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種曲 灌園記》
（明）張鳳翼 著
（明）毛晉 輯
灌園記
（明）張鳳翼 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五套
錦箋
蕉帕
紫簫
水滸
玉玦
灌園
種玉
雙烈
獅吼
義俠
繡刻灌園記定本
●灌園記目錄
第一出
開場家門
第二出
王蠋論諫
第三出
齊王拒諫
第四出
太史賞花
第五出
樂毅攻齊
第六出
齊王出奔
第七出
田單鐵籠
第八出
淖齒被擒
第九出
齊王被害
第十出
法章聞變
第十一出
計投太史
第十二出
臧兒復(fù)命
第十三出
后識法章
第十四出
王蠋死節(jié)
第十五出
君后制衣
第十六出
君后授衣
第十七出
田單用間
第十八出
后母授簪
第十九出
騎劫代將
第二十出
園中幽會
第二十一出
朝英夜候
第二十二出
牧童拾簪
第二十三出
朝英尋簪
第二十四出
計成火牛
第二十五出
田單破燕
第二十六出
迎立世子
第二十七出
太史自嘆
第二十八出
墓祭王蠋
第二十九出
君后自責(zé)
第三十出
迎后合婚
第一出
開場家門
【東風(fēng)齊著力】〔末上〕華屋珠簾。壽山福海。別是風(fēng)煙。玉觥滿泛。正好醉瓊筵。多少賞心樂事。笙歌沸似聽鈞天。新聲奏。一翻金縷。不改靑編。
往事演齊燕。嘆忠臣慷慨。孝子迍邅。竄身灌溉。潛地結(jié)良緣。幸有宗英為將。出奇計坤轉(zhuǎn)干旋。摧強(qiáng)敵。一時匡復(fù)。千載名傳?！矄柎鹫粘！?
持全節(jié)忠臣王蠋。
用奇計良將田單。
太史氏塵埃佳偶。
田法章家國重安。
第二出
王蠋論諫
【高陽臺】〔生世子上〕列國瓜分。羣雄鼎立。正云蒸龍變之日。勝負(fù)縱橫。滿眼紛如觀弈。全齊自合推強(qiáng)國。恐塞翁得馬非吉。抱隱憂通宵支枕。臥不貼席。
漫夸東帝擅威名。爭似當(dāng)年任晏嬰。祖烈已能垂統(tǒng)緖。孫謀猶可紹芳聲。矜豫大。侈豐亨?？照劯粐c強(qiáng)兵。要知滿損觀欹器。欲識盈虧誦鼎銘。自家姓田。名法章。乃齊王世子。我父王因伐宋得志。南割強(qiáng)楚。西侵三晉意欲幷周而為天子。諸侯恐懼。合從謀齊。我父王猶自恃其強(qiáng)大縱情酒色。不理朝政眼見得家國危亡。社稷將覆。我欲苦諫一番。且待太傅到來。與他商議。分付門上。太傅到時。卽便請進(jìn)?！矔合峦獍缤跸幧稀?
【番卜算】畫邑久棲遲。少海初通籍。輔道欣逢主器賢。庶可修臣職。
自家畫邑王蠋是也。出仕本朝。蒙齊以我為世子太傅。那世子器度端莊。知識明達(dá)。他見父王驕縱。日夜憂惶。今日正該進(jìn)講。不免到東宮慰安他一番。這是宮門上了?？赏▓??！矆蠼橥狻呈雷印＠铣純扇詹辉M(jìn)來尊顏為何轉(zhuǎn)覺淸瘦了。〔生〕先生還不知法章的心事。我父王自恃富強(qiáng)?；挠诰粕?。諸侯謀齊。禍患將及。況燕王與我深讎。他筑金臺禮賢士。專欲報怨于我。我欲苦諫父王。專待先生進(jìn)來商議?！餐狻匙鹨馊绾?。愿聞其詳。
【高陽臺】〔生〕義重君親。憂兼家國。眼前事勢危急。我那父王呵。好大貪功。須知我仇能卽呼吸。先王宗廟不血食。這其間禍機(jī)難測。待批鱗直言匡救。未必?zé)o益。
【前腔】〔外〕差忒。你任重邦儲。身膺子職。問安侍膳朝夕。膝下承顏。豈應(yīng)直言得失。須識。事親有隱而無犯?？种已耘c耳相逆?！采诚壬M不聞事父母幾諫?！餐狻沉暇蹩v聞幾諫。也不相入。
【前腔】〔生〕淫佚。沈湎壺觴。宴安琴瑟。寧知密邇強(qiáng)敵。震不于鄰。只恐噬臍無及。目擊。梁韓楚趙連燕也。瞬息間臨淄卽墨。先生。你道法章不該直諫。且待兵臨之日。自請兵背城一決。死綏何惜。
【前腔】〔外〕休癖。你正麗重明。職當(dāng)監(jiān)國。豈宜折沖之役。我老臣呵。委質(zhì)當(dāng)朝。臨危豈容緘默?？裰薄Ｅc龍逢比干游地下。便捐生也須塞責(zé)。倘聞言幡然悔悟。豈無一得。
〔生〕先生旣以直諫為己任。明日待法章先侍父王臨朝。待先生進(jìn)諫。從傍相助便了。
【尾聲】〔外〕面折廷諍須明日。世子。你只須調(diào)停君側(cè)?！采诚壬?。全仗你回天之力。
破宋殘燕恃富強(qiáng)。
敵人報怨不堤防。
大風(fēng)吹倒梧桐樹。
自有傍人說短長。
第三出
齊王拒諫
【齊天樂】〔凈齊王生世子上凈〕功臣伐宋威名震。割楚仍侵三晉。鄒魯稱臣。諸侯恐懼。計日周秦兼?zhèn)v。烽煙罷警。正好酣柳迷花。舞燕歌鶯?！采持\合鄰邦。機(jī)深讎敵。且莫相輕。
凈〕禁林鶯語蝶飛忙?；òl(fā)朱門百和香。水碧御溝斜拂柳。鑾輿到處引笙簧。自家齊王便是。我前日用蘇代之計。移兵伐宋。一舉而克。泗上諸侯。無不服從。眼見得代周而為天子。豈不快樂。連日慶賞。每夜沈醉。今日纔一視朝。百官俱已退班。傳旨奏事的可上殿來。
【生査子】〔外王蠋上〕憂時白發(fā)增。謀國丹心秉?？故柘蛲?。愿聳君王聽。
世子太傅臣王蠋見?！矁簟惩跆涤泻问聛碜??！餐狻碂o事不敢瀆奏。有事不敢不言。大王乘危于燕。收利于宋。泗上諸侯。莫不畏服。計則得矣。今日安意肆志。荒于酒色。不訪賢才。不理朝政。豈知仇燕方乘隙而圖齊。各國又嫉齊而與燕。若復(fù)流連荒亡。般樂怠傲?？忠箬b不遠(yuǎn)。只在燕宋。將使扁鵲望而卻走。誠為大王危之。〔凈〕以我之強(qiáng)。視燕之弱。眞摧枯拉朽。發(fā)蒙振落。何足為慮?！餐狻炒笸?。你休道燕不足慮。
【啄木兒】他招樂毅拜亞卿。十載雄心思一逞。他那裏惕厲憂勤。我這裏懈惰荒寧。他那裏臥薪嘗膽勤修政。我這裏宴安鴆毒不思省。兵馬臨城待怎生。
〔凈怒介〕王蠋。你又不是言官。誰要你多說。我知道你不過是沽名釣譽(yù)。卻不道長他的志氣。滅我的威風(fēng)?！采掣竿跽埾⑴?。
【前腔】他披肝膽瀝悃誠。危行危言眞骨鯁。犯龍顏總為朝廷。批逆鱗豈是沽名。閉邪陳善臣之敬。轉(zhuǎn)圜從諫君之圣。父王豈不聞三年不鳴。一鳴驚人。大鳥驚人在一鳴。
〔凈怒介〕旣如此說。是我不能治國。如今你自做了齊王。王蠋做了齊相如何。正是酒逢知己千鍾少。話不投機(jī)半句多?！蚕律獾鯃觥?
【三段子】〔外〕孤忠自盟。奈天高不察下情?！采炒髲B漸傾。奈鄰邦多謀戰(zhàn)爭?！埠稀逞矍皶菏堰吔?。不時難保烽煙警。把藥石之言翻成畫餅?！矁?nèi)傳介〕
大王有旨。王蠋越職言事。奪官削職。發(fā)回原籍。世子不能將順。發(fā)去莒州安置。不許朝見。
【歸朝歡】〔外〕君王的。君王的。聽言不明。料人謀難回天命?！采诚壬?。先生的。朝陽鳳鳴。又誰知一鳴輒斥使人悲哽。
【尾聲】〔外〕歸耕尙有田一頃?！采澄野仓锰幑滦蔚跤??！餐狻呈雷硬豁殶馈＠铣家欢ㄋ湍愕杰熘?。待你還朝我方纔返鄉(xiāng)井。
世子。我如今與你同出朝門。去喚了臧兒。收拾行李。上路便了。臧兒在那里?！渤笊稀澄骞穆牫?。退朝日已紅。若還莊裏睡。正好夢周公。老爹出來了。老爹與世子一同出朝。又是這般荒荒張張。莫非做出些事來?！采尺@小廝到乖巧?！餐狻衬阆扰c世子脫了錦袍。就來與我脫了朝服?？傻较绿幨帐靶欣钭鲆卉噧?。發(fā)到南門來。隨我上路?！渤蟆骋抢锶??！餐狻澄乙蛑G諍。今已罷官了?！渤蟆忱系＿@時節(jié)可是開得口的。自古道閉口深藏舌。安身處處牢。旣然齊王不用了。你何不往他邦去。正是東邊不養(yǎng)西邊養(yǎng)?！餐狻硢t。你那里知道。你只隨我到莒州去便了?！渤蟆嘲⒀健＠系肿鞴?。旣然不到他邦去。只該回到自家莊上快活。為何到要往莒州去。不知是去做甚么。〔外〕世子因救我。也得罪于齊王。發(fā)去莒州安置。他形孤影只。甚是凄楚。我與你須送他到彼。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待他回朝。我們方可回家去?！渤蟆吃瓉砣绱恕Ｒ熘萑?。如今老爹與世子前行。小人收拾行李。就趕上來了?！蚕认隆?
一紙封章早扣閽。
誰知遭遣出金門。
分明指與平川路。
卻把忠言當(dāng)惡言。
第四出
太史賞花
【瑞鶴仙】〔外太史敫貼正旦小旦同上外〕春入郊原后。正芳菲滿眼。賞花時候。〔貼〕年華一回首。奈蘭閨弱息。未諧婚媾?！驳吵袣g膝下。喜堂上雙親齊壽?！残〉诚胍鼍壡岸?。愆期有待。未妨迤逗。
〔旦〕爹爹母親萬福?！残〉忱舷喙?。老夫人。朝英磕頭?！餐狻碂o媒徑路草蕭蕭。自古云林遠(yuǎn)市朝。公道世間惟白發(fā)。貴人頭上不曾饒。老夫覆姓太史。名敫。世居莒州。以田園為業(yè)。向謁齊王。見他好大喜功。荒于酒色。舉朝官員。惟有王蠋一人。其余庸庸碌碌。不足比數(shù)。我因此不愿仕進(jìn)。退歸田里。今日閑居無事。著朝英取酒過來。就此花下。與夫人女孩兒賞玩片時。卻不是好?！残〉尘圃诖?。〔旦遞介〕
【錦堂月】〔外〕尙友巢由。追蹤沮溺。生涯取盈南畝。投老蒼洲。春來釀成春酒。算吾生藿食何謀。笑??人漫憂天覆?！埠稀惩Q壽。喜一家和氣。共甘株守。
【前腔】〔貼〕耕耨。景物優(yōu)游。貲財富厚。承家謾論堂構(gòu)。有女及筓。琴瑟未諧佳偶。詠關(guān)睢君子相逑。誦桃夭于歸不久?！埠锨啊?
【醉鄉(xiāng)子】〔旦〕天佑。幸難老椿萱并茂。且持觴泛蟻。醉花酣柳?！残〉承〗?。你看鶯兒成對。燕兒成雙?！驳衬顷蚰??？囱鄬L雙。怎比得云霄鸞鳳儔?！埠稀炒汗馔?。簾幙風(fēng)柔。海棠依舊。
【前腔】〔小旦〕荳蔻。愛嫰蕊含香未剖?？丛趹羧恰Ｕ?dāng)時候。知否。算蝶戀蜂狂。少不得為韶光一逗遛?！埠锨啊?
【僥僥令】〔外貼〕市朝雖輻輳。丘壑也風(fēng)流。試看綠滿春流山明秀。應(yīng)不羨人間萬戶侯。
【前腔】〔旦小旦〕花香盈翠袖。草綠遍汀洲。無限春光都泄漏。醞釀得腰肢柳樣柔。
【尾聲】弄晴微雨無還有。覩園林萬花如繡。急罰盞又早綠肥紅瘦。
逢時遇景且高歌。
須信人生能幾何。
萬兩黃金未為貴。
一家安樂値錢多。
第五出
樂毅攻齊
【畫堂春】〔末披掛樂毅上〕金臺拜將統(tǒng)燕兵。早下齊七十余城。長驅(qū)破竹展威靈。談笑功成。
開府當(dāng)朝杰。論兵邁古風(fēng)先鋒百勝在。略地兩隅空。自家樂毅是也。燕王誓報齊仇。筑臺禮士。我自魏而往。卽蒙擢為亞卿。拜上將軍。命我統(tǒng)兵伐齊。日來連戰(zhàn)皆捷。已下齊七十余城矣。叫軍校。此處到臨淄還有許多路?！脖姟撤A上將軍。前面望見城子就是了?！材撤指秾⑿?。只與我攻城。不要圍城〔眾〕為何只要攻城。不要圍城?！材衬銈兡抢镏馈Ｄ驱R王平日驕縱無備。一聞攻城。必恐懼逃出。城中無主。自然易下。若是圍城。他見無出路。必定死守。彼此擊刺。所傷必多。兵法所謂圍兵必闕。正謂此也。你們?nèi)缃裰皇菛|沖西撞。喊聲不絕便了。
【四邊靜】狂齊無道圖兼?zhèn)v。燕兵已乘勝。閫外屬將軍。師中錫王命?！埠稀持T侯響應(yīng)。三軍聽令。迅發(fā)似雷霆。奇功奏俄頃?！补コ呛跋隆?
第六出
齊王出奔
【步步嬌】〔凈齊王上〕土崩瓦解須臾事。四下軍聲起。孤城累卵危。樂毅何人頓能如此。如今無計可支持?；诋?dāng)初不用忠良計。
不聽老人言。必有恓惶淚。我當(dāng)初怪王蠋多言。誰知燕國果來報仇。一一如他的言語。況那燕王用樂毅為將。智勇無敵。乘勝長驅(qū)。漸漸到來。如何是好。已差探子去打聽。且待他來時。便知端的。〔探子上〕報報報。禍?zhǔn)路絹淼?。探子報覆大王。那燕將樂毅破我國七十余城。如今已殺至城下了?
【江兒水】火炮旋風(fēng)起。云梯與壘齊。東沖西突難遮蔽。城門失火池魚斃。眼前麋鹿游齊地。縱有金湯何濟(jì)。便是墨翟登陴。怎御得公輸之技。
【川撥棹】〔凈〕將何處。這兵威須早避。想太王昔日遷岐。想太王昔日遷岐。〔眾〕大王避到那里去好?！矁簟澄矣鲊ソ璞?。我如今還投魯衛(wèi)。就是各國不兼容。我自莒州去尋我那世子。把安危問我兒。把家邦付我兒。
走走走?！脖枷履┮姾皻⑸稀?
【錦衣香】破齊城一何易。報燕仇難輕恕。須言王師兼弱攻昩。血流漂杵有何奇。怎如一舉治亂持危。論師出以律要先知。撫安黎庶。士女壺漿至。市不易肆。秋毫無犯。方為節(jié)制。
〔探子上〕報報。報與上將軍知道。楚國發(fā)兵救齊。來得近了。
【漿水令】奈楚兵特來救齊?！材吵谜l為將?！蔡健衬浅⒚麨槟X。他揚(yáng)威耀武列旌旗。前途駐扎。欲進(jìn)徘徊。〔末〕我知道了。你再去打探。伊先往。吾隨至。叫軍校就此起兵。前去迎敵。他若進(jìn)兵。就與截殺。若還扎住。就去劫營。擒了淖齒。則齊王之頭懸于太白旗矣。先擒淖齒方施計。〔眾〕可惜齊王走了。〔未〕由他走。由他走。怎脫藩籬。直殺上。直殺上。不必多疑。
【尾聲】破齊摧楚男兒事。記得燕王推轂時。寄語金臺不負(fù)伊。
握奇百戰(zhàn)決雄雌。
大將橫行十萬師。
臺上霜威凌草木。
軍中殺氣傍旌旗。
第七出
田單鐵籠
【阮郞歸】〔小生田單上〕市廛刀筆且潛蹤。疏屬愧田宗。滿城逃難勢從風(fēng)。還須避敵鋒。
自家田單是也。幼習(xí)兵符胸藏將略只因主昏國亂。無人薦引。故雖忝為國王疏屬。不愿任職居官。寄跡市椽。如今燕兵入城。國王逃難。不知我同宗之人?？稍シ??！矁舭鐔涡殖蟀鐔蔚苌稀骋恍拿λ萍?。兩腳走如飛。兄弟哥哥。我們家小貲財俱已收拾了。只等你同上車去?！残∩城易 Ｉ偻Ｌ与y。大家爭先。必定挨擠。倘那時車軸損折。就要被擒了。可斷其車軸之末。傅以鐵籠。方可保其無虞。
【駐云飛】避敵匆匆。車軸還須傅鐵籠。方好容輜重。不怕人塡涌。〔凈丑〕走往那裏去好?！残∩硢?。卽墨近城東。不須憂恐。趨吉逃兇。仗劍當(dāng)陪奉。管取平安保我宗。管取平安保我宗。
〔小生〕全宗避難太匆匆。
車軸還須用鐵籠。
〔凈丑〕今日得君提掇起。
免敎人在污泥中。
第八出
淖齒被擒
【西江月】〔丑淖齒引兵上〕江漢盡歸強(qiáng)楚。堪夸地廣兵多。夤緣專閫握兵符。一任傍人笑我。
自家楚將淖齒的便是。我楚王因齊國求救。要選良將將兵去救他。我想這一差有利無害。有賞無罰。被我多將金銀。賂王左右。央他舉薦。楚王聽信了。召我上殿。問我救齊一事。你去得么。我道臣去得。又問道樂毅好生了得。你敵得他過么。我道不要說一個樂毅。就是十個樂毅。也敵得過。楚王大喜。賜筵席。許我便宜行事。就著我擇日起兵。我今已到齊地了。仔細(xì)思量起來。那樂毅不是好惹的。我不如只扎營在此。關(guān)支些錢糧。分送些與楚王左右。落些入已。待后只說齊國已破。燕兵勢成。故不進(jìn)戰(zhàn)。且又不曾虧折人馬也叫做便宜行事。決不罪我。落得一場受用。叫軍校。就此扎營。再不可前進(jìn)?！脖姟痴垎枌④?。齊王燒眉之急。專待將軍到來。如何不要進(jìn)兵?！渤蟆衬悴恢?。勝負(fù)兵家不可期。豈可輕易出戰(zhàn)。你們只聽我將令。大家去營裏安息。閑時編些楚歌起來。匡得一二年編成。一二年唱會。終日去在那燕軍前后歌唱。唱他娘十來年。那燕軍久客在外。一定想家。就都散了。止剩下一個樂毅。就有三頭六臂。也干得甚事?！脖姟硨④姟＿@等說將起來。是個急驚風(fēng)撞了個慢郞中?！材╊I(lǐng)兵上〕
【水底魚兒】楚將無知。反來捋虎須。提兵迎敵。管取似摧枯。管取似摧枯。
叫軍校。問前面何處人馬。到此何干?！渤蟆巢灰c他實說。只說我們是打獵到此。又不犯著你。不須來問。〔末〕胡說。我明知你是楚將淖齒。特來救齊?？杉菜偕锨皼褢?zhàn)。若還勝得我。我就把齊國七十余城。雙手兒交付還你。若還勝我不得。請你這顆首級下來?！渤蟆弛s人不要趕上。楚強(qiáng)燕弱。誰不知道。你旣要與我交戰(zhàn)。我到怕你不成。叫軍校。擂起鼓來?！脖姟硨④姟Ｄ惴指段覀冎怀?。不要與他廝殺。何故又要出陣?！渤蟆衬悴恢馈＿@是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且待我擒了樂毅。與你細(xì)說。〔戰(zhàn)擒丑末解綁介〕將軍請起。論來我先在此。該敘賓主坐。只是前日拜將時。并護(hù)各國之兵。將軍也算在偏裨之列。只得屈坐罷?！材装槌蟆成蠈④娫谏?。旣蒙不殺之恩。就是執(zhí)鞭墜鐙。尙且甘心。況賜坐乎?！材硨④姟Ｎ矣芯湓捙c你商議。你肯依我么。〔丑〕上將軍有命。豈敢不依?！材骋懵剬④姶藖怼Ｔ潜阋诵惺隆！渤蟆呈潜阋诵惺隆！材橙舯阋诵惺隆Ｖ灰欣诔?。何必有功于齊。如今齊王已逃出。我料他不往衛(wèi)。卽往鄒魯。你可追上。說楚王差你救他。他必親信。那時就中取事。斬了齊王。將他首級。獻(xiàn)于燕王。我將向年齊王所擄燕王的寶器。仍舊歸于燕。將軍卻將齊國庫藏中寶器獻(xiàn)與楚王。楚王必有封賞。不知你意下如何。〔丑〕這個自然奉命。只是小將被擒一事。望將軍隱惡而揚(yáng)善?！材炒耸挛也惶岜懔?。〔丑〕將軍雖不說。只怕軍人們七嘴八舌。要講開去。怎生是好?！材尺@個容易。傳令軍中。有說淖將軍被擒一事者。軍法從事?！脖姂?yīng)介丑〕若如此。小將死也甘心。
【玉胞肚】〔我〕你偶然折挫。料曹沬終能報魯。眼前雖失卻東隅。后來須收取桑楡。密謀須記。臨機(jī)當(dāng)斷莫差池。建立功勛是丈夫。
【前腔】〔丑〕自慚組鹵。擅提兵唐突虎威。已自甘沸釜當(dāng)烹。卻放做漏網(wǎng)之魚。疾忙追去。擒王斬將敢遲疑。不報深恩豈丈夫。
可笑齊王慕遠(yuǎn)圖。
除根斬草在須臾。
不施萬丈深潭計。
怎得驪龍頷下珠。
第九出
齊王被害
【縷縷金】〔凈齊王引一從人上〕心驚戰(zhàn)。足蹣跚。何處堪逃竄。奈迍邅。故國空回首。烽煙漸遠(yuǎn)。向衛(wèi)邦投止解征鞍。須敎暫約展。
〔衛(wèi)侯上跪迎介〕大王下臨敝邑。已辟宮奉迎。有失遠(yuǎn)接。幸勿見罪?！矁糇靼两椤迟n卿無罪。〔衛(wèi)侯背介〕你看那齊王如此狼狽。尙兀自大模大樣。若放他進(jìn)城。還要受他的氣。不如哄他一哄。拒絕他罷。臣啟大王。暫止城外。待臣具法駕出迎?！矁簟尺@也是。〔衛(wèi)作閉門不納介〕請別處去。我這裏那得閑飯來養(yǎng)你?！矁簟晨珊?。
【前腔】人輕慢。自羞慚。泗上威名振。記當(dāng)年。勝負(fù)兵家事。人心更變。除非鄒地可停驂。行行不相遠(yuǎn)。
這是鄒國了。喚鄒君出來迎駕?！矁?nèi)應(yīng)介〕齊王到此何干。我這里國小。容你不得。別處去罷。
【前腔】〔凈〕車已殆。馬先煩。到處相輕賤。有誰憐。有國難投奔。徘徊展轉(zhuǎn)。向魯門煙月暫盤桓。還應(yīng)好看管。
傳令齊王已到。宣魯君出城朝見?！渤巧闲椤臭斁袢彰獬?。齊王不須朝見?！矁簟澈脨篮脨馈Ｎ胰缃褚熘萑?。路又難通。怎么好?！矆笊稀吵缺搅??！渤笠娚稀?
【前腔】蒙差遣。用機(jī)關(guān)。只說來相援。共流連。假作趨承也。順中伏險。〔跪迎介〕請君王早下寳雕鞍。安排上金殿。
臣淖齒奉楚王令。提兵來救大王?！矁簟迟n卿平身。卿遠(yuǎn)來鞍馬勞倦。不知何計可以破燕復(fù)齊?！渤蟆炒笸醪槐貏谏?。只用一件東西。小將管取成功。〔凈〕你若能成功。便要我的頭。我也與你?！渤蟆车昧?。叫軍校。齊王有令。請齊王首級下來?！矐?yīng)斬介丑〕就將此首級。用匣盛了。星夜獻(xiàn)與樂將軍去。
【鎖南枝】看他專車骨。想他泛駕年。如今身首各一邊。只道列國一時兼。誰知體不全。將首級去獻(xiàn)燕。管取樂將軍勒燕然。
齊王驕縱太無知。
也有身亡國破時。
善惡到頭終有報。
只爭來早與來遲。
第十出
法章聞變
【西地錦】〔生法章外王蠋上生〕悵望浮生急景。凄涼寳瑟余音?！餐狻辰葟R總關(guān)心。耳邊消息沉沉。
〔生〕燕王昔慟哭。五月飛秋霜。庶女號蒼天。震風(fēng)擊齊堂。精誠有所感。造化為悲傷。而我竟何辜。遠(yuǎn)身金殿傍?！餐狻掣≡崎]紫闥。白日難回光。羣沙穢明珠。眾草凌孤芳。古道共嘆息。流淚空沾裳?！采撤ㄕ伦缘杰熘?。精神恍惚?；陦纛尩?。莫非國中有事么?！餐狻忱铣家嗦勍舛褰?。說燕兵破齊。未知的否。已差臧兒前去城市中打聽。待他回來。便知端的。
【解三醒】〔生〕想往日鳳樓鶴禁。列兩行寳珥瑤簪。繁陰翳日流霞浸。湘簟冷永日披襟。到如今舊家庭院苔茵靜。旅館疎楞草色侵?！埠稀晨毡瘧崱６胥俱?。虛費(fèi)光陰。
【前腔】〔外〕同患難相拋何忍。任故園歸計侵尋。自朱門解組靑山隱。把勛業(yè)付與煙林。只見古臺斷嶺殘霞影。只聽得野戍荒城哀角音。
〔合前丑〕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臧兒回來了?！采酬皟?。你打聽得消息如何?！渤蟆呈雷印５讲缓谜f。臧兒一出門時。就聽得外面沸沸揚(yáng)揚(yáng)。講道燕兵盡破齊城。見今已入臨淄。我一直走到臨淄去。只見城門大開。百姓安堵如故?！餐狻橙羧绱苏f。此信是虛的了。〔丑〕也到不虛。我又到朝門上打一望。只見宮門深閉。侍衛(wèi)俱無。問將起來說樂將軍兵到。齊王棄城而逃百姓盡歸燕國了。我因問了齊王去路。一路追尋上去。聞?wù)f齊王往魯衛(wèi)各國。那些諸侯。見他驕傲。都不肯相留。恰好楚王遣將淖齒提兵來救齊?！采橙羧绱藚s好了?！渤蟆骋驳讲灰姷煤谩Ｒ院蟛灰f罷?！采车f何妨?！渤蟆澄覍系f罷?！餐狻衬憔蛯ξ艺f?！渤蟊成椤澄衣劦媚X也怪齊王驕傲。把王字改了一個土字。如今做了齊土了?！餐狻碁楹螁咀鳊R土?！渤蟆惩踝质侨?。若去了頭上一畫。便是土字。〔外〕這等說。莫非齊王反被淖齒殺了么?！渤蟆巢恢獨⒁膊辉?。只聞得齊王首級。已解往燕國去了。〔生竊聽哭介〕元來我父王被害。痛殺我也?！餐狻呈雷咏?。鄰比聞知?？謧}卒生變。此間已非你我安身之處。我有一故人。喚做太史敫。他家去此不遠(yuǎn)。我一向要韜晦避禍。不曾通他知道。如今要自送你去。又恐人認(rèn)得我。我只得寫封書。差臧兒送你到彼。你須脫換衣服。移名改姓。把田字傍邊兩筆去了。改作王字。就用了我的姓。章字下面。早字去了。改作立字。愿你今日為王立。異日立為王。只說是我家的廝養(yǎng)卒。因我罷官。不用養(yǎng)馬。送與他家灌園。他必然收留。就可潛蹤在彼。我自歸家去。俟后有機(jī)會。再與你圖匡復(fù)便了。臧兒取紙筆過來。〔默寫介〕
【皂角兒】〔生〕不共天讎隙轉(zhuǎn)深。枉了我田宗強(qiáng)盛。不反兵有誰雪忿。感吾師同心斷金。媿吾身有戈難枕。到如今易名姓改衣巾。忙投奔似脫網(wǎng)孤禽?！埠稀撑d亡一瞬。家邦陸沈。勸臨岐倉忙分手。各淚沾襟。
【前腔】〔外〕你須知翼翼小心。休辭憚晨興夜寢。為人役服勞奉承。休只管饑餐渴飮。但得他開緘后便收留。無拒卻似鳥投林。
〔合前外付書介〕臧兒。你將此書送王立到太史相公莊上去。就此一路去。只叫他是王立。切記切記。送到后。一竟回畫邑家裏來。不消到此處來了。我就此喚輛車兒。卽便回去了。
【尾聲】別君依舊歸鄉(xiāng)井。倦鳥還應(yīng)返故林?！采撑轮慌聰嘣骑w絮兩兩難尋。
從知滄海變桑田。
當(dāng)日齊師曾破燕。
東去伯勞西去燕。
斷腸回首各風(fēng)煙。
第十一出
計投太史
【搗練子】〔外太史上〕身健在。且加餐。醉裏簪花倒著冠。忙處人多閑處少。謝天敎我老來閑。
薄暮垂鞭信馬歸。不如巖下掩荊扉。人間欲避風(fēng)波險。一日風(fēng)波十二時。我自從別了王太傅。隱居在此。不覺數(shù)年。黜陟不知。理亂不聞。正是桃花流水杳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只不知近來齊王國事如何了。又不知王太傅宦興如何了。今日無事。不免在莊前后閑步一回。
【小桃紅】草深幽徑。樹密衡門。最喜秋成近也。落日山銜紫。流水繞孤村。往事且休論。抵多少貴戚卿帝王孫遭危困也。怎比得我村莊心事穩(wěn)。物外閑身。別自有乾坤。
〔生丑上〕心忙不擇路。事急且相隨。相公。已是太史莊上。不免竟入?！餐狻呈钦l。那里來的?！采蟆承∪耸峭跆导引熑??！餐狻衬憧墒顷皟好??！渤蟆承∪苏恰！餐狻尺@般長成了。那個是誰。〔丑〕他叫王立。是我家養(yǎng)馬的。送與相公莊上灌園。〔外〕你老爹做官。須要養(yǎng)馬。為何把養(yǎng)馬的人。倒送到我家來灌園?！采蟆诚胂喙€不知。我主人
【下山虎】只因直諫觸犯天顏。已卸朝簪也。將歸故園。今日稅駕埋輪。那要車前執(zhí)鞭。況客邸空囊早蕩然。歸計桑田變。八口難供在粥饘。特地投庭院。敢祈慨然。倘念屋烏休棄捐。
有書在此?！策f書外看介〕
【一封書】王蠋具短箋。太史先生函丈前。從別后數(shù)年。緬想高風(fēng)魂夢間。有廝養(yǎng)王立堪驅(qū)遣。送至仙莊充灌園。幸垂憐。賜周旋。草草緘題不盡言。
你老爹送來。我自然收留。王立。你只住在我家。與我灌園便了。
【蠻牌令】灌漑莫慵懶。草木要蕃鮮。種植園蔬供客饌。隨淡薄度朝昏。向東籬掃除花檻。過南軒點檢藥闌運(yùn)耰鋤休傷樹根。要遮護(hù)勤葺墻垣。
〔生〕小人都知道了?！渤蟆惩趿?。
【尾聲】你服勞只可安卑賤。老相公。衣食還須賴主恩?！餐狻尺@不消說?！采辰椤衬慊厝ヒ娭魅撕?。只說我萬恨千愁在不言。
〔外〕今日天晚了。臧兒且留在我門房裏宿歇。待明日寫了回書。打發(fā)你去。
忍耐免煎憂。
安身萬事休。
在他檐下過。
怎敢不低頭。
第十二出
臧兒復(fù)命
【阮郞歸】〔王蠋上〕緣底事減腰圍。遣愁愁著眉。波連煙渚暮天垂。春歸人也歸。
死別已呑聲。生別常惻惻。君今在羅網(wǎng)。何以有羽翼。水聲波浪闊。無使蛟龍得。我王蠋自在莒州與世子分手。卽便收拾回家。且喜三徑就荒。松菊猶存。只不知燕兵消息平靜否。又不知世子到彼收留否。且待臧兒回家。便知端的。
【朝天子】一自燕兵東入齊?；厥着R淄破。傷黍離。那世子呵。好似丹山傾穴鳳雛飛。暫雞棲。向荒村腸斷式微。這愁城怎解圍。這愁城怎解圍。
〔丑上〕山中相送罷。日暮望柴扉。春草年年綠。王孫歸不歸。呀。老爹先已到家了。〔外〕臧兒你來了?？稍樟簟！渤蟆呈樟袅??；貢诖?。
【前腔】這是衡陽歸鴈一封書?！餐饽唇椤城叭盏侥抢镞€未晚么?！渤蟆车奖颂鞂⒛骸Ｈ找盐?。那太史相公到還認(rèn)得臧兒。他開緘三復(fù)問臧兒。見王立。便留他典守園葵。正服勞夏畦。正服勞夏畦。
〔外〕如此說。世子已有安身之處了。
一封書信且安身。
數(shù)畝園林自苦辛。
畫虎不成君莫笑。
安排牙爪始驚人。
第十三出
后識法章
【一翦梅】〔生持鋤上〕迍邅流寓水云鄉(xiāng)。歸夢空長。覺后空床。未知誰弱又誰強(qiáng)。眼下凄涼。祇自恓惶。
腰下寶玦靑珊瑚?？蓱z王孫泣路隅。問時不敢道姓名。但道困苦乞為奴。王立今日得托身在此。聊且偷生。只不知去后如何。你看滿園秋色。好傷感人也。
【集賢賓】秋來景物皆勝賞。偏敎宋玉悲傷。身世萍浮誰倚仗。指飛烏暗惜流光?？簇S茸草莽。種不成靈芝郁鬯?？掌鄲?。何日得奮飛人上。
咳。我鋤得幾條地。身子又早困倦了。不免就這草地上打睡片時。多少是好?！菜橘N引旦小旦上〕
【黃鶯兒】衣袂動微涼。小山花已送香。東籬漸覺茱萸放?？礂髁秩舅?。聽漁歌夕陽。想登高處處人歡暢?！埠稀尺^回塘。苔茵似展。云幙正高張。
【前腔】〔旦小旦〕貪耍不成妝。鏡臺前著甚忙。家園肯惜頻來往。隨風(fēng)稻香。牽衣蔓長。羨鴛鴦睡穩(wěn)芙蓉帳。
〔合前小旦喚生介〕起來起來。老夫人來了。還睡覺?！操N〕這就是王立么。為何不去灌園。到在此貪懶睡覺?！采承∪斯酀[已完。身子困倦。暫時打睡。不想老夫人到來。失于回避。〔旦〕朝英。你去問他為何你這等一個人。到在此灌園?！残〉﹩柦樯池M不聞于陵仲子。辭三公而為人灌園。〔小旦〕小姐。到好笑。好意問他。到說甚么于陵仲子。辭三公而灌園。不知是那里說起?！驳衬赣H。孩兒看此人不是灌園的?？蓪Φf。還該另眼看覷他。豈可著他灌園。譬如雞司晨。犬司夜。牛司耕。方纔各得其職。若使鳳司晨。驥司夜。麟司耕?？珊??！操N〕你女孩兒家管甚么閑事。你那里見得他不該灌園。〔旦〕母親。他
【簇御林】詞鋒爽。眉宇揚(yáng)。烱烱雙眸日月光?？磥碡M是村莊相。母親可再問他。莫不是白龍魚服遭羅網(wǎng)。論驪黃。莫敎骯臟。須延請入中堂。
【前腔】〔貼〕休多口。漫主張。女孩兒不忖量。須知內(nèi)言不出也要成模樣。他是外人豈得輕褒奬。〔小旦〕小姐。請端詳。只宜藏舌。檀口蘊(yùn)丁香。
〔貼〕進(jìn)去罷。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同旦小旦下〕
【琥珀貓兒墜】〔生〕辭樓下殿。不覺變星霜。邂逅風(fēng)前黯淡妝。秋波冰鑒費(fèi)平章。低昂。反敎我藏頭露尾。進(jìn)退彷徨。
我待偷眼看他一看。我想起來。他是何等樣的人。我今日是何等樣的時節(jié)。
【前腔】失林窮鳥。敢學(xué)鳳求凰。咫尺還如天一方。目成心許漫論量。微茫。悄一似佩沈洛浦。云散高唐。
【尾聲】終須打疊明河望。壯志由來百煉鋼。沒來由揉做繞指柔腸。
本向園中學(xué)耦耕。
無端花下見娉婷。
東邊日出西邊雨。
道是無情卻有情。
第十四出
王蠋死節(jié)
【何滿子】〔王蠋上〕憂國孤忠耿耿。還家雙鬂星星。衰柳啼鴉催暮景。動人一片秋聲。斷鴈沈魚難倩。別來消息無憑。
我王蠋自與那人相別。兩下裏音信杳然。我想此人乃齊國宗祧所系。他一身存亡。就是一國的存亡。不知他近來安否何如。好生放心不下。早間聞得四面軍聲。想去此不遠(yuǎn)。我已著臧兒去打聽。不知何故。去久不回。〔丑引眾上〕烽火連城起。征書一路催?！脖姟扯鄳?yīng)持寶劍。還上舊金臺?！渤蟆沉形簧俅?。待我進(jìn)去通報。老爹賀喜?！餐狻澈蜗部少R。〔丑〕臧兒纔到街坊上。只見一隊人馬。旌人馬。旌旗鼓樂。東訪西問。問道王太傅家何處。臧兒便上前問道。你們問他何干。他們道要請他出來做官。我連忙把老爹的名字去問他。他道正是要請王蠋。我便曉得是起用你了。因此引他到來?！餐狻城易?。齊王已被害。新王又未立。那個起用我?！渤蟆澄业讲辉鴨柕谩４胰杹?。列位。如今齊國無主。那一個起用我主人?！脖姟巢皇驱R國。是燕國樂上將軍。聞你主人之賢。特來聘他為將?！渤蟆持懒恕＠系?。原來不是齊國。是燕國甚么樂上將軍來聘你?！餐狻撑?。誰著你引他來。我這條性命可不送在你這蠢才手裏。且喚他進(jìn)來。我自回他?！渤笠娙巳搿程悼念^。〔外〕列位少禮。列位到此何干?！脖姟澄覀兎顦飞蠈④妼⒘?。特來請?zhí)?。我們樂上將軍聞齊人稱道太傅之高。因此令軍中。環(huán)畫邑三十里不得擅入。恐驚動太傅。專請?zhí)禐閷?。封以萬家。請就此上道。〔外〕我王蠋廢棄已久。不堪驅(qū)策。去也沒用。
【八聲甘州】羸瓶斷綆。念當(dāng)年先已委質(zhì)齊廷。只為諫王不聽。因此上退歸鄉(xiāng)井。〔眾〕齊王旣不用了。太傅是義已斷恩已絕了。便今日歸燕。亦有何妨。當(dāng)時伊尹先曾事桀。后退歸有莘之野。也應(yīng)商湯之聘。今日太傅何不學(xué)他。〔外〕余年幸得全首領(lǐng)。難比幡然莘野耕。浮生。與淸風(fēng)皓月。久已忘形。
列位請回罷。我斷然去不成?！脖姟程怠Ｄ悴蝗ヒ擦T。只是我們奉樂上將軍將令。說太傅若不肯來。就引三軍屠城?！渤蟆忱系么跞トチT。不要帶累這地方?！餐狻澈f。忠臣不事二君。貞女不更二夫。今日國破家亡。不能報復(fù)。豈可助桀為虐?！脖姟程禌Q意不去。我們就屠城了。
【前腔】〔外〕你要屠城。心中自省。沒來由為我害及生靈。存亡天定。又何須劫以強(qiáng)兵?！脖辰椤稠氈獪羡挚白越?jīng)。一死還留千載名。權(quán)衡。把生平事業(yè)。付與結(jié)纓。
你們旣然定要我去。且在我門外少待。待我進(jìn)去收拾行李。纔好上路。臧兒。你送列位出門。且把門兒閉上。罷罷罷。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靑?！蚕卤姟硵惶悼先?。我們齊到大門外等待便了?！渤笏统鲩]門入內(nèi)奔出開門介〕不好了你們自進(jìn)來看。太傅在樹枝上自盡了。這個威逼。走那里去?！脖娍唇椤晨上Ш脗€太傅。眞是忠臣。
【撲燈蛾】堪憐一命傾。抵死辭征聘?？犊畾⑸硪住Ｉ罌Q之俄頃也。丹心不泯。看來無義不如烹。方纔屠城一事。原是恐嚇?biāo)?。不是眞話。況人各為其主。似忠貞更須欽敬。只宜返斾。不必論屠城。
〔丑〕我那老爹。
【尾聲】淸風(fēng)堪與夷齊并。今古齊驅(qū)好結(jié)盟?？取Ｖ皇怯薰揭延凶鎵L在彼。論將起來。只合向首陽山筑座墳塋。
如今就將聘物留在此殯葬太傅罷。〔丑〕這斷然不可。若留在此。他在九泉之下。也須嗔責(zé)我?？炷昧巳??！脖姟尺@也是。不可強(qiáng)他。
腰金衣紫是何人。
狥義捐生物外身。
自古忠臣不怕死。
若還怕死不忠臣。
第十五出
君后制衣
【搗練子】〔旦小旦上旦〕愁脈脈。意懸懸。綺戶輕寒斗帳忺。〔小旦〕衾鐵棱棱香易斷。夢回十二晚峯前。
〔旦〕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残〉酬陨敫邩?。有人樓上憩?！驳吵?。你把我晌午做不完的衣服。拿來我做完了?！残〉承〗恪Ｄ阌植坏冗@件衣服穿。忙忙的做他怎么。我把被兒都熏香了。不如去睡罷。〔旦〕你不知道。我要上緊做完了用他?！残〉承〗銛錾?。只怕夜寒凍了你。我與你再穿上件衣服?！驳┨硪陆椤晨?。我冷到不打緊。
【楚江情】深閨更漸闌。寒衣漸添。想原空野曠人苦寒。霜威透戶愁怎眠也。綈袍堪戀。輕衫尙單。懸鶉百結(jié)誰見憐。有甚么舊物靑氈。有甚么舊物靑氈。寒入難遮掩。授衣期已愆。待解衣寬窄未諳。含羞難上難。因此上挑燈不惜拈針線。
〔小旦〕這等說將起來。不像你自家穿的?！驳痴l說我自家穿?！残〉硵皇亲约掖?。要做與誰穿。這般要緊。〔旦〕呀。你又不老。為何就忘了。前日你我隨母親到花園中。你不見王立身上這般單薄。倘凍死在園上也不好。故此要做與他穿?！残〉承〗阌謥矶嗍铝恕Ｇ叭找蚰愣嘧?。被老夫人埋寃了一場。連累朝英也罵得不耐煩。凍死了人。又不要小姐償命。著甚來由。睡到不去睡。卻做衣服與別人穿?！驳衬阋Ｄ闶窍热ニ?。〔做衣介小旦背指旦介〕
【羅江怨】嬌娥心性偏。柔情暗牽。心猿意馬羞鏡鸞。衾溫枕暖懶去眠也。直待睡鴨香消。鞾燭頻頻換。疎鐘遠(yuǎn)寺傳。樵樓玉漏殘。沒來由消瘦芙蓉臉。
我知道他的意兒了。待我試他一試?！厕D(zhuǎn)身介〕小姐。你可憐那王立。就與他一件衣服。未免少東少西。那里周旋得來。朝英到有一計在此?！驳秤泻斡?。你就說。〔小旦〕王立只須成了房戶。便有人照管。〔旦〕這也說得是。怎么成房戶?！残〉吵⒆杂追绦〗?。今已長成。小姐何不對老夫人說。把朝英配與他。今后他的衣服。自有朝英照管?？刹皇×诵〗阗M(fèi)心。〔旦慍介〕誰要你照管〔小旦微笑介〕小姐旣不要朝英照管。小姐自家照管了何如?！驳吵ⅰＮ业男氖?。正要對你說。我要央你去母親跟前做一個媒。我爹爹每嘗要招門當(dāng)戶對的。我卻不情愿。只要招贅了王立。便心滿意足了?！残〉承〗愫尾蛔约艺f?！驳澄液π摺２缓谜f?！残〉承〗愫π?。不好說。朝英怕打。不敢說。倘然我說了。夫人發(fā)怒起來。說小賤人。小妮子。良賤不可為婚。你為何輕覷我的女兒?？墒钦l教你說。那時我說朝英自說好。說小姐教我說好?！驳硵绱苏f。再作理會。衣服已完。明日你與我送去便了?！残〉橙粢⒃诜蛉烁叭プ雒?。卻是難。若要朝英往王立跟前去做媒。卻容易?！驳衬悴幌嗾f。只去便了?！沧鬟t疑介〕朝英。我不要你送去。〔小旦〕小姐旣然不要朝英送去。自家送了去罷?！驳澄矣植缓锚氉砸粋€去。我與你同送去就是。你替他穿了。〔小旦〕小姐要穿。你自與他穿。省得我與他穿了。你又著惱。夜深了。收拾起睡罷。〔看衣介合唱〕
【皂羅袍】繾綣。果然輕暖。算黑貂裘敝。賴此沖寒。和伊牽扯要成綿。不知費(fèi)多少春蠶繭。隨心裁翦。似他在眼前。量情長短。想和他比肩。管溫柔鄉(xiāng)一入絲難遣。
乍見風(fēng)前連理枝。
須敎月下有佳期。
一腔心事無人識。
惟有淸風(fēng)明月知。
第十六出
君后授衣
【霜天曉角】〔生持鋤上〕雨巾風(fēng)帽。零淚知多少。家國深讎難保。漫勞輾轉(zhuǎn)通宵。
山月曉仍在。山風(fēng)涼不絕。殷勤如有情。惆悵令人別。我王立在此。今日也是灌園。明日也是灌園。不知何日是了。
【太師引】困蓬蒿。這磨折何時了。歸期杳愁添大刀。驚鴈斷竟無音耗。嘆巢林翻做鷦鷯。千縷愁苦縈懷抱。受饑寒一身難保。倘我不能報復(fù)而死。埋沒了龍泉豹韜。枉蹉跎歲月一死鴻毛。
前日老夫人引了小姐出來看花。那小姐到有見憐之意。他在母親跟前。添許多好言語。我也不指望甚么另眼看覷。只是小姐這一段好意思。不免掛在心上。
【前腔】無端邂逅情牽繞。沒來由心旌動搖。我若是富貴的時節(jié)呵。怕不會好逑窈窕。愁甚么琴瑟和調(diào)。到如今寂寥枯槁。怎比得五陵年少。料難諧鸞儔鳳交。枉敎人孤幃夢斷魂勞。〔旦引小旦持衣上〕
【霜天曉角】〔旦〕菱花慵照。別有閑煩惱。〔小旦〕眉黛不堪重掃。那堪敗葉蕭蕭。
〔旦〕朝英。此間已是園上了。不知王立在何處?！残〉惩趿⒏?。小姐來了。
【桂枝香】〔旦〕看他魁梧相貌。軒昂儀表。只合去奮翮扶搖。為甚似敗翎孤鳥。淹留草茅。淹留草茅。行藏難料。多管是迷邦懷寶?！策f衣介〕這綈袍。且御寒威早。還須奪錦標(biāo)。
【前腔】〔生〕淸霜嶛峭。號寒輒曉。正砧聲白帝城高。奈羈旅玉關(guān)人老。途窮敝貂。途窮敝貂。朔風(fēng)盈抱。有誰知道。這綈袍。恰稱腰圍小。想含情寄翦刀。
【大迓鼓】〔小旦〕多嬌。為爾曹。針針線線。手自勤勞。從今不必?zé)n廟。管取銀河渡鵲橋?！采稀尺@段良緣如漆似膠。
【前腔】〔生〕妖嬈。解佩要。蘭心蕙性。嫩蕊柔條?，幊匾褕笕i鳥。緱嶺應(yīng)須弄玉簫。
〔小旦合前內(nèi)高叫介〕王立在那里。老相公與客同來園中飮酒?？缮暇o收拾打掃?！驳┬〉搀@下生吊場〕
【尾聲】客來三徑須頻掃。今夜寒螀伴寂寥。怕夢飛不到楚館迢遙。
笑語匆匆已目成。
綈袍戀戀感傾城。
相思相見知何日。
此時此夜難為情。
第十七出
田單用間
【似娘兒】〔小生田單上〕恢復(fù)是何時。愧登壇未遂心機(jī)。樂君才略眞無比。幕中料敵。須行反間。方為就裏施為。
金天方肅殺。白露始專征。王師非樂戰(zhàn)。之子愼佳兵。自家田單是也。前日。出奔。宗人用我之計。以鐵籠得全。因此滿城中皆以我為知兵。推我為將。我想樂毅下齊七十余城。止有二城未下。他要破城。亦有何難。蓋因他不屑茍利。以求小成。縱二城以收民心。施仁恩以恢王業(yè)耳。若燕國只用此人。實難取勝。若易以他將。就破之易矣。喚帳下說客過來?！舱f客上〕全憑三寸舌。打動世間人。請問主帥有何令。〔小生〕你曉得燕昭王已殂。新王卽位么?！舱f〕曉得?！残∩衬銜缘眯峦踝鍪雷訒r。與樂將軍有隙么?！舱f〕曉得。〔小生〕你旣曉得這個事體。我如今與你千金。你可潛地入燕。賂新王左右。與他交歡。卻縱反間。說樂毅與新王有隙。今欲連兵留齊。齊人所患。惟恐他將來耳。若說得他遣他將來代替樂將軍。就是你第一功了。你聽我道。
【泣顏回】疾走莫遲疑。到燕邦反間隨機(jī)。千金賂彼。把前言須使王知。他心中致疑。必然要遣將易他去?！埠稀衬瞧溟g方好相持。看笑談自解重圍。
【前腔】〔說〕物換與星移。論金臺不比當(dāng)時。新王卽位。與樂君舊有參差。我投間抵隙。賴威靈少展捐金計。〔合前〕
三戶亦成兵。
休言只二城。
一朝權(quán)在手。
便把令來行。
第十八出
后母授簪
【謁金門】〔旦小旦上〕人不見。風(fēng)急雁行吹斷。暖閣香衾羞起懶。天長音信短?！残〉硽堁┙废銣\。偶見一痕初綻。樓上四垂簾不卷。山色偏宜遠(yuǎn)。
〔搗練子〕〔旦〕曉風(fēng)酸?？鸵聠??；陻嗫崭栊新冯y?！残〉丑@破寒梅前嶺雪。玉人無語自憑闌?！驳吵?。前日我在花園裏受了些驚。身子有些病起來。可要對母親說?！残〉承〗恪Ｕf也沒用?；▓@裏得的病。只除原在花園裏去醫(yī)纔好。〔旦〕不要胡說?！残〉澄揖鸵〗阍偃セ▓@裏走遭只是老相公不時引客人到彼游翫。倘然撞著怎么了。我聞得老相公卽日要往西莊收米。那時與你同去便了。我只怕那人牽掛?？梢ゼs他一聲?！驳衬悴幌ァ５侥菚r再處。
【二犯傍妝臺】生怕倚闌干。為別時容易見時難。一霎時驚去雁。何日裏得驂鸞。春蠶到死絲難斷。蠟燭成灰淚未干?！埠稀城楹抻?。愁攢遠(yuǎn)山。夢中佳偶鏡中緣。
【前腔】〔小旦〕幽恨損紅顏。殷勤相勸強(qiáng)加餐。少不得金釵敲門扇。說著你玉筯點冰紈抵多少細(xì)雨夢回雞塞遠(yuǎn)。小樓吹徹玉笙寒?！埠锨百N上〕
【繞地游】閑心撩亂。為愛女偏縈絆。病損朱顏。枕痕添線。
我兒。你這兩日為何瘦了些。
【簇御林】〔旦〕為流光換。時序遷。懶簪花貼翠鈿。閑愁惹起梁間燕。金針懶拈。繡線懶添。心搖搖不定如蓬轉(zhuǎn)?！操N〕我兒。你是這等?？刹粦n壞了做娘的?！驳趁鈶n煎。由他消瘦。莫問病懨懨。
〔貼〕朝英過來。你可知道小姐為何這般消瘦了?！残〉承〗阕詮哪侨针S老夫人往園上去?！驳┍硴u手介〕被老夫人搶白了一場。因此氣惱成病。
【前腔】他為多開口。損舊顏。這些時不耐煩。玉肌暗減松金釧。眉端翠攢。腰肢帶寬。那些兒努力加餐飯。繡簾前。長吁短嘆。只是病懨懨。
〔貼〕我兒。原來你為我做娘的惱了你。你看我許多年紀(jì)。舉眼再有何人。就是我老人家三言兩語。也只要你好。你為何放在心上。〔小旦〕只為老夫人平日養(yǎng)嬌了小姐。因此當(dāng)不起說話。老夫人有甚么東西。把件與他耍耍。消他氣罷?！操N〕我兒。昨日你爹爹買得一枝寶簪。我正要拿來與你看。左右是你的。就與你罷?！驳硨汈⒂轴t(yī)不得病。要他何用?！残〉抽L者賜。不敢辭。我替小姐戴了?！操N〕我兒。這枝簪兒。非同小可。
【前腔】看他金光燦。寳氣懸。買將來價十千。休言不入時人眼。光生翠鈿。輝添鬂蟬。珍藏莫認(rèn)做閑釵釧。鏡臺前。且將消遣。何事病懨懨。
【尾聲】〔旦〕新愁不遣雙蛾展。鸚鵡前頭不敢言?！残〉骋鼞n除非是堂北靈萱。
〔貼〕寳簪親付到房櫳。
病裏還須罷女工。
〔旦〕情到不堪回首處。
一齊分付與東風(fēng)。
第十九出
騎劫代將
【金瓏璁】〔樂毅上〕金臺推轂重。王言三錫師中。圖王業(yè)且從容。
我樂毅自從燕昭王拜為上將軍。趙惠文王以相國印授我。因幷護(hù)各國之兵。今已盡下齊城。止有莒州卽墨未服。我想旣有非常的遭遇。當(dāng)有非常的功業(yè)。豈可局跡當(dāng)時。止于兼?zhèn)v。故此特寬二城。以示恩信。將使莒州卽墨之人。反仇其上。愿釋干戈。使我澤如春。民應(yīng)如草。道光宇宙。賢智托心。鄰國傾慕。四海延頸。則王業(yè)隆矣。只是新王與我舊時有隙?？?jǐn)硣撮g。令其致疑。從中生變。這也只是盡其在我。聽之于天而已。
【駐馬聽】早奏膚功。遲速惟圖王業(yè)隆。故把二城寬縱。將使萬姓從風(fēng)。四海攸同。須敎長劍倚崆峒。放?？v馬歸無用。不讓桓公。報仇九世。春秋稱重。
【前腔】〔凈扮騎劫披掛持節(jié)上〕長戟雕弓。一旦兵權(quán)掌握中。建牙尊寵。開府豪雄。新拜元戎。此處是樂將軍帥府。可通報。〔眾〕天使到了?！材硨④娿暶h(yuǎn)來。失于迎迓?！矁簟承峦蹩謱④娋帽┞队谕?。特命騎劫來替將軍歸國。請還昌國舊侯封。三軍諸將皆吾統(tǒng)。〔末〕我已知有今日了。〔凈〕樂將軍。豈不聞成功者退。將來者進(jìn)。君已成功。成功者退。吾當(dāng)接踵。
〔末〕旣如此。驗了兵符。我把這將印與將軍?！矁簟承I(lǐng)兵。就此吿別前去。請將軍從容歸國便了。正是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惨娤履┑鯃觥辰袕娜伺c我脫下這征袍。〔從〕請問上將軍。幾時起馬歸燕國去?！材澄也煌鄧チ?。我原是趙國人。我如今竟往趙國去便了。
【北沽美酒】狡兎死走狗烹。狡兎死走狗烹。飛鳥盡早藏弓。休道猶思塞上翁。報國念已無從。銜蘆的斷鴻驚恐。遙繒繳覽輝翔鳳。說甚么昌國侯封。怕做了北邙孤冢。任他們波翻浪涌。征西戰(zhàn)東。垂成業(yè)已空。呀?？偹阕鲆粓龃簤?。
五載功勞一旦灰。
回頭長揖謝金臺。
鯉魚脫卻金鉤去。
擺尾搖頭再不來。
第二十出
園中幽會
【七娘子】〔旦小旦上〕小簾朱戶頻頻倚。盼幽期漫勞屈指?！残〉扯嗖染?。少年覊旅。兩下一般愁緖。
小姐。前日老夫人問病時。我正要就這個機(jī)會對他說你為何到搖手起來。因此我只得支吾過了。不知你是何主意?！驳吵ⅰＤ隳抢镏?。你就說出來。料母親也定不依允。反要來堤防著我。卻不誤了事?！残〉承〗阋姷檬?。今早老相公已往西莊去了。老夫人此時又睡了。乘此微月。我們?nèi)チT?！驳持皇俏疑碜雍Σ Ｈゲ坏?。〔小旦〕小姐。你的病正該吃這服藥。我扶著你去。
【園林好】〔旦〕月微明朦朧瑣幃?！残〉嘲阳姥n把纖腰手扶。按不住一腔祅火。〔合〕弓鞋小踏霜蕪。羅襪冷透煙莎。
〔小旦〕小姐此間是他的房了。我上前喚他。阿呀。這般沒福。你看門兒鎖上。不知往那里去了。小姐。小姐。你往常時賊一般堤防人。不要我來約他。誰想今夜會他不著?？刹皇亲约艺`了事?！驳城业却换亍！残〉橙舻炔粊怼？址幢粍e人撞著。不如回去罷。〔旦〕旣來了。難道就回去?！残〉澄艺f你看遠(yuǎn)遠(yuǎn)望見有個人來了。我和你且躱在樹影底下。待他過去。
【前腔】〔生上〕夜深歸煢煢荷鋤。慘淸霜寒威切膚。早是得了這件衣服。若只似前日這般單薄。嘆無衣怎生遮護(hù)。今夜裏自躊躇。何日得遂歡娛。
〔小旦〕是他來了?！驳吃缡遣换厝ァ！残〉承〗恪３阅愕戎?。待我喚他一聲。王立哥。小姐在此。你拿了這被兒。與小姐少敘一回。我去去便來。〔旦〕朝英住在這裏。與你同回去?！采秤伤トゾ蛠怼！残〉承〗懔粑?。也不是眞心。我也不住在這裏。正是閉門不管窗前月。付與梅花自主張。〔先下旦〕此處可有人來么?！采炒颂幹挥型趿⑿袆?。況且夜深了。那里得個人來。〔旦〕旣沒有人來。我和你且在這裏閑語片時?！采承〗?。待我開了門。房裏坐罷。此處風(fēng)露寒冷?！驳巢环痢Ｄ沩毷菍崒ξ艺f。你是甚么樣人。說明了我纔進(jìn)房去?！采承〗恪Ｄ悴挛乙徊?。是何等樣人。
【忒忒令】〔旦〕莫不是蟬聯(lián)貴戚。莫不是鳳樓仙侶。莫不是龍居淺水。遭蝦相戲。莫不為泣驪珠。嚇鹓鶵。羈騄駬。沈埋在這裏。
【前腔】〔生〕我也曾乘堅策肥。我也曾遍身羅綺。我也曾金尊綠醑。雕盤甘旨。只因為遇明夷。履艱危。遭顚沛。流落在這裏。
〔旦〕我何等待你。你只把閑話來支吾我。你今日尙不肯吐膽傾心。若后來發(fā)達(dá)。必然負(fù)我。我來差了。叫朝英。我要回去。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蚕律簟承〗?。朝英還不曾來。
【川撥棹】〔旦〕空留意。到如今你尙執(zhí)迷。恨明月自照溝渠。恨明月自照溝渠。料伊家是薄幸的。沒來由強(qiáng)問伊。
【前腔】〔生〕我我的眞情欲訴誰。我若好說。不對小姐說。對誰說。我的眞情只好天知地知。怕出言駟馬難追。怕出言駟馬難追。怕隔墻有屬耳的。怕機(jī)不密惹是非。
小姐不消只管問我。待我說個誓罷?！补蚪椤郴侍煸谏?。若法章有發(fā)達(dá)之日。負(fù)了小姐。天地不容。鬼神誅戮?！驳城易?。你方纔明明說出法章二字來?？梢娔悴皇巧趺赐趿⒘?。
【尾聲】分明露出眞名字。仔細(xì)從頭說與我知管深藏不露些兒。
〔生〕罷罷罷。一時忙迫。說了眞名字出來。畢竟瞞不得小姐了。我本齊王世子田法章。那王蠋就是我的太傅。只因他諫王被黜。我去救他。觸怒父王發(fā)在此處安置此后國破家亡。父王被害。太傅算我不免。要將我寄在你家。把我假做他家養(yǎng)馬之人。把田字去了兩傍。章字去了下截。改名王立。他說你今日為王立。愿你異日立為王。但此事只可你知我知。若還泄漏。我就不能安身立命了。〔旦〕旣然如此說明。我就將千金之體。一旦付與你。也不枉了。如今和你進(jìn)房去。
鸞交鳳友喜追隨。
豈但鷦鷯寄一枝。
雪隱鷺鶿飛始見。
柳藏鸚鵡語方知。
第二十一出
朝英夜候
【懶畫眉】〔小旦上〕蜂媒蝶使簇花神。握雨攜云自苦辛。須知寒谷已生春。想他芳菲零亂紅香褪。和葉和花付與人。
〔驚介〕那個扯住我。啐。
【前腔】原來是低枝抓住石榴裙。驚得我手顫心慌汗?jié)M身?；仡^顧影恍疑人。含酸受凍應(yīng)難忍。嘖嘖。還不曾開房門。尙兀自雨打梨花深閉門。
【前腔】〔生持被上〕夢中云雨覺來真。誰道明河不可親?！餐椤吵砹?。小姐出來。〔旦〕偷將羅帶結(jié)同心。〔生旦合〕只愁別后難親近。攜手臨岐各損神?！残〉?
小姐。如今病好了么?！采潮粌涸诖恕Ｄ氵€拿了?！残〉城伊粼诖肆T。省得下次又要拿來?！驳尺€拿去?？掷戏蛉瞬粫r點檢?！残〉┙颖唤椤惩趿⒏?。你自進(jìn)房去罷。省得有人窺覷?！采伦骰厥捉椤承〗?。昨晚說的話。千定不可泄漏。〔小旦〕小姐到不打緊。我只愁你泄漏了。〔生笑下〕
【前腔】〔小旦〕看他羞蛾凝翠轉(zhuǎn)生春。蝶粉蜂黃褪幾分。今宵一刻値千金?！沧髡l(fā)介〕頭發(fā)都亂了。鸞釵半亸籠蟬鬂。小姐。小姐。每常朝英有些差遲。動不動是小賤人。小賤人。今夜裏受怕?lián)@是小賤人?！驳┬〉┫律稀?
【前腔】盈盈羅襪步生塵。且喜得睡穩(wěn)金鈴不吠人。〔望介〕看他低回朱戶悄捱身。幾時得戲魚波上尋芳信。定許漁郞來問津。
恩情一霎時。
密約兩無疑。
久旱逢甘雨。
他鄉(xiāng)遇故知。
第二十二出
牧童拾簪
〔丑牧童上〕不言牧田遠(yuǎn)。不道牧陂深。所念牛馴擾。不亂牧童心。自家是太史相公莊上牧童的便是。方纔喂了?；貋?。不覺日出了。
【淸江引】長蓑圓笠隨身好。最喜牛馴擾。洗耳飮淸流。帶醉眠芳草。弄長笛一聲山月曉。
〔拾簪介〕甚么東西。明晃晃的。不知是銅的是金的。
【前腔】這簪兒看來眞個好。想是金和寳。臨池紫氣流。映日紅光耀。想牧童命兒中該醉飽。
我且藏在身邊。慢慢的村中換些酒吃。
牧童時運(yùn)好。
拾了一件寳。
拾的雖喜歡。
失的要煩惱。
第二十三出
朝英尋簪
【醉扶歸】〔旦小旦攜減妝上旦〕日高丈五羞慵起。〔小旦〕枕屛前只得強(qiáng)扶攜。新愁減卻小腰肢。小姐。你看鏡中的眉兒。比舊不同了?！驳沉饣ú荒投昝钾Q。朝英。朝英。小鬼頭兒少不得也要豎蛾眉。眼睜睜春心難按傍州例。
〔小旦〕小姐。你那寶簪兒在那裏。
【香柳娘】寳簪兒在那裏。〔旦〕寳簪兒在那裏。怎么不見了。尋一尋?！残〉尘箾]尋處?！驳衬皇谴颐砣?yún)蔷c被?！残〉潮粌悍嚼u是我折過的。那得個寶簪兒在裏頭?！驳诚胧遣辉鳌！残〉承〗?。你每常不是這般忘事。昨日晚妝時。是我和你戴的。我和你戴的。想鴛枕夜深欹。情濃寳簪墜?！驳橙暨€失在彼。若還失在彼。他必自護(hù)持?？蔁o他慮。
〔小旦〕小姐。若還掉在他房裏。怕怎么。
【前腔】倘失在路裏。倘失在路裏。被人拾取。他道夜深何故遺簪珥。必然要致疑。必然要致疑。事跡旣蹺蹊。情蹤怎遮蔽。〔旦〕倘夫人到此。倘夫人到此。偶然問及。怎生回對。
〔小旦〕小姐。你把減妝兒自家收拾過了。待我去尋一尋來。〔旦〕你去尋尋便來。但知報道金簪墜。髣髴還應(yīng)露指尖?！残〉そ椤?
【前腔】且尋蹤覓跡。且尋蹤覓跡。依著苔痕步履。驚得我眼都花了。那些個不貪夜識金銀氣?？磮@林樹密?？磮@林樹密蘿薜拂墻低?；仡^偶搔住。待拂拭薜圍。且拂拭薜圍。惟有落葉滿衣。殘枝堆砌。
〔尋介丑上〕夜眠淸早起。又有早行人。你看遠(yuǎn)遠(yuǎn)一個丫頭來。莫不是尋簪子的。我且詐醉了。支吾過他去?！残〉衬镣隳驱焷?。
【前腔】〔丑〕在前村醉歸。在前村醉歸?！残〉碁楹未鬁[早起就醉了?！渤蟆晨沙粤四愕?。干伊甚事。須知卯酒令人醉?！残〉衬憧稍姷叵碌粢恢霍好??！渤蟆巢辉娚醯摹２辉娚醯?。〔摟小旦介〕此處少人知。與你從容且嬉戲?！残〉┡椤衬氵@狗才。那裏噇了酒。這等放肆。我吿訴老相公打你?！渤蟆车挂獏淘V老相公。我曉得了。姐姐請息怒。你何須怒起。你何須怒起。你東我西。各宜回避。
罵便罵得好。卻是不還了。〔下小旦〕忙忙〔的尋東西。撞了這個狗才。被他纏得不耐煩。如今且到那人房裏去尋。王立哥在房裏么〔生上〕
【宜春令】是誰來扣破扉。且披衣疾忙覷渠。〔小旦〕是我。〔生〕原來是朝英姐。朝英忽至。想今宵重訂鴛鴦會?！残〉衬驱熓?。小姐一枝寶簪。是老相公與他的。昨晚戴出來不見了。特特到此尋問。不知你可曾見否?！采晨戳b人家徒四壁。那少原亡簪何處?？取Ｏ雭淼粼诼飞狭?。倘若被人拾了去。露出來怎么了。早難道人亡人得。付之無意。
如今你只在家裏去尋。我在園上。推說打掃。仔細(xì)再尋便了。
一場佳會稱人心。
不道匆忙失寳簪。
但愿應(yīng)時還得見。
須知勝似洛陽金。
第二十四出
計成火牛
【朝中措】〔田單上〕幕中奇計出龍韜?；謴?fù)在來朝。莫笑臨淄市掾。試看卽墨雄豪。
自家田單是也。前日縱反間于燕。他那裏聽信了。差騎劫來代了樂毅。如今樂毅竟自歸趙國去了。我聞得燕軍忿恨。都無心戀戰(zhàn)。就此時勢。正好用計。我故詐事神師。扇惑燕人。又用反間。使他劓鼻掘冢。以激我軍之怒。此時不進(jìn)兵。更待何時。叫軍校。我分付收集城中的牛。有許多了?！脖姟乘｜S牛共有千頭。〔小生〕勾了。你可把我連日畫成的五彩龍文絳綃衣披在牛身上。把利刃束在牛角上。把油灌的蘆葦縛在牛尾上。鑿城數(shù)十穴?？v牛從穴而出。你這五千壯士。卽隨其后。俟尾上火發(fā)。牛怒。必觸傷燕軍。乘其驚惶。銜枚疾擊。破燕必矣。
【四邊靜】三軍傾耳聽吾道。須知用兵巧。座上有神師。城中下飛鳥?！埠稀成竦涝O(shè)敎。兵行詭道。他將惰與兵驕。分明待天討。
【前腔】千牛奔突如風(fēng)掃。燕軍定驚擾。壯士盡銜枚。城中且喊噪。〔合前〕
火牛沖突卽長驅(qū)。
騎劫安知備不虞。
計就月中擒玉兎。
謀成日裏捉金烏。
第二十五出
田單破燕
【紅繡鞋】〔騎劫上〕燕軍戰(zhàn)勝兵強(qiáng)。兵強(qiáng)。齊人早已約降。約降。我猛似虎狠如狼。威已振勢方張?！埠稀城沂展秆谄戽j。
自家燕將騎劫便是。我想樂毅在此攻城。經(jīng)年不克。我一來替他。齊兵就要投降。只此就見得我勝似樂毅了。叫軍校。齊人若降。定大開城門。隨你們進(jìn)城去搶。把金帛女子。都來獻(xiàn)與我。我歸到國中。也要使用。只有帑藏所存衣糧。隨你們分用便了?！脖姟车昧?。
【前腔】將軍福分高強(qiáng)。高強(qiáng)。管敎金帛盈箱。盈箱。眾士卒好商量。開帑藏?fù)屢录Z?！埠锨盎鹋咽可蟽?nèi)鼓噪兵獻(xiàn)騎劫首級小生上〕
【玉芙蓉】軍威似雪霜。陣勢如波浪。覷燕人捧頭鼠竄救死扶傷。循環(huán)奇正謀猷壯。前后干戈載戚揚(yáng)?！脖姟硨④娨彩驱R王子孫。何不就卽了王位罷?！残∩衬銈兡抢镏?。齊王自有世子法章見在。須當(dāng)訪求來立他。豈可自立。我雖宗黨。愿儲君無恙。算紀(jì)綱東海必明王。
【前腔】同心在戰(zhàn)場。戮力恢齊壤。到如今亨屯濟(jì)蹇國運(yùn)繁昌。功成不用千金賞。列國應(yīng)知我武揚(yáng)。
〔眾〕不如就立了將軍。省得又去尋訪?！残∩痴f那裏話。〔合前〕叫軍校。你們可曉得世子在何處?！脖姟呈雷釉仓迷谲熘?。與太傅王蠋最厚。如今王蠋已死節(jié)。他家在畫邑。若不在王蠋家裏。只在莒州?！残∩硵绱苏f。就整備法駕。到王太傅家去。
【前腔】想當(dāng)時聞喪亡。畫邑應(yīng)同往。料年來多是在彼潛藏。膏車秣馬鸞和響。彩仗朱旛豹尾長。
〔合前眾〕稟將軍。此間正是王太傅家了?！残∩衬闳枴！脖姟除熋嬗腥藛?。〔丑扮臧兒上〕平生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不吃驚。是誰。又是許多人馬。列位。往年多承下過。把我一個老爹送了。今日又來。莫非要臧兒去做官?！脖姟澄仪覇柲恪Ｊ雷涌稍谶@裏。〔丑〕戲子不在這裏。是誰做。〔眾〕不是。是問齊王世子?！渤蟆巢恢?。不知。前日領(lǐng)了一伙人回來。我老爹道我蠢才害了他。至今心裏懊悔。再不管閑事?！残∩炒易詠韱査?。你可是王太傅家裏人么。〔丑〕正是?！残∩衬憬凶錾趺疵帧！渤蟆澄医嘘皟??！残∩衬憔褪顷皟骸Ｎ乙膊徽J(rèn)得你了。你還記得我么。你太傅與我最好?！渤蟆澄依系慌c太史相公交厚。不曾見與將軍好?！残∩城易?。如今世子在你家。在太史相公家。〔丑〕不在我家。在太史相公家?！残∩硵谔废喙摇┠阃フ堃徽?。包你也有好處。〔丑〕我不去。我不去。〔小生〕旣不肯去。把他殺了。〔丑〕我便去。只不知尋他怎么。莫非要害他?！残∩巢皇?。我是田將軍。已破燕復(fù)齊。今日請世子出來。要立他為王?！渤蟆彻皇?。還是哄我?！残∩衬莻€來哄你?！渤蟆橙羧绱苏f。我那老爹也是個仙人。他前日使我送世子去。只說是我家養(yǎng)馬的。送去灌園。與他改名做王立。說今日為王立。愿你異日立為王。如今應(yīng)了他的口?？刹皇窍扇?。〔小生〕旣如此說。討馬來。與臧兒騎了同去。
【前腔】忙投太史莊。定不敎虛往。問王立便知就裏行藏。若還在彼灌園時呵。管藥闌匕鬯仍不喪。草徑靈芝倍有光?！埠稀除R歌唱。喜儲君無恙。算紀(jì)綱東海必明王。
荒園此日荷耰鋤。
誰識丹山彩鳳雛。
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
第二十六出
迎立世子
【山歌】〔丑牧童上〕牧童路上撞嬌娘。撞著子嬌娘就無主張。便要替渠樹陰底下黨介一黨。荒草地上橫介一橫。弗道渠全弗矁采。倒捉我來呪罵子介一頓。搶白子介一場。我滿肚皮包盡子個惡氣。又難替渠數(shù)黑論黃啰。羌天有知。幸問起我個簪子。惹動子我個火囤肚腸。我思量個只簪子。倒是渠個實犯眞贓。若拿笪來換呷酒吃。不如在家主公面前去請子個風(fēng)光。我只要燥子我個寡脾胃啰。管打得個丫頭滿身靑膀。我只要博子個笑臉也啰。管氣得家主公肚膨。沒道是我看牛■〈囗外男內(nèi)〉兒像個羊棚裏牯牛自覺大。權(quán)時且做一只攪棚羊。
我前日拾了簪子。恰好遇著朝英來尋。我就曉得是他偷出來的了。他若在我面上有些好意思。我到也還了他。不道受了他的氣。故此要俟候老相公回家。出他的丑。遠(yuǎn)遠(yuǎn)望見老相公回來了。〔外上〕
【六么令】田疇豐穰。喜西成已及收藏。公私逋負(fù)有何妨。償私債上官糧。一家數(shù)口都?xì)g暢。一家數(shù)口都?xì)g暢。
〔丑〕老相公。牧童叩頭?！餐狻衬镣Ｅ：妹?。閑時養(yǎng)來忙時用。不要凍了他。〔丑〕老相公。這是小人的干己。不消分付。〔外〕你今日何故在此。〔丑〕小人拾得一只簪兒。拿去換酒酒家疑我偷來的。因此將來獻(xiàn)與老相公討賞。只要一件綿襖?！餐饪大@介〕綿襖一定與你。你仔細(xì)對我說。是那里拾的。〔丑〕在花園裏拾的?！餐狻晨稍腥藢ぁ！渤蟆承∪耸傲诉@只簪兒。只見就有朝英出來尋。小人躱在樹上看他。見他荒荒張張。在王立房裏走了一遭。就出來了?！餐狻衬阒辉谕饷尜购??！渤笙峦馀椤忱戏蛉嗽谀驱??！操N上〕
【前腔】緣何喧嚷。想應(yīng)為家計匆忙。他平時喜怒總相忘。因甚事恁乖張。敎人忙裏難思想。敎人忙裏難思想。
老相公。你為甚么這般發(fā)怒〔外〕前日我買那寶簪兒。原主抵死要取贖。故此著惱。如今簪兒在那裏?！操N〕我與了女孩兒了。〔外〕你快取來還他。〔貼入出介〕女孩兒一時不知放在那裏。待明日尋出來還他罷?！餐狻撑蕖Ｔ谀驱?。在那裏。可不在這裏?！操N驚介外〕快喚朝英這賤人出來。〔小旦上〕是非終日有。不聽自然無?！餐狻吵?。你做得好事。〔小旦〕做甚事來。〔外出簪介〕
【綿纒道】細(xì)參詳。這簪兒何緣出洞房。我家法凜如霜。怎容得宋玉在隔墻。為甚的云髻上點新妝。倒失落在路傍。好敎我急煎煎迸斷剛腸。快說出這行藏。料應(yīng)是桑間濮上。〔貼〕那里有這等事。還要仔細(xì)酌量?！餐狻澈伪馗昧俊Ｑ垡姷檬且技總z。這丑聲兒免不得被人揚(yáng)。
我且問你。你到王立房裏去何干?！残〉痴l見我去來。〔外〕叫牧童。你曾見他往王立房裏去么?！渤蟆承∪擞H見的。
【前腔】〔小旦〕自恓惶。霎時間露出短長。災(zāi)禍起蕭墻。誰知道黃雀窺覷螳蜋?！餐狻澄颐髦俏夷遣恍づ龀鰜砹恕Ｄ銖膶嵳f來?！泊蚪樾〉┍晨藿槌澄咨接暌褦嗨蜕衽咛?。蒼梧云怎遮護(hù)帝子英皇。〔轉(zhuǎn)身介〕老相公不要拷打了。是朝英偷來。要央王立去賣。及至到他房裏。摸摸袖裏不見簪兒。明知掉了。再不敢說。岐路嘆亡羊?！餐狻澈f。明明是個私情的勾當(dāng)?？煺f出來。〔小旦〕怎扭做私情勾當(dāng)。如今已露贓。這生死但憑家長?！餐狻衬憧墒桥c不肖女做腳?！残〉吵⑼盗藢汈?。就打死也該的。老相公。你親生的女兒。何忍教使婢去攀害他。又何須牽引到娘行。
【普天樂】〔貼〕拷梅香也難攔當(dāng)。旣招成也難輕放。女孩兒女孩兒有甚猖狂。又何必說短論長?！餐狻尺€來主張。不思量。平日裏不肯堤防?！才频官N介旦上〕
【古輪臺】累萱堂。先扶娘起吿爹行?！餐狻衬阌衷鯓诱f?！残〉澄乙颜J(rèn)了。你不要多說。〔旦〕朝英認(rèn)罪俱虛謊。〔貼〕我兒。你不要護(hù)他了?！驳骋簧碜鍪陋氉猿挟?dāng)?！餐狻澄艺f。我說?？刹恍邭⒘宋??？刹粴鈿⒘宋?。養(yǎng)得好女兒。養(yǎng)得好女兒。〔旦〕爹爹不要惱孩兒。自古道人間天上。野館空房。怎禁怨曠。算來何不早商量?！残〉承〗阏f話放和軟些?！餐狻衬悴蝗∶蕉约?。非吾種也?！沧越壍┙椤衬镣?。與我拿王立過來?！采稀持倌崧萌?。文王明夷。茍非其時。圣賢低眉。〔丑〕王立在此?！餐狻骋步壠饋怼！驳车?。要綁孩兒只管綁。只是王立卻綁不得?！采秤伤壛T。不要多說?！餐狻碁楹谓壊坏??！驳乘驱R王世子。田為姓名喚法章?！渤鬁喗橥怏@介〕他是王立。怎么到是田法章?！驳乘愋铡Ｊ莾谧?。須存模樣?！餐狻城也灰墶Ｎ抑皇墙夁@兩個賤人。沈在水裏去?！操N跪介〕念我老糟糠。他若死我孤身晚景轉(zhuǎn)凄涼。
〔外背沈吟介〕他在這裏。也送他不成。待我哄他進(jìn)去。你去看他其余的首飾有無。若還都在。再處。〔貼入外關(guān)門介〕我且關(guān)你在裏頭。待我送了這兩個來放你?！操N內(nèi)叫介〕老相公?？蓱z可憐?！餐狻澄译m草莽之臣。與他亦有君臣之義。我不惟不該害他。也不好凌辱他。只是容他在此不得了。
【前腔】助衣糧。卽時賚發(fā)往他方。若留在此遭譏謗?！采匙愿首餇畹珣{發(fā)放。憐愛女須寬法網(wǎng)。〔外〕國聽君王。家憑家長。況伊家尙未立為王。何得亂吾家法。任私情喬做王章?！驳撤珠_鳳侶。拆散鴛行。前生業(yè)障。燒了斷頭香。惟愿你做少康一旅早騰驤。
【尾聲】〔外〕綁他早去沈波浪?！采硵嗨蛙饺匾灰顾?。〔外〕免敎伊玷污門墻。
〔旦〕孩兒死便死。還要見見母親。〔外〕他教道得你好。還要去見他怎么?？熳呖熳摺Ｊ〉糜执?。〔打介小生丑引眾上〕
【神仗兒】齊開儀仗。齊開儀仗。三軍歌唱。盡歡如挾纊。信宿春從天上。車馬過鬧村坊。旌旗展到村莊。
有人么?！采呈钦l叫門。〔走出看介問介丑〕是我。〔生〕臧兒緣何到此?！渤蟆程匾飳④娪⑹雷訛橥酢！仓干楸姽蛏娡虢橥馔┬〉┫滦∩?
【滴溜子】微臣的。微臣的。田單啟王。微臣的。微臣的。與六軍稽顙。兆民齊心瞻仰。請吾王登廟堂。早頒功賞。特候衡門。卽便束裝。
〔生〕齊國危而復(fù)安。亡而復(fù)存。皆叔父之功。只怕法章身微德薄。不能當(dāng)此。臧兒過來。太傅一向好么?！渤蟆炒笸踹€不知。太傅已殉節(jié)。不肯仕燕。在樹枝上自盡了?！采橙缃駢炘诤翁帯！渤蟆吃谟薰较??！采晨煞指盾娭小?zhǔn)備祭禮。就使臧兒先引一行人到彼陳設(shè)。我早晚就同田將軍來行禮。〔丑〕若無漁父引。怎得見波濤。〔先下生〕叔父。寡人流落在此。未免饑寒。解衣推食。多虧他家小姐。我欲煩叔父為媒。聘他為王后?？捎谲娭腥↑S金百斤。袍帶一付為聘?！残∩硞髁钴娭小Ｈ↑S金百斤。袍帶一付聽用。〔生〕請問叔父的宅眷在何處?！残∩吵忌倌瓴挥?。餬口市椽。況經(jīng)亂離。不曾娶妻?！采橙羧绱?。寡人也與叔父做個媒。此間侍兒朝英。甚有義氣。我欲聘他與叔父為妾。意下如何。〔小生〕旣蒙大王賜昏。便當(dāng)聘以為配?！采撤指盾娭?。再取白金百兩。彩段十端來用。請主人夫婦出來謝別?！操N上〕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老臣太史敫一時病發(fā)不能奉送大王。望乞恕罪?！采彻讶艘幌蛟诖藬嚁_。不得面謝。只有一言。方纔我勸主人。他道我未立為王。不當(dāng)亂他的家法。如今我旣立為王。已自有國法了。主人說他家小姐不取媒而自嫁。如今已有田將軍為媒。聘禮黃金百斤。袍帶一付在此。聘他為王后。就煩老夫人收了。余外白金百兩。彩段十端。就是寡人為媒。聘朝英來。以配田將軍也。煩老夫人收了。待寡人到了臨淄。百官朝見過。便差車騎來取。
立新王今朝龍駕去。
迎賢后明日鳳車來。
喜孜孜鞭敲金鐙響。
笑吟吟同唱凱歌回。
第二十七出
太史自嘆
【金蕉葉】〔外上〕奈何奈何。洗不去玷宗辱祖?！操N〕喜將星早已執(zhí)柯。想紅鸞相將臨戶。
老相公賀喜?！餐狻迟R甚么喜?！操N〕女孩兒做了王后。如何不要賀?！餐狻惩醣阍趺?。后便怎么。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隙相窺。踰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矣。
【紅衫兒】還虧你無端來稱賀。羞殺我堂堂丈夫。若論咱心性怎生饒恕他。悔當(dāng)時不一劍斬了那妮子。待從容綁去沈河。把機(jī)關(guān)挫過?！操N〕誰教你不斬了他。如今要斬也斬不得了?！餐狻橙缃駷橥趺沲?。你番來笑我。你番來笑我。
【前腔】〔貼〕沒來由晚景添嗔怒。老相公。事已如此了。到此如何。禮聘為君后也不負(fù)他。豈不聞父為子隱。為甚的打破砂鍋。絮叨叨有許多。早難道為女招夫。便光門耀戶。便光門耀戶。
倘明日來迎時。你我也須親送?！餐狻澄胰ニ退?。我去送他。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我今生斷不見他的面了?！操N〕旣是老相公不肯去。待老身送他罷?！餐狻衬阋r。我與你兩件東西戴去?！操N〕是那兩件?！餐狻骋患悄亲鲎C見的寶簪兒。一件要借個鬼臉兒與你遮羞?！操N〕旣如此說。我也不送他了。只到他房裏去看他看便來。
欲正家風(fēng)未遂懷。
只因王命聘裙釵。
萬事不由人計較。
一生都是命安排。
第二十八出
墓祭王蠋
〔丑引軍抬祭禮上〕前日臧兒送進(jìn)去。今日臧兒請出來。若是主人知此事。也應(yīng)含笑在泉臺。我主人王太傅。旣能盡心于新君。又能盡節(jié)于舊主。今日新王卽位。自來祭奠他。也不枉了此間正是他墓所。待我打掃過。你們卻陳設(shè)祭禮。待大王來?！采∩娚稀?
【雙調(diào)新水令】〔生〕路車丹轂駕靑驄。路車丹轂駕靑驄。舍鋤把犁絲韁來鞚。草根陳義士。山色老愚公。舊恨重重。禁不住泣游麟悲鳴鳳。
【駐馬聽】南嶺喬松。南嶺喬松。靑靑的孤標(biāo)霜雪中。北邙丘壟。累累的多少繁華夢。猛可地悼亡淚染杜鵑紅。險些兒偷香手做鴛鴦冢。老人家心性兒兇。虧殺元戎。提起我在煙霞洞。
〔小生〕大王待太傅如此。眞不以存亡易心?！采呈甯府?dāng)時未曾出仕。也不知俺朝中的事來。那時多少官員們。以后盡節(jié)的只有太傅一人。
【川撥棹】少甚么顯祖揚(yáng)宗。少甚么廣廈高宮。少甚么駿馬游龍。少甚么貂蟬貴寵。少甚么食祿千鍾。那一個憂國的官人能奉公。誰似他抗疏捐生的忠勇。
〔丑迎介〕此間是愚公山。這就是太傅的墳?zāi)沽??！采萁椤橙∠銇怼?
【鴈兒落】法章呵賴生全在草莽中。賴生全在草莽中。太傅恁負(fù)忠貞把綱?？?。法章呵死灰然徑路通。太傅恁生氣在丘山重。
【得勝令】呀。眼見得馬鬣一丘封。眼見得佳城半畝宮。笑殺那強(qiáng)招賢的將伊送。誰知他被讒言不旋踵。自那日為傭。抱漢陰三千甕。臥起在蒙茸。誰承望夢高唐十二峯。夢高唐十二峯?！渤醌I(xiàn)爵〕
【掛玉鉤】算著這貧賤糟糠事體同。旣然我不肯做這薄情種。怎肯負(fù)生死交情社稷功。今日個奠椒漿心先痛。免不得淚珠兒山泉般涌。抵多少狐兎游蹤。祇落得山鬼相從。祇落得山鬼相從?！瞾啱I(xiàn)爵〕
【七弟兄】他談笑處氣成虹。為相知屈身參侍從。多少陶镕。多少磨礱。到如今云冷山空。祇見這白楊俱已拱。〔終獻(xiàn)爵〕
【收江南】悲泉臺戶扃。知旅櫬網(wǎng)蟲。歌蒿里恨無窮。倚著這參天古樹堪梁棟。想當(dāng)時大廈將傾乏棟隆。轉(zhuǎn)敎人感昔添悲痛。
【梅花酒】呀。幸如今罷戰(zhàn)烽。幸如今罷戰(zhàn)烽。喜天山掛弓。劍倚崆峒。歲樂時雍。這都是鐵甲將軍百戰(zhàn)功。方知重豪杰出吾宗。〔小生〕臣安敢比太傅?！采逞??？v存亡事不同?？v存亡事不同。他在靑蒲上效孤忠。恁在黃塵中施英勇。他絕脰在樹枝中。恁揮戈在燕市東。他拚一死振頹風(fēng)。恁驅(qū)千牛用火攻。他似嘗藥古神農(nóng)。恁似用藥起疲癃。他似山傾西覆銅。恁似洛陽東應(yīng)鐘。算都是一般功。何須把子推舅犯較雌雄。到如今天長地久屬年豐。士女歡娛萬國同。朝見謁廟后。就煩叔父到莒州去走遭。似吹簫向空。早難道一齊分付與東風(fēng)。
明日另有令旨。為太傅立祠。撥祭田二十頃。著臧兒世世掌管。
【尾聲】我想著當(dāng)年避難遭磨弄。好一似蛟龍失水魚蝦哄。雕零了鳳食梧桐。消磨了劍氣芙蓉。搖搖的身心似轉(zhuǎn)蓬。伴多少夜鶴秋鴻。這帶礪盟應(yīng)須重。少不得勒鼎銘鐘。好敎那簪筆的文人獻(xiàn)一個河淸頌?！蚕鲁蟮鯃觥?
【柰子花】喜松門也有光榮。諒精誠必貫幽宮。我那太傅呵。矢心王室。夾日如龍。到如今也承恩寵。特建專祠祭也。賜祭田數(shù)頃可比侯封。
叢祠特建祀貞臣。
方表當(dāng)年狥節(jié)身。
惟有感恩幷積恨。
萬年千載不成塵。
第二十九出
君后自責(zé)
【謁金門】〔旦小旦上旦〕驚喜罷。臨鏡遠(yuǎn)山重畫。堂上嚴(yán)君年紀(jì)大。一朝難割舍?！残〉陈劦砾o橋已駕。屈指佳期近也。剩雨殘云眞共假。不須重打話。
〔旦〕朝英。你坐了?！残〉常〗阍谏?。怎么敢坐?！驳衬悴恢袢赵谖壹疫€是侍兒。明日到田家就是宗婦。少不得要坐的。就是今日坐起罷?！残〉硡套??！驳城叭漳闶芾哿??！残〉承〗?。我想我那老相公。女孩兒做了王后。兀自煩惱。也是見差。
【金索掛梧桐】〔旦〕爹行有甚差。家法難寬假。我徑路無媒須被傍人罵。只因為痛惜他。困泥沙。一旦輕身如落花。得成比目何辭死。也只是女子生而愿有家。〔合〕將迎迓。喜孜孜同上七香車。從今后打疊嗟呀。管諧老無牽掛。
【前腔】〔小旦〕娘行有甚差。擇壻須挜靶。如今夫貴妻榮落得成佳話。誰知道挈帶咱。享榮華。似拔宅飛升凌紫霞?！驳橙缃癫唤棠闶芘?lián)@了?！残〉钞?dāng)初擔(dān)驚受怕茅檐下。今日佩玉鳴鸞上將家?！埠锨百N上〕
【前腔】爹行埋怨咱。不道女大還須嫁。我那兒。我待送你到臨淄爭奈爹叱咤。憑他道玉有瑕。我自堪夸。補(bǔ)缺回天如女媧。千金作聘無雙價。萬乘于歸第一家。〔合前〕
喜鵲噪檐前。
蛛絲懸四壁。
眼望捷旌旗。
耳聽好消息。
第三十出
迎后合婚
【傾杯玉芙蓉】〔田單持節(jié)引眾上〕紫陌靑門翠蓋翻。銀漢雙星現(xiàn)。想夏娶涂山。殷聘娀姬。周媾姜原。國泰民安。朱輪滾日塵拂面。寳馬嘶風(fēng)曉度關(guān)。開宮扇?？船幊亻佋?。笑吟吟早晚挾飛仙。
到了。請娘娘登鳳輦。就請?zhí)锓蛉伺愠恕！舱埥榈┵N小旦同上〕
【普天樂犯】改新妝輕衫換。聽鳴鸞和淸管?！驳澈阂惨輨e父親?！操N〕他不要你見面。且去再處。〔旦拜貼介〕赴魚軒。赴魚軒。暫別慈顏。計歸寧須詠葛覃?！操N〕宮人魚貫。樊姬入楚須達(dá)善?！残〉┌萁橘N〕看飛瓊已伴驂鸞。我自進(jìn)去罷。省得父親又要煩惱。嘆臨岐執(zhí)手盤桓?！蚕认碌┬〉┩娚下方椤?
【朱奴兒犯】到中宮及辰奠鴈。滿罘罳瑞煙蔥蒨。邕邕穆穆人爭羨。治陰德身任蘋蘩。窈窕繼關(guān)關(guān)。山呼鰲忭笙歌擁。佩環(huán)勝景應(yīng)無限。舊緣重續(xù)做新歡。
奏上去。娘娘到了。請大王臨軒。〔生上〕
【節(jié)節(jié)高】瑤空下彩鸞。喜臨軒。瑞麟香軟騰龍篆。氍毹展。拜綺筵。酬天眷。祀先假廟明禋薦。百年孝享祈同獻(xiàn)?！埠稀硨椌孑x煌爛金蓮。人間別有蓬萊殿?！残∩〉┌萆椤?
【前腔】王侯得并肩。愿征蘭。辰良日吉陪歡燕。賓賢館。乘露盤。王居渙。同休敢懈輸忠款。酬功豈必盟金券?！埠锨啊?
【尾聲】忠臣良將幷賢媛。開國承家在簡編。只落千載名傳。
瓊花玉樹擅詞場。
冶葉倡條漫北方。
莫笑曲終還奏雅。
知音洗耳自平章。
灌園記終
（明）張鳳翼 著
（明）毛晉 輯
灌園記
（明）張鳳翼 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五套
錦箋
蕉帕
紫簫
水滸
玉玦
灌園
種玉
雙烈
獅吼
義俠
繡刻灌園記定本
●灌園記目錄
第一出
開場家門
第二出
王蠋論諫
第三出
齊王拒諫
第四出
太史賞花
第五出
樂毅攻齊
第六出
齊王出奔
第七出
田單鐵籠
第八出
淖齒被擒
第九出
齊王被害
第十出
法章聞變
第十一出
計投太史
第十二出
臧兒復(fù)命
第十三出
后識法章
第十四出
王蠋死節(jié)
第十五出
君后制衣
第十六出
君后授衣
第十七出
田單用間
第十八出
后母授簪
第十九出
騎劫代將
第二十出
園中幽會
第二十一出
朝英夜候
第二十二出
牧童拾簪
第二十三出
朝英尋簪
第二十四出
計成火牛
第二十五出
田單破燕
第二十六出
迎立世子
第二十七出
太史自嘆
第二十八出
墓祭王蠋
第二十九出
君后自責(zé)
第三十出
迎后合婚
第一出
開場家門
【東風(fēng)齊著力】〔末上〕華屋珠簾。壽山福海。別是風(fēng)煙。玉觥滿泛。正好醉瓊筵。多少賞心樂事。笙歌沸似聽鈞天。新聲奏。一翻金縷。不改靑編。
往事演齊燕。嘆忠臣慷慨。孝子迍邅。竄身灌溉。潛地結(jié)良緣。幸有宗英為將。出奇計坤轉(zhuǎn)干旋。摧強(qiáng)敵。一時匡復(fù)。千載名傳?！矄柎鹫粘！?
持全節(jié)忠臣王蠋。
用奇計良將田單。
太史氏塵埃佳偶。
田法章家國重安。
第二出
王蠋論諫
【高陽臺】〔生世子上〕列國瓜分。羣雄鼎立。正云蒸龍變之日。勝負(fù)縱橫。滿眼紛如觀弈。全齊自合推強(qiáng)國。恐塞翁得馬非吉。抱隱憂通宵支枕。臥不貼席。
漫夸東帝擅威名。爭似當(dāng)年任晏嬰。祖烈已能垂統(tǒng)緖。孫謀猶可紹芳聲。矜豫大。侈豐亨?？照劯粐c強(qiáng)兵。要知滿損觀欹器。欲識盈虧誦鼎銘。自家姓田。名法章。乃齊王世子。我父王因伐宋得志。南割強(qiáng)楚。西侵三晉意欲幷周而為天子。諸侯恐懼。合從謀齊。我父王猶自恃其強(qiáng)大縱情酒色。不理朝政眼見得家國危亡。社稷將覆。我欲苦諫一番。且待太傅到來。與他商議。分付門上。太傅到時。卽便請進(jìn)?！矔合峦獍缤跸幧稀?
【番卜算】畫邑久棲遲。少海初通籍。輔道欣逢主器賢。庶可修臣職。
自家畫邑王蠋是也。出仕本朝。蒙齊以我為世子太傅。那世子器度端莊。知識明達(dá)。他見父王驕縱。日夜憂惶。今日正該進(jìn)講。不免到東宮慰安他一番。這是宮門上了?？赏▓??！矆蠼橥狻呈雷印＠铣純扇詹辉M(jìn)來尊顏為何轉(zhuǎn)覺淸瘦了。〔生〕先生還不知法章的心事。我父王自恃富強(qiáng)?；挠诰粕?。諸侯謀齊。禍患將及。況燕王與我深讎。他筑金臺禮賢士。專欲報怨于我。我欲苦諫父王。專待先生進(jìn)來商議?！餐狻匙鹨馊绾?。愿聞其詳。
【高陽臺】〔生〕義重君親。憂兼家國。眼前事勢危急。我那父王呵。好大貪功。須知我仇能卽呼吸。先王宗廟不血食。這其間禍機(jī)難測。待批鱗直言匡救。未必?zé)o益。
【前腔】〔外〕差忒。你任重邦儲。身膺子職。問安侍膳朝夕。膝下承顏。豈應(yīng)直言得失。須識。事親有隱而無犯?？种已耘c耳相逆?！采诚壬M不聞事父母幾諫?！餐狻沉暇蹩v聞幾諫。也不相入。
【前腔】〔生〕淫佚。沈湎壺觴。宴安琴瑟。寧知密邇強(qiáng)敵。震不于鄰。只恐噬臍無及。目擊。梁韓楚趙連燕也。瞬息間臨淄卽墨。先生。你道法章不該直諫。且待兵臨之日。自請兵背城一決。死綏何惜。
【前腔】〔外〕休癖。你正麗重明。職當(dāng)監(jiān)國。豈宜折沖之役。我老臣呵。委質(zhì)當(dāng)朝。臨危豈容緘默?？裰薄Ｅc龍逢比干游地下。便捐生也須塞責(zé)。倘聞言幡然悔悟。豈無一得。
〔生〕先生旣以直諫為己任。明日待法章先侍父王臨朝。待先生進(jìn)諫。從傍相助便了。
【尾聲】〔外〕面折廷諍須明日。世子。你只須調(diào)停君側(cè)?！采诚壬?。全仗你回天之力。
破宋殘燕恃富強(qiáng)。
敵人報怨不堤防。
大風(fēng)吹倒梧桐樹。
自有傍人說短長。
第三出
齊王拒諫
【齊天樂】〔凈齊王生世子上凈〕功臣伐宋威名震。割楚仍侵三晉。鄒魯稱臣。諸侯恐懼。計日周秦兼?zhèn)v。烽煙罷警。正好酣柳迷花。舞燕歌鶯?！采持\合鄰邦。機(jī)深讎敵。且莫相輕。
凈〕禁林鶯語蝶飛忙?；òl(fā)朱門百和香。水碧御溝斜拂柳。鑾輿到處引笙簧。自家齊王便是。我前日用蘇代之計。移兵伐宋。一舉而克。泗上諸侯。無不服從。眼見得代周而為天子。豈不快樂。連日慶賞。每夜沈醉。今日纔一視朝。百官俱已退班。傳旨奏事的可上殿來。
【生査子】〔外王蠋上〕憂時白發(fā)增。謀國丹心秉?？故柘蛲?。愿聳君王聽。
世子太傅臣王蠋見?！矁簟惩跆涤泻问聛碜??！餐狻碂o事不敢瀆奏。有事不敢不言。大王乘危于燕。收利于宋。泗上諸侯。莫不畏服。計則得矣。今日安意肆志。荒于酒色。不訪賢才。不理朝政。豈知仇燕方乘隙而圖齊。各國又嫉齊而與燕。若復(fù)流連荒亡。般樂怠傲?？忠箬b不遠(yuǎn)。只在燕宋。將使扁鵲望而卻走。誠為大王危之。〔凈〕以我之強(qiáng)。視燕之弱。眞摧枯拉朽。發(fā)蒙振落。何足為慮?！餐狻炒笸?。你休道燕不足慮。
【啄木兒】他招樂毅拜亞卿。十載雄心思一逞。他那裏惕厲憂勤。我這裏懈惰荒寧。他那裏臥薪嘗膽勤修政。我這裏宴安鴆毒不思省。兵馬臨城待怎生。
〔凈怒介〕王蠋。你又不是言官。誰要你多說。我知道你不過是沽名釣譽(yù)。卻不道長他的志氣。滅我的威風(fēng)?！采掣竿跽埾⑴?。
【前腔】他披肝膽瀝悃誠。危行危言眞骨鯁。犯龍顏總為朝廷。批逆鱗豈是沽名。閉邪陳善臣之敬。轉(zhuǎn)圜從諫君之圣。父王豈不聞三年不鳴。一鳴驚人。大鳥驚人在一鳴。
〔凈怒介〕旣如此說。是我不能治國。如今你自做了齊王。王蠋做了齊相如何。正是酒逢知己千鍾少。話不投機(jī)半句多?！蚕律獾鯃觥?
【三段子】〔外〕孤忠自盟。奈天高不察下情?！采炒髲B漸傾。奈鄰邦多謀戰(zhàn)爭?！埠稀逞矍皶菏堰吔?。不時難保烽煙警。把藥石之言翻成畫餅?！矁?nèi)傳介〕
大王有旨。王蠋越職言事。奪官削職。發(fā)回原籍。世子不能將順。發(fā)去莒州安置。不許朝見。
【歸朝歡】〔外〕君王的。君王的。聽言不明。料人謀難回天命?！采诚壬?。先生的。朝陽鳳鳴。又誰知一鳴輒斥使人悲哽。
【尾聲】〔外〕歸耕尙有田一頃?！采澄野仓锰幑滦蔚跤??！餐狻呈雷硬豁殶馈＠铣家欢ㄋ湍愕杰熘?。待你還朝我方纔返鄉(xiāng)井。
世子。我如今與你同出朝門。去喚了臧兒。收拾行李。上路便了。臧兒在那里?！渤笊稀澄骞穆牫?。退朝日已紅。若還莊裏睡。正好夢周公。老爹出來了。老爹與世子一同出朝。又是這般荒荒張張。莫非做出些事來?！采尺@小廝到乖巧?！餐狻衬阆扰c世子脫了錦袍。就來與我脫了朝服?？傻较绿幨帐靶欣钭鲆卉噧?。發(fā)到南門來。隨我上路?！渤蟆骋抢锶??！餐狻澄乙蛑G諍。今已罷官了?！渤蟆忱系＿@時節(jié)可是開得口的。自古道閉口深藏舌。安身處處牢。旣然齊王不用了。你何不往他邦去。正是東邊不養(yǎng)西邊養(yǎng)?！餐狻硢t。你那里知道。你只隨我到莒州去便了?！渤蟆嘲⒀健＠系肿鞴?。旣然不到他邦去。只該回到自家莊上快活。為何到要往莒州去。不知是去做甚么。〔外〕世子因救我。也得罪于齊王。發(fā)去莒州安置。他形孤影只。甚是凄楚。我與你須送他到彼。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待他回朝。我們方可回家去?！渤蟆吃瓉砣绱恕Ｒ熘萑?。如今老爹與世子前行。小人收拾行李。就趕上來了?！蚕认隆?
一紙封章早扣閽。
誰知遭遣出金門。
分明指與平川路。
卻把忠言當(dāng)惡言。
第四出
太史賞花
【瑞鶴仙】〔外太史敫貼正旦小旦同上外〕春入郊原后。正芳菲滿眼。賞花時候。〔貼〕年華一回首。奈蘭閨弱息。未諧婚媾?！驳吵袣g膝下。喜堂上雙親齊壽?！残〉诚胍鼍壡岸?。愆期有待。未妨迤逗。
〔旦〕爹爹母親萬福?！残〉忱舷喙?。老夫人。朝英磕頭?！餐狻碂o媒徑路草蕭蕭。自古云林遠(yuǎn)市朝。公道世間惟白發(fā)。貴人頭上不曾饒。老夫覆姓太史。名敫。世居莒州。以田園為業(yè)。向謁齊王。見他好大喜功。荒于酒色。舉朝官員。惟有王蠋一人。其余庸庸碌碌。不足比數(shù)。我因此不愿仕進(jìn)。退歸田里。今日閑居無事。著朝英取酒過來。就此花下。與夫人女孩兒賞玩片時。卻不是好?！残〉尘圃诖?。〔旦遞介〕
【錦堂月】〔外〕尙友巢由。追蹤沮溺。生涯取盈南畝。投老蒼洲。春來釀成春酒。算吾生藿食何謀。笑??人漫憂天覆?！埠稀惩Q壽。喜一家和氣。共甘株守。
【前腔】〔貼〕耕耨。景物優(yōu)游。貲財富厚。承家謾論堂構(gòu)。有女及筓。琴瑟未諧佳偶。詠關(guān)睢君子相逑。誦桃夭于歸不久?！埠锨啊?
【醉鄉(xiāng)子】〔旦〕天佑。幸難老椿萱并茂。且持觴泛蟻。醉花酣柳?！残〉承〗?。你看鶯兒成對。燕兒成雙?！驳衬顷蚰??？囱鄬L雙。怎比得云霄鸞鳳儔?！埠稀炒汗馔?。簾幙風(fēng)柔。海棠依舊。
【前腔】〔小旦〕荳蔻。愛嫰蕊含香未剖?？丛趹羧恰Ｕ?dāng)時候。知否。算蝶戀蜂狂。少不得為韶光一逗遛?！埠锨啊?
【僥僥令】〔外貼〕市朝雖輻輳。丘壑也風(fēng)流。試看綠滿春流山明秀。應(yīng)不羨人間萬戶侯。
【前腔】〔旦小旦〕花香盈翠袖。草綠遍汀洲。無限春光都泄漏。醞釀得腰肢柳樣柔。
【尾聲】弄晴微雨無還有。覩園林萬花如繡。急罰盞又早綠肥紅瘦。
逢時遇景且高歌。
須信人生能幾何。
萬兩黃金未為貴。
一家安樂値錢多。
第五出
樂毅攻齊
【畫堂春】〔末披掛樂毅上〕金臺拜將統(tǒng)燕兵。早下齊七十余城。長驅(qū)破竹展威靈。談笑功成。
開府當(dāng)朝杰。論兵邁古風(fēng)先鋒百勝在。略地兩隅空。自家樂毅是也。燕王誓報齊仇。筑臺禮士。我自魏而往。卽蒙擢為亞卿。拜上將軍。命我統(tǒng)兵伐齊。日來連戰(zhàn)皆捷。已下齊七十余城矣。叫軍校。此處到臨淄還有許多路?！脖姟撤A上將軍。前面望見城子就是了?！材撤指秾⑿?。只與我攻城。不要圍城〔眾〕為何只要攻城。不要圍城?！材衬銈兡抢镏馈Ｄ驱R王平日驕縱無備。一聞攻城。必恐懼逃出。城中無主。自然易下。若是圍城。他見無出路。必定死守。彼此擊刺。所傷必多。兵法所謂圍兵必闕。正謂此也。你們?nèi)缃裰皇菛|沖西撞。喊聲不絕便了。
【四邊靜】狂齊無道圖兼?zhèn)v。燕兵已乘勝。閫外屬將軍。師中錫王命?！埠稀持T侯響應(yīng)。三軍聽令。迅發(fā)似雷霆。奇功奏俄頃?！补コ呛跋隆?
第六出
齊王出奔
【步步嬌】〔凈齊王上〕土崩瓦解須臾事。四下軍聲起。孤城累卵危。樂毅何人頓能如此。如今無計可支持?；诋?dāng)初不用忠良計。
不聽老人言。必有恓惶淚。我當(dāng)初怪王蠋多言。誰知燕國果來報仇。一一如他的言語。況那燕王用樂毅為將。智勇無敵。乘勝長驅(qū)。漸漸到來。如何是好。已差探子去打聽。且待他來時。便知端的。〔探子上〕報報報。禍?zhǔn)路絹淼?。探子報覆大王。那燕將樂毅破我國七十余城。如今已殺至城下了?
【江兒水】火炮旋風(fēng)起。云梯與壘齊。東沖西突難遮蔽。城門失火池魚斃。眼前麋鹿游齊地。縱有金湯何濟(jì)。便是墨翟登陴。怎御得公輸之技。
【川撥棹】〔凈〕將何處。這兵威須早避。想太王昔日遷岐。想太王昔日遷岐。〔眾〕大王避到那里去好?！矁簟澄矣鲊ソ璞?。我如今還投魯衛(wèi)。就是各國不兼容。我自莒州去尋我那世子。把安危問我兒。把家邦付我兒。
走走走?！脖枷履┮姾皻⑸稀?
【錦衣香】破齊城一何易。報燕仇難輕恕。須言王師兼弱攻昩。血流漂杵有何奇。怎如一舉治亂持危。論師出以律要先知。撫安黎庶。士女壺漿至。市不易肆。秋毫無犯。方為節(jié)制。
〔探子上〕報報。報與上將軍知道。楚國發(fā)兵救齊。來得近了。
【漿水令】奈楚兵特來救齊?！材吵谜l為將?！蔡健衬浅⒚麨槟X。他揚(yáng)威耀武列旌旗。前途駐扎。欲進(jìn)徘徊。〔末〕我知道了。你再去打探。伊先往。吾隨至。叫軍校就此起兵。前去迎敵。他若進(jìn)兵。就與截殺。若還扎住。就去劫營。擒了淖齒。則齊王之頭懸于太白旗矣。先擒淖齒方施計。〔眾〕可惜齊王走了。〔未〕由他走。由他走。怎脫藩籬。直殺上。直殺上。不必多疑。
【尾聲】破齊摧楚男兒事。記得燕王推轂時。寄語金臺不負(fù)伊。
握奇百戰(zhàn)決雄雌。
大將橫行十萬師。
臺上霜威凌草木。
軍中殺氣傍旌旗。
第七出
田單鐵籠
【阮郞歸】〔小生田單上〕市廛刀筆且潛蹤。疏屬愧田宗。滿城逃難勢從風(fēng)。還須避敵鋒。
自家田單是也。幼習(xí)兵符胸藏將略只因主昏國亂。無人薦引。故雖忝為國王疏屬。不愿任職居官。寄跡市椽。如今燕兵入城。國王逃難。不知我同宗之人?？稍シ??！矁舭鐔涡殖蟀鐔蔚苌稀骋恍拿λ萍?。兩腳走如飛。兄弟哥哥。我們家小貲財俱已收拾了。只等你同上車去?！残∩城易 Ｉ偻Ｌ与y。大家爭先。必定挨擠。倘那時車軸損折。就要被擒了。可斷其車軸之末。傅以鐵籠。方可保其無虞。
【駐云飛】避敵匆匆。車軸還須傅鐵籠。方好容輜重。不怕人塡涌。〔凈丑〕走往那裏去好?！残∩硢?。卽墨近城東。不須憂恐。趨吉逃兇。仗劍當(dāng)陪奉。管取平安保我宗。管取平安保我宗。
〔小生〕全宗避難太匆匆。
車軸還須用鐵籠。
〔凈丑〕今日得君提掇起。
免敎人在污泥中。
第八出
淖齒被擒
【西江月】〔丑淖齒引兵上〕江漢盡歸強(qiáng)楚。堪夸地廣兵多。夤緣專閫握兵符。一任傍人笑我。
自家楚將淖齒的便是。我楚王因齊國求救。要選良將將兵去救他。我想這一差有利無害。有賞無罰。被我多將金銀。賂王左右。央他舉薦。楚王聽信了。召我上殿。問我救齊一事。你去得么。我道臣去得。又問道樂毅好生了得。你敵得他過么。我道不要說一個樂毅。就是十個樂毅。也敵得過。楚王大喜。賜筵席。許我便宜行事。就著我擇日起兵。我今已到齊地了。仔細(xì)思量起來。那樂毅不是好惹的。我不如只扎營在此。關(guān)支些錢糧。分送些與楚王左右。落些入已。待后只說齊國已破。燕兵勢成。故不進(jìn)戰(zhàn)。且又不曾虧折人馬也叫做便宜行事。決不罪我。落得一場受用。叫軍校。就此扎營。再不可前進(jìn)?！脖姟痴垎枌④?。齊王燒眉之急。專待將軍到來。如何不要進(jìn)兵?！渤蟆衬悴恢?。勝負(fù)兵家不可期。豈可輕易出戰(zhàn)。你們只聽我將令。大家去營裏安息。閑時編些楚歌起來。匡得一二年編成。一二年唱會。終日去在那燕軍前后歌唱。唱他娘十來年。那燕軍久客在外。一定想家。就都散了。止剩下一個樂毅。就有三頭六臂。也干得甚事?！脖姟硨④姟＿@等說將起來。是個急驚風(fēng)撞了個慢郞中?！材╊I(lǐng)兵上〕
【水底魚兒】楚將無知。反來捋虎須。提兵迎敵。管取似摧枯。管取似摧枯。
叫軍校。問前面何處人馬。到此何干?！渤蟆巢灰c他實說。只說我們是打獵到此。又不犯著你。不須來問。〔末〕胡說。我明知你是楚將淖齒。特來救齊?？杉菜偕锨皼褢?zhàn)。若還勝得我。我就把齊國七十余城。雙手兒交付還你。若還勝我不得。請你這顆首級下來?！渤蟆弛s人不要趕上。楚強(qiáng)燕弱。誰不知道。你旣要與我交戰(zhàn)。我到怕你不成。叫軍校。擂起鼓來?！脖姟硨④姟Ｄ惴指段覀冎怀?。不要與他廝殺。何故又要出陣?！渤蟆衬悴恢馈＿@是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且待我擒了樂毅。與你細(xì)說。〔戰(zhàn)擒丑末解綁介〕將軍請起。論來我先在此。該敘賓主坐。只是前日拜將時。并護(hù)各國之兵。將軍也算在偏裨之列。只得屈坐罷?！材装槌蟆成蠈④娫谏?。旣蒙不殺之恩。就是執(zhí)鞭墜鐙。尙且甘心。況賜坐乎?！材硨④姟Ｎ矣芯湓捙c你商議。你肯依我么。〔丑〕上將軍有命。豈敢不依?！材骋懵剬④姶藖怼Ｔ潜阋诵惺隆！渤蟆呈潜阋诵惺隆！材橙舯阋诵惺隆Ｖ灰欣诔?。何必有功于齊。如今齊王已逃出。我料他不往衛(wèi)。卽往鄒魯。你可追上。說楚王差你救他。他必親信。那時就中取事。斬了齊王。將他首級。獻(xiàn)于燕王。我將向年齊王所擄燕王的寶器。仍舊歸于燕。將軍卻將齊國庫藏中寶器獻(xiàn)與楚王。楚王必有封賞。不知你意下如何。〔丑〕這個自然奉命。只是小將被擒一事。望將軍隱惡而揚(yáng)善?！材炒耸挛也惶岜懔?。〔丑〕將軍雖不說。只怕軍人們七嘴八舌。要講開去。怎生是好?！材尺@個容易。傳令軍中。有說淖將軍被擒一事者。軍法從事?！脖姂?yīng)介丑〕若如此。小將死也甘心。
【玉胞肚】〔我〕你偶然折挫。料曹沬終能報魯。眼前雖失卻東隅。后來須收取桑楡。密謀須記。臨機(jī)當(dāng)斷莫差池。建立功勛是丈夫。
【前腔】〔丑〕自慚組鹵。擅提兵唐突虎威。已自甘沸釜當(dāng)烹。卻放做漏網(wǎng)之魚。疾忙追去。擒王斬將敢遲疑。不報深恩豈丈夫。
可笑齊王慕遠(yuǎn)圖。
除根斬草在須臾。
不施萬丈深潭計。
怎得驪龍頷下珠。
第九出
齊王被害
【縷縷金】〔凈齊王引一從人上〕心驚戰(zhàn)。足蹣跚。何處堪逃竄。奈迍邅。故國空回首。烽煙漸遠(yuǎn)。向衛(wèi)邦投止解征鞍。須敎暫約展。
〔衛(wèi)侯上跪迎介〕大王下臨敝邑。已辟宮奉迎。有失遠(yuǎn)接。幸勿見罪?！矁糇靼两椤迟n卿無罪。〔衛(wèi)侯背介〕你看那齊王如此狼狽。尙兀自大模大樣。若放他進(jìn)城。還要受他的氣。不如哄他一哄。拒絕他罷。臣啟大王。暫止城外。待臣具法駕出迎?！矁簟尺@也是。〔衛(wèi)作閉門不納介〕請別處去。我這裏那得閑飯來養(yǎng)你?！矁簟晨珊?。
【前腔】人輕慢。自羞慚。泗上威名振。記當(dāng)年。勝負(fù)兵家事。人心更變。除非鄒地可停驂。行行不相遠(yuǎn)。
這是鄒國了。喚鄒君出來迎駕?！矁?nèi)應(yīng)介〕齊王到此何干。我這里國小。容你不得。別處去罷。
【前腔】〔凈〕車已殆。馬先煩。到處相輕賤。有誰憐。有國難投奔。徘徊展轉(zhuǎn)。向魯門煙月暫盤桓。還應(yīng)好看管。
傳令齊王已到。宣魯君出城朝見?！渤巧闲椤臭斁袢彰獬?。齊王不須朝見?！矁簟澈脨篮脨馈Ｎ胰缃褚熘萑?。路又難通。怎么好?！矆笊稀吵缺搅??！渤笠娚稀?
【前腔】蒙差遣。用機(jī)關(guān)。只說來相援。共流連。假作趨承也。順中伏險。〔跪迎介〕請君王早下寳雕鞍。安排上金殿。
臣淖齒奉楚王令。提兵來救大王?！矁簟迟n卿平身。卿遠(yuǎn)來鞍馬勞倦。不知何計可以破燕復(fù)齊?！渤蟆炒笸醪槐貏谏?。只用一件東西。小將管取成功。〔凈〕你若能成功。便要我的頭。我也與你?！渤蟆车昧?。叫軍校。齊王有令。請齊王首級下來?！矐?yīng)斬介丑〕就將此首級。用匣盛了。星夜獻(xiàn)與樂將軍去。
【鎖南枝】看他專車骨。想他泛駕年。如今身首各一邊。只道列國一時兼。誰知體不全。將首級去獻(xiàn)燕。管取樂將軍勒燕然。
齊王驕縱太無知。
也有身亡國破時。
善惡到頭終有報。
只爭來早與來遲。
第十出
法章聞變
【西地錦】〔生法章外王蠋上生〕悵望浮生急景。凄涼寳瑟余音?！餐狻辰葟R總關(guān)心。耳邊消息沉沉。
〔生〕燕王昔慟哭。五月飛秋霜。庶女號蒼天。震風(fēng)擊齊堂。精誠有所感。造化為悲傷。而我竟何辜。遠(yuǎn)身金殿傍?！餐狻掣≡崎]紫闥。白日難回光。羣沙穢明珠。眾草凌孤芳。古道共嘆息。流淚空沾裳?！采撤ㄕ伦缘杰熘?。精神恍惚?；陦纛尩?。莫非國中有事么?！餐狻忱铣家嗦勍舛褰?。說燕兵破齊。未知的否。已差臧兒前去城市中打聽。待他回來。便知端的。
【解三醒】〔生〕想往日鳳樓鶴禁。列兩行寳珥瑤簪。繁陰翳日流霞浸。湘簟冷永日披襟。到如今舊家庭院苔茵靜。旅館疎楞草色侵?！埠稀晨毡瘧崱６胥俱?。虛費(fèi)光陰。
【前腔】〔外〕同患難相拋何忍。任故園歸計侵尋。自朱門解組靑山隱。把勛業(yè)付與煙林。只見古臺斷嶺殘霞影。只聽得野戍荒城哀角音。
〔合前丑〕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臧兒回來了?！采酬皟?。你打聽得消息如何?！渤蟆呈雷印５讲缓谜f。臧兒一出門時。就聽得外面沸沸揚(yáng)揚(yáng)。講道燕兵盡破齊城。見今已入臨淄。我一直走到臨淄去。只見城門大開。百姓安堵如故?！餐狻橙羧绱苏f。此信是虛的了。〔丑〕也到不虛。我又到朝門上打一望。只見宮門深閉。侍衛(wèi)俱無。問將起來說樂將軍兵到。齊王棄城而逃百姓盡歸燕國了。我因問了齊王去路。一路追尋上去。聞?wù)f齊王往魯衛(wèi)各國。那些諸侯。見他驕傲。都不肯相留。恰好楚王遣將淖齒提兵來救齊?！采橙羧绱藚s好了?！渤蟆骋驳讲灰姷煤谩Ｒ院蟛灰f罷?！采车f何妨?！渤蟆澄覍系f罷?！餐狻衬憔蛯ξ艺f?！渤蟊成椤澄衣劦媚X也怪齊王驕傲。把王字改了一個土字。如今做了齊土了?！餐狻碁楹螁咀鳊R土?！渤蟆惩踝质侨?。若去了頭上一畫。便是土字。〔外〕這等說。莫非齊王反被淖齒殺了么?！渤蟆巢恢獨⒁膊辉?。只聞得齊王首級。已解往燕國去了。〔生竊聽哭介〕元來我父王被害。痛殺我也?！餐狻呈雷咏?。鄰比聞知?？謧}卒生變。此間已非你我安身之處。我有一故人。喚做太史敫。他家去此不遠(yuǎn)。我一向要韜晦避禍。不曾通他知道。如今要自送你去。又恐人認(rèn)得我。我只得寫封書。差臧兒送你到彼。你須脫換衣服。移名改姓。把田字傍邊兩筆去了。改作王字。就用了我的姓。章字下面。早字去了。改作立字。愿你今日為王立。異日立為王。只說是我家的廝養(yǎng)卒。因我罷官。不用養(yǎng)馬。送與他家灌園。他必然收留。就可潛蹤在彼。我自歸家去。俟后有機(jī)會。再與你圖匡復(fù)便了。臧兒取紙筆過來。〔默寫介〕
【皂角兒】〔生〕不共天讎隙轉(zhuǎn)深。枉了我田宗強(qiáng)盛。不反兵有誰雪忿。感吾師同心斷金。媿吾身有戈難枕。到如今易名姓改衣巾。忙投奔似脫網(wǎng)孤禽?！埠稀撑d亡一瞬。家邦陸沈。勸臨岐倉忙分手。各淚沾襟。
【前腔】〔外〕你須知翼翼小心。休辭憚晨興夜寢。為人役服勞奉承。休只管饑餐渴飮。但得他開緘后便收留。無拒卻似鳥投林。
〔合前外付書介〕臧兒。你將此書送王立到太史相公莊上去。就此一路去。只叫他是王立。切記切記。送到后。一竟回畫邑家裏來。不消到此處來了。我就此喚輛車兒。卽便回去了。
【尾聲】別君依舊歸鄉(xiāng)井。倦鳥還應(yīng)返故林?！采撑轮慌聰嘣骑w絮兩兩難尋。
從知滄海變桑田。
當(dāng)日齊師曾破燕。
東去伯勞西去燕。
斷腸回首各風(fēng)煙。
第十一出
計投太史
【搗練子】〔外太史上〕身健在。且加餐。醉裏簪花倒著冠。忙處人多閑處少。謝天敎我老來閑。
薄暮垂鞭信馬歸。不如巖下掩荊扉。人間欲避風(fēng)波險。一日風(fēng)波十二時。我自從別了王太傅。隱居在此。不覺數(shù)年。黜陟不知。理亂不聞。正是桃花流水杳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只不知近來齊王國事如何了。又不知王太傅宦興如何了。今日無事。不免在莊前后閑步一回。
【小桃紅】草深幽徑。樹密衡門。最喜秋成近也。落日山銜紫。流水繞孤村。往事且休論。抵多少貴戚卿帝王孫遭危困也。怎比得我村莊心事穩(wěn)。物外閑身。別自有乾坤。
〔生丑上〕心忙不擇路。事急且相隨。相公。已是太史莊上。不免竟入?！餐狻呈钦l。那里來的?！采蟆承∪耸峭跆导引熑??！餐狻衬憧墒顷皟好??！渤蟆承∪苏恰！餐狻尺@般長成了。那個是誰。〔丑〕他叫王立。是我家養(yǎng)馬的。送與相公莊上灌園。〔外〕你老爹做官。須要養(yǎng)馬。為何把養(yǎng)馬的人。倒送到我家來灌園?！采蟆诚胂喙€不知。我主人
【下山虎】只因直諫觸犯天顏。已卸朝簪也。將歸故園。今日稅駕埋輪。那要車前執(zhí)鞭。況客邸空囊早蕩然。歸計桑田變。八口難供在粥饘。特地投庭院。敢祈慨然。倘念屋烏休棄捐。
有書在此?！策f書外看介〕
【一封書】王蠋具短箋。太史先生函丈前。從別后數(shù)年。緬想高風(fēng)魂夢間。有廝養(yǎng)王立堪驅(qū)遣。送至仙莊充灌園。幸垂憐。賜周旋。草草緘題不盡言。
你老爹送來。我自然收留。王立。你只住在我家。與我灌園便了。
【蠻牌令】灌漑莫慵懶。草木要蕃鮮。種植園蔬供客饌。隨淡薄度朝昏。向東籬掃除花檻。過南軒點檢藥闌運(yùn)耰鋤休傷樹根。要遮護(hù)勤葺墻垣。
〔生〕小人都知道了?！渤蟆惩趿?。
【尾聲】你服勞只可安卑賤。老相公。衣食還須賴主恩?！餐狻尺@不消說?！采辰椤衬慊厝ヒ娭魅撕?。只說我萬恨千愁在不言。
〔外〕今日天晚了。臧兒且留在我門房裏宿歇。待明日寫了回書。打發(fā)你去。
忍耐免煎憂。
安身萬事休。
在他檐下過。
怎敢不低頭。
第十二出
臧兒復(fù)命
【阮郞歸】〔王蠋上〕緣底事減腰圍。遣愁愁著眉。波連煙渚暮天垂。春歸人也歸。
死別已呑聲。生別常惻惻。君今在羅網(wǎng)。何以有羽翼。水聲波浪闊。無使蛟龍得。我王蠋自在莒州與世子分手。卽便收拾回家。且喜三徑就荒。松菊猶存。只不知燕兵消息平靜否。又不知世子到彼收留否。且待臧兒回家。便知端的。
【朝天子】一自燕兵東入齊?；厥着R淄破。傷黍離。那世子呵。好似丹山傾穴鳳雛飛。暫雞棲。向荒村腸斷式微。這愁城怎解圍。這愁城怎解圍。
〔丑上〕山中相送罷。日暮望柴扉。春草年年綠。王孫歸不歸。呀。老爹先已到家了。〔外〕臧兒你來了?？稍樟簟！渤蟆呈樟袅??；貢诖?。
【前腔】這是衡陽歸鴈一封書?！餐饽唇椤城叭盏侥抢镞€未晚么?！渤蟆车奖颂鞂⒛骸Ｈ找盐?。那太史相公到還認(rèn)得臧兒。他開緘三復(fù)問臧兒。見王立。便留他典守園葵。正服勞夏畦。正服勞夏畦。
〔外〕如此說。世子已有安身之處了。
一封書信且安身。
數(shù)畝園林自苦辛。
畫虎不成君莫笑。
安排牙爪始驚人。
第十三出
后識法章
【一翦梅】〔生持鋤上〕迍邅流寓水云鄉(xiāng)。歸夢空長。覺后空床。未知誰弱又誰強(qiáng)。眼下凄涼。祇自恓惶。
腰下寶玦靑珊瑚?？蓱z王孫泣路隅。問時不敢道姓名。但道困苦乞為奴。王立今日得托身在此。聊且偷生。只不知去后如何。你看滿園秋色。好傷感人也。
【集賢賓】秋來景物皆勝賞。偏敎宋玉悲傷。身世萍浮誰倚仗。指飛烏暗惜流光?？簇S茸草莽。種不成靈芝郁鬯?？掌鄲?。何日得奮飛人上。
咳。我鋤得幾條地。身子又早困倦了。不免就這草地上打睡片時。多少是好?！菜橘N引旦小旦上〕
【黃鶯兒】衣袂動微涼。小山花已送香。東籬漸覺茱萸放?？礂髁秩舅?。聽漁歌夕陽。想登高處處人歡暢?！埠稀尺^回塘。苔茵似展。云幙正高張。
【前腔】〔旦小旦〕貪耍不成妝。鏡臺前著甚忙。家園肯惜頻來往。隨風(fēng)稻香。牽衣蔓長。羨鴛鴦睡穩(wěn)芙蓉帳。
〔合前小旦喚生介〕起來起來。老夫人來了。還睡覺?！操N〕這就是王立么。為何不去灌園。到在此貪懶睡覺?！采承∪斯酀[已完。身子困倦。暫時打睡。不想老夫人到來。失于回避。〔旦〕朝英。你去問他為何你這等一個人。到在此灌園?！残〉﹩柦樯池M不聞于陵仲子。辭三公而為人灌園。〔小旦〕小姐。到好笑。好意問他。到說甚么于陵仲子。辭三公而灌園。不知是那里說起?！驳衬赣H。孩兒看此人不是灌園的?？蓪Φf。還該另眼看覷他。豈可著他灌園。譬如雞司晨。犬司夜。牛司耕。方纔各得其職。若使鳳司晨。驥司夜。麟司耕?？珊??！操N〕你女孩兒家管甚么閑事。你那里見得他不該灌園。〔旦〕母親。他
【簇御林】詞鋒爽。眉宇揚(yáng)。烱烱雙眸日月光?？磥碡M是村莊相。母親可再問他。莫不是白龍魚服遭羅網(wǎng)。論驪黃。莫敎骯臟。須延請入中堂。
【前腔】〔貼〕休多口。漫主張。女孩兒不忖量。須知內(nèi)言不出也要成模樣。他是外人豈得輕褒奬。〔小旦〕小姐。請端詳。只宜藏舌。檀口蘊(yùn)丁香。
〔貼〕進(jìn)去罷。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同旦小旦下〕
【琥珀貓兒墜】〔生〕辭樓下殿。不覺變星霜。邂逅風(fēng)前黯淡妝。秋波冰鑒費(fèi)平章。低昂。反敎我藏頭露尾。進(jìn)退彷徨。
我待偷眼看他一看。我想起來。他是何等樣的人。我今日是何等樣的時節(jié)。
【前腔】失林窮鳥。敢學(xué)鳳求凰。咫尺還如天一方。目成心許漫論量。微茫。悄一似佩沈洛浦。云散高唐。
【尾聲】終須打疊明河望。壯志由來百煉鋼。沒來由揉做繞指柔腸。
本向園中學(xué)耦耕。
無端花下見娉婷。
東邊日出西邊雨。
道是無情卻有情。
第十四出
王蠋死節(jié)
【何滿子】〔王蠋上〕憂國孤忠耿耿。還家雙鬂星星。衰柳啼鴉催暮景。動人一片秋聲。斷鴈沈魚難倩。別來消息無憑。
我王蠋自與那人相別。兩下裏音信杳然。我想此人乃齊國宗祧所系。他一身存亡。就是一國的存亡。不知他近來安否何如。好生放心不下。早間聞得四面軍聲。想去此不遠(yuǎn)。我已著臧兒去打聽。不知何故。去久不回。〔丑引眾上〕烽火連城起。征書一路催?！脖姟扯鄳?yīng)持寶劍。還上舊金臺?！渤蟆沉形簧俅?。待我進(jìn)去通報。老爹賀喜?！餐狻澈蜗部少R。〔丑〕臧兒纔到街坊上。只見一隊人馬。旌人馬。旌旗鼓樂。東訪西問。問道王太傅家何處。臧兒便上前問道。你們問他何干。他們道要請他出來做官。我連忙把老爹的名字去問他。他道正是要請王蠋。我便曉得是起用你了。因此引他到來?！餐狻城易?。齊王已被害。新王又未立。那個起用我?！渤蟆澄业讲辉鴨柕谩４胰杹?。列位。如今齊國無主。那一個起用我主人?！脖姟巢皇驱R國。是燕國樂上將軍。聞你主人之賢。特來聘他為將?！渤蟆持懒恕＠系?。原來不是齊國。是燕國甚么樂上將軍來聘你?！餐狻撑?。誰著你引他來。我這條性命可不送在你這蠢才手裏。且喚他進(jìn)來。我自回他?！渤笠娙巳搿程悼念^。〔外〕列位少禮。列位到此何干?！脖姟澄覀兎顦飞蠈④妼⒘?。特來請?zhí)?。我們樂上將軍聞齊人稱道太傅之高。因此令軍中。環(huán)畫邑三十里不得擅入。恐驚動太傅。專請?zhí)禐閷?。封以萬家。請就此上道。〔外〕我王蠋廢棄已久。不堪驅(qū)策。去也沒用。
【八聲甘州】羸瓶斷綆。念當(dāng)年先已委質(zhì)齊廷。只為諫王不聽。因此上退歸鄉(xiāng)井。〔眾〕齊王旣不用了。太傅是義已斷恩已絕了。便今日歸燕。亦有何妨。當(dāng)時伊尹先曾事桀。后退歸有莘之野。也應(yīng)商湯之聘。今日太傅何不學(xué)他。〔外〕余年幸得全首領(lǐng)。難比幡然莘野耕。浮生。與淸風(fēng)皓月。久已忘形。
列位請回罷。我斷然去不成?！脖姟程怠Ｄ悴蝗ヒ擦T。只是我們奉樂上將軍將令。說太傅若不肯來。就引三軍屠城?！渤蟆忱系么跞トチT。不要帶累這地方?！餐狻澈f。忠臣不事二君。貞女不更二夫。今日國破家亡。不能報復(fù)。豈可助桀為虐?！脖姟程禌Q意不去。我們就屠城了。
【前腔】〔外〕你要屠城。心中自省。沒來由為我害及生靈。存亡天定。又何須劫以強(qiáng)兵?！脖辰椤稠氈獪羡挚白越?jīng)。一死還留千載名。權(quán)衡。把生平事業(yè)。付與結(jié)纓。
你們旣然定要我去。且在我門外少待。待我進(jìn)去收拾行李。纔好上路。臧兒。你送列位出門。且把門兒閉上。罷罷罷。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靑?！蚕卤姟硵惶悼先?。我們齊到大門外等待便了?！渤笏统鲩]門入內(nèi)奔出開門介〕不好了你們自進(jìn)來看。太傅在樹枝上自盡了。這個威逼。走那里去?！脖娍唇椤晨上Ш脗€太傅。眞是忠臣。
【撲燈蛾】堪憐一命傾。抵死辭征聘?？犊畾⑸硪住Ｉ罌Q之俄頃也。丹心不泯。看來無義不如烹。方纔屠城一事。原是恐嚇?biāo)?。不是眞話。況人各為其主。似忠貞更須欽敬。只宜返斾。不必論屠城。
〔丑〕我那老爹。
【尾聲】淸風(fēng)堪與夷齊并。今古齊驅(qū)好結(jié)盟?？取Ｖ皇怯薰揭延凶鎵L在彼。論將起來。只合向首陽山筑座墳塋。
如今就將聘物留在此殯葬太傅罷。〔丑〕這斷然不可。若留在此。他在九泉之下。也須嗔責(zé)我?？炷昧巳??！脖姟尺@也是。不可強(qiáng)他。
腰金衣紫是何人。
狥義捐生物外身。
自古忠臣不怕死。
若還怕死不忠臣。
第十五出
君后制衣
【搗練子】〔旦小旦上旦〕愁脈脈。意懸懸。綺戶輕寒斗帳忺。〔小旦〕衾鐵棱棱香易斷。夢回十二晚峯前。
〔旦〕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残〉酬陨敫邩?。有人樓上憩?！驳吵?。你把我晌午做不完的衣服。拿來我做完了?！残〉承〗恪Ｄ阌植坏冗@件衣服穿。忙忙的做他怎么。我把被兒都熏香了。不如去睡罷。〔旦〕你不知道。我要上緊做完了用他?！残〉承〗銛錾?。只怕夜寒凍了你。我與你再穿上件衣服?！驳┨硪陆椤晨?。我冷到不打緊。
【楚江情】深閨更漸闌。寒衣漸添。想原空野曠人苦寒。霜威透戶愁怎眠也。綈袍堪戀。輕衫尙單。懸鶉百結(jié)誰見憐。有甚么舊物靑氈。有甚么舊物靑氈。寒入難遮掩。授衣期已愆。待解衣寬窄未諳。含羞難上難。因此上挑燈不惜拈針線。
〔小旦〕這等說將起來。不像你自家穿的?！驳痴l說我自家穿?！残〉硵皇亲约掖?。要做與誰穿。這般要緊。〔旦〕呀。你又不老。為何就忘了。前日你我隨母親到花園中。你不見王立身上這般單薄。倘凍死在園上也不好。故此要做與他穿?！残〉承〗阌謥矶嗍铝恕Ｇ叭找蚰愣嘧?。被老夫人埋寃了一場。連累朝英也罵得不耐煩。凍死了人。又不要小姐償命。著甚來由。睡到不去睡。卻做衣服與別人穿?！驳衬阋Ｄ闶窍热ニ?。〔做衣介小旦背指旦介〕
【羅江怨】嬌娥心性偏。柔情暗牽。心猿意馬羞鏡鸞。衾溫枕暖懶去眠也。直待睡鴨香消。鞾燭頻頻換。疎鐘遠(yuǎn)寺傳。樵樓玉漏殘。沒來由消瘦芙蓉臉。
我知道他的意兒了。待我試他一試?！厕D(zhuǎn)身介〕小姐。你可憐那王立。就與他一件衣服。未免少東少西。那里周旋得來。朝英到有一計在此?！驳秤泻斡?。你就說。〔小旦〕王立只須成了房戶。便有人照管。〔旦〕這也說得是。怎么成房戶?！残〉吵⒆杂追绦〗?。今已長成。小姐何不對老夫人說。把朝英配與他。今后他的衣服。自有朝英照管?？刹皇×诵〗阗M(fèi)心。〔旦慍介〕誰要你照管〔小旦微笑介〕小姐旣不要朝英照管。小姐自家照管了何如?！驳吵ⅰＮ业男氖?。正要對你說。我要央你去母親跟前做一個媒。我爹爹每嘗要招門當(dāng)戶對的。我卻不情愿。只要招贅了王立。便心滿意足了?！残〉承〗愫尾蛔约艺f?！驳澄液π摺２缓谜f?！残〉承〗愫π?。不好說。朝英怕打。不敢說。倘然我說了。夫人發(fā)怒起來。說小賤人。小妮子。良賤不可為婚。你為何輕覷我的女兒?？墒钦l教你說。那時我說朝英自說好。說小姐教我說好?！驳硵绱苏f。再作理會。衣服已完。明日你與我送去便了?！残〉橙粢⒃诜蛉烁叭プ雒?。卻是難。若要朝英往王立跟前去做媒。卻容易?！驳衬悴幌嗾f。只去便了?！沧鬟t疑介〕朝英。我不要你送去。〔小旦〕小姐旣然不要朝英送去。自家送了去罷?！驳澄矣植缓锚氉砸粋€去。我與你同送去就是。你替他穿了。〔小旦〕小姐要穿。你自與他穿。省得我與他穿了。你又著惱。夜深了。收拾起睡罷。〔看衣介合唱〕
【皂羅袍】繾綣。果然輕暖。算黑貂裘敝。賴此沖寒。和伊牽扯要成綿。不知費(fèi)多少春蠶繭。隨心裁翦。似他在眼前。量情長短。想和他比肩。管溫柔鄉(xiāng)一入絲難遣。
乍見風(fēng)前連理枝。
須敎月下有佳期。
一腔心事無人識。
惟有淸風(fēng)明月知。
第十六出
君后授衣
【霜天曉角】〔生持鋤上〕雨巾風(fēng)帽。零淚知多少。家國深讎難保。漫勞輾轉(zhuǎn)通宵。
山月曉仍在。山風(fēng)涼不絕。殷勤如有情。惆悵令人別。我王立在此。今日也是灌園。明日也是灌園。不知何日是了。
【太師引】困蓬蒿。這磨折何時了。歸期杳愁添大刀。驚鴈斷竟無音耗。嘆巢林翻做鷦鷯。千縷愁苦縈懷抱。受饑寒一身難保。倘我不能報復(fù)而死。埋沒了龍泉豹韜。枉蹉跎歲月一死鴻毛。
前日老夫人引了小姐出來看花。那小姐到有見憐之意。他在母親跟前。添許多好言語。我也不指望甚么另眼看覷。只是小姐這一段好意思。不免掛在心上。
【前腔】無端邂逅情牽繞。沒來由心旌動搖。我若是富貴的時節(jié)呵。怕不會好逑窈窕。愁甚么琴瑟和調(diào)。到如今寂寥枯槁。怎比得五陵年少。料難諧鸞儔鳳交。枉敎人孤幃夢斷魂勞。〔旦引小旦持衣上〕
【霜天曉角】〔旦〕菱花慵照。別有閑煩惱。〔小旦〕眉黛不堪重掃。那堪敗葉蕭蕭。
〔旦〕朝英。此間已是園上了。不知王立在何處?！残〉惩趿⒏?。小姐來了。
【桂枝香】〔旦〕看他魁梧相貌。軒昂儀表。只合去奮翮扶搖。為甚似敗翎孤鳥。淹留草茅。淹留草茅。行藏難料。多管是迷邦懷寶?！策f衣介〕這綈袍。且御寒威早。還須奪錦標(biāo)。
【前腔】〔生〕淸霜嶛峭。號寒輒曉。正砧聲白帝城高。奈羈旅玉關(guān)人老。途窮敝貂。途窮敝貂。朔風(fēng)盈抱。有誰知道。這綈袍。恰稱腰圍小。想含情寄翦刀。
【大迓鼓】〔小旦〕多嬌。為爾曹。針針線線。手自勤勞。從今不必?zé)n廟。管取銀河渡鵲橋?！采稀尺@段良緣如漆似膠。
【前腔】〔生〕妖嬈。解佩要。蘭心蕙性。嫩蕊柔條?，幊匾褕笕i鳥。緱嶺應(yīng)須弄玉簫。
〔小旦合前內(nèi)高叫介〕王立在那里。老相公與客同來園中飮酒?？缮暇o收拾打掃?！驳┬〉搀@下生吊場〕
【尾聲】客來三徑須頻掃。今夜寒螀伴寂寥。怕夢飛不到楚館迢遙。
笑語匆匆已目成。
綈袍戀戀感傾城。
相思相見知何日。
此時此夜難為情。
第十七出
田單用間
【似娘兒】〔小生田單上〕恢復(fù)是何時。愧登壇未遂心機(jī)。樂君才略眞無比。幕中料敵。須行反間。方為就裏施為。
金天方肅殺。白露始專征。王師非樂戰(zhàn)。之子愼佳兵。自家田單是也。前日。出奔。宗人用我之計。以鐵籠得全。因此滿城中皆以我為知兵。推我為將。我想樂毅下齊七十余城。止有二城未下。他要破城。亦有何難。蓋因他不屑茍利。以求小成。縱二城以收民心。施仁恩以恢王業(yè)耳。若燕國只用此人。實難取勝。若易以他將。就破之易矣。喚帳下說客過來?！舱f客上〕全憑三寸舌。打動世間人。請問主帥有何令。〔小生〕你曉得燕昭王已殂。新王卽位么?！舱f〕曉得?！残∩衬銜缘眯峦踝鍪雷訒r。與樂將軍有隙么?！舱f〕曉得。〔小生〕你旣曉得這個事體。我如今與你千金。你可潛地入燕。賂新王左右。與他交歡。卻縱反間。說樂毅與新王有隙。今欲連兵留齊。齊人所患。惟恐他將來耳。若說得他遣他將來代替樂將軍。就是你第一功了。你聽我道。
【泣顏回】疾走莫遲疑。到燕邦反間隨機(jī)。千金賂彼。把前言須使王知。他心中致疑。必然要遣將易他去?！埠稀衬瞧溟g方好相持。看笑談自解重圍。
【前腔】〔說〕物換與星移。論金臺不比當(dāng)時。新王卽位。與樂君舊有參差。我投間抵隙。賴威靈少展捐金計。〔合前〕
三戶亦成兵。
休言只二城。
一朝權(quán)在手。
便把令來行。
第十八出
后母授簪
【謁金門】〔旦小旦上〕人不見。風(fēng)急雁行吹斷。暖閣香衾羞起懶。天長音信短?！残〉硽堁┙废銣\。偶見一痕初綻。樓上四垂簾不卷。山色偏宜遠(yuǎn)。
〔搗練子〕〔旦〕曉風(fēng)酸?？鸵聠??；陻嗫崭栊新冯y?！残〉丑@破寒梅前嶺雪。玉人無語自憑闌?！驳吵?。前日我在花園裏受了些驚。身子有些病起來。可要對母親說?！残〉承〗恪Ｕf也沒用?；▓@裏得的病。只除原在花園裏去醫(yī)纔好。〔旦〕不要胡說?！残〉澄揖鸵〗阍偃セ▓@裏走遭只是老相公不時引客人到彼游翫。倘然撞著怎么了。我聞得老相公卽日要往西莊收米。那時與你同去便了。我只怕那人牽掛?？梢ゼs他一聲?！驳衬悴幌ァ５侥菚r再處。
【二犯傍妝臺】生怕倚闌干。為別時容易見時難。一霎時驚去雁。何日裏得驂鸞。春蠶到死絲難斷。蠟燭成灰淚未干?！埠稀城楹抻?。愁攢遠(yuǎn)山。夢中佳偶鏡中緣。
【前腔】〔小旦〕幽恨損紅顏。殷勤相勸強(qiáng)加餐。少不得金釵敲門扇。說著你玉筯點冰紈抵多少細(xì)雨夢回雞塞遠(yuǎn)。小樓吹徹玉笙寒?！埠锨百N上〕
【繞地游】閑心撩亂。為愛女偏縈絆。病損朱顏。枕痕添線。
我兒。你這兩日為何瘦了些。
【簇御林】〔旦〕為流光換。時序遷。懶簪花貼翠鈿。閑愁惹起梁間燕。金針懶拈。繡線懶添。心搖搖不定如蓬轉(zhuǎn)?！操N〕我兒。你是這等?？刹粦n壞了做娘的?！驳趁鈶n煎。由他消瘦。莫問病懨懨。
〔貼〕朝英過來。你可知道小姐為何這般消瘦了?！残〉承〗阕詮哪侨针S老夫人往園上去?！驳┍硴u手介〕被老夫人搶白了一場。因此氣惱成病。
【前腔】他為多開口。損舊顏。這些時不耐煩。玉肌暗減松金釧。眉端翠攢。腰肢帶寬。那些兒努力加餐飯。繡簾前。長吁短嘆。只是病懨懨。
〔貼〕我兒。原來你為我做娘的惱了你。你看我許多年紀(jì)。舉眼再有何人。就是我老人家三言兩語。也只要你好。你為何放在心上。〔小旦〕只為老夫人平日養(yǎng)嬌了小姐。因此當(dāng)不起說話。老夫人有甚么東西。把件與他耍耍。消他氣罷?！操N〕我兒。昨日你爹爹買得一枝寶簪。我正要拿來與你看。左右是你的。就與你罷?！驳硨汈⒂轴t(yī)不得病。要他何用?！残〉抽L者賜。不敢辭。我替小姐戴了?！操N〕我兒。這枝簪兒。非同小可。
【前腔】看他金光燦。寳氣懸。買將來價十千。休言不入時人眼。光生翠鈿。輝添鬂蟬。珍藏莫認(rèn)做閑釵釧。鏡臺前。且將消遣。何事病懨懨。
【尾聲】〔旦〕新愁不遣雙蛾展。鸚鵡前頭不敢言?！残〉骋鼞n除非是堂北靈萱。
〔貼〕寳簪親付到房櫳。
病裏還須罷女工。
〔旦〕情到不堪回首處。
一齊分付與東風(fēng)。
第十九出
騎劫代將
【金瓏璁】〔樂毅上〕金臺推轂重。王言三錫師中。圖王業(yè)且從容。
我樂毅自從燕昭王拜為上將軍。趙惠文王以相國印授我。因幷護(hù)各國之兵。今已盡下齊城。止有莒州卽墨未服。我想旣有非常的遭遇。當(dāng)有非常的功業(yè)。豈可局跡當(dāng)時。止于兼?zhèn)v。故此特寬二城。以示恩信。將使莒州卽墨之人。反仇其上。愿釋干戈。使我澤如春。民應(yīng)如草。道光宇宙。賢智托心。鄰國傾慕。四海延頸。則王業(yè)隆矣。只是新王與我舊時有隙?？?jǐn)硣撮g。令其致疑。從中生變。這也只是盡其在我。聽之于天而已。
【駐馬聽】早奏膚功。遲速惟圖王業(yè)隆。故把二城寬縱。將使萬姓從風(fēng)。四海攸同。須敎長劍倚崆峒。放?？v馬歸無用。不讓桓公。報仇九世。春秋稱重。
【前腔】〔凈扮騎劫披掛持節(jié)上〕長戟雕弓。一旦兵權(quán)掌握中。建牙尊寵。開府豪雄。新拜元戎。此處是樂將軍帥府。可通報。〔眾〕天使到了?！材硨④娿暶h(yuǎn)來。失于迎迓?！矁簟承峦蹩謱④娋帽┞队谕?。特命騎劫來替將軍歸國。請還昌國舊侯封。三軍諸將皆吾統(tǒng)。〔末〕我已知有今日了。〔凈〕樂將軍。豈不聞成功者退。將來者進(jìn)。君已成功。成功者退。吾當(dāng)接踵。
〔末〕旣如此。驗了兵符。我把這將印與將軍?！矁簟承I(lǐng)兵。就此吿別前去。請將軍從容歸國便了。正是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惨娤履┑鯃觥辰袕娜伺c我脫下這征袍。〔從〕請問上將軍。幾時起馬歸燕國去?！材澄也煌鄧チ?。我原是趙國人。我如今竟往趙國去便了。
【北沽美酒】狡兎死走狗烹。狡兎死走狗烹。飛鳥盡早藏弓。休道猶思塞上翁。報國念已無從。銜蘆的斷鴻驚恐。遙繒繳覽輝翔鳳。說甚么昌國侯封。怕做了北邙孤冢。任他們波翻浪涌。征西戰(zhàn)東。垂成業(yè)已空。呀?？偹阕鲆粓龃簤?。
五載功勞一旦灰。
回頭長揖謝金臺。
鯉魚脫卻金鉤去。
擺尾搖頭再不來。
第二十出
園中幽會
【七娘子】〔旦小旦上〕小簾朱戶頻頻倚。盼幽期漫勞屈指?！残〉扯嗖染?。少年覊旅。兩下一般愁緖。
小姐。前日老夫人問病時。我正要就這個機(jī)會對他說你為何到搖手起來。因此我只得支吾過了。不知你是何主意?！驳吵ⅰＤ隳抢镏?。你就說出來。料母親也定不依允。反要來堤防著我。卻不誤了事?！残〉承〗阋姷檬?。今早老相公已往西莊去了。老夫人此時又睡了。乘此微月。我們?nèi)チT?！驳持皇俏疑碜雍Σ Ｈゲ坏?。〔小旦〕小姐。你的病正該吃這服藥。我扶著你去。
【園林好】〔旦〕月微明朦朧瑣幃?！残〉嘲阳姥n把纖腰手扶。按不住一腔祅火。〔合〕弓鞋小踏霜蕪。羅襪冷透煙莎。
〔小旦〕小姐此間是他的房了。我上前喚他。阿呀。這般沒福。你看門兒鎖上。不知往那里去了。小姐。小姐。你往常時賊一般堤防人。不要我來約他。誰想今夜會他不著?？刹皇亲约艺`了事?！驳城业却换亍！残〉橙舻炔粊怼？址幢粍e人撞著。不如回去罷。〔旦〕旣來了。難道就回去?！残〉澄艺f你看遠(yuǎn)遠(yuǎn)望見有個人來了。我和你且躱在樹影底下。待他過去。
【前腔】〔生上〕夜深歸煢煢荷鋤。慘淸霜寒威切膚。早是得了這件衣服。若只似前日這般單薄。嘆無衣怎生遮護(hù)。今夜裏自躊躇。何日得遂歡娛。
〔小旦〕是他來了?！驳吃缡遣换厝ァ！残〉承〗恪３阅愕戎?。待我喚他一聲。王立哥。小姐在此。你拿了這被兒。與小姐少敘一回。我去去便來。〔旦〕朝英住在這裏。與你同回去?！采秤伤トゾ蛠怼！残〉承〗懔粑?。也不是眞心。我也不住在這裏。正是閉門不管窗前月。付與梅花自主張。〔先下旦〕此處可有人來么?！采炒颂幹挥型趿⑿袆?。況且夜深了。那里得個人來。〔旦〕旣沒有人來。我和你且在這裏閑語片時?！采承〗?。待我開了門。房裏坐罷。此處風(fēng)露寒冷?！驳巢环痢Ｄ沩毷菍崒ξ艺f。你是甚么樣人。說明了我纔進(jìn)房去?！采承〗恪Ｄ悴挛乙徊?。是何等樣人。
【忒忒令】〔旦〕莫不是蟬聯(lián)貴戚。莫不是鳳樓仙侶。莫不是龍居淺水。遭蝦相戲。莫不為泣驪珠。嚇鹓鶵。羈騄駬。沈埋在這裏。
【前腔】〔生〕我也曾乘堅策肥。我也曾遍身羅綺。我也曾金尊綠醑。雕盤甘旨。只因為遇明夷。履艱危。遭顚沛。流落在這裏。
〔旦〕我何等待你。你只把閑話來支吾我。你今日尙不肯吐膽傾心。若后來發(fā)達(dá)。必然負(fù)我。我來差了。叫朝英。我要回去。我本將心托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蚕律簟承〗?。朝英還不曾來。
【川撥棹】〔旦〕空留意。到如今你尙執(zhí)迷。恨明月自照溝渠。恨明月自照溝渠。料伊家是薄幸的。沒來由強(qiáng)問伊。
【前腔】〔生〕我我的眞情欲訴誰。我若好說。不對小姐說。對誰說。我的眞情只好天知地知。怕出言駟馬難追。怕出言駟馬難追。怕隔墻有屬耳的。怕機(jī)不密惹是非。
小姐不消只管問我。待我說個誓罷?！补蚪椤郴侍煸谏?。若法章有發(fā)達(dá)之日。負(fù)了小姐。天地不容。鬼神誅戮?！驳城易?。你方纔明明說出法章二字來?？梢娔悴皇巧趺赐趿⒘?。
【尾聲】分明露出眞名字。仔細(xì)從頭說與我知管深藏不露些兒。
〔生〕罷罷罷。一時忙迫。說了眞名字出來。畢竟瞞不得小姐了。我本齊王世子田法章。那王蠋就是我的太傅。只因他諫王被黜。我去救他。觸怒父王發(fā)在此處安置此后國破家亡。父王被害。太傅算我不免。要將我寄在你家。把我假做他家養(yǎng)馬之人。把田字去了兩傍。章字去了下截。改名王立。他說你今日為王立。愿你異日立為王。但此事只可你知我知。若還泄漏。我就不能安身立命了。〔旦〕旣然如此說明。我就將千金之體。一旦付與你。也不枉了。如今和你進(jìn)房去。
鸞交鳳友喜追隨。
豈但鷦鷯寄一枝。
雪隱鷺鶿飛始見。
柳藏鸚鵡語方知。
第二十一出
朝英夜候
【懶畫眉】〔小旦上〕蜂媒蝶使簇花神。握雨攜云自苦辛。須知寒谷已生春。想他芳菲零亂紅香褪。和葉和花付與人。
〔驚介〕那個扯住我。啐。
【前腔】原來是低枝抓住石榴裙。驚得我手顫心慌汗?jié)M身?；仡^顧影恍疑人。含酸受凍應(yīng)難忍。嘖嘖。還不曾開房門。尙兀自雨打梨花深閉門。
【前腔】〔生持被上〕夢中云雨覺來真。誰道明河不可親?！餐椤吵砹?。小姐出來。〔旦〕偷將羅帶結(jié)同心。〔生旦合〕只愁別后難親近。攜手臨岐各損神?！残〉?
小姐。如今病好了么?！采潮粌涸诖恕Ｄ氵€拿了?！残〉城伊粼诖肆T。省得下次又要拿來?！驳尺€拿去?？掷戏蛉瞬粫r點檢?！残〉┙颖唤椤惩趿⒏?。你自進(jìn)房去罷。省得有人窺覷?！采伦骰厥捉椤承〗?。昨晚說的話。千定不可泄漏。〔小旦〕小姐到不打緊。我只愁你泄漏了。〔生笑下〕
【前腔】〔小旦〕看他羞蛾凝翠轉(zhuǎn)生春。蝶粉蜂黃褪幾分。今宵一刻値千金?！沧髡l(fā)介〕頭發(fā)都亂了。鸞釵半亸籠蟬鬂。小姐。小姐。每常朝英有些差遲。動不動是小賤人。小賤人。今夜裏受怕?lián)@是小賤人?！驳┬〉┫律稀?
【前腔】盈盈羅襪步生塵。且喜得睡穩(wěn)金鈴不吠人。〔望介〕看他低回朱戶悄捱身。幾時得戲魚波上尋芳信。定許漁郞來問津。
恩情一霎時。
密約兩無疑。
久旱逢甘雨。
他鄉(xiāng)遇故知。
第二十二出
牧童拾簪
〔丑牧童上〕不言牧田遠(yuǎn)。不道牧陂深。所念牛馴擾。不亂牧童心。自家是太史相公莊上牧童的便是。方纔喂了?；貋?。不覺日出了。
【淸江引】長蓑圓笠隨身好。最喜牛馴擾。洗耳飮淸流。帶醉眠芳草。弄長笛一聲山月曉。
〔拾簪介〕甚么東西。明晃晃的。不知是銅的是金的。
【前腔】這簪兒看來眞個好。想是金和寳。臨池紫氣流。映日紅光耀。想牧童命兒中該醉飽。
我且藏在身邊。慢慢的村中換些酒吃。
牧童時運(yùn)好。
拾了一件寳。
拾的雖喜歡。
失的要煩惱。
第二十三出
朝英尋簪
【醉扶歸】〔旦小旦攜減妝上旦〕日高丈五羞慵起。〔小旦〕枕屛前只得強(qiáng)扶攜。新愁減卻小腰肢。小姐。你看鏡中的眉兒。比舊不同了?！驳沉饣ú荒投昝钾Q。朝英。朝英。小鬼頭兒少不得也要豎蛾眉。眼睜睜春心難按傍州例。
〔小旦〕小姐。你那寶簪兒在那裏。
【香柳娘】寳簪兒在那裏。〔旦〕寳簪兒在那裏。怎么不見了。尋一尋?！残〉尘箾]尋處?！驳衬皇谴颐砣?yún)蔷c被?！残〉潮粌悍嚼u是我折過的。那得個寶簪兒在裏頭?！驳诚胧遣辉鳌！残〉承〗?。你每常不是這般忘事。昨日晚妝時。是我和你戴的。我和你戴的。想鴛枕夜深欹。情濃寳簪墜?！驳橙暨€失在彼。若還失在彼。他必自護(hù)持?？蔁o他慮。
〔小旦〕小姐。若還掉在他房裏。怕怎么。
【前腔】倘失在路裏。倘失在路裏。被人拾取。他道夜深何故遺簪珥。必然要致疑。必然要致疑。事跡旣蹺蹊。情蹤怎遮蔽。〔旦〕倘夫人到此。倘夫人到此。偶然問及。怎生回對。
〔小旦〕小姐。你把減妝兒自家收拾過了。待我去尋一尋來。〔旦〕你去尋尋便來。但知報道金簪墜。髣髴還應(yīng)露指尖?！残〉そ椤?
【前腔】且尋蹤覓跡。且尋蹤覓跡。依著苔痕步履。驚得我眼都花了。那些個不貪夜識金銀氣?？磮@林樹密?？磮@林樹密蘿薜拂墻低?；仡^偶搔住。待拂拭薜圍。且拂拭薜圍。惟有落葉滿衣。殘枝堆砌。
〔尋介丑上〕夜眠淸早起。又有早行人。你看遠(yuǎn)遠(yuǎn)一個丫頭來。莫不是尋簪子的。我且詐醉了。支吾過他去?！残〉衬镣隳驱焷?。
【前腔】〔丑〕在前村醉歸。在前村醉歸?！残〉碁楹未鬁[早起就醉了?！渤蟆晨沙粤四愕?。干伊甚事。須知卯酒令人醉?！残〉衬憧稍姷叵碌粢恢霍好??！渤蟆巢辉娚醯摹２辉娚醯?。〔摟小旦介〕此處少人知。與你從容且嬉戲?！残〉┡椤衬氵@狗才。那裏噇了酒。這等放肆。我吿訴老相公打你?！渤蟆车挂獏淘V老相公。我曉得了。姐姐請息怒。你何須怒起。你何須怒起。你東我西。各宜回避。
罵便罵得好。卻是不還了。〔下小旦〕忙忙〔的尋東西。撞了這個狗才。被他纏得不耐煩。如今且到那人房裏去尋。王立哥在房裏么〔生上〕
【宜春令】是誰來扣破扉。且披衣疾忙覷渠。〔小旦〕是我。〔生〕原來是朝英姐。朝英忽至。想今宵重訂鴛鴦會?！残〉衬驱熓?。小姐一枝寶簪。是老相公與他的。昨晚戴出來不見了。特特到此尋問。不知你可曾見否?！采晨戳b人家徒四壁。那少原亡簪何處?？取Ｏ雭淼粼诼飞狭?。倘若被人拾了去。露出來怎么了。早難道人亡人得。付之無意。
如今你只在家裏去尋。我在園上。推說打掃。仔細(xì)再尋便了。
一場佳會稱人心。
不道匆忙失寳簪。
但愿應(yīng)時還得見。
須知勝似洛陽金。
第二十四出
計成火牛
【朝中措】〔田單上〕幕中奇計出龍韜?；謴?fù)在來朝。莫笑臨淄市掾。試看卽墨雄豪。
自家田單是也。前日縱反間于燕。他那裏聽信了。差騎劫來代了樂毅。如今樂毅竟自歸趙國去了。我聞得燕軍忿恨。都無心戀戰(zhàn)。就此時勢。正好用計。我故詐事神師。扇惑燕人。又用反間。使他劓鼻掘冢。以激我軍之怒。此時不進(jìn)兵。更待何時。叫軍校。我分付收集城中的牛。有許多了?！脖姟乘｜S牛共有千頭。〔小生〕勾了。你可把我連日畫成的五彩龍文絳綃衣披在牛身上。把利刃束在牛角上。把油灌的蘆葦縛在牛尾上。鑿城數(shù)十穴?？v牛從穴而出。你這五千壯士。卽隨其后。俟尾上火發(fā)。牛怒。必觸傷燕軍。乘其驚惶。銜枚疾擊。破燕必矣。
【四邊靜】三軍傾耳聽吾道。須知用兵巧。座上有神師。城中下飛鳥?！埠稀成竦涝O(shè)敎。兵行詭道。他將惰與兵驕。分明待天討。
【前腔】千牛奔突如風(fēng)掃。燕軍定驚擾。壯士盡銜枚。城中且喊噪。〔合前〕
火牛沖突卽長驅(qū)。
騎劫安知備不虞。
計就月中擒玉兎。
謀成日裏捉金烏。
第二十五出
田單破燕
【紅繡鞋】〔騎劫上〕燕軍戰(zhàn)勝兵強(qiáng)。兵強(qiáng)。齊人早已約降。約降。我猛似虎狠如狼。威已振勢方張?！埠稀城沂展秆谄戽j。
自家燕將騎劫便是。我想樂毅在此攻城。經(jīng)年不克。我一來替他。齊兵就要投降。只此就見得我勝似樂毅了。叫軍校。齊人若降。定大開城門。隨你們進(jìn)城去搶。把金帛女子。都來獻(xiàn)與我。我歸到國中。也要使用。只有帑藏所存衣糧。隨你們分用便了?！脖姟车昧?。
【前腔】將軍福分高強(qiáng)。高強(qiáng)。管敎金帛盈箱。盈箱。眾士卒好商量。開帑藏?fù)屢录Z?！埠锨盎鹋咽可蟽?nèi)鼓噪兵獻(xiàn)騎劫首級小生上〕
【玉芙蓉】軍威似雪霜。陣勢如波浪。覷燕人捧頭鼠竄救死扶傷。循環(huán)奇正謀猷壯。前后干戈載戚揚(yáng)?！脖姟硨④娨彩驱R王子孫。何不就卽了王位罷?！残∩衬銈兡抢镏?。齊王自有世子法章見在。須當(dāng)訪求來立他。豈可自立。我雖宗黨。愿儲君無恙。算紀(jì)綱東海必明王。
【前腔】同心在戰(zhàn)場。戮力恢齊壤。到如今亨屯濟(jì)蹇國運(yùn)繁昌。功成不用千金賞。列國應(yīng)知我武揚(yáng)。
〔眾〕不如就立了將軍。省得又去尋訪?！残∩痴f那裏話。〔合前〕叫軍校。你們可曉得世子在何處?！脖姟呈雷釉仓迷谲熘?。與太傅王蠋最厚。如今王蠋已死節(jié)。他家在畫邑。若不在王蠋家裏。只在莒州?！残∩硵绱苏f。就整備法駕。到王太傅家去。
【前腔】想當(dāng)時聞喪亡。畫邑應(yīng)同往。料年來多是在彼潛藏。膏車秣馬鸞和響。彩仗朱旛豹尾長。
〔合前眾〕稟將軍。此間正是王太傅家了?！残∩衬闳枴！脖姟除熋嬗腥藛?。〔丑扮臧兒上〕平生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不吃驚。是誰。又是許多人馬。列位。往年多承下過。把我一個老爹送了。今日又來。莫非要臧兒去做官?！脖姟澄仪覇柲恪Ｊ雷涌稍谶@裏。〔丑〕戲子不在這裏。是誰做。〔眾〕不是。是問齊王世子?！渤蟆巢恢?。不知。前日領(lǐng)了一伙人回來。我老爹道我蠢才害了他。至今心裏懊悔。再不管閑事?！残∩炒易詠韱査?。你可是王太傅家裏人么。〔丑〕正是?！残∩衬憬凶錾趺疵帧！渤蟆澄医嘘皟??！残∩衬憔褪顷皟骸Ｎ乙膊徽J(rèn)得你了。你還記得我么。你太傅與我最好?！渤蟆澄依系慌c太史相公交厚。不曾見與將軍好?！残∩城易?。如今世子在你家。在太史相公家。〔丑〕不在我家。在太史相公家?！残∩硵谔废喙摇┠阃フ堃徽?。包你也有好處。〔丑〕我不去。我不去。〔小生〕旣不肯去。把他殺了。〔丑〕我便去。只不知尋他怎么。莫非要害他?！残∩巢皇?。我是田將軍。已破燕復(fù)齊。今日請世子出來。要立他為王?！渤蟆彻皇?。還是哄我?！残∩衬莻€來哄你?！渤蟆橙羧绱苏f。我那老爹也是個仙人。他前日使我送世子去。只說是我家養(yǎng)馬的。送去灌園。與他改名做王立。說今日為王立。愿你異日立為王。如今應(yīng)了他的口?？刹皇窍扇?。〔小生〕旣如此說。討馬來。與臧兒騎了同去。
【前腔】忙投太史莊。定不敎虛往。問王立便知就裏行藏。若還在彼灌園時呵。管藥闌匕鬯仍不喪。草徑靈芝倍有光?！埠稀除R歌唱。喜儲君無恙。算紀(jì)綱東海必明王。
荒園此日荷耰鋤。
誰識丹山彩鳳雛。
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
第二十六出
迎立世子
【山歌】〔丑牧童上〕牧童路上撞嬌娘。撞著子嬌娘就無主張。便要替渠樹陰底下黨介一黨。荒草地上橫介一橫。弗道渠全弗矁采。倒捉我來呪罵子介一頓。搶白子介一場。我滿肚皮包盡子個惡氣。又難替渠數(shù)黑論黃啰。羌天有知。幸問起我個簪子。惹動子我個火囤肚腸。我思量個只簪子。倒是渠個實犯眞贓。若拿笪來換呷酒吃。不如在家主公面前去請子個風(fēng)光。我只要燥子我個寡脾胃啰。管打得個丫頭滿身靑膀。我只要博子個笑臉也啰。管氣得家主公肚膨。沒道是我看牛■〈囗外男內(nèi)〉兒像個羊棚裏牯牛自覺大。權(quán)時且做一只攪棚羊。
我前日拾了簪子。恰好遇著朝英來尋。我就曉得是他偷出來的了。他若在我面上有些好意思。我到也還了他。不道受了他的氣。故此要俟候老相公回家。出他的丑。遠(yuǎn)遠(yuǎn)望見老相公回來了。〔外上〕
【六么令】田疇豐穰。喜西成已及收藏。公私逋負(fù)有何妨。償私債上官糧。一家數(shù)口都?xì)g暢。一家數(shù)口都?xì)g暢。
〔丑〕老相公。牧童叩頭?！餐狻衬镣Ｅ：妹?。閑時養(yǎng)來忙時用。不要凍了他。〔丑〕老相公。這是小人的干己。不消分付。〔外〕你今日何故在此。〔丑〕小人拾得一只簪兒。拿去換酒酒家疑我偷來的。因此將來獻(xiàn)與老相公討賞。只要一件綿襖?！餐饪大@介〕綿襖一定與你。你仔細(xì)對我說。是那里拾的。〔丑〕在花園裏拾的?！餐狻晨稍腥藢ぁ！渤蟆承∪耸傲诉@只簪兒。只見就有朝英出來尋。小人躱在樹上看他。見他荒荒張張。在王立房裏走了一遭。就出來了?！餐狻衬阒辉谕饷尜购??！渤笙峦馀椤忱戏蛉嗽谀驱??！操N上〕
【前腔】緣何喧嚷。想應(yīng)為家計匆忙。他平時喜怒總相忘。因甚事恁乖張。敎人忙裏難思想。敎人忙裏難思想。
老相公。你為甚么這般發(fā)怒〔外〕前日我買那寶簪兒。原主抵死要取贖。故此著惱。如今簪兒在那裏?！操N〕我與了女孩兒了。〔外〕你快取來還他。〔貼入出介〕女孩兒一時不知放在那裏。待明日尋出來還他罷?！餐狻撑蕖Ｔ谀驱?。在那裏。可不在這裏?！操N驚介外〕快喚朝英這賤人出來。〔小旦上〕是非終日有。不聽自然無?！餐狻吵?。你做得好事。〔小旦〕做甚事來。〔外出簪介〕
【綿纒道】細(xì)參詳。這簪兒何緣出洞房。我家法凜如霜。怎容得宋玉在隔墻。為甚的云髻上點新妝。倒失落在路傍。好敎我急煎煎迸斷剛腸。快說出這行藏。料應(yīng)是桑間濮上。〔貼〕那里有這等事。還要仔細(xì)酌量?！餐狻澈伪馗昧俊Ｑ垡姷檬且技總z。這丑聲兒免不得被人揚(yáng)。
我且問你。你到王立房裏去何干?！残〉痴l見我去來。〔外〕叫牧童。你曾見他往王立房裏去么?！渤蟆承∪擞H見的。
【前腔】〔小旦〕自恓惶。霎時間露出短長。災(zāi)禍起蕭墻。誰知道黃雀窺覷螳蜋?！餐狻澄颐髦俏夷遣恍づ龀鰜砹恕Ｄ銖膶嵳f來?！泊蚪樾〉┍晨藿槌澄咨接暌褦嗨蜕衽咛?。蒼梧云怎遮護(hù)帝子英皇。〔轉(zhuǎn)身介〕老相公不要拷打了。是朝英偷來。要央王立去賣。及至到他房裏。摸摸袖裏不見簪兒。明知掉了。再不敢說。岐路嘆亡羊?！餐狻澈f。明明是個私情的勾當(dāng)?？煺f出來。〔小旦〕怎扭做私情勾當(dāng)。如今已露贓。這生死但憑家長?！餐狻衬憧墒桥c不肖女做腳?！残〉吵⑼盗藢汈?。就打死也該的。老相公。你親生的女兒。何忍教使婢去攀害他。又何須牽引到娘行。
【普天樂】〔貼〕拷梅香也難攔當(dāng)。旣招成也難輕放。女孩兒女孩兒有甚猖狂。又何必說短論長?！餐狻尺€來主張。不思量。平日裏不肯堤防?！才频官N介旦上〕
【古輪臺】累萱堂。先扶娘起吿爹行?！餐狻衬阌衷鯓诱f?！残〉澄乙颜J(rèn)了。你不要多說。〔旦〕朝英認(rèn)罪俱虛謊。〔貼〕我兒。你不要護(hù)他了?！驳骋簧碜鍪陋氉猿挟?dāng)?！餐狻澄艺f。我說?？刹恍邭⒘宋??？刹粴鈿⒘宋?。養(yǎng)得好女兒。養(yǎng)得好女兒。〔旦〕爹爹不要惱孩兒。自古道人間天上。野館空房。怎禁怨曠。算來何不早商量?！残〉承〗阏f話放和軟些?！餐狻衬悴蝗∶蕉约?。非吾種也?！沧越壍┙椤衬镣?。與我拿王立過來?！采稀持倌崧萌?。文王明夷。茍非其時。圣賢低眉。〔丑〕王立在此?！餐狻骋步壠饋怼！驳车?。要綁孩兒只管綁。只是王立卻綁不得?！采秤伤壛T。不要多說?！餐狻碁楹谓壊坏??！驳乘驱R王世子。田為姓名喚法章?！渤鬁喗橥怏@介〕他是王立。怎么到是田法章?！驳乘愋铡Ｊ莾谧?。須存模樣?！餐狻城也灰墶Ｎ抑皇墙夁@兩個賤人。沈在水裏去?！操N跪介〕念我老糟糠。他若死我孤身晚景轉(zhuǎn)凄涼。
〔外背沈吟介〕他在這裏。也送他不成。待我哄他進(jìn)去。你去看他其余的首飾有無。若還都在。再處。〔貼入外關(guān)門介〕我且關(guān)你在裏頭。待我送了這兩個來放你?！操N內(nèi)叫介〕老相公?？蓱z可憐?！餐狻澄译m草莽之臣。與他亦有君臣之義。我不惟不該害他。也不好凌辱他。只是容他在此不得了。
【前腔】助衣糧。卽時賚發(fā)往他方。若留在此遭譏謗?！采匙愿首餇畹珣{發(fā)放。憐愛女須寬法網(wǎng)。〔外〕國聽君王。家憑家長。況伊家尙未立為王。何得亂吾家法。任私情喬做王章?！驳撤珠_鳳侶。拆散鴛行。前生業(yè)障。燒了斷頭香。惟愿你做少康一旅早騰驤。
【尾聲】〔外〕綁他早去沈波浪?！采硵嗨蛙饺匾灰顾?。〔外〕免敎伊玷污門墻。
〔旦〕孩兒死便死。還要見見母親。〔外〕他教道得你好。還要去見他怎么?？熳呖熳摺Ｊ〉糜执?。〔打介小生丑引眾上〕
【神仗兒】齊開儀仗。齊開儀仗。三軍歌唱。盡歡如挾纊。信宿春從天上。車馬過鬧村坊。旌旗展到村莊。
有人么?！采呈钦l叫門。〔走出看介問介丑〕是我。〔生〕臧兒緣何到此?！渤蟆程匾飳④娪⑹雷訛橥酢！仓干楸姽蛏娡虢橥馔┬〉┫滦∩?
【滴溜子】微臣的。微臣的。田單啟王。微臣的。微臣的。與六軍稽顙。兆民齊心瞻仰。請吾王登廟堂。早頒功賞。特候衡門。卽便束裝。
〔生〕齊國危而復(fù)安。亡而復(fù)存。皆叔父之功。只怕法章身微德薄。不能當(dāng)此。臧兒過來。太傅一向好么?！渤蟆炒笸踹€不知。太傅已殉節(jié)。不肯仕燕。在樹枝上自盡了?！采橙缃駢炘诤翁帯！渤蟆吃谟薰较??！采晨煞指盾娭小?zhǔn)備祭禮。就使臧兒先引一行人到彼陳設(shè)。我早晚就同田將軍來行禮。〔丑〕若無漁父引。怎得見波濤。〔先下生〕叔父。寡人流落在此。未免饑寒。解衣推食。多虧他家小姐。我欲煩叔父為媒。聘他為王后?？捎谲娭腥↑S金百斤。袍帶一付為聘?！残∩硞髁钴娭小Ｈ↑S金百斤。袍帶一付聽用。〔生〕請問叔父的宅眷在何處?！残∩吵忌倌瓴挥?。餬口市椽。況經(jīng)亂離。不曾娶妻?！采橙羧绱?。寡人也與叔父做個媒。此間侍兒朝英。甚有義氣。我欲聘他與叔父為妾。意下如何。〔小生〕旣蒙大王賜昏。便當(dāng)聘以為配?！采撤指盾娭?。再取白金百兩。彩段十端來用。請主人夫婦出來謝別?！操N上〕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老臣太史敫一時病發(fā)不能奉送大王。望乞恕罪?！采彻讶艘幌蛟诖藬嚁_。不得面謝。只有一言。方纔我勸主人。他道我未立為王。不當(dāng)亂他的家法。如今我旣立為王。已自有國法了。主人說他家小姐不取媒而自嫁。如今已有田將軍為媒。聘禮黃金百斤。袍帶一付在此。聘他為王后。就煩老夫人收了。余外白金百兩。彩段十端。就是寡人為媒。聘朝英來。以配田將軍也。煩老夫人收了。待寡人到了臨淄。百官朝見過。便差車騎來取。
立新王今朝龍駕去。
迎賢后明日鳳車來。
喜孜孜鞭敲金鐙響。
笑吟吟同唱凱歌回。
第二十七出
太史自嘆
【金蕉葉】〔外上〕奈何奈何。洗不去玷宗辱祖?！操N〕喜將星早已執(zhí)柯。想紅鸞相將臨戶。
老相公賀喜?！餐狻迟R甚么喜?！操N〕女孩兒做了王后。如何不要賀?！餐狻惩醣阍趺?。后便怎么。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隙相窺。踰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矣。
【紅衫兒】還虧你無端來稱賀。羞殺我堂堂丈夫。若論咱心性怎生饒恕他。悔當(dāng)時不一劍斬了那妮子。待從容綁去沈河。把機(jī)關(guān)挫過?！操N〕誰教你不斬了他。如今要斬也斬不得了?！餐狻橙缃駷橥趺沲?。你番來笑我。你番來笑我。
【前腔】〔貼〕沒來由晚景添嗔怒。老相公。事已如此了。到此如何。禮聘為君后也不負(fù)他。豈不聞父為子隱。為甚的打破砂鍋。絮叨叨有許多。早難道為女招夫。便光門耀戶。便光門耀戶。
倘明日來迎時。你我也須親送?！餐狻澄胰ニ退?。我去送他。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我今生斷不見他的面了?！操N〕旣是老相公不肯去。待老身送他罷?！餐狻衬阋r。我與你兩件東西戴去?！操N〕是那兩件?！餐狻骋患悄亲鲎C見的寶簪兒。一件要借個鬼臉兒與你遮羞?！操N〕旣如此說。我也不送他了。只到他房裏去看他看便來。
欲正家風(fēng)未遂懷。
只因王命聘裙釵。
萬事不由人計較。
一生都是命安排。
第二十八出
墓祭王蠋
〔丑引軍抬祭禮上〕前日臧兒送進(jìn)去。今日臧兒請出來。若是主人知此事。也應(yīng)含笑在泉臺。我主人王太傅。旣能盡心于新君。又能盡節(jié)于舊主。今日新王卽位。自來祭奠他。也不枉了此間正是他墓所。待我打掃過。你們卻陳設(shè)祭禮。待大王來?！采∩娚稀?
【雙調(diào)新水令】〔生〕路車丹轂駕靑驄。路車丹轂駕靑驄。舍鋤把犁絲韁來鞚。草根陳義士。山色老愚公。舊恨重重。禁不住泣游麟悲鳴鳳。
【駐馬聽】南嶺喬松。南嶺喬松。靑靑的孤標(biāo)霜雪中。北邙丘壟。累累的多少繁華夢。猛可地悼亡淚染杜鵑紅。險些兒偷香手做鴛鴦冢。老人家心性兒兇。虧殺元戎。提起我在煙霞洞。
〔小生〕大王待太傅如此。眞不以存亡易心?！采呈甯府?dāng)時未曾出仕。也不知俺朝中的事來。那時多少官員們。以后盡節(jié)的只有太傅一人。
【川撥棹】少甚么顯祖揚(yáng)宗。少甚么廣廈高宮。少甚么駿馬游龍。少甚么貂蟬貴寵。少甚么食祿千鍾。那一個憂國的官人能奉公。誰似他抗疏捐生的忠勇。
〔丑迎介〕此間是愚公山。這就是太傅的墳?zāi)沽??！采萁椤橙∠銇怼?
【鴈兒落】法章呵賴生全在草莽中。賴生全在草莽中。太傅恁負(fù)忠貞把綱?？?。法章呵死灰然徑路通。太傅恁生氣在丘山重。
【得勝令】呀。眼見得馬鬣一丘封。眼見得佳城半畝宮。笑殺那強(qiáng)招賢的將伊送。誰知他被讒言不旋踵。自那日為傭。抱漢陰三千甕。臥起在蒙茸。誰承望夢高唐十二峯。夢高唐十二峯?！渤醌I(xiàn)爵〕
【掛玉鉤】算著這貧賤糟糠事體同。旣然我不肯做這薄情種。怎肯負(fù)生死交情社稷功。今日個奠椒漿心先痛。免不得淚珠兒山泉般涌。抵多少狐兎游蹤。祇落得山鬼相從。祇落得山鬼相從?！瞾啱I(xiàn)爵〕
【七弟兄】他談笑處氣成虹。為相知屈身參侍從。多少陶镕。多少磨礱。到如今云冷山空。祇見這白楊俱已拱。〔終獻(xiàn)爵〕
【收江南】悲泉臺戶扃。知旅櫬網(wǎng)蟲。歌蒿里恨無窮。倚著這參天古樹堪梁棟。想當(dāng)時大廈將傾乏棟隆。轉(zhuǎn)敎人感昔添悲痛。
【梅花酒】呀。幸如今罷戰(zhàn)烽。幸如今罷戰(zhàn)烽。喜天山掛弓。劍倚崆峒。歲樂時雍。這都是鐵甲將軍百戰(zhàn)功。方知重豪杰出吾宗。〔小生〕臣安敢比太傅?！采逞??？v存亡事不同?？v存亡事不同。他在靑蒲上效孤忠。恁在黃塵中施英勇。他絕脰在樹枝中。恁揮戈在燕市東。他拚一死振頹風(fēng)。恁驅(qū)千牛用火攻。他似嘗藥古神農(nóng)。恁似用藥起疲癃。他似山傾西覆銅。恁似洛陽東應(yīng)鐘。算都是一般功。何須把子推舅犯較雌雄。到如今天長地久屬年豐。士女歡娛萬國同。朝見謁廟后。就煩叔父到莒州去走遭。似吹簫向空。早難道一齊分付與東風(fēng)。
明日另有令旨。為太傅立祠。撥祭田二十頃。著臧兒世世掌管。
【尾聲】我想著當(dāng)年避難遭磨弄。好一似蛟龍失水魚蝦哄。雕零了鳳食梧桐。消磨了劍氣芙蓉。搖搖的身心似轉(zhuǎn)蓬。伴多少夜鶴秋鴻。這帶礪盟應(yīng)須重。少不得勒鼎銘鐘。好敎那簪筆的文人獻(xiàn)一個河淸頌?！蚕鲁蟮鯃觥?
【柰子花】喜松門也有光榮。諒精誠必貫幽宮。我那太傅呵。矢心王室。夾日如龍。到如今也承恩寵。特建專祠祭也。賜祭田數(shù)頃可比侯封。
叢祠特建祀貞臣。
方表當(dāng)年狥節(jié)身。
惟有感恩幷積恨。
萬年千載不成塵。
第二十九出
君后自責(zé)
【謁金門】〔旦小旦上旦〕驚喜罷。臨鏡遠(yuǎn)山重畫。堂上嚴(yán)君年紀(jì)大。一朝難割舍?！残〉陈劦砾o橋已駕。屈指佳期近也。剩雨殘云眞共假。不須重打話。
〔旦〕朝英。你坐了?！残〉常〗阍谏?。怎么敢坐?！驳衬悴恢袢赵谖壹疫€是侍兒。明日到田家就是宗婦。少不得要坐的。就是今日坐起罷?！残〉硡套??！驳城叭漳闶芾哿??！残〉承〗?。我想我那老相公。女孩兒做了王后。兀自煩惱。也是見差。
【金索掛梧桐】〔旦〕爹行有甚差。家法難寬假。我徑路無媒須被傍人罵。只因為痛惜他。困泥沙。一旦輕身如落花。得成比目何辭死。也只是女子生而愿有家。〔合〕將迎迓。喜孜孜同上七香車。從今后打疊嗟呀。管諧老無牽掛。
【前腔】〔小旦〕娘行有甚差。擇壻須挜靶。如今夫貴妻榮落得成佳話。誰知道挈帶咱。享榮華。似拔宅飛升凌紫霞?！驳橙缃癫唤棠闶芘?lián)@了?！残〉钞?dāng)初擔(dān)驚受怕茅檐下。今日佩玉鳴鸞上將家?！埠锨百N上〕
【前腔】爹行埋怨咱。不道女大還須嫁。我那兒。我待送你到臨淄爭奈爹叱咤。憑他道玉有瑕。我自堪夸。補(bǔ)缺回天如女媧。千金作聘無雙價。萬乘于歸第一家。〔合前〕
喜鵲噪檐前。
蛛絲懸四壁。
眼望捷旌旗。
耳聽好消息。
第三十出
迎后合婚
【傾杯玉芙蓉】〔田單持節(jié)引眾上〕紫陌靑門翠蓋翻。銀漢雙星現(xiàn)。想夏娶涂山。殷聘娀姬。周媾姜原。國泰民安。朱輪滾日塵拂面。寳馬嘶風(fēng)曉度關(guān)。開宮扇?？船幊亻佋?。笑吟吟早晚挾飛仙。
到了。請娘娘登鳳輦。就請?zhí)锓蛉伺愠恕！舱埥榈┵N小旦同上〕
【普天樂犯】改新妝輕衫換。聽鳴鸞和淸管?！驳澈阂惨輨e父親?！操N〕他不要你見面。且去再處。〔旦拜貼介〕赴魚軒。赴魚軒。暫別慈顏。計歸寧須詠葛覃?！操N〕宮人魚貫。樊姬入楚須達(dá)善?！残〉┌萁橘N〕看飛瓊已伴驂鸞。我自進(jìn)去罷。省得父親又要煩惱。嘆臨岐執(zhí)手盤桓?！蚕认碌┬〉┩娚下方椤?
【朱奴兒犯】到中宮及辰奠鴈。滿罘罳瑞煙蔥蒨。邕邕穆穆人爭羨。治陰德身任蘋蘩。窈窕繼關(guān)關(guān)。山呼鰲忭笙歌擁。佩環(huán)勝景應(yīng)無限。舊緣重續(xù)做新歡。
奏上去。娘娘到了。請大王臨軒。〔生上〕
【節(jié)節(jié)高】瑤空下彩鸞。喜臨軒。瑞麟香軟騰龍篆。氍毹展。拜綺筵。酬天眷。祀先假廟明禋薦。百年孝享祈同獻(xiàn)?！埠稀硨椌孑x煌爛金蓮。人間別有蓬萊殿?！残∩〉┌萆椤?
【前腔】王侯得并肩。愿征蘭。辰良日吉陪歡燕。賓賢館。乘露盤。王居渙。同休敢懈輸忠款。酬功豈必盟金券?！埠锨啊?
【尾聲】忠臣良將幷賢媛。開國承家在簡編。只落千載名傳。
瓊花玉樹擅詞場。
冶葉倡條漫北方。
莫笑曲終還奏雅。
知音洗耳自平章。
灌園記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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