相逢。
第十二出
就婚
【生查子】〔旦上〕偶爾遇英賢。意氣相留戀。倘得效于飛。遂卻生平愿。
奴家今早府中賀朔。分明見一虎蹲臥廊下。及至天明看時(shí)。卻是一卒。見他意氣軒昂。語言雄爽。表表一丈夫。非同小可。奴家當(dāng)此時(shí)不結(jié)納他。日后崢嶸。怎得相近。卻不是錯(cuò)過了。卻纔與他銀物。著他換衣帽到我家來。我曾留意與他。料他必來。我先與母親說知。諒能相從。轉(zhuǎn)東過西。早到家下。母親有請。
【前腔】〔老旦上〕佳氣入新年。柏葉春杯滿?！渤笊稀诚惴藕髨@梅。識(shí)得東風(fēng)面。
〔老旦〕我兒。你去賀朔?；貋砗卧纭！驳衬赣H。孩兒有一事奉稟。〔老旦〕孩兒道來。
【懶畫眉】披星行至府衙前。譙鼓初停欲曙天。忽逢猛獸枕廊眠。鼾齁聽似風(fēng)雷轉(zhuǎn)。嚇得膽戰(zhàn)心驚不自全。
〔老旦〕是甚么東西?！驳呈且恢淮笙x?！怖系逞?。府衙裏大蟲是那裏來的。不曾嚇著你。后來怎么。
【前腔】〔旦〕眾人來看府廊前。不是虎。〔老旦〕卻是甚么?！驳吃瓉硎莿C凜英雄一少年。〔老旦〕我兒。敢是你去的早。天暗錯(cuò)看了?！驳澄铱戳擞挚?。分明是虎。卻不知怎的向后是人。娘。我想來當(dāng)初漢高祖在芒碭山中。所居之地。有云氣在上。劉知遠(yuǎn)微時(shí)。五色蛇鉆他七竅。帝王將相。俱有靈異。想是他元神今自夢中還。此人甚非凡類。異日必然拜將封侯。我呵甘為他婦奴之愿。怎肯倚戶從人獻(xiàn)笑姸。
〔老旦〕我兒。你曾問他是那裏人。娶妻未曾?！驳乘顷兾餮影踩耸稀８改妇阃?。妻亦未娶。見投軍在王元帥麾下?！怖系嘲⒀?。孩兒。你差了也。
【前腔】孩兒今且聽吾言。你的終身我暮年。窮軍何必恁留連。看你年芳貌美眞堪羨。少甚么貴客豪門結(jié)好緣。
〔旦〕母親。你說那裏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說我不知事。我一雙眼睛頗知好歹。此人日后非王卽侯。決不是常人。我一心要嫁他。〔老旦〕這寃家。我雖許你從良。終不然嫁個(gè)窮軍?！驳衬赣H。你不許我嫁他。我翦了頭發(fā)。去做尼姑。你也不許。〔老旦〕呀。這妮子怎生這等直傲。這是你終身事。怎不從長計(jì)議。也不管他是軍是匠。與我?guī)装賰摄y子。許你嫁他。〔旦〕就說一文也無。定要嫁他?！渤蟆衬赣H。我有一言。
【前腔】婚姻男女本由天。豈不聞月下老之事乎。千里姻緣著線牽。古來兒大母難專。母親。姐姐性氣不好。有些好歹。那時(shí)悔之晚矣。不如成就隨他愿?！怖系骋粋€(gè)大窮怎么好。〔丑〕母親。你若這等說。一千也不成。到如今莫話無錢話有緣。
〔老旦〕旣然如此。賽多嬌把家裏年酒節(jié)菜。收拾齊備。待我那封侯的姐夫來?！采稀?
【步蟾宮】窮途好事來新歲。藍(lán)橋偶遇神仙。釵頭金鳳是良緣。何幸佳人繾綣。
臘后復(fù)陽春。否極還須泰。金屋有嬋娟。相見還相愛。自家偶遇一妓女。贈(zèng)我金鳳銀子。約我到他家去。雖是好意。但大丈夫不當(dāng)失身可賤之人。若假此消遣旅懷亦可。此人姓梁。想陳公良配之語。應(yīng)此亦未可知。我且去看。那壁廂立著一個(gè)使女。待我問他一聲。大姐。你家姓梁么?！渤蟆澄壹倚樟?。官人莫非是韓官人。〔生〕正是?！渤蟆痴堼熋鎭?。姐姐在家等候多時(shí)了。姐姐。韓官人來了。〔生相見科〕媽媽賢姐拜揖。〔老旦旦〕官人萬福?！怖系稠n官人。小女年方二八。雖在門戶。素愿從良。適見官人。英雄俊偉。意欲仰托終身。未知官人意下如何?！采承∩S落。囊篋蕭然。深媿蒹葭。實(shí)難倚玉?！怖系稠n官人。老身半絲兒紅線也不敢需索。只今元旦大吉良辰。已備杯酒。為官人合巹。賽多嬌取酒過來。
【梁州序】〔老旦奠天地遞酒科〕靑陽纔至。鴻鈞初轉(zhuǎn)。就暖條風(fēng)輕軟。辰良景媚。好將合巹杯傳。但愿你伯鸞高節(jié)。德耀貞良。瓜瓞多蕃蔓。老身當(dāng)暮景。得安然。始識(shí)吾兒絡(luò)秀賢。〔合〕花燭夜。笙歌院。乘龍女壻人爭羨。看喜氣藹門闌。
【前腔】〔生遞酒科〕孤身囊罄。千山家遠(yuǎn)。何幸娘行垂眷。器非坦腹。深慚漫駐絲鞭。誰道有妝臺(tái)玉鏡?？兹附饘?。始見嫦娥面。紅絲無一縷。荷姻聯(lián)。始識(shí)丘山苗母賢?！埠锨啊?
【前腔】〔旦奠拜天地拜老旦拜生〕叩蒼穹配合良緣。謝萱堂俯從奴愿。喜英豪不棄。辱成姻眷。他本是魁梧李靖。奇表陶謙。我自非無見。他年持節(jié)鉞。珥貂蟬。始識(shí)東鄰騏驥賢?！埠锨啊?
【前腔】〔丑遞酒拜〕武陵溪偶泛漁舩。天臺(tái)路喜逢仙眷?？聪惴栊?。酒淹歌扇。知你是華陽玉女。盛世仙郞。滿卻今生愿。雙雙歸晝錦。永團(tuán)圓。始識(shí)沙哥崔嫂賢?！埠锨啊?
【節(jié)節(jié)高】〔眾〕雕盤裊篆煙。爇龍涎。柳搖臺(tái)榭東風(fēng)軟。江梅綻。彩燕翻。生盤薦。胡桃鹓鴿紅爐暖。銅龍玉漏冰澌淺?！埠稀衬验e愁憶故鄉(xiāng)。室家歡慶眞親眷。
【前腔】金杯玉手傳。酒如泉。羊羔麟脯羅華宴。人歡忭。情愛憐。心留戀。朱幃翠幙春情綣。金花銀燭春光炫?！埠锨啊?
【余音】新春新景開新宴。喜新人共駕彩鸞。看取新年樂事綿。
〔旦〕我今為良家婦。志愿足矣。曾許下南海香愿。滿月后行。賽多嬌。凡進(jìn)香所用收拾下?！渤蟆忱頃?huì)得。
燭影搖紅夜色濃。
鳳和鸞協(xié)兩心同。
今宵剩把銀缸照。
猶恐相逢是夢中。
第十三出
計(jì)遣
〔凈扮店主人上〕自家買賣甚小。近日龁剌頗大。明明白日鬼迷。明明靑天雨下。自家京口店主人便是。今年買賣不濟(jì)。又撞見個(gè)陜西人姓韓的來住下。三四兩銀子酒飯錢。只替我挑了兩日官米。其余一厘不見。因他在梁大媽家做女壻。我累次取討不得。他丈母昨日著使女來請我。想是要還我銀子。須索走一遭去。迤邐行來。此間就是。待我叫一聲。有人在么。
【霜天曉角】〔老旦上〕吾家愛女。何故將他嫁?！渤笊稀持皇悄菚r(shí)見錯(cuò)。撞來眞是寃家。
〔老旦〕賽多嬌。你請那店家。如何不見來?！渤蟆惩饷嬗腥私小Ｏ胧撬麃砹?。呀。是店主人來了。我家母親久等多時(shí)。請裏面坐。〔凈〕媽媽拜揖。〔老旦〕店主人少禮。〔凈〕大媽呼喚小子。想是還我銀子。特來拜領(lǐng)?！怖系尺@個(gè)得在。我有件事奉議。我女兒沒主張。平白地招了那韓家光棍。倩吃倩穿。一些好歹高低不知。沒奈何寃家不得離眼。我今煩你街坊上尋幾個(gè)老的小的。到我家討利錢房錢柴米錢嚷鬧。待我在他面前恨生怨死。語言訕?biāo)Ｋ莻€(gè)不好性子的人。肉身不安。使性出去。卻不是好。帳目銀子還你。另外白銀二兩奉謝。心下如何?！矁簟尺@事不難。到其間不要霸短?！怖系骋谎詳?。怎么說謊?！矁簟澄揖蛠怼！蚕吕系迟惗鄫?。你叫那窮神出來。我說你勸他。自然知趣?！渤蟆骋彩恰ｍn姐夫。母親有請。
【前腔】〔生上〕天涯人去。心意勞牽掛。非是輕憐重惜。受恩深處為家?！怖系?
賢壻。我女兒南海進(jìn)香。多時(shí)不見回家。好生放他不下。家中諸事缺少。負(fù)欠又多。如之奈何?！采承僮隹腿站?。囊無一文。未能供贍。稍待日后。有些好處。決不負(fù)恩。重當(dāng)圖報(bào)?！怖系迟t壻可知道是好。只是眼下難過。你豈不知。我衣衫首飾。都典賣盡了。今日柴無一根。米無一粒。如何是好。天?！部藿椤?
【泣顏回】說起淚如麻。怨無夫無子無家。銀錢誰假。這連朝柴米無些。房錢欠他。又連年利債盤來大。也知咱無計(jì)難支?？諔z我有女如花。
〔丑〕母親。過不得日子。大家商量。只恁虀糟怎的。
【前腔】聽咱。何必恁嗟呀。思吾家子母做事全差。非聾非啞。不安排些子生涯。那母親呵。愛錢是他。至親情都只為無錢罷。不須嗔媽媽多言。且寧耐姐姐回家。
〔眾扮討債人上〕受人之托。必當(dāng)終人之事。梁大媽央你我假妝討債的。到他家吵嚷。意欲趕那韓潑出去。你我不免去走一遭。轉(zhuǎn)灣抹角。此間就是。待我叫一聲。有人么?！怖系惩饷媸钦l叫?！渤蟆炒胰タ础！脖姟?
【前腔】丫丫。你是大媽家?！渤蟆潮闶恰Ｄ赣H。討債的來了?！脖姟炒髬屨堊饕?。你好忒沒理。利錢怎不還咱。你居吾大廈。討房錢月月磨牙。油鹽米茶。不還錢休怪我登門罵。你今朝有靠東床。再休題推托媽媽。
〔老旦〕列位老官人小官人。這兩月家下實(shí)是不足。少待幾日送來。〔眾介〕不聽你。你家賺錢的嫁了人。銀錢從那裏來。不管你借當(dāng)與我去?！渤蟆沉形徊槐仄蒲浴Ｎ壹乙彩怯蓄^臉的。〔眾嚷介〕誰是沒頭臉的。莫閑話。不與銀子。打鋪在你家睡?！怖系沉形磺胰?。明日送來。極遲不過后日?！脖姟巢蝗ァＳ辛朔饺??！渤蟆硾]奈何列位再寬一日。定然不敢再遲?！材忱瞎僖擦T。我們也去。明日不送來。再作區(qū)處。正是欠錢如管轄。還了兩平交?！脖娤吕系辰惴?。人口重大。日子正多。女兒又不見來。如何是好。
【前腔】〔生〕知他。只恁假喧嘩。敎人羞慚滿面殊失光華。語言敲打。怎當(dāng)他俐齒伶牙?！渤蟆辰惴蛐莨治夷赣H。〔生〕吾難怪他。大丈夫怎肯居人下。料咱們別在今朝。〔丑〕姐夫。你那裏去。母親雖有句把言語。姐姐不曾惱著你。你怎么把他恩愛都忘了?！采吃跬叶鲪蹨喖?。
〔丑〕姐夫。這裏是家。還往何處去?！采炒笳煞蛩暮榧?。那裏不去了。怎肯受你家眉高眼低。干言濕語。你姐姐來家時(shí)。與我多多拜上。說我韓世忠不乘駟馬。不握兵符。誓不還家。〔丑〕媽媽。姐夫要去求功名去哩?！怖系迟t壻。待我女兒回家去也罷。〔生〕岳母在上。窮軍女壻。打攪府上多時(shí)。少待此行。覓得一官半職。卽來補(bǔ)報(bào)。就此拜別?！怖系辰惴虼巳?。非王卽侯。
心去意難留。
留下結(jié)寃仇。
早知不是伴。
何必遠(yuǎn)相投。
第十四出
惜別
【月云高】〔旦行路上〕綠陰村徑。撩人好光景。勖慘離人思。好鳥聲相應(yīng)。別后慈顏。嘆衰年苦孤影。得與杰士成佳偶。人愿天從阿幸。丈夫呵。你是奮翼飛天陶士行。正是對泣牛衣王仲卿。
奴家為母親年老。夫壻新婚。往南海進(jìn)香了愿。今日回來。早到京口家鄉(xiāng)了。呀。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人。好是丈夫模樣。待我行向前去試看?！蔡撓隆?
【前腔】〔生上〕山明云靜。淸和夏初景。柳外花飛雪。撩亂人愁病。我那娘子進(jìn)香未回。他娘千方百計(jì)生發(fā)我出門。怪殺薄幸靑樓。這無情舊行徑。只是一件。割我荊妻愛。甚日崢嶸重整。我欲學(xué)那投筆封侯班仲升。豈不是立志題橋馬長卿。
〔旦上相見科〕呀。那壁廂是我丈夫?！采逞健Ｄ潜趲悄镒?。娘子。你回來了。〔旦〕官人。我回來了。你為何在此閑行?！采衬镒?。一言難盡。聽我吿訴。你那母親呵。
【憶多嬌】他情狠絕。把奸計(jì)設(shè)。炎涼態(tài)度難盡說。只要我離卻伊家心方悅?！驳彻偃恕Ｄ銋s怎么。〔生〕我怎肯依株守穴。
〔旦〕苦也。我那母親。怎么做這等事來。有了女兒。就有女壻。終不然我不回家了。
【前腔】你言苦切。我喉欲咽。到底娼家情毒絕。將我夫妻輕分拆也。難遽輕別。難遽輕別。再作商量議說。
官人且到家裏。我自有處?！采潮叭藷o再回之理。我曾與賽多嬌說。待你姐姐回家。千萬拜上。我韓世忠。不乘駟馬。不握兵符。決不回家。天假良緣。在此相遇。就此拜別。待卑人有一官半職。夫妻相會(huì)。未為遲也?！驳彻偃藬ジ赊k前程。我怎肯作兒女子態(tài)。留戀官人。只是到家中取些衣裝盤費(fèi)與官人去?！采扯嘀x娘子厚情。卑人身邊尙有些須。聊可盤纒。決然無顏再回?！驳彻偃藬豢匣厝?。奴家余剩白金數(shù)兩。簪珥兩件。官人收置作日費(fèi)。還有衣衫一二件?？闪糇饔??！采衬镒由疃骱竦?。何以為報(bào)。卑人更有一言奉吿。人生事變不常。此去功名。未知如何。娘子回去。須順你母親心意。尋個(gè)終身。不可自把靑春擔(dān)擱。我韓世忠心下也安?！驳彻偃苏f那裏話。豈不聞一與之醮。終身不改。賤妾雖路柳墻花。自知非云情水性。官人此去。富貴到手。別娶名門。妾一聞知。有死而已?！沧鞅粕衬镒硬豁殶馈写艘獯叭?。卑人之心。惟天可表。但此行實(shí)難為情。就此拜別?！沧鞅啤?
【■〈斗外斵內(nèi)〉黑麻】吾此去知伊鏡鸞影缺。無可奈功名暫時(shí)有別。能遂志。倘成業(yè)。錦制征袍。卽歸故國?！埠稀斥O分袂拆。相看淚滴血。鏤骨銘心。難忘厚德。
【前腔】〔旦〕邁世人豪。沖霄氣節(jié)。專指望茲行建功立業(yè)。須奮發(fā)。早飛越。萬里鵬程。羨君健翮?！埠稀斥O分袂拆。相看淚滴血。富貴之時(shí)。還知念妾。
〔生〕娘子。你我堅(jiān)心自持。不可有背。爭奈天色晚來。不能久話。好傷情也。
分開鴛侶情難舍。
握手臨岐恨未平。
相思相見知何日。
此時(shí)此夜難為情。
第十五出
受職
【賞宮花】〔外扮王淵戎衣上〕英雄俊髦。羨長城。欽爾曹。為國求良將。旣得肯相拋。璞內(nèi)已知和氏玉。軍中原有霍嫖姚。
轅門旭日映旌旗。海上云飛走檄書。已得淮陰眞國士。管教項(xiàng)羽帳前誅。下官蒙圣上拜為浙東兵馬大元帥。深愧溪蠻未滅。有負(fù)天寵。且喜得一軍姓韓名世忠。此人風(fēng)骨偉岸。目瞬如電。英雄俊爽。必非常人。昨日管門軍士報(bào)來。說此人酒醉晚歸。城門已閉。被他用臂膊一靠。城門木開兩段。我想此人兩臂有千斤之力。更兼武藝精熟。乃萬人敵也。見今我營中缺少先鋒。非此人不可。昨已遣將佐奏聞。封他為武節(jié)郞。掌先鋒印。已蒙圣旨準(zhǔn)下。叫軍士。與我請韓世忠來。道元帥已奏聞。封你為武節(jié)郞。掛先鋒印。速到中軍受職?！脖姟愁I(lǐng)鈞旨?！蚕陆樯稀?
【前腔】萍蹤亂飄。恨風(fēng)波平地高。幸見嫦娥面。眷愛意難消。誰信燕子樓中張盼盼。也知麒麟閣上霍嫖姚。
姻緣嗟復(fù)斷。功名恨尙難。出門卽有礙。誰謂天地寬。自家旅邸中得諧佳偶。幸出望外。誰想那鴇子可惡。因他女兒去進(jìn)香。就生暗遣不容之意。不想得遇著娘子。慰我好言。贈(zèng)我銀物。身雖暫別。心實(shí)縈牽。今日無事。不免到帥府裏打聽征方臘消息。走一遭去?！脖娚稀逞?。韓先鋒恰好來了?！脖娮鲌?bào)介〕韓官人。元帥著我等報(bào)請。元帥昨遣將佐奏聞。封官人為武節(jié)郞。掛先鋒印。喜錢不敢要。你我是舊同僚。不可作模樣。看顧看顧何如。〔生〕那有此事?！脖姟潮w實(shí)。元帥升帳久等?！曹娛繄?bào)請介生〕韓世忠叩頭。〔外〕韓將軍請起。下官昨已奏準(zhǔn)圣上。封汝為武節(jié)郞。掛先鋒印。叫軍士。取冠服印劍來。韓將軍請冠帶了拜闕。
【降黃龍】〔生冠帶拜闕介〕仰荷神堯。葑菲無遺。策名廊廟?！厕D(zhuǎn)身拜外〕韓世忠草茅鄙人。為元帥執(zhí)鞭墜鐙。已自慶幸。今又辱名郞職。印掛先鋒。恐有負(fù)所舉也。銜恩罔極。當(dāng)效力前驅(qū)。盡忠圖報(bào)。還叨。廟謨幃算。指顧處悉平巖島。愿元戎召下星門。檄飛須早。
〔外遞酒介〕先鋒請飮三杯。
【前腔】英豪。受命皇朝。萬里長城。賴伊非小。此時(shí)龍蛇莫辨。値狐鼠潛窺。犬羊紛擾。須敎。奮威揚(yáng)武。馬到處蕩平巖島。囑先鋒席卷長驅(qū)。渡江須早。
【降黃龍滾】〔眾合〕轅門列寶刀?；ち_花帽。鯤化蛟騰。平地風(fēng)雷瀑?！埠稀辰鹫伦险a。黃旄皂纛。淸潮海。建偉勛。酬廊廟。
【前腔】金鐙動(dòng)地?fù)u。鐵騎催山倒。妖避魔藏。殺氣騰江嶠?！埠锨啊?
【尾聲】昨朝逆旅遺人笑。豈料今朝榮耀?？慈?bào)主酬恩莫憚勞。
薦舉恩私厚莫酬。
知君談笑覓封侯。
正是千軍容易得。
果然一將最難求。
第十六出
從征
【喜相逢】〔旦上〕良人去也。何時(shí)駟馬還家。想英姿豪氣。豈為人下。
莫笑他為卒。男兒暫時(shí)屈。蛟龍得云雨。豈是池中物。奴家招得延安韓世忠為壻。此人豪邁不羣。頗愜奴意。豈料母親作惡。忿怒辭去。那日幸得在城外相會(huì)。訂盟而別。今寄居府前。他雖不來家。我時(shí)常衣服銀錢飮食不缺。昨聞人說。卽日要征方臘。未知眞否。倘有此事。收拾些盤纒衣裝送去。賽多嬌那裏。〔丑上〕來了。有情人去遠(yuǎn)。無日不相思。姐姐呼喚我怎的?！驳澄衣劦萌苏f。你姐夫要征方臘去。你去打聽個(gè)消息來。報(bào)我知道?！渤蟆忱頃?huì)得。
【小蓬萊】〔生冠帶領(lǐng)眾上〕憶昔布衣別去。今朝衣錦還家。朱輪皂蓋。寶刀銀印。繡帽宮花。
下官蒙王元帥薦拔。此恩何報(bào)。左右。此是我家門首了。〔丑驚報(bào)介〕姐姐。金鼓旗號(hào)到我門首。一位官人來了?！驳呈钦l。〔丑〕不知是誰。待我再看。呀。姐姐。是姐夫。戴著紗帽。穿著圓領(lǐng)。進(jìn)門來了。〔旦迎介〕官人。你怎生這等服色。卻是那裏來的?！采硡讨镒印Ｗ蛎赏踉獛洷Ｗ?。封我為武節(jié)郞之職。掛先鋒印。卽今去征方臘。我特回家拜辭令堂娘子前去?！渤蟆衬赣H有請。
【海棠春】〔老旦上〕喜鵲噪檐牙。好事來門下。
我兒。你在這裏和誰說話?！驳衬赣H恭喜。你女壻做官了。〔老旦〕那個(gè)?！驳稠n官人?！怖系衬怯写耸??！驳骋娫谔们?。請你相見。〔老旦〕呀。姐夫恭喜。你做官了。向日怎么使性子。去了再不來家。一向不知在何處。老身好生放心不下?！采持辉诟??！渤蟆巢灰崃T。我到惶恐。〔老旦〕姐夫是何職任。請問。
【雁魚錦】〔生〕煙塵四處今未寧。豈無端叛賊生奸橫。吾主寄帥臣專閫命。薦吾授先鋒領(lǐng)將驅(qū)兵。職叨居武節(jié)。雖榮貴思任匪輕。也應(yīng)知博得個(gè)不負(fù)玄才舉。索把那妖氛此行掃凈。
〔老旦〕姐夫卻是眞喜。不知起兵何處。征甚么人。〔生〕
【前腔】前征。水國山城。搗妖民方臘。睦州蠻境?！怖系辰惴驇讜r(shí)準(zhǔn)行?！采潮嚱湔?。暫歸來報(bào)與新承命。〔老旦〕姐夫今日身榮。切莫忘我兒女?！采吃跬鼌s甘露訂盟。怎忘卻軍門遇卿。怎忘卻合新正。取酒過來。深佩領(lǐng)?，幱x捧拜謝萱庭。娘子奉此杯。更賀娘行此滿觥。我這裏深慚毛義微官廩。那些個(gè)少可酬云英逆旅情。
〔眾捧盔甲上〕袍繡簪花裁蜀錦。甲穿金鎖扣■〈犭唐〉猊。稟先鋒。元帥差小的們送袍鎧在此。請先鋒起兵?！采澄抑懒恕６喾A上元帥。說世忠卽時(shí)就行。〔眾〕領(lǐng)鈞旨。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蚕隆?
【前腔】〔老旦對旦介〕他行。為你愁增。怎拚得新婚。忽地分鸞鏡。你可相留緩住幾日。敘慰夫妻恩愛私情?！驳吃跽f這話。酒已完備。請韓官人賀喜餞行便了。
杯敬酒介〕持杯特敬。愿君今去?？v鐵騎橫行鐵嶺。佇看咱門楣杜廣登臺(tái)鼎。更羨我弱質(zhì)文君識(shí)長卿。〔生〕娘子。我欲少留。奈國事不容遲滯。如何是好?！驳彻偃恕Ｄ悴盍艘?。
【前腔】風(fēng)霆。迅疾將軍令。兵機(jī)事豈容子女相眷戀遲梗。況為臣委身須當(dāng)忘私。無勞念奴離別輕。賽多嬌取酒過來。我奉餞官人一杯。〔旦奉酒介〕愿你摧強(qiáng)用武攄忠膽。更須要出奇行正靑海京佇望功成?！采城苜\之日。卽當(dāng)馳報(bào)?！驳彻偃擞植畹懒恕＝輹槐赝倚?。露布先須達(dá)帝京。
〔老旦〕姐夫。我只是舍你不得?！渤蟆掣F軍如何舍他不得?！怖系承萦浥f話。
【前腔】〔生〕岳母休咽哽。也知咱難株守室庭。事業(yè)在茲行。看昆吾揮斬盡魑魅鯤鯨。那時(shí)節(jié)歸來喜生。那時(shí)節(jié)再圖個(gè)家慶。〔眾旗號(hào)上介〕三吳羽檄飛來急。一令將軍促去忙。稟先鋒。元帥將令急候吉時(shí)起兵?！采硵绱?。岳母娘子就此拜別。辭別去未容停。但看鎗尖直指淸溪境。叛賊須敎一掃平。
〔旦〕賽多嬌。我家不比往日。乃是官宦人家了。等閑不可開門?！渤蟆呈侨绱?。
昆玉石中藏
肉眼誰能識(shí)。
眼望旌捷旗。
耳聽好消息。
第十七出
滅丑
【水底魚兒】〔凈方臘丑方天定定光和尙末呂師囊〕十二天神。如來佛世尊。神兵到處。聞?wù)邊u消魂。
〔凈〕左右。將大隊(duì)人馬擺開陣勢。那壁廂宋兵到來。好生對敵?！脖姟愁I(lǐng)鈞旨。
【前腔】〔生領(lǐng)兵上〕方臘妖民。欺凌敢領(lǐng)軍。天兵到此。鬼魅卽潛形。
〔生〕大小三軍。那壁廂是方臘營壘。射住陣角。擂鼓挑戰(zhàn)?！脖姟愁I(lǐng)鈞旨?！矁舫蠼粦?zhàn)生鞭打方天定下呂師囊又戰(zhàn)鎗刺下定光和尙又戰(zhàn)鎗刺下凈敗下生〕眾軍校扎住營。不許擅動(dòng)。待我自去捉那賊來?！脖姟愁I(lǐng)鈞旨?！采s下〕饒他走上焰磨天。腳下騰云追趕上。
【撲燈蛾】〔方臘敗走上〕可憐百萬兵?？蓱z百萬兵。一朝盡皆喪。惟余此一身。敎我何方投向也。回頭遠(yuǎn)望。見一人步拈長鎗。分明是追咱模樣。怎支當(dāng)。將身且在草中藏。
【前腔】〔生持鎗趕上〕分明見賊徒。分明見賊徒。盤山過溪港。如何轉(zhuǎn)眼間。不見妖民形像也。心中自想。這深山無房舍園墻。料潛身林叢草莽。把長鎗。草中搜索自難藏。
〔生捉住凈介〕叫軍士綁了。解赴大營去?！脖姟愁I(lǐng)鈞旨。
正是
射人先射馬。
擒賊先擒王。
第十八出
酬功
【鳳凰閣】〔外扮王淵上〕洞蠻不軌。百萬王師過濲水。先鋒已得虎侯癡。呼吸風(fēng)雷誰敢■〈扌互〉。這回看取掃凈幫源洞溪。
錦袍燦燦轅門列。金印累累肘后懸。好將三尺淸風(fēng)劍。撐住東南半壁天。下官奉命前來剿征方臘。雖則手下雄兵猛將。似虎如彪。怎如韓世忠驍勇英雄。絕倫蓋世。已封為前步先鋒。領(lǐng)二千鐵騎前去。這回蕩平洞溪。擒斬叛賊。料一舉萬全矣。昨遣探子前去打探消息。不見回報(bào)。左右。探子到時(shí)。急令來見?！脖姟愁I(lǐng)鈞旨。〔探子上報(bào)介〕這場好廝殺也。
【北黃鍾醉花陰】殺氣砯砰撼山嶺。蔽天日旌旗蕩影。人猛烈。馬飛騰。號(hào)令風(fēng)生。直殺到淸溪境。兩只腳不留停。報(bào)報(bào)報(bào)徑奔轅門來報(bào)稟。
〔外〕探子來了也?？此穸喽端选Ｏ矚鈩?dòng)容顏。要知端的事。惟聽口中言。那探子喘氣定了。慢慢的從頭試說一遍。
【喜遷鶯】〔探子〕誰似俺先鋒英勇。恰便似降神霄黑殺天丁。朱纓亂撒在盔頂?？戳怂讙臁觥瘁胩啤碘ソ鹧泗帷？瘩Y騁。明晃晃鎗橫玉蟒。赤律律馬跨金睛。
〔外〕短甲隨身袖襖齊。金丸雉尾緊相隨。兩腳賽過追風(fēng)馬。肩上橫擔(dān)令字旗。那陣上那員將出馬。俺先鋒怎生相持。喘息定了。再說一遍。
【出隊(duì)子】〔探子〕我則見南安王刀當(dāng)頂。怎如俺韓先鋒武藝精。惡狠狠叫殺似雷鳴。冷颼颼鞭飛如電影。那南安王躱不及。一鞭打于馬下。骨吐吐鮮紅如水傾。
〔外〕號(hào)令肅秋霜。戈矛晃太陽。先鋒誰得似。眞是個(gè)中強(qiáng)。鞭打死方天定。更有何人出馬。再說一遍。
【刮地風(fēng)】〔探子〕俺先鋒挺著鎗垓心相待等。呂樞密拍馬來迎。兩陣上金鼓連天震。恰便是風(fēng)卷雷霆。這一個(gè)紫金鎗鬼怕神驚。那一個(gè)方天戟掣電飛星。踅個(gè)過。打個(gè)轉(zhuǎn)。就見輸贏。那呂樞密難架撐。俺先鋒鎗下無情。雙舉手看的心窩正。颼的來蟒穿心搠透明。
〔外〕鞭打南安王。鎗刺呂樞密。賊將雖已誅。方臘無消息。俺先鋒殺到甚么去處。叛賊的營壘軍馬。卻是怎生。仔細(xì)再說一遍。
【四門子】〔探子〕俺先鋒怒重重火向心頭迸。縱龍駒追過嶺?？车顾?。躧亂他營。十萬兵那個(gè)逃得命。恁地也強(qiáng)。眞個(gè)也能。一匹馬。一條鎗。直殺入賊巢深境。
〔外〕百萬敗殘兵。盡解犀皮甲。功業(yè)已垂成。須是擒方臘。韓先鋒旣殺過烏龜嶺。已是淸溪洞了。未知擒得方臘未曾。探子再說一遍。
【古水仙子】〔探子〕俺那先鋒呵到來到到恁賽城。來來來了個(gè)佛子英雄元覺僧。他他他鎗挑了如來。又又又簡丟了方晟。殺殺殺直殺的血成河尸積嶺。見見見沖天焰燒了宮庭。去去去那方臘嶺后逃生命。俺俺俺俺先鋒隨后勞跟定。擘腦揪活捉入大軍營。
〔外〕我這雙眼睛看定了他。眞是個(gè)萬人敵。端的是好喜也。那探子。賞你兩甁酒十斤肉。免你一個(gè)月打差。后營中歇息去?！蔡阶印持x元帥。
【尾聲】萬里蠻煙恁縱橫盛。賴將軍一躧而平。今日是好喜也。我則見晝無兵夜罷警。
【神仗兒】〔生眾綁方臘上〕班師回騎。班師回騎。賊擒兵潰。山野歡聲沸。都在凱歌聲裏?！埠稀筹w捷報(bào)。莫延遲。飛捷報(bào)。莫延遲。
〔眾〕稟先鋒。已到大營轅門外了?！采匙笥彝▓?bào)?！蚕嘁娊橥狻稠n將軍。聞知方臘被擒。平定溪洞。功高當(dāng)世。勇冠三軍?？少R可賀?！采衬⑼谐⒑楦！Ｔ獛浕⑼?。僥幸成功。不足掛齒?！餐狻炒私詫④姶蠊Α６ó?dāng)保奏。方臘捉在何處?！采骋娫谵@門外。專候軍令?！餐狻衬盟M(jìn)來?！脖娧悍脚D跪見介外〕方臘賊徒。亦本山野草民。何敢反叛。僭稱偽號(hào)。謀為不軌。將囚車封了。械送朝廷。韓將軍。下官備一杯酒。幷酒器數(shù)件。為將軍酬勞賀功。左右取酒過來。
【大和佛】平定三州殲厥魁。功勛蓋世奇。封侯拜爵。鐘鼎姓名題。這幾件金玉酒罇彛。聊且贈(zèng)特為酬勞莫辭推。〔生〕
【前腔】叛賊猖狂殘庶黎。天兵當(dāng)剿夷。朝廷福庇。元帥播雄威。小將有何為。敢叨受寶玉多般酒尊彛。
〔外〕韓將軍。長者賜少者不可辭。理當(dāng)收下?！采承⒍嗳柙獛浱岚?。又蒙辱賜金寶。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尙當(dāng)致身圖報(bào)?！餐狻耻娛總儭０瘟藸I寨。整頓旗旛。奏凱回軍。
【雙聲子】〔眾〕凱歌調(diào)。凱歌調(diào)。齊奏出昆陽利。得勝令。得勝令。齊唱著幷州喜。歸轡緩。歸轡緩。驕馬嘶。驕馬嘶。看萬民相慶。牛酒相攜。
【前腔】人情爽。人情爽。行路在春風(fēng)裏。人意樂。人意樂。歸路羨家鄉(xiāng)美。圖爵賞。圖爵賞。封妻子。封妻子。喜太平重見。脫卻戎衣。
領(lǐng)將驅(qū)兵海上來。
斬妖縛魅賊巢摧。
喜孜孜鞭敲金鐙響。
笑盈盈齊唱?jiǎng)P歌回。
第十九出
得嗣
【謁金門】〔老旦上〕光景驟。漸覺羅衣寒透。笑采黃花盈把嗅。問渠誰個(gè)瘦?！驳┥稀诚舱Q麟兒神授?？慈P旋功奏。多辦好香焚寶獸。謝天相庇佑。
〔老旦〕老景孀居無后嗣。幸今有女是門楣?！驳持莻€(gè)奇男子。不斬樓蘭誓不歸。母親萬福?！怖系澈旱纴?。且喜你招得韓姐夫。他旣身榮。今又生個(gè)兒子。卻不是雙喜。韓氏有后。你身有托矣。但韓姐夫去后。不知他勝負(fù)若何?！驳硡谈材赣H得知。昨日軍中遣來報(bào)道。屢戰(zhàn)屢捷。方臘已擒。今班師臨朝復(fù)命。不日就到家了?！怖系橙绱酥x天?？上部上?。
【風(fēng)入松】鏡中白雪已蒙頭。嘆桑楡時(shí)候。幸然有女能相守。又喜得英雄為偶。但只慮凄涼畫樓?；跀溔ヒ挿夂?。
【前腔】〔旦〕淮陰國士豈凡流。羨功成唾手。飛馳靑海擒強(qiáng)寇。羞兒女閨中廝守。當(dāng)此際兵戈未休?？凑勑σ挿夂?。
【得勝令】〔生上〕玉轡鳴騶。導(dǎo)引旛幢列碧油。凱旋奏入鳳凰樓。叨爵賞。衣紫腰金笑敝裘。
〔眾〕稟爺。車駕到本府門首了?！采M(jìn)見介〕岳母請拜。〔阮郞歸〕羅衫寵賜茜紅新。深慚受國恩?！怖系成嬯兄扉T。東床有貴人。〔生〕夫人請拜。當(dāng)逆旅。得相親。情眞感是眞?！驳诚矁航裾Q玉麒麟。終身托有君?！采持x天地。且喜生個(gè)兒子。夫人抱出來我看看?！驳迟惗鄫?。抱小公子出來見韓老爺?！渤蟊Ч由辖椤忱蠣?。公子在此?！采唇椤城蚁埠脗€(gè)兒子。夫人。我與他取個(gè)名字。叫做韓彥直罷?！驳匙由该悦Ｕ?。賽多嬌抱進(jìn)去。不可驚嚇了他?！渤蟊吕系辰惴?。恭喜大捷。不知加何官職。〔生〕蒙問。王元帥見門婿有功。賞賜許多金玉酒器在此。取過來與太太看?！怖系衬嵌际墙鹩竦?。仔細(xì)收了?！采成曜喑?。升門壻為浙江宣撫使。鄜延路總管平寇將軍之職。夫人亦有誥命。封為夫人。勑賜還家?！怖系┑橙绱丝上部少R?！驳迟惗鄫?。喚女樂出來。與老爺磕頭?！操N扮女樂上〕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罷桃花扇底風(fēng)。老爺磕頭?！采撤蛉恕＿@是那裏的?！驳硡讨喙?。相公今日位高望重。妾身討得這兩個(gè)供奉相公?！采橙绱硕嘀x。他兩個(gè)喚做甚名字?！驳硢咀鼋瘊L玉燕?！采成鹾谩?
【五供養(yǎng)】〔老旦遞酒介〕蕩氛平寇。功重朝廷。威鎭三川。承恩加紫綬。賀捷捧金甌?！采澈无o尊賜。奈蝸量不勝杯酒?！驳辰瘊L玉燕。奉你爺一杯酒?！操N旦捧酒跪介〕愿老爺千歲。〔起介〕霓裳呈妙舞。新曲按涼州。〔旦〕老爺請進(jìn)三爵。位至三公。福全遐壽。
【前腔】〔旦遞酒介〕玉壺香透?，帞蓄l斟。琥珀光浮。喜看登帥府。絕勝步瀛洲。〔生〕此杯免飮。負(fù)娘行情厚?！脖姺罹平椤程胰~持檀板。菱角擘箜篌。老爺夫人同進(jìn)此爵。紫誥加封。白頭相守。
〔小卒捧書上〕三耳麻鞋萬字巾。名稱健步似飛云。羽書急報(bào)勤王事。來到將軍帥府門。此間韓將軍府門首。門上人快通報(bào)。道外面有報(bào)緊急軍情事的在此?！脖姟撤A爺。外面有報(bào)緊急軍情軍健到此。不敢放入。候爺軍令?！采持M(jìn)來。夫人岳母請少避。〔老旦旦下卒進(jìn)見介生〕那漢子是那裏的。有何緊急軍情。〔卒〕小的是承宣張爺差來的。有書在此。〔生〕接上書來看。
【駐馬聽】〔生拆書看介〕書寄韓侯。逆賊苗劉構(gòu)叛謀。將王淵殺害。脅太后臨朝。廢高帝居休。東宮沖幼實(shí)堪憂。宦官康履皆梟首。今日朝廷呵。壘卵之秋。望提兵早至平江相候。
張俊頓首大宣撫使韓將軍鄉(xiāng)丈麾下。呀。元來如此。卻不痛殺我也。左右。取酒過來?！采昃平椤成n天蒼天。朝廷有此大故。恩相有此大變。我韓世忠誓不與此賊共立。天。若不斬此賊。有如此酒。那漢子。此系朝廷緊急軍情。作急回報(bào)你張爺去。道我不寫書。星夜起兵來也。左右。取五兩銀子賞他作盤費(fèi)?？旎厝??！脖娙°y子遞卒接銀拜介〕謝爺賞。已報(bào)韓將軍。去復(fù)張都督?！蚕吕系┑┥稀诚喙?。適來報(bào)甚事的?！采撤蛉恕＿m間我秦州張伯英寄書來。道苗傅劉正彥在朝作亂。廢高宗皇上。脅制六宮。太后臨朝。又將我恩相王淵殺害。意在謀篡。約我勤王。正欲與夫人計(jì)議。我欲夫人以入覲太后為名。二賊見我宅眷在朝。他定有書招我協(xié)助。我陽為應(yīng)諾。陰修戰(zhàn)具。我來彼決不疑。出其不意。此賊可擒矣。不知夫人意下如何?！驳诚喙?。為臣死忠。為子死孝。古今大義。今君父有難。豈可坐視。卽當(dāng)致身報(bào)國。奴知此事不宜遲滯。就當(dāng)拜別母親起程。金鶯玉燕隨我去。留賽多嬌在家伏侍母親。〔老旦悲介〕我兒。你去了。我家中靠誰。
【江兒水】嘆我無依倚只恁愁。賴伊夫婦看衰朽。誰知母子今分首。蕭條舉目無親舊。〔旦〕母親且自寬懷寧候。若要團(tuán)圓。除是蕩平賊寇。
【前腔】〔生〕不是輕離別為國憂?！怖系辰惴虼巳讜r(shí)回來?！采硳邷[君側(cè)方回首。夫人。你留心入覲皇王后。娘兒未可徒廝守?！驳诚喙?。我報(bào)主素心持久。就裏乘機(jī)。諒彼難逃吾彀。
〔生〕軍士們。你與我點(diǎn)齊隊(duì)伍。整率旗鎗。在東門外候我到卽行。〔眾〕領(lǐng)鈞旨?！采撤蛉?。我今從陸路先行。你別岳母往水路速去。
望斷山程共水程。
倚門不必淚盈盈。
此行管取淸君側(cè)。
單聽春雷響一聲。
第二十出
決計(jì)
【六么令】〔老外扮呂頤浩上〕苗劉賊黨。肆兇殘橫亂朝綱。忍看社稷遽傾亡。心耿耿。淚雙雙。一天愁鎖眉峯兩。
【前腔】〔末扮張俊上〕中心勞攘。正金兵越寇猖狂。又遭禍變起蕭墻。飛羽檄。詔勤王。腹心先去苗劉黨。
【前腔】〔小生扮張浚上〕中原板蕩。又那堪逆賊猖狂。摧陵殿陛實(shí)堪傷。鋤逆黨。正綱常。這回須是韓公往。
〔小生末〕樞相拜揖?！餐狻扯淮笕税菀尽６淮笕?。苗劉二賊。妄行殺戮。擅自廢立。謀為不軌。大逆不道。為臣子者。聞之酸鼻。奈何?！材硺邢嗍逃笕恕？⑵鸨戀\。兵微將寡。力不能支。此須樞相運(yùn)籌。侍郞大人濟(jì)以經(jīng)術(shù)。毋驚動(dòng)乘輿。庶幾克濟(jì)。為臣子者。言之至此。眞為痛心。〔作悲介小生〕承宣大人。旣為人臣。卽當(dāng)捐軀赴難。豈敢坐視偷生。浚若得斷賊臣頭。以安殿陛。雖粉骨碎身。在所不恤。樞相素有威望。大事非樞相莫能斷?！餐狻忱闲嗪胃耶?dāng)此重任。惟望二位協(xié)力相助。二賊可擒。殿陛可安。更須勤王之師。早至為妙。〔末〕下官已有書約韓宣撫去了。此人忠勇異常?？筛洞笫隆１巳舻絹?。此事必辦?！餐狻承麚嵫灾畼O當(dāng)?！残⌒Ｉ辖椤硞飨虿顏礤！；爻探裼值狡浇Ｐ〉牡巾n爺處下書。韓爺正排家宴。見書慟哭。卽以酒酬地。言誓不與此賊共戴天。又說不必寫回書。卽時(shí)起兵來也?！材扯焕洗笕?。韓公之來必矣。叫小校。轅門外望著韓爺來。卽忙通報(bào)。
【前腔】〔生領(lǐng)兵上〕書傳海上。起三軍進(jìn)發(fā)平江。兼程克日赴勤王。鋤叛逆。定家邦。酬恩報(bào)主當(dāng)茲往。
〔小校〕兵到平江大營了?！采匙笥彝▓?bào)?！残⌒?bào)介張迎見請入拜介外〕生不愿封萬戶侯。但愿一識(shí)韓荊州?！采炒净γ圃S國。磻溪功業(yè)重西周?！残∩澈涡业梅昊春Ｊ俊！采池M期重見曲江儔?！材扯山沧髑谕跽摺！采诚膛灞T虎頭。老樞相。朝廷遭此大變。雖得張伯英書來。未知顚末。望樞密見教一番?！餐狻痴堊顓?。
【刮鼔令】那苗傅呵。他為世將郞。恃勛逞橫強(qiáng)。那劉正彥呵。為平劇盜功高賞薄。又妬王淵登廟廊。殺害墮冠裳。無端廢休當(dāng)今主上。協(xié)儲(chǔ)君太后坐朝堂。〔生〕還有人同謀么。〔外〕有世修吳湛佐強(qiáng)梁。
【前腔】〔生〕聞公說頗詳。敎我怒塡胸痛斷腸。最苦是乘輿遭變。恩相無辜被殺傷。〔外〕我慮此賊恐有他虞。如之奈何。〔生〕聞取券自堤防。因知可無他虞別恙?！餐狻炒巳ス杀貏俸酢！采撑d兵討逆理之常。管敎他狐鼠盡皆亡。
【前腔】〔末〕余心自忖量。那賊臣在天子傍。欲擊鼠還須憐器。事急須知生禍殃。我前日有一心腹人。預(yù)遣到他行。甘言誘伊同謀賊黨。他安心多是不堤防。好從容籌劃克錢塘。
【前腔】〔小生〕吾知賊勢強(qiáng)。據(jù)兵符挾廟廊。此去兵微將寡。賊覘軍聲未肯降。我有鐵衣郞。分君二千添威助壯。應(yīng)知賊黨自摧戕?？磳④娫僬f家邦。
驅(qū)兵領(lǐng)將施威武。
討逆除奸救危主。
笑他燕雀正嘻嘻。
不知門外韓擒虎。
第二十一出
乞恩
〔丑凈扮苗劉上丑〕統(tǒng)制當(dāng)朝位已尊。此心不足為何因?！矁簟辰癯砻汶y保。卻悔當(dāng)初錯(cuò)用心。〔丑〕劉大人。我當(dāng)初聞?wù)f韓世忠海上陷沒。因此上放心做了這事。又著吳湛王世修那廝贊成。誰知韓世忠見在。如今領(lǐng)兵勤王。望錢塘進(jìn)發(fā)。如何是好。
【賽觀音】恨無端。思無計(jì)。事到此須知悔遲。實(shí)指望移天轉(zhuǎn)日。豈料今朝。禍迫怎支持。
〔凈〕苗大人。我有一計(jì)在此?！渤蟆澈斡?jì)
【前腔】〔凈〕省愁煩。聽詳細(xì)。我這裏可見放著他妻共兒。假安慰修書將去。他豈不聰明。他若害我。我害他妻子。幾肉籠雞有翅也難飛。
〔丑〕劉大人。你我見識(shí)兒淺。已是錯(cuò)做了。今番不可再錯(cuò)。我和你到朱仆射處請教他去。我看此人似有你我一二分意。就是韓世忠也聽他說?！矁簟橙绱丝删痛送?。左右。擺頭踏朱府裏去。正是病危胡服藥。事急亂投師。此間便是。左右通報(bào)。
【四國朝】〔外扮朱勝非上〕君父艱危日。正人臣扼腕時(shí)。
下官尙書仆射朱勝非是也。邇者皇上南渡。家國陵夷。又値苗劉二賊。妄行廢殺。下官孤力無助。不能翦除。勤王之師。又不見至。怎生是好?！脖姟撤A爺?shù)弥?。苗劉二統(tǒng)制在外求見?！餐狻逞健４速\來有甚事相吿。〔丑凈入見跪介外〕二位統(tǒng)制為何行這個(gè)禮?！渤蠓A〕恩相在上。廢主立幼殺大臣之事。原非我二人本意。都是吳湛王世修勒逼做的。今日韓將軍來要擒我二人。望恩相救拔。定有厚報(bào)?！矁簟诚鹿儆幸谎苑顓?。韓將軍夫人公子在此。下官欲寫一書去。見得我等供養(yǎng)在此。他豈不知我的意思好歹。他顧戀妻子。定無意前來。此計(jì)恩相籌度何如?！餐狻尺@事不可。你拘留他妻子。分明是挾他。倘惱了他。下官也難解。我有一言。不知二位聽否?！渤髢簟持?jǐn)聽教。
【人月圓】〔外〕他忠烈性堅(jiān)礪如金石。那顧妻子成拋棄。不如好好施恩義。具鞍馬衣裝早送歸。為君計(jì)。請睿圣還朝。庶掩前非。
【前腔】〔丑〕恩相此言正合著吾之意。要彼回軍須如是。將他妻子還他去。豈不念恩私把我摧。承君誨。將鞍馬衣裝。早送回歸。
多謝教言。就此拜別。容當(dāng)叩謝?！蚕峦庑椤晨上部上病Ｎ抑坏蓝\胸中實(shí)有經(jīng)緯。原來無計(jì)。梁夫人公子此去。韓將軍前來。二賊死無葬身之地矣。
堪笑兇徒好太癡。
送歸妻子豈相宜。
今朝送佛歸靈塔。
明日頭顱手內(nèi)提。
第二十二出
寵賜
〔老旦扮隆佑太后上〕家國摧殘禍亂頻。此行何事苦多迍。好將傳示勤王者。急早興師斬叛臣。自家隆佑太后是也。近因金兵入寇。家國凋殘。二帝蒙塵。天子南渡。所遭不幸。一至于此。豈期苗劉二賊。乘機(jī)作亂。妄行廢立。肆殺無辜?？嗪螛O也。賴得韓太尉兵來。二賊喪膽。已復(fù)天子明辟。今具鞍馬送他妻子回去。料無他虞。此不幸中之一幸耳。昨中使宣梁氏。囑付他促太尉早來。更愜吾愿。宮官。梁氏到來有宣?！脖姟愁I(lǐng)旨。
【唐多令】〔旦朝衣上〕兇逆肆奸欺。家邦受禍危。勤王消息竟遲遲。目斷碧云天際。辭殿陛。好凄其。
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更朝天?？蓱z君父多危難。專望將軍解倒懸。今日苗劉二賊具鞍馬送我回歸。又蒙太后宣召。須索面見太后走遭。我想此時(shí)是何時(shí)也。
【桂枝香】人情洶潰。朝綱傾敝。怎能勾天潢內(nèi)激起頹波。大道中翦除荊棘。敎人可悲。敎人可悲。漬衣血淚。塡胸寃氣。丈夫呵。豈宜遲。早向堯天外。擎回舜日西。
行來已到午門外了。不免徑入。
【前腔】銀河欲曙。金門初啟。轉(zhuǎn)過了太液池頭。卻早是未央宮裏。忙修容整衣。修容整衣。向螭頭拜跪。中宮千歲?！蔡蟆迟n卿平身上殿。〔旦〕啟黃扉。何幸膺天寵。深慚弱婢兒。
臣妾韓世忠妻梁氏誠惶頓首。今苗傅劉正彥遣人送臣妾?dú)w。又蒙召旨。謹(jǐn)候命下?！蔡蟆撤蛉?。你夫婦忠義。朕心頗知。但此行早促將軍勤王。速淸殿陛。家國大幸。宮官取金盒茶葉來。〔宮官領(lǐng)旨下復(fù)上介〕制得內(nèi)宮金鳳盒。采來谷雨小龍團(tuán)。奏娘娘。金盒茶葉在此。〔太后〕夫人。此物賜卿路途消渴?！驳吵兼^蒙恩賚。不勝榮幸。愿陛下千歲。〔太后〕夫人聽我道來。
【醉扶歸】想韓公英勇誰能比。我皇家傾■〈土巳〉更憑誰。愿傳言太尉莫延遲。早興師討逆淸巖陛。我朝朝淚眼望旌旗。你回歸是必還留意。
【前腔】〔旦〕念孤忠自許酬天日。這王家憂戚更關(guān)誰。我茲行豈是避艱危。促兒夫早辦勤王計(jì)。那兇徒已自怯無為。愿宸衷不必常愁泣。
臣妾就此拜辭陛下。旬日之間。管教賊徒授首。毋勞圣慮。臣妾言之至此。不勝悲愴?！蔡蟆城浞驄D忠良。古今無比。雖爵賞薦加。未得為報(bào)。但卿此去。我孤身無倚。受制賊徒。如何是好?！沧鞅椤?
【長拍】涉歷危時(shí)。涉歷危時(shí)。遭逢亂世。又怎禁覆番天地。蕭墻禍起。會(huì)銅駝已雜荊籬。故國已成非。又怎禁惡狠狠賊臣攘臂?？鄽⑾剃柋饋y。那見王師拓地飛。不由人心膽每驚疑。韓將軍。又未知你肯憐我宗社陵夷。
【短拍】〔旦〕睿圣還朝。睿圣還朝。奸驕屛氣。這中興機(jī)會(huì)須知。陛下莫憂疑。管取洗天兵到。一掃凈蕩煙浮翳。從此奠安宗社。欣指日拜賀丹墀。
【∈余∈文∈】〔后下旦出丑凈具鞍馬迎上介〕鞍馬衣裝俱準(zhǔn)備。今朝特送遠(yuǎn)行人?！渤髢粢姷┕蚪椤趁?
傅劉正彥謹(jǐn)候夫人臺(tái)駕。送鞍馬人夫在此。望夫人于將軍前美言寬宥我二人。當(dāng)結(jié)草銜環(huán)。〔旦〕二位請起。我見將軍。自有道理。
靑驄皂蓋紫霓旌。
特送夫人事遠(yuǎn)行。
為人莫作虧心事。
何必遑遑自吃驚。
第二十三出
道逢
〔生上〕旭日轅門鼓角鳴。勤王兵馬出江城。只存一點(diǎn)丹心在。虎穴龍?zhí)兜舯坌?。下官赴闕勤王。大小三軍。與我整率前去。至秀州來報(bào)。〔眾〕領(lǐng)鈞旨?！采?
【北新水令】統(tǒng)三軍星火赴勤王。貫長虹寸心偏壯。賊臣謀叛逆。君相被摧傷恨塞愁腸。恨塞愁腸。對東風(fēng)倍凄愴。
【南步步嬌】〔小生扮公子同旦騎馬上〕陌上春歸風(fēng)光爽。日暖游絲揚(yáng)。風(fēng)輕柳絮狂。驛路山程。馬足車塵瀼?；厥缀帽瘋??？淳胖貙m闕煙霾障。
〔旦〕左右。打了中火。急忙趲行?！脖姟愁I(lǐng)鈞旨。〔下〕
【北折桂令】〔生上〕走雙旌飛卷龍光。疊鼓鳴笳。掣劍橫鎗。憑著俺數(shù)組豼貅。胸藏龍虎。血染豺狼。只俺這運(yùn)神機(jī)奇行正往。那怕他恣橫行馬壯人強(qiáng)。離卻平江。進(jìn)取錢塘。好振軍威。再整朝綱?！蚕隆?
【南江兒水】〔旦上〕緩縱靑驄騎。迢迢去路長。山花零落增惆悵。望前途不見勤王將。恨家鄉(xiāng)久別萱堂養(yǎng)。無耐兩般勞攘。〔眾〕稟上夫人。傳說韓爺軍馬已離平江了。急綰絲韁。料此會(huì)在秀州江上?！蚕隆?
【北雁兒落帶過得勝令】〔生〕我只待要破長風(fēng)駕海航。只待要開大道鋤荊莽。只待要撥云煙顯太陽。只待要正綱紀(jì)誅妖妄。呀。只俺這忠憤塞穹蒼。血淚灑空江。愁逐征云慘。心隨去路長。鷹揚(yáng)。殺氣有三千丈。強(qiáng)梁。管敎他今朝劍下亡。
〔眾〕稟爺。到秀州地方了?！采硞髁畎矤I。大小三軍。不許擅離隊(duì)伍。仔細(xì)關(guān)防。有事卽忙通報(bào)?！脖姟愁I(lǐng)鈞旨?！驳┥稀匙笥?。你看前面是那裏軍兵來了。
【南僥僥令】漫天塵土暗。動(dòng)地鼓鼙揚(yáng)。想是勤王兵和將。須是向轅門尋問訪。
〔眾〕領(lǐng)鈞旨?！残∽渥鰡柣貓?bào)相見介〕
【北收江南】〔生〕呀。你緣何只恁不忠呵。遂私自出錢塘。又不知怎生了太后共吾皇。更兼賊子那行藏。卻有何計(jì)量。憑甚人主張。須敎從頭逐件說其詳。
〔旦〕二賊聞相公兵來。甚是慌懼。已請皇上復(fù)辟。備鞍馬送我。太后叮嚀。教我促將軍速淸巖陛。
【南園林好】朱仆射存心頗良。苗劉賊謀為不臧。遣苗翊臨平相抗。你趨行在?？傻谭?。趨行在?？傻谭馈?br />
〔生〕夫人言之有理。我今稱病不行。治造攻城之具。然后起兵。那苗翊等乳臭小兒。乃敢敵我。
【北沽美酒帶太平令】他奸狡心太不良。俺忠烈性豈尋常。本是萬火堅(jiān)金百煉鋼。那記得私情可償。祇知有君親恩罔極難忘。若說他亂家國肆行無狀。惱得我發(fā)沖冠氣滿胸堂。拿住時(shí)須難輕放。試?yán)ノ釀m為泥醬?！驳诚喙Ｄ琴\兵強(qiáng)將勇。不可輕敵?！采澄液?。你說他兵強(qiáng)將強(qiáng)。任他似虎狼。只說他望旌旗魂飛魄喪。
【意不盡尾】城狐社鼠羣為黨。一鼓擒之凈廟廊。辦取丹心答我皇。
〔生〕夫人。著五百軍校。送你子母回。我卽起兵前去。
中興功業(yè)豈難收。
為報(bào)君王莫重憂。
此去好提三尺劍。
管敎斬取賊臣頭。
第二十四出
鋤逆
【水底魚兒】〔凈丑領(lǐng)弓弩手上〕勁弩強(qiáng)弓。呼為神臂翁。馬陵夾道。憑此射英雄。
〔丑〕軍士們。前面兵船使來。想是韓世忠來了。此人不可輕敵。將神臂弓弩一字兒擺開。控弦而待。不容登岸?！沧洹逞?。這弓只好彈綿花。那韓將軍不是戲的。不如投降。也免得費(fèi)手?！渤蟆尺@廝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拿去砍了?！残∽浠沤槌蟆硠⒋笕饲茵埶?。此時(shí)用人之際。若斬了他。只剩下你我二人。不好看。那壁廂來了?？鞂⒐髷[開。
【前腔】〔生領(lǐng)兵上〕白刃靑鋒。光芒走電虹。陰山遼水。曾此斬雄雄。
大小三軍。岸上賊兵。準(zhǔn)備殺上岸去?！沧洹撤A爺。那岸上賊兵。準(zhǔn)備弓弩?？叵叶?。豈可輕進(jìn)?！采澈f。此時(shí)不進(jìn)。賊笑我怯。賊勢一張。卒難以破。今日我韓世忠當(dāng)以死報(bào)國。大小三軍。如有面不帶數(shù)矢者斬?！脖姟愁I(lǐng)鈞旨?！采鷼⑸习秲舫蠡排鼙娮阶〗椤衬悄尜\。你官居統(tǒng)制。身近臺(tái)階。朝廷有何負(fù)你。妄自廢立。殺害大臣。是何道理。軍士們。與我解進(jìn)城去。待我奏過皇上。將二賊赴恩相墓所萬剮祭奠。〔眾〕領(lǐng)鈞旨?！采仃嚒?
【刬鍬兒】司徒已獲臨洮董。捷書先報(bào)未央宮。歡聲沸泉涌。燕驕驟風(fēng)?！埠稀掣呋蔬\(yùn)隆。中興可頌。君側(cè)澄淸。太平再逢。
【前腔】蒼天佑翊吾皇宋。臨淮得定史安功。凌煙受恩寵。河山誓封。〔合前生〕
那解元傳令將四門嚴(yán)守。你領(lǐng)刀斧手。將吳湛王世修幷二賊家眷。不分老幼。綁赴市曹處斬。此系叛逆大故。各宜小心。毋得疎虞。有犯軍令?！脖姟车昧睢?
圍住前街幷后巷。
滿門良賤休輕放。
饒他走上焰摩天。
隨后駕云追趕上。
第二十五出
歸省
〔丑提藥罐上〕若問吾家事。年來生計(jì)疎。賠錢招漢子。折本費(fèi)工夫。自家為何道這句言語。我姐姐乃是出色的粉頭。偶遇見韓姐夫。就看上了。定要嫁他。不上一年。做了個(gè)官。只道是好。不料苗劉作亂。把我姐姐拘禁在彼。我那媽媽想他女兒。晝夜啼哭。染病不起。想他做鴇子時(shí)。我受了他千萬打罵。恨不能了。只是他今日有病。不看管他。又心上不安。只得扶他出來。勸他進(jìn)些飮食湯藥。也是陰隲。媽媽有請。
【夜行船】〔老旦扶病上〕萬想千思兒不到。肝腸摧裂。夢魂顚倒?！渤蟆晨戳怂俱残魏?。憂愁像貌。天那。眞個(gè)是昏朝難保。
〔老旦〕賽多嬌我兒。生受你了?！渤蟆硧寢屇f那生受的話。只愿姐姐早回。你病早愈。我今煨好了這藥。煑些粥湯你吃?！怖系嘲ヒ病Ｎ夷驱煶缘孟?。你看外面是甚么響?！渤罂唇椤硧寢?。沒有甚么響。落細(xì)雨兒了。
【金索掛梧桐】〔老旦〕閑庭細(xì)雨聲。永夜孤燈影。最慘離情。況復(fù)多愁病。賊臣逞橫強(qiáng)。禍朝廷。拘禁吾兒忒不情。須知老景娘依女。我兒。嗄。未審我今朝死共生。拋雙淚。眞個(gè)是心勞意攘夢魂驚。〔合〕盼殺人兩眼睜睜。料難保余生命。
〔丑送粥介老旦〕我吃不下。
【前腔】〔丑〕媽媽。你聊將粥食增。還把愁煩省。年老身衰。禁不得些兒病。諸凡那慣經(jīng)。況單丁。萬一摧殘事怎撐。那姐姐被禁呵。天憐佛保應(yīng)無恙。韓姐夫此去。那鬼魅妖氛自隱形。媽媽。你當(dāng)揸掙。俺姐姐終須有日到家庭。
〔合前〕媽媽。扶你睡去。明早買狗肉你吃?！怖系逞?。狗肉可是我吃的?！渤蟆衬悴怀怨啡?。我小娘家許多狗肉帳是那裏的?！怖系承莺f。兒別終難見。更深且去眠?！蔡撓隆?
【駐馬聽】〔小生同旦騎馬上〕冉冉云旌。沙軟堤平馬背輕。想著前離秀水。昨過吳江。今又毗陵。不愁風(fēng)餐水宿未曾經(jīng)。只愁天番地覆何時(shí)定。前面是北固江城。不須前去。已歸鄉(xiāng)井。
〔眾叩門介丑上〕侯門深似海。不與外人敲。是誰。呀。姐姐回家了。太太為你想出病來。幾乎。太太有請。
【前腔】〔老旦上〕靈鵲喧聲。簾外傳呼不暫停。想是好音來報(bào)。逆賊成擒。元來我女歸寧?！部藿椤澄覂耗憬癯舨坏郊彝?。明朝不見娘形影。聞你被禁強(qiáng)臣。怎生脫得。歸來鄉(xiāng)井。
【前腔】〔旦〕比至神京。主廢臣危國不寧。那奸臣聞得。太尉兵來。向仆射求生。朱仆射教他請?；蕪?fù)辟御承明。送奴歸省多車乘。奴家西歸。丈夫東去。至秀水相迎。料他平定。卽歸鄉(xiāng)井。
【前腔】〔小生〕離卻家庭。母子相依最慘情。受此江風(fēng)吹雨。野徑迷煙。古驛長更。常思阿太影伶仃。此時(shí)相見眞僥幸?！怖系城蚁补侨鈭F(tuán)圓。只是你父親不得回來。放心不下?！残∩橙粽f家尊。料他掃淸巖陛。定歸鄉(xiāng)井。
〔老旦〕我兒途路辛苦。賽多嬌看酒。與你姐姐拂塵。
【梧桐花】〔老旦舉酒介〕我年當(dāng)桑楡景。只道白首相依母子命。誰期紫云得配英豪倩。只你這三月音書杳難憑。敎我萬種愁懷亂不定。〔合〕今聚首。須歡慶。
【前腔】〔旦回酒介〕捧瑤觴心還省。當(dāng)膝下承歡盡孝敬。豈可天涯遠(yuǎn)別孤親影。只為國家多艱未安寧。母子相違怎得并?！埠锨啊?
骨肉團(tuán)圓喜自親。
銀屛金屋列重裀。
滿門今日叨天祿。
難道蕭郞是路人。
第二十六出
策勛
〔扮殿頭官上〕新衫一樣殿頭黃。銀帶排方獺尾長。禁鼓五更交早直。好催承應(yīng)侍君王。下官殿頭官是也。今者苗劉平定。主上燕賞功臣。不免催各司祗候。承應(yīng)人員那裏?！脖娚稀吵袘?yīng)人磕頭?！补佟衬惚娙寺犞?。今日中興筵宴。非比等閑。各宜用心承應(yīng)。那儀鸞衛(wèi)司擺設(shè)何如?！残Ｎ尽忱系牱A?！参鹘隆雏u簿駕頭先設(shè)。五門五岳儀锽。衙刀班劍與旗常。白鷺繡鸞馴象。玉兔龍旗雉扇。負(fù)圖金節(jié)輝煌。鳴鞭響處見君王。端拱九重天上?！补佟呈呛谬R整。那廚子何如?！矎N子〕老爹聽稟?！参鹘隆硰N子世間都有。似咱天下無雙。擘麟炙鹿與蒸羊。炮鳳烹龍異樣。徹卓鋪牲小割。五虀七醢非常。駝峯虬脯膾絲湯。縱有易牙不讓。〔官〕不信你這等手段。〔廚子〕老爹要見小人手段。有兩個(gè)卓盒呈樣?！补佟呈呛檬侄?。那監(jiān)酒。你酒何如?！脖O(jiān)酒〕老爹聽稟?！参鹘隆嘲子窀资㈢辍Ｗ咸凑サ苇倽{。蘭陵美酒郁金香。西域蒲萄佳釀。見說新豐味好。麻姑仙醞非常。玉膏桂髓世無雙。端的是杜康不讓。〔官〕我不信。那有這等好酒。〔監(jiān)酒〕老爹若是不信。小的有兩甁薄魯奉上?！补佟骋彩橇糁覈L。便知好歹。那教坊司本事如何?！渤蟆忱系牱A?！参鹘隆呈糨p敲畫鼓。六么慢奏笙簧。翠盤舞罷紫霓裳。小玉伊川齊唱。院本內(nèi)家妝束。淸平翰苑新腔。梨園雜劇擅當(dāng)場。便是李龜年不讓?！补佟秤羞@許多本事?！渤蟆忱蠣敗Ｋ麅蓚€(gè)酒肴俱好。小的有個(gè)女兒奉唱。若是奶奶吃酸。老爹準(zhǔn)備著一頓大棒?！补佟承莺f。各宜用心。那壁廂黃門大人來了?！昌R下黃門上〕三殿飛云禁鑰開。風(fēng)從天上送香來叛臣平定中興日。齊獻(xiàn)君王萬壽杯。下官黃門官是也。今者主上設(shè)宴。賞賚功臣。正是天上堯尊傾北斗。樓前舜樂動(dòng)南熏。道猶未了。多官早到。
【金瓏璁】〔生〕天街人簇?fù)?。絳紗影裏靑驄?！餐狻抽L樂曉聽鳴鐘?！残∩撑殉冀褚岩?。太平何幸重逢?！材┥稀吵睒O。賀重瞳。
〔生〕列位大人。明良相遇。千載奇逢。燕會(huì)中興。一代盛典?？少R可賀。〔眾〕太平再逢。中興重見。皆大人之賜也。〔生〕此乃主上洪福。列位大人威力。下官何能?！脖姟尺^謙了。此是午門外。請進(jìn)朝見。〔黃門〕班齊。〔外〕
【神仗兒】〔眾拜〕中興盛會(huì)。中興盛會(huì)。微臣遭遇。謹(jǐn)鞠躬拜跪。惟愿吾皇萬歲歌帝德。頌巍巍。歌帝德。頌巍巍。
【前腔】〔眾捧詔書上〕鸞旗前衛(wèi)。鸞旗前衛(wèi)。笙歌聲沸。見祥云飛墜。鳳詔捧來天際。封爵土。蔭妻兒。封爵土。蔭妻兒。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墼t曰。邇者腥膻鼓毒。中原震蕩。遷都避敵。南渡錢塘。不意仍遭內(nèi)變。禍起蕭墻。二兇橫逆。誰其救匡。萊爾僉書樞密使呂頤浩等。盡忠國家。協(xié)力勤王。除呂頤浩為尙書右仆射。張浚為川陜諸路宣撫使。張俊為御前右軍都統(tǒng)制。韓世忠首奮忠勇。擒獲兇逆。朕之復(fù)辟。惟卿之功。除檢校少保武勝昭慶節(jié)度使。領(lǐng)兵鎭駐江拒金兵。便宜行事。伊妻梁氏。智略之優(yōu)。無愧前史。封為梁國夫人。給內(nèi)中俸以報(bào)。其子韓彥直。學(xué)行俱優(yōu)。除為秘書省少監(jiān)。仍賜韓世忠金忠勇二字。以光旗幟。以下將士論功升賞。設(shè)宴文德殿賞賀中興。仍準(zhǔn)韓世忠所奏。王淵系是有功大臣。死于無辜。勑賜諭葬。錄其子為殿前統(tǒng)制。于戲。臣子安邦除逆。固其自盡自效之忠。朝廷賜爵加封。乃其報(bào)德報(bào)功之典。惟爾恪守乃職。永綏天命。朕其嘉焉。欽哉勿替。謝恩。
【山花子】〔眾呼萬歲拜介〕酬功深荷君恩重。河山漢擔(dān)周封。仰堯天舜日大同。草茅何幸重逢?！埠稀匙显浦刑扉T九重。扇開雉尾瞻圣容。丹墀虎拜臣禮恭。頓首山呼。愿祝華嵩。
〔黃門〕各官就席。報(bào)事官各進(jìn)酒饌。
【前腔】〔眾飮宴介〕大烹遠(yuǎn)自天庖貢。奇珍炮鳳烹龍。五云漿光浮玉鍾。宮袍醉污腥紅。〔合〕喜朝廷淸平再逢。臣工相慶熙皥中。大酺天下恩澤宏。海宴河淸。物阜年豐。
〔黃門〕奏樂。
【前腔】〔奏樂畢介〕金雞竿下。冉冉龍蛇動(dòng)。蕭韶一派飄。空羽干回兩階舞風(fēng)。重看大定功崇。
〔合前黃門〕圣上到來。各官相慶三巨觥。
【前腔】奸驕已滅。深幸皇圖鞏。全叨太尉精忠。紀(jì)勛功名垂鼎鐘。恩須玉券彤弓?！颤S門〕謝恩。〔眾拜〕紫云中天門九重。扇開雉尾瞻圣容。丹墀虎拜臣禮恭。頓首山呼。愿祝華嵩。
〔黃門〕筵宴已畢。圣駕回宮。各官當(dāng)散。
【紅繡鞋】〔眾出朝騎馬行介〕旌旗荏冉飛空。飛空。驊騮蹀躞嘶風(fēng)。嘶風(fēng)。榮紫誥。醉黃封。希帝寵。重軍功。欣國泰。際時(shí)雍。
【前腔】御街人散匆匆。匆匆。歸途月色朦朦。朦朦?；ㄓ皝y。酒香濃。歌舞隊(duì)。綺羅叢。叨宴賞。喜登庸。
【十二時(shí)尾】吾王翊運(yùn)隆皇宋。當(dāng)此際中興可頌。還冀中原恢復(fù)功。
大庭宴罷百官欣。
馬上歸來酒半醺。
寵渥優(yōu)沾何以報(bào)。
須知一飯不忘君。
第二十七出
虜驕
【點(diǎn)絳唇】〔凈扮金兀朮上〕孫武神謀。項(xiàng)籍威武。誰為伍。笑俺單于。曾占中原否。
王基霸業(yè)今朝定。舉鼎拔山蓋世強(qiáng)?？窗衬_尖踏踏處。猶如猛虎啖羣羊。自家大金兀朮四太子是也。勇壓中華。氣呑諸夏。鎗尖指處。萬將消魂。馬足臨時(shí)。一城納款?；諝J二帝。被咱虜入五國城中。南渡高宗。是俺驅(qū)逐臨安府內(nèi)。試看江北地界。是處在俺版圖。今日江南此去。管教歸于一統(tǒng)。把都兒們那裏?！脖姵鹱纸?jīng)上凈〕把都兒們。俺兵入中國。如踐無人之境。你看今日已到江南。眞個(gè)是中華佛國。錦繡江山。好灑落。好灑落。天下大勢已定。豈可錦衣夜行。與我整率旗旛。歸去報(bào)俺單于得知。是好快活也。
【淸江引】神兵到來誰敢阻。飮馬長江滸。吹噓定魯齊。談笑平吳楚?？唇辖苯晕嵬?。
〔眾〕稟元帥。聞知韓元帥兵拒江岸。邀截歸路?！矁粜椤澈呛恰：雾氂浤睢０匙云鸨詠?。誰敢與我為敵。韓世忠吾何怯哉。把都兒們擂鼓。與俺殺向前去。
【前腔】冬冬陣前喧戰(zhàn)鼓。殺氣騰江滸。秋高馬似龍。弓勁人如虎。諒那個(gè)敗殘的宋家兵何足數(shù)。
〔凈〕傳令安營。此間有金山龍王廟。形勢極峻。可以覘宋兵虛實(shí)。明日親自帶領(lǐng)輕騎。到彼登覽。便知端的。
倒海摧山勢若崩。
長帆大櫓下江東。
雌雄勝負(fù)何須慮。
盡在登臨一覽中。
第二十八出
家慶
【出隊(duì)子】〔生領(lǐng)軍上〕西風(fēng)歸路。西風(fēng)歸路。黃葉丹楓入畫圖。金戈繡襖馬前呼。野外人家驚未覩。〔眾〕稟爺。到京口地方了?！采冲氤呓恰Ｔ缰凉蕪]?！蔡撓隆?
【喜遷鶯】〔老旦上〕秋生庭戶。聽砧擊寒霜。蛩吟淸露?！驳┥稀澄縿e音書。勤王消息。那更曉夜縈慮。孤枕愁窺涼月。遠(yuǎn)夢驚回?cái)嗥??！补由稀硨７A復(fù)。見門人來報(bào)。已進(jìn)征車。〔旦〕快遣人去接?！补印愁I(lǐng)慈命?！采弦娊椤冲氤呓恰Ｒ咽枪蕪]。
〔生進(jìn)見介〕岳母拜揖?！怖系辰惴?。風(fēng)霜辛苦。王事賢勞?！采潮镜取７蛉税菀??！驳诚喙f福。相公。朝廷事體如何?！采趁鐒⒍\。已被下官擒獲。幷逆黨俱斬市曹訖。朝廷肅淸。家邦無恙。主上設(shè)中興筵宴。賞賚功臣。下官蒙升檢校少保領(lǐng)兩鎭節(jié)度使。夫人封梁國夫人。給內(nèi)中俸優(yōu)賞誥命在此。韓彥直授秘書省少監(jiān)。賽多嬌擺香案。請奶奶大老爹拜闕。〔旦公子拜闕介〕〔賀圣朝〕〔旦〕君恩似海深難報(bào)。每叨承金花紫誥。〔公子〕愿吾皇萬歲?；蕡D鞏固。萬邦熙皥?！驳衬赣H請拜。恩同天地。情猶烏鳥。敢不承顏行孝?！补印忱洗蟾赣H母親請拜。愿淸時(shí)安享白頭?？到‘嬏脷g笑?！采承贌o以為報(bào)。謹(jǐn)奉黃封一杯為岳母壽。賽多嬌看酒。金鶯玉燕奏樂。
【畫眉序】〔生遞酒介〕佳氣溢天衢。藻繡輪連障朱屋?？唇鸶足曡怠Ｒ魅A燭?，帞袃?nèi)滿捧黃封。紈扇底高歌靑玉?！埠稀辰癯檠缗偶覒c。何幸共沾天祿。
【前腔】〔旦遞酒介〕深慚荷恩睦。九鳳花冠鏤金束。喜頒來天上。鳳誥犀軸。霞帔羨煥爛拖朱。環(huán)佩聽鏗鏘鳴玉?！埠锨啊?
【前腔】〔老旦回酒介〕西山日將沒。嘆我南來寡親族。喜家門今日。有女賢淑。你識(shí)得紫塞長城。我種德藍(lán)田雙玉?！埠锨啊?
【前腔】〔公子奉酒介〕仙娥降西幄。樂奏賓云右仙曲?？磋现γ钗?。芙蓉裀褥。喜高堂椿茂萱長。羨滿門佩金橫玉。〔合前〕
【滴溜子】〔生〕謾說道。謾說道叛臣就戮。多應(yīng)是。多應(yīng)是朝廷有福。幸今謬膺崇祿。閫外寄兵權(quán)。推輪捧轂。受國殊恩。敢忘舉足。
【鮑老催】〔旦〕相公。國危主辱。中原板蕩當(dāng)克復(fù)。虜酋侵?jǐn)_當(dāng)驅(qū)逐。忠和孝。節(jié)與義。須相勖。奇珍異味天庖餗。一飯須知恩可報(bào)。君恩似海深難掬。
【滴滴金】〔眾〕金爐寶獸香馥郁。錦瑟瑤箏聲斷續(xù)。纖腰翠袖風(fēng)翻逐。晝?nèi)绱?。人似玉。情愛篤。愿敎百歲歡娛足。歡娛足。畫堂不夜。光生銀燭。
【雙聲子】凌霜菊。凌霜菊。喜開遍闌干曲。蟾蜍魄。蟾蜍魄。喜高掛銀河曲。羅浮綠。羅浮綠。傾千斛。傾千斛。羨侯門富貴。來夸金谷。
【尾聲】中興莫作尋常目。麟閣勛功誰可續(xù)?？慈∈来鳂s券垂玉
〔卒〕稟老爹。金兵沿江扎營?！采硞髁畈钊诉^金山龍游寺治酒。約明心長老。我來與他話舊。毋得遲誤?！沧洹愁I(lǐng)鈞旨。
家慶宏開玳瑁筵。
玉山醉倒月明前。
從來母貴由兒貴。
須信妻賢夫亦賢。
第二十九出
計(jì)定
〔末頭目上〕丹陽固北是吳關(guān)。畫出樓臺(tái)云水間。千巖烽火連滄海。兩岸旌旗繞碧山。自家韓元帥麾下頭目是也。我元帥差我過金山寺治酒。約明心長老話舊。迤邐行來。卻早到這江頭也。那聽事船渡我過去。〔丑船家唱山歌上〕萬里長江不斷流。得停舟處且停舟。 <牌>我在黃蘆灘畔。白蘋岸頭。得魚沽酒。妻歌子謳。怎肯去浪花堆裏悲船漏。
〔歌〕世人弗識(shí)風(fēng)波險(xiǎn)。只到風(fēng)波險(xiǎn)處休。呀。長官那裏去?！材扯晌疫^金山去?！渤蟆橙绱苏埳洗瑏??！材成系眠@船來。是好江面。地分吳楚。形勝東南。七澤西流。萬川東注。無端煙水茫茫去。不盡長江滾滾來。月碾素秋來海底。天光上下。凈涵萬頃玻璃。風(fēng)擁雪浪卷長空。水勢洴淜。怒倒千尋銀璧。驪珠吐焰。鮫人出沒浪花間。黃狗駕肩。霹靂鞭追江水裏。正是呑吐九區(qū)波濤闊。出納三江地界寬。過得這天塹長江。卻早到金山寶地?！材┥习丁衬锹犑麓辉谏较碌??！渤蟆忱頃?huì)得?！蚕履衬憧春米鹕?。脈來京峴一峯突。寺建梁陳千載開。江風(fēng)四面撼波濤。屹立中流砥柱。神蟒一朝皈法旨。創(chuàng)為不二道場。百仞立金鰲。地勢平呑三楚遠(yuǎn)。千尋浮碧玉。山光高壓大江雄。浮金堂。雄跨堂。碧映丹輝。嵯嵯峨峨。云捧樓臺(tái)出天上?；情w。無邊閣。涵虛閣。金鋪玉砌。重重疊疊。山藏殿宇出波心。妙高臺(tái)上望諸峯。點(diǎn)點(diǎn)靑螺天際小。得月亭前觀大海。茫茫碧漢水邊浮。僧歸夜船月。咿咿啞啞。櫓聲搖曳坐來聞。龍出曉堂云。氤氤氳氳。嵐氣霏微沾袖濕。天垂四面靑。攜得紫簫吹月上。榻借東軒勝。呼將白鶴渡江來。眞個(gè)是天多剩得月。果然是地少不生塵。數(shù)點(diǎn)漁燈。看不盡暮煙晚景。半江帆影。望斷水闊天空。正是繁華今古饒中土。形勝東南有此山。此間已是方丈。待我叫一聲。有人在此么。
【金字經(jīng)】〔丑僧上〕我表子小名兒叫做一錠金?？∏物L(fēng)流沒處尋。偏稱我的心。叫一聲南無普陀崖大慈悲救苦難觀世音。
〔末〕長老。出家人有表子。〔丑〕長官。我見你來。故意取笑。長官何來?！材澄沂琼n元帥差來的。在此治酒。請你師父話舊?！渤蟆吃獊砣绱恕４艺垘煾赋鰜?。師父有請。
【西地錦】〔外僧上〕誰謂菩提有樹。須知明鏡無臺(tái)。瓶中止水天心月。應(yīng)未惹塵埃。
自家金山寺住持明心是也。徒弟請我。不知甚事?！渤蟆硯煾浮ｍn元帥差此位長官來請你?！材抽L老拜揖。〔外〕長官有禮?！材吃獛洸钋残∪藖泶酥尉啤Ｉ夙晠u來與長老翫月敘舊?！餐狻抽L官請坐獻(xiàn)茶。徒弟?？烊ゴ驋叻ㄌ谩Ｊ帐褒S供。去山門外迎接韓元帥到來?！渤蟆忱頃?huì)得。〔生上〕
【秋蕊香】秋到潤州江上。紅蓼黃蘆白浪。小船載酒恣幽賞。誰識(shí)此行情況。
下官來此閑行。豈是我當(dāng)國家多故之時(shí)。為此游樂之事。欲假此看此間形勢。以為破虜之計(jì)耳。呀。早到金山了?！脖姟痴垹斏习?。〔與僧相見介生〕長老。久不相見。每勞塵想。〔僧〕元帥今日降臨。山僧多幸?！采辰袢仗焐缑?。定有好月。特來與長老坐月話舊?！采扯嘀x。請?jiān)獛浻瓮嫫瑫r(shí)。就到方丈請坐獻(xiàn)茶。
【惜奴嬌】皛皛長江。發(fā)岷山萬里。赴海歸洋。三吳地。突起鷲峯江上。眞賞。碧玉浮波。蒼鶻摶風(fēng)。金鰲呑浪。凝望。我則見倚天開樓閣。棟飛檐敞。
〔生〕這廟宇是何神圣?！采炒耸驱埻鯊R郭璞墩。有淺水沙洲徑達(dá)東岸。〔生佇望〕過此往那裏去?！采炒颂庍^去是小房。請獻(xiàn)茶。
【前腔】〔僧〕崖房。石跨危梁。向江開竹徑。小構(gòu)僧房。蒲團(tuán)上。且請暫閑塵鞅。道人看茶。取火來燒香?！矁?nèi)應(yīng)〕來了?！采趁稍L。滿爇沈煙。旋煑先春。聊為供養(yǎng)?！采程焐珴u晚。且登覽一回。卻不是好?！采橙绱苏埩?。披蟒。纔轉(zhuǎn)上妙高臺(tái)。正與海門相向。
〔生〕呀。不覺月早上了。
【鬬寶蟾】蒼茫。海月流光。漾長波跳躍萬條銀蟒。吸靑冥風(fēng)露。袂涼襟爽。追想。賦詩橫丈槊。擊楫誓長江。事堪傷。那異代豪華。都付水流長往。
【前腔】〔僧〕銀潢。遠(yuǎn)接江光。拭靑銅凈洗一天秋爽。聽漁歌忽斷。晚風(fēng)蘆港。還想。鯨飛邀月醉。猿嘯引杯長。進(jìn)霞觴。莫負(fù)此良宵。須放好懷歡賞?！采?
【錦衣香】泛月江。僧歸舫。濺佛裳。鯨噴浪。張佑孫魴。令人遐想。中泠冷濺齒牙香。消吾渴吻。滌我枯腸。待臥吹簫管上揚(yáng)州。許誰豪放。呑海亭虛敞。江光四望。欲駕天風(fēng)。恣游蓬閬?！采?
【漿水令】頭陀洞蟒蛇皈向。郭璞墩蛟龍隱藏。燃犀昔日事荒唐。風(fēng)流江左。曾羨周郞。霸王業(yè)俱蒿莽?？談阼F索沈千丈。金樽罄。金樽罄。好酬佳況。銀蟾墜。銀蟾墜。須整歸航。
【意不盡】明朝又逐紅塵嚷。準(zhǔn)備沖風(fēng)破浪。帆櫓旌旗蔽滿江。
終日驅(qū)馳塵壤間。
欲尋幽勝且登山。
因過江上逢僧話。
偷得浮生半日閑。
〔吊場生〕左右。喚蘇德解元來?！脖姟愁I(lǐng)鈞旨。蘇解二位將軍有請?！残∩┥稀绸R跨征鞍將掛袍。柳梢門外月兒高。男兒未掛封侯印。腰下常懸?guī)а?。蘇德解元聽令?！采程K德。此間形勢。無如金山龍王廟最峻。虜必登此覘我軍虛實(shí)。你可領(lǐng)六百驍勇軍去。三百人伏廟中。三百人伏江岸。遣人于中望之。戒令聞江中鼓聲。岸兵先入。廟兵繼出。裏外夾攻。務(wù)要臨機(jī)應(yīng)變?；钭角跆敗９拥谝?。勿致疎虞。惹罪不貸。〔小生〕領(lǐng)鈞旨?！采辰庠Ｄ銓⒑Ｅ灡M泊金山腳下。命工鍛鐵。兩船相連。為長綆貫一大鉤。準(zhǔn)備聽用?！材车昧睢?
計(jì)就月中擒玉兔。
謀成日裏捉金烏。
第三十出
寇逸
【醉太平】〔小生〕韜戈斂鋒。短箭輕弓。龍王廟裏立奇功。要潛形隱蹤。他來撞入牢籠洞。夾攻裏外施英勇?？此i翮怎摶風(fēng)。管敎墮吾計(jì)中。
眾軍士。你三百人伏于江岸之側(cè)。蘆葦之中。著一人遠(yuǎn)望。見有虜入。擂鼓為號(hào)。三百人齊殺入廟。我廟中三百人殺出。莫教走了一個(gè)。元帥將令。不可違誤。各宜小心?！脖姟持?jǐn)遵將令。
【前腔】〔凈領(lǐng)四人騎馬上〕戰(zhàn)袍血紅。玉帶玲瓏。絕塵赤電似蛟龍?？匆槐摅E風(fēng)。傳令往淺水沙路徑上龍王廟去。龍王廟裏山形聳。長江四面皆相控。宋營虛實(shí)在我一觀中?？唇癯⒐?。
上的這山來。你看江光浩眇。山勢巃嵸。四顧無人。吾好計(jì)也。把都兒們隨我到廟裏來?！脖娎薰臍⑸献阶《藘糇呦隆?
【劉滾】〔小生〕果然的。果然的五騎入神堂。那玉帶紅袍。必為酋長。捉得此人回。定加重賞。快去擒來。莫敎輕放。傳令不要走了那穿紅的?？烊デ軄怼Ｄ獢溳p放?！蚕隆?
【前腔】〔凈慌跑上〕誰承望。誰承望廟裏伏兵藏?！矁粝埋R復(fù)上走介〕馬失遭顚。幸咱無恙。忽聽喊聲來。心驚膽喪。急急奔離。天羅地網(wǎng)。〔跑下小生領(lǐng)眾上〕急去擒來。莫敎輕放。
〔眾〕將軍。那紅袍玉帶的已跌下馬來。又被他復(fù)上馬走去遠(yuǎn)了。欲再趕恐有伏兵。請鈞旨定奪?！残∩硵绱?。不必去趕。且押那廝過來。〔眾押二人跪介小生〕你兩個(gè)羯狗。那玉帶紅袍是誰?！渤蟆硨④姟Ｊ前持鲙浰奶?。俺二人是他部曲。望將軍饒命?！残∩匙笥摇Ｑ哼@廝去見元帥。正是
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第三十一出
女戎
【掛眞兒】〔生上〕設(shè)伏金山擒賊虜。諒非馬邑機(jī)疎?！驳┥稀趁钏銦o遺。神機(jī)莫識(shí)?？慈∫怀謴?fù)。
相公萬福。〔生〕夫人拜揖。夫人。昨遣蘇德去金山龍王廟裏埋伏。料賊虜必來。如何這早晚尙不見回報(bào)?！驳诚喙駲C(jī)妙算。定無遺失。蘇將軍智勇。必能成功。不必多慮。〔小生領(lǐng)軍士押金人上〕腰間寶劍七星文。臂上彎弓百戰(zhàn)勛。計(jì)定金山擒丑虜。始知天上有將軍。左右通報(bào)?！脖妶?bào)介生〕著他進(jìn)來?！残∩程K聽參見?！采程K德。金兀朮曾來么?！残∩吃獛浬袼恪Ｐ㈩I(lǐng)鈞旨。將人兩下埋伏。果有五騎入廟。當(dāng)擊鼓為號(hào)。裏外夾攻?；钭蕉\。走了三騎。其一人紅袍玉帶。跌下馬來。末將急上前擒捉。被他復(fù)跳上馬走脫。末將審此二虜。說是金兀朮。末將未獲全功。請鈞旨發(fā)落。〔生怒介〕你領(lǐng)六百人。不能捉金酋五騎。明日金酋十萬之眾。怎生與他相持。慢吾軍令。左右。推出轅門。斬訖報(bào)來?！脖娊壭∩诚喙魅张c兀朮交戰(zhàn)。正當(dāng)用人之際。乞看妾面。且饒他這遭。況使功不如使過。著他帶罪殺賊。未為不可?！采硵蛉艘獙掑端７潘D(zhuǎn)來。那蘇德。且寄你頭在項(xiàng)。明日交戰(zhàn)。果能殺賊。另作區(qū)處。你聽我分付。
【大迓鼓】明朝戰(zhàn)大江。與我擺齊戰(zhàn)艦。整率帆檣。遣兵先塞沿江港。夾攻兩岸謹(jǐn)?shù)谭?。背水功成。伊罪可償?br />
【前腔】〔小生〕蒙恩生德怎當(dāng)。敢攄忠効力。用武摧強(qiáng)。駕長風(fēng)殺入黃天蕩。管敎酋虜喪長江。淝水功成。吾罪可償。
【前腔】〔旦〕相公吾心自忖量。荊奴慚愧。屢沐恩光。欲行圖報(bào)心常怏。今朝正好赴勤王。洹水功成。吾責(zé)可償。
相公。奴家今愿從軍。敢效一箭之勞。以圖補(bǔ)報(bào)。望相公不棄?！采撤蛉穗m女流。有此忠勤。亦是難得。愿請同行。
殺氣轟騰蔽太陽。
甲兵千萬下長江。
木蘭忠義今還見。
笑殺男兒不自強(qiáng)。
第三十二出
酋困
【縷縷金】〔凈丑兀朮龍虎大王上〕風(fēng)勢惡。浪頭高。小船如漂瓦。魄應(yīng)消。那更兵船遶。隨風(fēng)跳躍。安能插翅把生逃。余生料難保。
把都兒們。你看風(fēng)力怒號(hào)。江濤洶涌。南人乘船。若履平地。你我不利于水。如之奈何。前面宋家兵船使來。不免上前迎敵。
【前腔】〔生旦領(lǐng)水兵上〕江水闊。陣云高。順流三翼下。列千艘。殺氣騰江嶠。旌旗照耀。胡兒今日命難逃。君讎足相報(bào)。
〔旦〕元帥。今日之戰(zhàn)。非比等閑。一則有長江天塹之險(xiǎn)。二則有元帥甲兵之勇。擒之甚易。不可錯(cuò)過。迎還二帝?；謴?fù)中原。在此一舉耳。妾親執(zhí)桴鼓。大小三軍。不許輕退。違令者以軍法從事。
【東甌令】傳吾令把帆拽。力戰(zhàn)乘風(fēng)為上策。催征戰(zhàn)鼓奴親掌。當(dāng)速搗巢穴。滅胡興宋這功業(yè)。應(yīng)在此時(shí)節(jié)。
〔生〕夫人言之極當(dāng)。解元等乘風(fēng)殺向前去?！矁绍姺至⒔椤?
【前腔】〔生〕那■〈羊蚤〉羯狗合當(dāng)滅。你看洶涌江濤號(hào)怒颲。艨艟百萬排千里。插翅怎飛越。投降急早省饒舌。免取頸污血。
【前腔】〔凈〕吾好笑你狂說。豈不知驕勇天生當(dāng)世杰。江南江北皆吾有。誰敢阻歸楫。伊今要把雌雄決?？慈∈种需F。〔旦擂鼓兩軍相沖捉住龍虎大王凈敗下介〕
【四邊靜】〔生催兵趕下〕中軍戰(zhàn)鼓聲轟裂。催船速排列。一字?jǐn)[長蛇。首尾要相接。須圖大捷。乘銳沖折。一鼓盡成擒。應(yīng)將國讎雪。
【前腔】〔凈慌跑上〕艨艟貫索橫江截。歸途阻交絕。號(hào)炮咤雷驚。戈刀電光掣。蕩魂挕魄。心驚腦裂。傳令急收帆。逃生港中泊。〔復(fù)跑下介生趕上〕一鼓盡成擒。應(yīng)將國讎雪。
〔眾〕稟爺。金兵敗入港中去了。〔生〕傳令把住港口?！脖姟愁I(lǐng)鈞旨?！采逞哼^那廝來?！惭撼蠊蚪樯衬囚晒贰Ｄ闶巧趺慈??！渤蟆硨④?。我是金兀朮女壻龍虎大王的便是。望將軍饒命?！采匙笥?。將這廝送府牢固監(jiān)候?！脖姟愁I(lǐng)鈞旨。〔下旦〕元帥。兀朮那廝旣入囊中?？汕矊⒍奖?。水陸并進(jìn)。卽成擒矣?！采椤撤蛉?。那廝敗入死港。插翅也飛不去。解元等好生督兵巡備。嚴(yán)加防守。彼糧盡自然成擒矣?！脖姟愁I(lǐng)鈞旨。正是
不施萬丈深潭計(jì)。
怎得驪龍頷下珠。
第三十三出
酋伏
【憶秦娥】〔凈領(lǐng)敗兵上〕宋兵滿目如蜂聚。長江阻絕難歸去?！脖姟畴y歸去。入地?zé)o門。上天無路。
〔凈〕跨馬橫戈數(shù)十秋。威名赫赫震中州?！脖姟扯癖鴶↑S天蕩。你不到烏江不肯休?！矁簟嘲讯純簜儭Ｎ易云鸨詠?。到今二十余載。取中原百二十州。未嘗敗北。今日被韓世忠殺的我有家難奔。有國難投。在這死港內(nèi)。裏無糧草。外無救兵。怎生是好。我有個(gè)計(jì)策。待俺請他相見。俺便做個(gè)伏低。納款投降。他放我渡江也不見得。小把都兒。你出港口。大叫說韓營軍士通報(bào)一聲。俺元帥請你家元帥扳話?！渤蟆愁I(lǐng)鈞旨?！渤髨?bào)生上〕傳令著他出來?！矁舫鱿嘁娊椤稠n將軍。將軍天朝上將。末將沙地小虜。有犯將軍虎威。合該萬死。但這水鄉(xiāng)。舟楫頗非末將長技。就此成擒。將軍亦不為武。愿將軍施好生大德?；钕N蟻余生。假一道北還。誓不敢再犯江南。惟將軍諒之。
【鏵鍬兒】向轅門拜倒。陳情啟吿。乞憐我殘兵將弱。危亡怎逃。北平敗殍。欲還假道。叩英豪。求恕饒。愿歲歲貢天朝。從此休兵講好。
【前腔】〔生〕你全不量度。眞是敎人可笑。你本是林中翼虎。云外飛鵰。旣入我樊籠圈套。怎放你迅飛號(hào)跳。覷寶刀。你頭可梟。今日雪恥報(bào)皇朝。你休想穹廬醉飽。
左右。取酒過來?！脖姟愁I(lǐng)鈞旨?！蚕聫?fù)上〕甁鑄黃金鳳。杯浮碧玉漿。稟爺。酒在此。〔生飮介〕萬里長江戰(zhàn)艦連。秋風(fēng)殺氣暗吳天。笑他李廣非良將。怎放胡兒匹馬還。
【前腔】〔凈驚介〕看了他雄威壯貌。那更安閑灑落。不由人氣淹神耗。使不的語絮言叨。韓將軍。我金兀朮已服將軍虎威。再不敢與將軍爭雌雄。較勝負(fù)。謹(jǐn)有所貢。乞求放還。貢名馬金鞍玉埓。幷送還剽掠。求講好。聊慰勞。倘見憐假道。后日當(dāng)銜環(huán)結(jié)草。
【前腔】〔生〕聽你語言顚倒。只恁不知分曉。欲求假道。貢獻(xiàn)何勞。只須把中原復(fù)我。送二圣還朝。方講好。卽恕饒。歸來明主報(bào)。只此你生還可保。
〔凈〕將軍旣欲二帝還朝。須索放我歸去。送還便了。若此時(shí)堅(jiān)執(zhí)不放。只怕勝負(fù)未可分。將軍請自思之?！采椤尺@臊羯狗。你命懸于吾手。還這等夸口。左右取弓箭來?！采浣椤晨醇！矁趔@跑下介生〕大小三軍。兀朮那廝今在死港內(nèi)。諒無出路。好生把守。聽吾號(hào)令。
戰(zhàn)艦連營列幾遭。
小船巡哨莫辭勞。
穽中餓虎何愁縛。
釜底窮魚命怎逃。
第三十四出
獻(xiàn)計(jì)
〔丑金兵上〕我是金營頭目。專管男女俘囚。有錢的饒他性命。無錢的一頓拳頭。自家掌管俘囚這兩日困在此間。打辣酥也沒得吃。不免叫俘囚們出來?？酱蛞换?。騙些銀物。卻不是好。那伙男女那裏?！脖娚铣蟠蛘燑c(diǎn)名介〕還少一名在那裏。〔扮福建人上〕口吐張儀舌。胸藏孫子機(jī)。此身沈陷穽。能說不能飛。排頭作揖?！渤蟆乘狼?。與誰作揖。把銀錢衣物來。饒你二十皮鞭。快些?！材撑蓬^。我銀錢都無。有一奇策。獻(xiàn)與元帥。得出重圍。有賞賜奉承一半。何如?！渤蟆衬阌猩跗娌?。說與我聽?！材尺@是機(jī)密事。私說不得。你報(bào)與元帥。自有說話?！渤蟆衬隳v那。我元帥處不是耍處。莫連累我?！材巢环?。見元帥自有好處?！渤蟆橙绱?。少待元帥升帳我稟。
【珠絡(luò)索】〔凈上〕黃天蕩裏困重圍。愁似江流日幾回。無計(jì)可施為。
自家被韓世忠兵困在此。爭奈他足智多謀。兵強(qiáng)將勇。難與為敵。昨日與他扳話。要還他二帝。復(fù)他中原。纔肯放還。事到如今。則得依他。別無出計(jì)。如之奈何?！渤蟆承〉姆A事?！矁簟撤A甚么事。〔丑〕俘囚隊(duì)裏有一福建人獻(xiàn)策。稟知?！矁簟硵蝎I(xiàn)策的?？煺垇怼！渤蟆倡I(xiàn)策人有請?！材承∪诉殿^?！矁簟持\士有何教我。那裏人氏。〔末〕小人是福建人。姓王名智。有一得之愚。冒罪上聞?！矁簟吃嘎劇！材炒碎g有老鸛河故道。掘開三十里。徑趨建康。用小船掂上木板鋪平一船。用槳八把。鑿穴安槳。無風(fēng)則出。有風(fēng)則止。無風(fēng)他大船難動(dòng)。我船疾快。仍用火箭射他箬篷。不攻自破。此為上策。〔凈〕甚妙甚妙。我有眼不識(shí)好人。把都兒。取盔甲牌劍來。就拜汝為參軍。功成之后。再加升賞。參軍。這責(zé)任在你。任你施行。違令者斬?！材硨④娐犃?。
【黃鶯兒】軍令敢從容。辦鍬鋤與土籠。依他河影開淤涌。今朝起工。明朝奏功。百人一丈工齊動(dòng)。笑談中。秦淮古渡。三十里自相通。
【前腔】小棹混江龍。浪花閑便折沖。平鋪土板須沉重。不須用篷。還須火攻。有風(fēng)未可輕移動(dòng)。穴墻中。八人搖槳。來往疾如風(fēng)。
〔凈〕傳令不可泄漏。卽時(shí)起兵。正是
摔碎玉龍飛彩鳳。
頓開金鎖走蛟龍。
第三十五出
虜遁
【上林春】〔生旦上〕封豕無遺。長江血濺昆吾刃?！驳衬酝偈殖汕堋Ｖ豢诌t留事變。鎭常多憤。
〔生〕報(bào)國丹心廿載余。燕然功業(yè)豈難圖?！驳诚喙?。莫因貪看中秋月。失卻盤中照乘珠。相公。這幾日巡哨軍兵。未見來報(bào)。不知兀朮那廝消息如何。相公不宜如此怠慢?！采撤蛉恕Ｗ蛉仗K德來報(bào)。兀朮那廝困極無計(jì)。只在早晚受縛。二圣可還。中原可復(fù)。吾之心愿。可卒遂矣?！驳诚喙€要仔細(xì)上緊。只恐停留有變?！采撤蛉?。我已籌之熟矣。諒無他虞。夫人。今日仲冬天氣。暖盎如春。山色江光。爽霽可愛。我與夫人駕戰(zhàn)艦乘風(fēng)巡哨走遭?！驳橙绱松鹾??！采匙笥?。將金鳳甁注玉膏酒。穩(wěn)放中流。高掛風(fēng)帆。巡哨一回去?！脖姟愁I(lǐng)鈞旨?！采┥洗刺旖椤逞健Ｌ焐兞?。
【香柳娘】〔生〕看彤云四合?？赐扑暮稀１憋L(fēng)恁緊。江天黯淡寒生袗。見洪濤迅奔。見洪濤迅奔。怒颲擊鵬鹍。狂雷鬬蛟蜃。忽飄飄雪紛。忽飄飄雪紛。長空撒銀。靑山傅粉。
【前腔】〔旦〕戰(zhàn)玉龍敗甲。戰(zhàn)玉龍敗甲。漫天作陣。舞風(fēng)還似楊花滾。想奴訛拜驚。蹴奴訛拜驚。衛(wèi)闕泣窮薪。藍(lán)關(guān)抱孤恨?！采匙笥胰∨苼?。共夫人飮一杯。雖不及銷金帳裏飮羊羔。對此江天大雪。亦是勝賞?！驳城彝１瓎柧?。且停杯問君。誰擒蔡人。驕酣不省。
〔生〕夫人言之有理。左右。將船收港。明日自有理會(huì)?！脖姟愁I(lǐng)鈞旨。
【不是路】〔末走報(bào)上〕路滑泥深。冒雪轅門聲喏頻?！材丑@相問。狼奔鼠竄為何因?！材硡虒④?。金兵夜掘洲河遁。路出金陵淮水津。〔生〕怎么這等快?！材潮w神迅。飛屯六合軍聲遁。元帥急當(dāng)征進(jìn)。急當(dāng)征進(jìn)。
【前腔】〔生〕蘇德諸軍。為甚高坐江營若不聞?！材持?。調(diào)兵追戰(zhàn)大江濱。有閩人。〔生〕閩人怎么。〔末〕敎他小船掂土平鋪穩(wěn)。八槳搖來風(fēng)送云。他船小槳多。無風(fēng)出來。我船大。無風(fēng)不能移動(dòng)。難征進(jìn)。被他火箭飛來緊。我船五緉見火就著。只見滿江中煙飛焰滾。
這事怎了。望將軍早作區(qū)處。〔生〕那探子。我知道了。你自去?！材痴堚x旨。旣已報(bào)元帥。還去覆先鋒?！蚕碌诚喙Ｎ崧勚钦卟槐稌r(shí)而棄利。勇士不怯死而滅名。忠臣不先身而后君。今相公黃金橫帶。騁于江淮之間。不顧君上之難。非忠也。手握重兵。臨事每至于畏縮。威令不行于諸軍。非勇也。當(dāng)取不取。倚可乘之勢。棄千載之利。非智也。有此三者?？傻弥^之大丈夫乎。
【解三酲】〔生〕夫人。我也曾遣巡兵嚴(yán)加守禁。他旣開河怎不來聞?？v他謀成計(jì)就連宵遁。嗟破甑。托非人。我本待要展酬廉范云中忿。到做了計(jì)拙玉恢失雁門。吾何恨。恨只恨柙中虎兕。怎放馳奔?！驳?
【前腔】相公。事在軍機(jī)當(dāng)捷敏。兵若驕矜宜敗淪。緩兵縱賊休他問。這情罪。在將軍。你連檣空設(shè)橫江索。他鼓噪先過建業(yè)津。吾何恨。恨只恨國家從此。多故多迍。
〔生〕你自回府中去。
【尾聲】我今渡江再跨靑鬃駿。追逐金酋領(lǐng)大軍?！驳澄颐魅盏脚R安呵。亦有封章達(dá)圣君。
謀事在人成在天。
機(jī)緘不密是君愆。
憑吾鐵騎追還得。
驚網(wǎng)游魚去不還。
第三十六出
褒功
〔末黃門上〕五云樓閣鳳城連。花木長新日月邊。三十六宮通內(nèi)苑。太平天子住臨安。自家黃門官是也。今日早朝時(shí)分。下官職司傳達(dá)。掌受奏章?？钟凶嗍鹿賳T。不免在此祗候。道猶未了。奏事官早到。
【梁州序】〔旦朝服執(zhí)笏上〕金兵潛遁過長江。忠恨逐波長。蛾眉淡掃整晨妝。趨鳳闕。陳章疏。面君王。
夫婦有私恩。君臣有公義。私恩雖不忘。公議那可廢。奴家丈夫韓世忠。雖則忠勇豪雄。只是近日有些驕奢拒諫。黃天蕩兵圍兀朮。已是唾手可得。他銳始怠終。徒守不攻。致使兀朮那廝鑿河遠(yuǎn)遁。所謂虎兕出于柙。龜玉毀于櫝中。是誰之過與。向后兩宮之還。中原之復(fù)。未可卜也。奴家若隱而不奏。雖則伉儷之情全。欺匿之罪大矣。今入朝具奏。早來到午門外廂了。金鶯玉燕只在此伺候。〔小旦〕理會(huì)得。〔下旦進(jìn)朝黃門問介〕來者何官宅眷。所奏何事。就此披宣。
【啄木兒】〔旦朝拜介〕瞻舜日。仰堯天。頓首誠惶謹(jǐn)奏言。臣妾丈夫韓世忠呵。任元戎赴敵專征。冒矢石怎惜身先。誰知冠軍驕侈。將兵機(jī)緩。致便吐蕃竟作壇西變。把那垂死胡兒生放還。
〔末〕圣旨道來。卿夫韓世忠。智勇雙全。忠義獨(dú)步。金兀朮遁去。出于不測。況勝負(fù)亦是兵家之常。非卿夫不忠于國也。
【前腔】〔旦〕成和敗。雖在天。事屬人謀貴萬全。怎禁他鎭月淹留。這生奸長智誰愆。那時(shí)節(jié)謀施背水全軍陷。到如今釀成赤壁鏖兵變。臣夫緩兵縱賊。事屬不忠。軍法當(dāng)刑何待言。
〔黃門〕夫人請起。圣旨已知。卽有旨意出來。便見端的。
【舞霓裳】〔眾捧詔書鼓樂上〕宸語叮寧下瑤天。下瑤天。鼓樂從空降。恁暄塡。恁暄塡。旗幢冉冉香風(fēng)軟。一紙紫泥封。勸奬忠賢。圣主仁明斷。泰運(yùn)從今轉(zhuǎn)。看取河淸海將晏。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皇帝詔曰。邇者胡馬飮江。大肆殘虐。卿夫婦感激思奮?？犊云?。獨(dú)扼全軍。往邀歸路。將士聽命。水陸齊攻。捷音遽聞。殺獲甚眾。言念忠勞。不忘嘉嘆。金兀朮雖則遁去。將折兵殘。氣消膽喪。勛功當(dāng)紀(jì)。罪何有焉。朕覽梁國所奏。忠義凜然。尤見卿夫婦為國忘家之忠。韓世忠特授橫海武寧安化軍節(jié)度使。檢校少保。充京東淮南東路宣府處置使。兼營田大使。其妻梁氏。封為兩國夫人。仍徹儀衛(wèi)鼓樂送兩國歸第。用表忠義。卿其勉焉。欽哉勿替。謝恩。
【三段子】〔旦〕謝恩。圣恩不淺。念臣勞雖微必憐。臣顏汗赦。念愚忠雖存尙慳。玉音反嘉垂恩眷。過愆赦宥無誅譴。叩謝金階。不勝歡忭。
〔黃門〕夫人請行。
【歸朝歡】〔眾〕祥云擁。祥云擁。旌旗蔽天。黃金勒。天街踏遍。鸞鳳和。鸞鳳和。簫韶鬧喧。寵渥恩深。這遭際人生罕見。始知汪洋海深還為淺。君恩浩蕩天高遠(yuǎn)。從此報(bào)國忠貞益自堅(jiān)。
夫忠婦義世應(yīng)稀。
臣直君仁兩得之。
世治朝廷多正氣。
家危婦子恁嘻嘻。
第三十七出
忠陷
【滿園春】〔凈秦檜上〕位正三臺(tái)列上卿。恩加九錫寵光榮。四海承風(fēng)。百僚拱手。威名赫盛。
下官當(dāng)朝宰相秦檜是也。職掌絲綸。位居臺(tái)鼎。黃麻紫誥。曾叨宮省之封。玉帶金魚。已極人臣之貴。六卿之上元老。天子之下一人。每思希固寵榮。須用諂諛以媚主上。意欲妄自尊大。還當(dāng)擅威福以挾臣僚。順吾者官升祿進(jìn)。逆吾者罷職加刑。緘口須指鹿為馬。專權(quán)必假鳥為鸞。吾知近日以來。岳飛韓世忠等。專事征伐。敗我和議。甚是可惡。前日我假以論功升賞之名。俱除入樞府。罷其兵柄。此事已妥。昨又得金四太子蠟書云。飛兵朱仙鎭上一陣。殺得他片甲不回。身幾不免。說我朝夕以和請。而飛方為河北圖。必殺飛而后可。眉頭一縱。計(jì)上心來。我想岳飛少事張俊為列將。一旦拔起。爵位與齊?？〕Ｉ罴芍ＶG議大夫萬俊卨。亦常與他有怨。況二人又是我心腹。昨已遣人去請他來商議。得他二人相從。岳飛父子。死無葬身之地矣。堂候官。分付把門人。張樞密萬俟諫議來時(shí)。卽來通報(bào)。〔末〕領(lǐng)臺(tái)旨。
【寶鼎兒】〔小生丑張俊萬俟卨上〕忽報(bào)相府相呼。急整鳴騶趨命。
〔丑〕樞密大人拜揖?！残∩持G議先生拜揖?！残∩持G議先生。秦丞相相邀我二人。不知有甚話說?！渤蟆硺忻艽笕嗽谏?。秦老丞相請。必是為在朝諸老。在外大將。阻諫和議。想是為此呼喚相議?！残∩持G議先生。是為此相招。你我到彼。怎生答應(yīng)。〔丑〕下官愚見。秦老丞相勢焰燭天。炙手可熱。榮辱在其掌握。必當(dāng)順其意旨。不可違逆。大人請自上裁?！残∩持G議先生言之極當(dāng)。正合愚意。就此同行。轉(zhuǎn)東過西。此間便是相府門首了?！残∩匙笥彝▓?bào)?！脖姟撤A。張樞密萬俟諫議來了?！矁簟秤姓??！残∩忱县┫喟菀??！矁簟硺忻芟壬舛Y?！残∩诚鹿倜衫舷鄧魡?。不知有何分付?！矁簟痴墙褚蛱煜露嗍?。生民涂炭。為我憂戚。特請二位高明相議。倘有見教。老夫拱聽。〔小生〕老師相在上。若要天下安寧。須是罷兵為上。〔凈〕呵呵。樞密先生言之有理。爭奈岳飛貪兵好殺。敗我和議。甚是無狀。欲煩二位畫。一策除之?！残∩忱舷鄧鴶写艘狻＿@全不難。聽稟。那岳飛呵。
【瑣窗郞】在軍中橫暴無情。將將佐輒加刑。有王俊二人彼心積恨。欲報(bào)無能。呼他訐吿。如形隨影。使其徒自相攻發(fā)可為證。怎出我這深穽。
〔凈〕諫議先生有何說話。〔丑〕老師相在上。聽稟。
【前腔】遣臺(tái)官劾奏明廷。誣他竊兵柄慢軍情。虛申探報(bào)。以動(dòng)朝廷。謀為不軌?？惯`君命。任他有沖天羽翼難舒掙。我砌就這深穽?！矁簟扯辉诖恕Ｎ疫€有一言。
【前腔】要謀成須用嚴(yán)刑。這干系信非輕。須知遺患。畫虎不成。那時(shí)人笑。徒為畫餅。囑伊家停留長智生奸釁。要牢固這深穽。
驕將貪兵屢誑君。
敗吾和議實(shí)堪嗔。
饒他縱有擒龍智。
難出天羅地網(wǎng)門。
第三十八出
辨寃
【畫堂春】〔生朝衣上〕一封朝奏九重天。辯明忠義深寃。須知為國惜豪賢。那避奸權(quán)。
下官報(bào)國心誠。一點(diǎn)貫日。交游誼篤。其利斷金?？蓱z少保精忠。禍遭秦檜誣陷。令人矢心噴火。怒發(fā)沖冠。今早具奏。若得準(zhǔn)行。是社稷生民之福。少保父子之幸也。稍待秦檜到來。當(dāng)面與辨。尤為切要。
【前腔】〔凈朝衣上〕朝回紫禁散仙班。衣冠香惹爐煙。職司燮理近堯天。獨(dú)擅威權(quán)。
韓樞密拜揖?！采诚鄧菀?。〔凈〕先生來省中何早?！采诚鹿贋樵里w被誣事。特問老丞相。那岳飛恢復(fù)中原。剩有七八。剿滅酋虜。僅存二三。家國中興。正在此際。顧乃壞此良將。豈宰衡事乎?！矁簟呈钦l誣他。他自悖逆無道。謀為不軌。有他裨將吿發(fā)。大理審鞫得實(shí)。非老夫所得私也?！采椤衬阏_害忠良。眞個(gè)是賊殘心性。有乖和氣。那些個(gè)燮理陰陽。
【紅衲襖】〔凈怒介〕你道是理陰陽在廟堂。我正要為朝廷鋤逆黨。見如今酋肆毒流霄壤。又怎禁大將貪兵逞橫強(qiáng)。憂殺我宋家邦幾覆亡?？鄽⑽宜紊`遭殺傷。我只愿兩家罷戰(zhàn)通和也?？慈”鴼怃N為日月光。
〔生〕咄。你佛口人前說善言。毒蛇常養(yǎng)在心田。
【前腔】你自道掌朝綱佐圣王。我道你假威權(quán)叢惡黨。全不想未迎二帝蒙塵壤。全不想未復(fù)中原禍犬羊。你旣欲為生民謀泰康。你就當(dāng)為皇家植棟梁。如何壤了萬里長城也。我會(huì)見荊棘銅駝臥夕陽。
〔凈〕呀。韓樞密。你全然不知那岳飛了。
【前腔】他恃軍威甚不臧。濫軍功叨上賞。虛申探報(bào)恣欺罔。他附下要名殊未良。棄淮西住大江。肆奸雄玩廟堂。致書張憲通謀也。他只欲獵獵云旗入建章。
〔生〕岳少保父子忠義。朝野共知。那通謀的事?？杀Ｆ錈o?！矁簟稠n樞密。你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事莫須有?！采忱舷鄧?。你差了也。天下事當(dāng)有明驗(yàn)。猶恐有疑。說甚么莫須有。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前腔】那岳少保呵。天地間忠義郞。古今稀英杰將。殺得那金酋心膽聞風(fēng)喪。只俺這家國仇讎盡雪償。那些個(gè)謀不臧。那些個(gè)心不良。你那莫須有三字。怎服得天下人心也。說甚么黃閣經(jīng)綸肅萬方。
〔凈〕韓樞密。你道是我等誣也。
【薄媚滾】朝廷上。朝廷上。聞奏臺(tái)官。龍顏怒難擋。勑司勘詳。追尋逆黨。已是究出奸謀情狀。誰人將他來寃枉。自罹殃。竊柄貪兵。百般欺罔。
〔生〕老相國。國破家殘。不思拯救。鍛鉗結(jié)網(wǎng)。毒害忠良。是何心也。
【前腔】全不想。全不想。人有人心。此處難容枉。如何藏禍殃。陷誣名將。愿吾皇準(zhǔn)奏鑒明欺罔。此時(shí)追誅奸邪黨。這純鋼。不到他行。在奸邪頭上。
罪加悖逆理應(yīng)當(dāng)。
謀害無辜太不良。
大鵬吹在梧桐樹。
自有傍人話短長。
第三十九出
決疑
【臨江仙】〔旦上〕國有奸臣獨(dú)擅權(quán)?？先萑斯I(yè)巍然。誣他父子墮重淵。夫君雖為辨。只恐反招愆。
奴家夫君為岳少保被誣。今早入朝為他奉辯。又言若遇秦檜。定當(dāng)面斥。我慮此時(shí)主上旣被欺瞞。少保已遭刑獄。言旣不行。禍當(dāng)旋至。如何是好。院子那裏?！材┥稀程蒙弦缓?。階下百喏。小人叩頭。〔旦〕院子。你去階上有起課的尋一個(gè)來。〔末〕領(lǐng)鈞旨。呀。出得門來。卻早見個(gè)起課的來了。
【丹鳳】〔丑扮卜者上〕靴破底穿。袖通肘見。奔波終日饑難免。誰道我千算千靈。一身無算。
〔末〕看你越奸越巧越貧。正是人算不如天算?！渤蟆澄揖褪枪砉染健Ｖ宦涞每诖狡善?。〔末〕請你去韓爺府裏起課。〔丑〕莫不是韓世忠那裏。不去?！材澈么竽憽＝许n爺名兒?！渤蟆乘?dāng)年來揚(yáng)州投軍。我算他當(dāng)為大將封侯。只為多言。把我一囤拳頭。打得觔斷骨折。至今天陰。骨頭還疼。我還敢去。〔末〕如今是夫人問課。你去不妨。我那韓爺好人。你算得他旣靈。相見還有重賞?？烊ァ！渤蟆炒蟾?。沒錢也罷。只不要打?！材撤A復(fù)夫人。起課的來了?！驳持M(jìn)來?！渤蟆承∪诉殿^。〔旦〕先生請起。有一事煩你一課。聽我道來。
【鎖南枝】心間事有萬千。狐疑不決憂慮牽。知爾契先天。愿求你先見。爻和象仔細(xì)占。吉和兇與直判。
〔丑〕請賜一物?！驳逞绢^。將此釵與他?！渤罂唇椤撤蛉寺牱A。
【前腔】金是寶貴莫言。金傍叉字事有愆。珠玉嵌成圈。忠臣被誣陷。移人手彼弄權(quán)。寶物急收回。福緣還自遠(yuǎn)。
這數(shù)忠良莫救。奏章不準(zhǔn)。舉家無恙。若能恬退。福祿自然綿遠(yuǎn)?！材忱蠣敾貋砹恕！渤蟆承∪饲一乇?。
【哭相思】〔生上〕痛殺為國忠良經(jīng)百戰(zhàn)。誰知今日遭誅譴。
夫人在此與誰扳話?！驳虫蛳喙M(jìn)朝。在此問卜?！采乘趺凑f。叫來見我?！渤蟆承∪丝念^。〔生〕這人我有些認(rèn)得。當(dāng)時(shí)在揚(yáng)州相遇開口靈是你?！渤蟆巢桓?。正是。當(dāng)初冒犯天威。望老爺寬恕?！采呈枪嗜?。起來作揖?！渤蟆巢桓摇！沧饕窘樯撤蛉恕４巳嗽趽P(yáng)州算我命。別后一言一語。無不應(yīng)驗(yàn)。卻纔如何說?！渤蟆忱蠣斣谏稀４藬?shù)極好。是祿位永終。福壽長遠(yuǎn)之?dāng)?shù)。若能恬退更妙。〔生〕此言正合吾意。左右。將銀十兩二表裏酬他?！材炽y段在此?！渤蟆承∪瞬桓沂堋Ｖ徊淮蚓凸戳?。〔生〕你收了?！渤蟆承∪税葜x。正是夫人開眼覷。便是福星臨?！蚕碌诚喙Ｗ嗍氯绾??！采撤蛉寺爡?。
【江頭金桂】我本為忠良誣陷。陳言玉陛前。頗奈奸邪欺蔽。阻匿封箋。向誰明這黑寃。當(dāng)此際禍結(jié)兵連。有人當(dāng)薦。卻把長城壞了。恨殺奸權(quán)。〔生〕與秦檜大爭一番。恨不得以笏擊賊。只是不濟(jì)事。睜睛赤面終惘然。夫人。我前后百余戰(zhàn)。報(bào)國之心力盡矣。此時(shí)不休呵。是不知進(jìn)退。豈得為智。待除簪脫冕。待除簪脫冕。功名分淺。謝塵緣。鉤船春雨惟高臥。黃犬東門免自憐。
【前腔】〔旦〕聽你說來有見。眞為出世言。我想風(fēng)波久涉?？嗪o邊。又何須扣祖逖舷。那誤國奸權(quán)。他有千機(jī)萬變。終要遭他毒手。貴識(shí)機(jī)先。歸去五湖眞是賢。這天顏旣遠(yuǎn)。這天顏旣遠(yuǎn)。夢驚須免。也安然。榮枯盡付浮云外。荊布相看白發(fā)前。
〔生〕夫人。我有三事欲了。〔旦〕相公。那三事?？蔀殒?。
【前腔】〔生〕我想自來征戰(zhàn)。生靈戮萬千。雖是身承國命。慘酷應(yīng)憐。我欲薦亡靈解宿寃。又想負(fù)欠無還。書名立券。并要將來焚毀。了卻牽纏。皈向紫陽酬醮筵?！驳痴垎柕谌！采澄医裢独现畷r(shí)。這聲容欲遠(yuǎn)。這聲容欲遠(yuǎn)。侍兒當(dāng)遣。斷姻緣黃金散盡敎歌舞。留與他人樂少年。
【前腔】〔旦〕君說欲為三件。知君賢更賢。這人意允當(dāng)天意。無量無邊?？茨銘c還余福自綿。設(shè)醮禳愆。薦亡焚券。更用先期齋戒。意潔心虔。功德應(yīng)知恪九天。散侍兒一節(jié)。妾任其勞。備房奩與遣。備房奩與遣。有父母者還他父母。無父母者任他適人。各從方便。古人言。今生已受前生福。再結(jié)來生不了緣。
〔生〕我明早上表乞休。未知圣旨如何。〔旦〕那秦檜見相公做事礙手。得你辭官。是他心愿。必準(zhǔn)?！采秤欣?。
明日封章辭一官。
歸來此際可投閑。
莫憂世事兼身事。
須信人間比夢間。
第四十出
乞休
【一疋布】〔凈上〕謀已遂。勢堪為。伊誰敢抗違。強(qiáng)梁頗奈講閑非。看他禍自隨。
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自家因岳飛那廝。貪兵好殺。敗我和議。今已下獄。是他自取。頗奈韓世忠不干已事。替人出力。昨日奏我道奸邪誤國。幸得主上付之不理。又與我而爭一場。受他許多閑氣。但相見一揖而已。全不采我。甚是可惡。今結(jié)果了岳飛。料他禍來不遠(yuǎn)。正是惟有感恩幷積恨。千年萬載不生塵。
【馬蹄花】〔末〕步急心馳。機(jī)密前來特報(bào)知。早朝時(shí)候。韓府家人。上表丹墀?！矁簟乘嗌跏??！材称渲形磳徤跹赞o。老爺這裏開緘便見他情意?！矁簟匙嗦勎丛！材承↑S門未敢申聞。報(bào)鈞臺(tái)請自施為。
〔凈看本介〕檢校少保樞密使韓世忠。奏為懇恩乞骸骨歸田里事。呀。元來這等?！残椤?
【前腔】笑彼狂癡。也有聰明識(shí)事機(jī)。他見前車旣覆。后載還來。定爾傾欹。他今旣覺出頭非。罷罷。我今也作饒人計(jì)。那官兒命中書批給回文。道吾皇準(zhǔn)令伊辭。
〔末〕領(lǐng)臺(tái)旨?！蚕隆?
位望當(dāng)朝重。
威權(quán)孰敢撓。
閉口深藏舌。
安身處處牢。
第四十一出
修齋
【趙皮鞋】〔扮老道士上〕家住萬山巓。沒個(gè)煩惱肚皮寬。身披鶴氅帶黃冠。常與白云為侶伴。
自家紫陽宮住持是也。昨日韓府送白米十石。銀子五十兩。分付做七晝夜黃箓大醮。不是等閑。叫徒弟法孫出來分付他。徒弟們那裏?！驳朗康劳住陈牭脦煾附??；琶蛠淼?。不是燒香掛旛的來。定是有人來打醮?！渤蟆澄也粊聿粊??！餐狻衬闳绾尾粊??！渤蟆澄胰贲幍梦宸铸敱炽y。要去柴垜橋南沈家做東道?！餐狻衬f。前日韓府裏送五十兩銀子。十石白米。做七晝夜黃箓道場。你們可作速打掃醮壇。治辦齋事。務(wù)要齊整?！脖姟忱頃?huì)得?！脖姶驑菲鹘樯稀?
【少年游】紫陽眞境。建修黃箓。仙樂送聲頻。
〔眾〕道官道士接爺?！采称饋怼！驳馈痴垹斂匆庵肌L押文書?！驳朗孔鞣ㄊ驴啤成险埲次謇捉?jīng)箓神霄執(zhí)法仙官臨安府道箓司右正上小臣來景福。謹(jǐn)為大宋國修建祈恩保安薦亡謝過。信官韓世忠。卽日謹(jǐn)露丹誠。上干天鑒。意者伏為身為大將。握領(lǐng)重兵。討逆除殘。殺傷甚眾。雖為國事專征。實(shí)則傷殘可憫。有傷天地好生之德。不無鬼神譴責(zé)之愆。今于東宮慈父太乙救苦天尊玉闕下謹(jǐn)奉淸醮一百廿分位。東獄天齊大生仁圣帝玉闕下謹(jǐn)奉淸醮一百廿分位。地府北陰酆都玄天大帝玉闕下淸醮一百廿分位。冥府十殿十王慈仁眞君前淸醮一百廿分位。用拔亡靈。救諸疾苦。脫離沈淪。往生仙界。恭于道力。介福方來。請老爺上香。
【急板令】〔生上香〕爇名香拜臨醮庭。積誠悃申明鄙情。望仁慈鑒憫。望仁慈鑒憫。普度無辜。殺害亡靈。萬類孤魂。一切超生。歸西土極樂天京。〔合〕求懺悔。保安寧。
道官。我有人借貸文券。俱欲焚毀?！驳馈痴垹斣偕舷?。
【前腔】〔生〕再焚香拜干上眞。望鸞旌龍車暫停。有情詞瀆聽。有情詞瀆聽。凡借貸人家。曾立券書名。今日呵。不欲償還。焚毀當(dāng)庭。惟天帝作證為名。
〔合前道〕道場圓滿。天神歸天。地神歸地。后有修齋。還當(dāng)奉請。福生無量天尊不可思議功德?！采车拦俚朗俊Ｉ苣懔??！脖姟巢桓?。送老爺?！采称鹑?。
修建黃箓大醮。
功德無量無垠。
愿人常行好事。
愿天常生好人。
第四十二出
行游
【滿庭芳】〔生野服上〕投老歸湖?；识骱剖?。閑身得伴漁竿?！驳┥稀橙者t風(fēng)軟。飛燕翦輕寒。最喜春隨人意。勸東君莫放杯干。〔丑〕雕闌外。風(fēng)搖翠竹。日日報(bào)平安。
〔生〕少年十五二十時(shí)。英名不數(shù)黃須兒。一身轉(zhuǎn)戰(zhàn)三千里。一劍曾當(dāng)百萬師。而今潦倒歸田里。李廣無功緣數(shù)奇。〔旦〕顚崖有險(xiǎn)君知否。拂袖歸來眞罕有。路傍時(shí)賣故侯瓜。門前學(xué)種先生柳。茫茫古木連窮巷。共看兒女欣相守?！采撤蛉?。下官蒙圣恩放歸田里。勑賜新淦田養(yǎng)老。更封我為通義郡王。改別號(hào)淸涼居士。今番是好無拘也?！驳诚喙?。人情喜榮者多。恬退者少。相公于濃艷中卽能擺脫。豈是上而不能下。伸而不能屈。往而不能自返者耶?？上部晌?。昨領(lǐng)尊命。侍兒們與他隨身房奩給銀五十兩。任他自便去了。妾又遣人去接老母。幷吿?！采橙绱松鹾谩Ｗ详枌m薦亡焚券。事亦俱完。恰好老友陳公。自終南山來。他當(dāng)初有言。休嗟世路事多艱。良配奇勛鐵甕間。尋得藥苗歸鼎鼐。相逢話舊在湖山。夫人姓梁。功名俱在潤州。除苗劉。救少保。旣而入相。今日西湖相會(huì)。歷歷皆驗(yàn)。此老眞神仙也?！驳畴y得?！采侈赏?。你去請陳公西湖一游。牽蹇驢攜酒榼伺候?！渤蟆愁I(lǐng)鈞旨。陳老師父有請?！怖贤馍稀炒喝諗y壺湖上游。錢塘門外霽煙浮。更多積翠千山遶。勝有拖藍(lán)一水流。奚童請我則甚?！渤蟆忱蠣斦堄挝骱！怖贤狻澄覄t在此相候。請老爺出來同行?！渤蟆忱蠣敗ｊ悗煾冈陂T首相候?！采橙绱朔蛉藭簞e。徐步出錢塘。相將載酒觴。〔旦〕喜知山水趣。丟卻名利韁?！驳┫律贤庀嘁娊椤忱舷壬Ｏ鹿倭木呔茪?。屈往西湖閑游?！怖贤狻扯嘀x提攜。
【甘州歌】湖山勝覽。向錢塘門外。謾整行韉。葛巾野服。無拘樂事無邊?；ㄩg酒家張翠幰。堤上游人逐畫船。余寒峭。麗日暄。淸明幾處有新煙。松間月。竹裏泉。酒邊舊侶漫留連。
【前腔】行行至水邊。喜斷橋堤口。柳柔莎軟?！采侈赏揪拼^來?！步写榇页礁枭稀硜砹?。我做船家無了休。終朝湖尾又湖頭?！渤晨戳诵┩鯇O仕女。聽了些宮詞野謳。吃了些殘羹剩酒。受了些風(fēng)掀浪浮。人歸后。月似鉤。將船停泊淺汀洲?！哺琛炒驋咦庸賯}摟子我個(gè)家婆困。得風(fēng)流處且風(fēng)流。老官人要船請上?！采侈赏?。你牽驢到金沙灘相待。我船過六橋便來?！渤蟆愁I(lǐng)鈞旨?！采贤馍洗辰姨旌嵐摹Ｖ睾钐幮鷫\。玉膏滿樽新市美。銀鯽堆盤荇菜解。紅香岸。碧樹灣。靑絲纜引木蘭船。風(fēng)光好。景色姸。綠楊如發(fā)雨如煙。
【前腔】〔生〕蓬窗靑幙懸。見湖光十里。凈鋪冰練。蘇公堤上。桃腮柳眼爭姸。六橋艷陽還若昔。雙鬢蕭騷不似前?！怖贤狻潮貏?。興欲翩。百壺那送酒如泉。尋蘭沚。過藕川。葛巾欹側(cè)未回船。
〔船家〕此間是金沙灘了?！采忱舷壬埳习??！渤鬆矿H上〕老爺來了?！采侈赏?。你牽驢隨后。我與老先生步行回罷。
【前腔】〔老外〕平湖野寺連。見靑松徑轉(zhuǎn)。白云門掩?！采侈赏?。你問和尙可在。〔丑〕長老在家么?！埠蛯稀呈篱g好話佛說盡。天下名山僧占多。是誰。呀。二位老官人稽首。請吿茶?！怖贤馍抽L老拜揖?！餐狻炒湮⑸帷簛硪火A談禪。老僧試烹建州雙鳳餅。汲取吳山第一泉?！采硯r阿下。水石邊。懸知此地是神仙。投衰老。結(jié)凈緣。多閑數(shù)得上方眠。
【小重山】〔扮二將官上〕路出錢塘嘶玉驄。湖山都入畫。景偏濃。來尋恩相扣禪宮。無覓處。多在此山中。
左右。打聽韓爺在那寺裏?！脖姟撤A將軍。前面靈隱寺門首。韓爺小驢系在那裏。想在裏面。〔二將〕左右不得輕進(jìn)。待我扣門。有人么?！采呈钦l?！补蚪椤巢恢粚④姷絹怼＝哟恢?。勿令見罪?！捕ⅰ衬闫饋?。韓爺在裏面。〔僧〕裏面有二位老官人。并無韓爺?！捕ⅰ衬悴恢歉鸾硪胺谋闶琼n爺。你去通報(bào)。外面有麾下裨將來見?！采称そ掣沂且鲅ァ！捕ⅰ澈f?？烊シA?！采M(jìn)跪白〕韓爺。小和尙不知該萬死。外面有二位將軍。道是皮匠要來做靴。〔生〕呀。是我麾下將軍。他皆貴顯。來見我怎么。那老僧去說。不勞相見罷?！采愁I(lǐng)鈞旨〔生〕呀。我旣無官。況又絕世緣。那紅塵中人見我怎的。老僧此去。他必進(jìn)來。我今閉了此門。煩先生說往后山去了。不必相見。正是閉門不管窗前月。一任梅花自主張。〔虛下僧回復(fù)介二將〕長官。你我須索徑入。也見得誠懇之意?！捕⑦M(jìn)不見〕老人家。韓老爺那裏。〔老外〕將軍。韓老相國傳示二位。他說旣無官。況又絕世緣。往后山去了。道不勞相見。〔二將〕似此怎生。你我朝上拜四拜去。異日再去旌忠莊候見?！舶萁椤?
【前腔】麾下眾軍戎。幾年成間隔。想高風(fēng)。銜恩無極拜威容。老人家代稟一言。說我二人朝上拜四拜回了。容日齋沐再求相見?？栈厥住ｃ皭潓|風(fēng)。
〔下老外〕老相國。他二位去了?！采稀乘麄?nèi)チ??！怖贤狻扯怀习萘怂陌莼亓恕５喇惾赵賮砬笠??！采椤澈呛恰Ｒ娢以醯?。各從所好便了。老先生。同往山中一游何如。〔老外〕甚好。請行?
【皂角兒】過孤山處士梅園挹淸風(fēng)后人難見。憩西泠放鶴亭前。見酒家靑旗招飐。九里松。石屋洞。兩高峯。三天竺。嶺回溪轉(zhuǎn)。暖風(fēng)十里。麗人好天。更堪憐。薜蘿深處。梵磬時(shí)傳。
【前腔】羨棲霞路接靈源。泛桃花胡麻仙飯。拜觀音大士山巖。發(fā)慈悲度人弘愿。又早到獅子山。呼猿洞。北鷲峯。南屛嶺。萃奇深遠(yuǎn)。煙中列岫。夕陽遠(yuǎn)天。欲言還。行歌互答。歸路聲喧。
【余文】蹇驢輕。香塵軟。余情付湖水湖煙。明日還尋載酒船。
〔內(nèi)吹打生聽介〕奚童。這是誰家作樂?！渤蟆尺@是蘇尙書老爺家宴客。〔生〕蘇老尙書。是我極厚僚友。我今撞席走遭。也是春風(fēng)一度。陳老先生先回。〔老外〕如此請別了。
歌舞歸來酒半醺。
襟懷自覺有余春。
興來不必存形跡。
看竹何須問主人。
第四十三出
寫意
【遶地游】〔老旦上〕世人多少。都向風(fēng)塵老。嘆衰殘又向煙江艤棹。
〔眾〕稟太太。船已到臨安埠頭。請?zhí)限I。轉(zhuǎn)東過西。此間是本府門首了。〔老旦〕左右通報(bào)。
【前腔】〔旦上〕曙烏啼曉。鄉(xiāng)夢偏驚覺。〔公子上〕空極目楚天音杳。
〔眾〕稟夫人。太太到家了?！驳硡s好。我正要差人去再接母親?！灿姓垺衬赣H。音容久別。途路辛苦。待孩兒拜見?！怖系澄覂?。生受你了?！驳?
【御林鶯】從別后。路頗遙。阻音書。慰寂寥。久離膝下兒不孝。也只因王事多勞擾。〔合〕喜今朝。團(tuán)圓子母。甘旨好親調(diào)。
【前腔】〔公子拜介〕年華邁。道路遙。別離輕。想念勞。敎人魂夢天涯遶。盼飛鴻望斷江天杳?！埠稀诚步癯F(tuán)圓甥舅。歡笑樂陶陶。
【前腔】〔老旦〕王家事。當(dāng)效勞。且休言。把我拋。相逢只恁相親好。這相思一筆都勾了?！埠稀诚步癯?。團(tuán)圓骨肉。漫自話通宵。
女兒。相公如何不見?！驳诚喙炎鄿?zhǔn)歸休。每日湖上盤桓。就歸來也?！怖系吃獊砣绱烁咧??？上病！采稀持恢蠘贰Ｍ鼌s世間情?！驳逞健Ｏ喙珌砹?。相公。老母到了?！采吃滥高h(yuǎn)來。程途勞倦。取酒來為岳母拂塵?！驳成鹾?。酒在此。
【琥珀貓兒】〔生遞酒〕杯擎碧玉。香浥瀉春醪。拜獻(xiàn)丘山聊慰勞。好將懷抱放春宵。〔合〕傾倒。喜門徑淸閑。是非無惱。
【前腔】〔旦遞酒〕一家歡慶。難得似今宵。宴聚華堂春正饒。香濃酒艷對花嬌。〔合〕傾倒。愿福似川長。壽同松老。
〔生〕夫人。昨日歸來。遇著蘇仲虎尙書宴客。我一時(shí)高興。做個(gè)不速之客。他見我甚喜。痛飮通宵。我今日口占二詞。分付廚下蒸羊羔一器。幷二詞送去作謝?！驳橙绱恕Ｙ惗鄫煞指稄N下蒸羊羔一器。老爺要送人?！渤蟆忱頃?huì)得?！驳诚喙炎?。可讀一過。〔生〕我讀。夫人試聽。冬看山林瀟灑凈。春來地潤花濃。少年衰老與花同。世間名利客。富貴與貧窮。榮華不是長生藥。淸閑不是死門風(fēng)。勸君識(shí)取主人公。單方只一味。盡在不言中。此是臨江仙詞。再讀南鄉(xiāng)子與夫人聽。人有幾多般。富貴榮華總是閑。自古英雄都是夢。為官。寶玉妻兒宿業(yè)纏。年邁已衰殘。鬢發(fā)蒼浪骨髓干。不道山林有好處。貪歡。只恐癡迷誤老年?！驳臣炎骺烧b可愛。相公封固好了。待羊羔熟。卽遣奚童送去?！采痴?。
從今子母鎭相隨。
不向東風(fēng)怨別離。
自古養(yǎng)兒能代老。
應(yīng)知女壻是門楣。
第四十四出
策封
【福淸歌】〔丑扮都官上〕都官是我己身役。鎭終朝接送辛苦。聞知?jiǎng)兄枷绿灬?。忙排儀仗。伺候在韓王府。
自家旌忠莊地方都官是也。今日朝廷有旨。封韓郡王為一字王。天使將到。不免安排香案儀仗。打掃街坊。聚集人夫伺候。道猶未了。韓爺早到。
【迎仙客】〔生旦同老旦公子上〕笑鳩拙久疎。謀希寵渥夢寐無。何期天詔下西湖。天恩滂沛。也及我朽枯。
下官乞歸林下十余年。全忘世故。不意朝廷。垂念老臣。復(fù)有封爵。樗朽何當(dāng)。不免再整冠裳。安排香案。迎接道傍。多少是好?！渤蠊蚪椤程焓挂训?。請爺接圣旨。〔生起來做迎接介〕
【前腔】〔末捧詔書旗鼓上〕前代無。思舊老寵遇殊。頒來玉券幷金書。封王爵。榮慶耀門廬。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墼t曰。朕惟臣子乃國家揚(yáng)武翊運(yùn)之棟梁。忠義又臣子立身行己之要領(lǐng)。忠惟自盡。義所當(dāng)存。此朕素所屬望于臣下者也。茲爾通義郡王韓世忠。赤心報(bào)國。而豐功偉烈。昭昭與日月爭光。通義郡王夫人梁氏。直言抗疏。而勁節(jié)忠心。凜凜共冰霜競勵(lì)。雖勒鐘鼎之盟。每興拊髀之想。今進(jìn)封通義郡王為蘄王。通義郡王夫人為蘄王夫人。其子彥直等除翰林院學(xué)士。蘄王夫人母梁氏。能令其女改邪歸正。守貞可嘉。乃其平日得姆儀之訓(xùn)。著有司月給米帛優(yōu)養(yǎng)。終其天年。于戲。老臣勛舊。旣秉為國之忠。王爵維新。用彰報(bào)功之典。惟冀欽哉。永綏天命。望闕謝恩?！采橙f歲萬歲萬萬歲。
【大環(huán)著】〔生〕感當(dāng)今圣主。感當(dāng)今圣主。記念庸愚。金書玉冊。叮嚀天語。更封妻蔭子。加爵封王。分茅胙土。螭文虎符。看龍飛鳳舞祥鸞翥。金貂接武。喜綿綿慶澤生門戶。老年何幸。復(fù)借天風(fēng)。湛湛沾甘露。〔合〕皇恩廣布。念此生潦倒何須數(shù)。深愧已無補(bǔ)?！驳?
【前腔】享千鍾厚祿。享千鍾厚祿。錫賚天廚。慚儂弱婢。幷叨遐福。把名香滿爇。更謝生成?；侍旌笸?。麟兒鳳喜。今朝也得登云路。腰懸白玉。羨五花官誥文犀細(xì)。更多寵渥。七寶香車。翠蓋朱瓔簇。〔合前〕
【越恁好】雕櫳朱戶。金爐噴瑞霧。笙歌迭奏氍毹舞。酒頻呼。人生好景能經(jīng)幾。更須知止。何勞自把精神苦。簪中白發(fā)莖堪數(shù)。
【前腔】淸平寰宇。好修文偃武。官淸國正民安堵。把眉舒。樽中綠■〈酉義〉休辜負(fù)。典衣沽取。高歌一曲黃金縷。休敎落日悲西浦。
【尾聲】夫忠婦義誰為伍。全始全終天下無。達(dá)者須知幾早圖。
佐主盡忠功業(yè)顯。
相夫篤義古今良。
虜酋膽喪奸邪避。
千古留名翰史香。
雙烈記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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