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種曲 玉環(huán)記》
（明）楊柔勝 著
（明）毛晉 輯
玉環(huán)記
（明）楊柔勝 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四套
繡襦（亞仙）
靑衫（興奴）
紅梨（素秋）
焚香（桂英）
霞箋（麗容）
西樓（素徽）
投梭（縹風(fēng)）
玉環(huán)（玉簫）
金雀（彩鳳）
贈(zèng)書（輕煙）
繡刻玉環(huán)記定本
玉環(huán)記目錄
第一出
副末開場
第二出
約友赴選
第三出
延賞慶壽
第四出
考試諸儒
第五出
玉簫嘆懷
第六出
韋皋嫖院
第七出
賞妻訓(xùn)女
第八出
趕逐韋皋
第九出
韋皋思憶
第十出
皋謁延賞
第十一出
玉簫寄眞
第十二出
延賞贅皋
第十三出
玉簫女亡
第十四出
韋皋延賓
第十五出
富童譖非
第十六出
范張別皋
第十七出
韋皋別妻
第十八出
克孝剽掠
第十九出
韋遇克孝
第二十出
朱泚侵唐
第二十一出
李晟招賢
第二十二出
祝香保父
第二十三出
韋皋領(lǐng)兵
第二十四出
提領(lǐng)央媒
第二十五出
韋皋得眞
第二十六出
逼女更夫
第二十七出
韋皋榮行
第二十八出
童兒暗毒
第二十九出
韋皋代任
第三十出
途遇韋皋
第三十一出
韋回見張
第三十二出
皋逢簫玉
第三十三出
克孝檄泚
第三十四出
繼娶團(tuán)圓
第一出
副末開場
【滿庭慶宣和】〔末上〕京兆韋皋。才兼文武。不第秋場。雙亡父母。買笑遇平康。拜謁張公延賞。夫人相留作東床。因好藝結(jié)交克孝。禍起蕭墻。家童譖怨生上下。夫婦各殊方。投奔令公李晟。用協(xié)力擒賊云光。加封誥西川節(jié)度。合破鏡重會(huì)鴛鴦。因赴宴偶逢玉簫。兩世效鸞凰。
富童兒偷寒送暖。
張延賞恃貴輕賢。
韋鳳翔百年風(fēng)月。
玉簫女兩世姻緣。
第二出
約友赴選
【珍珠簾】〔生上〕明星有爛。翱翔舉猶淹旅。敬愼咸遵禮。懷寶肯迷邦。値此密云不雨。夙興兼夜寐。待養(yǎng)就侵云翰羽。廟器豈凡庸。肯為蹉跎自棄。
落落襟懷度量寬。淸時(shí)未遇鋏空彈。秋聲到枕琴書潤。劍氣沖霄星斗寒。氣吐虹霓迷宇宙。淚和煙月滿江山。傷心兩眼英雄淚。倚偏西風(fēng)十二闌。小生姓韋。名皋。字鳳翔。京兆遠(yuǎn)安縣人氏。公公受五經(jīng)博士。父母隨任之京。先父存日。有同窗兩個(gè)朋友。李晟張延賞。與我父親十分契合。今此二人俱任大權(quán)。小生幾欲拜謁。自思學(xué)疎才淺?？制疬_(dá)官之慢。歷游湖海。問友尋師。到處雖有講辨。無出皋之所見。暗合經(jīng)書。小生懷經(jīng)天緯地之才。受此黃虀淡飯之苦。孫吳兵法。用舍行藏?？酌辖?jīng)書。疑解惑辨。正是志不同釣月嚴(yán)陵?？献尩菈n信。小生近日寄居洛陽。相約幾位朋友。上京赴試。道猶未了。二位朋友早到。
【窣地錦襠】〔凈末上〕槐黃秋早馬蹄忙。舉子相期入試場。才呑八斗氣軒昂。一躍龍門姓字香。
〔末〕黃甲高標(biāo)第一名。卻不是姓字香?！矁簟成趺礀|西把我打這一下?！材炒笃驯挢?zé)罰人。這不是只打得一下?！矁簟尺@一下好似天上打?qū)??！材骋宦暸Z從天響。卻不是天上打?qū)怼！矁簟衬悴徽f響字。萬事全休。你若說響字。計(jì)個(gè)諢耍?！材橙绾握f?！矁簟澄乙獋€(gè)地下響。〔末〕三月氤氳水裏雷。這不是地下響?！矁簟澄乙獋€(gè)東邊響?！材嘲讼蛇^海奏云璈。這不是東邊響。〔凈〕我要個(gè)西邊響?！材超幊匮鐦窌?huì)羣仙。這不是西邊響。〔凈〕我要個(gè)南邊響。〔末〕觀音出海水龍吟。這不是南邊響?！矁簟澄乙獋€(gè)北邊響?！材乘纺赵孪麓怠＿@不是北邊響?！矁簟澄乙獋€(gè)口裏響。〔末〕窗前時(shí)聽讀書聲。這不是口裏響。〔凈〕我要個(gè)手裏響。〔末〕夫子登壇謾撫琴。這不是手裏響?！矁簟澄乙獋€(gè)肚裏響。〔末〕諢不過三。那裏有許多響。〔凈〕你道沒有肚裏響。〔末〕是沒有。〔凈〕我在一家吃了些淡酒。我口嘲四句?！材吃嘎??！矁簟澄鄱??！材巢桓摇！矁簟辰档迷娔c酒魔。終朝吃得醉顏酡。昨日鄰家酒酸淡。今朝肚裏似篩鑼?！材城懊嬗幸晃慌笥?。近前相見。〔見介生〕問友尋師講理明?！材匙聊コ善鞔肪??！矁簟呈甏跋鹿し虻?。〔合〕黃榜高標(biāo)第一名。列位請了。
【甘州歌】〔生〕秋風(fēng)太早。正槐黃于路。桂子香飄關(guān)河迢遞。樂游原上靑霄。秦樓夜月只似初。楚館秋容不奈嬌。驚物候。愁路遙。鄰砧不住為誰敲?！埠稀惩I(xiàn)策。來圣朝。不知誰奪殿前袍。
【前腔】〔末〕丹楓幾樹飄。見一行征鴈。嘹嚦云霄。岐亭雨霽。一望旅懷多少。寒枝揀盡鴉未棲。古渡將開潮正高。秋思爽。寒夜杳。誰家茅店寄今宵?！埠锨啊?
【前腔】〔凈〕羊腸路徑遙。嘆披星帶月。霜?jiǎng)C風(fēng)號(hào)。殘霞落日。秋思轉(zhuǎn)添縈惱。疎林倒影嬴馬倦。宿鳥投林行客焦。風(fēng)漸急。月正高。照人離別恨無聊。〔合前〕
【尾聲】轉(zhuǎn)溪橋。臨山島。解衣沽酒共論文。同向名園奪錦袍。
馬遲心急路途窮。
身似浮萍類轉(zhuǎn)蓬。
只有都門樓上月。
照人離恨各西東。
第三出
延賞慶壽
〔末上〕紅入桃花嫩。靑歸柳色新。年年初度日。齊祝壽長生。自家乃張節(jié)度府中院子是也。今日乃老爺壽旦。整理筵席。與夫人小姐祝壽。只得在此伺候。若說俺老爺。威鎭三邊。名揚(yáng)四海。正王佐才。眞宰相器。旌旗豎而煙塵遠(yuǎn)遁。鐵馬嘶而草寇潛奔。正是德化西川無與并。心存北闕有誰同。道尤未了。老爺早到。
【菊花新】〔外上〕秉節(jié)傳旌承圣寵。心存一點(diǎn)丹衷。民熙物阜歲時(shí)豐。三邊烽火息。四海受恩隆。
定國安邦美丈夫。心存正道氣呑胡。謨謀國事如家事。運(yùn)用陰符合虎符。風(fēng)雨順。盜奸除。文修武偃樂無虞。盡將兵器為農(nóng)器。燈火千村犬吠無。下官西州節(jié)度使張延賞是也。奉命來守西蜀。且喜刑淸政簡。盜息民安。賴吾皇之洪福。非老拙之才能。家眷百口。至親三人。夫人苗氏。秉希夷之藻鑒。小女瓊英。遵德耀之遺風(fēng)。止因無子。他日招壻。以續(xù)后昆。今日乃吾初度。已曾分付院子安排筵席。完備未曾。院子那裏?！材秤??！餐狻撤指赌惆才朋巯?。完備未曾?！材惩陚涠鄷r(shí)。〔外〕與我請夫人小姐來。〔末〕夫人小姐有請?！驳衬赣H有請?！驳┏笸蛉松辖椤?
【臨江仙】〔老旦〕流鶯睍睆雨晴初。新筍成竿。乳燕將雛?！驳┏蟆衬昴瓿醵惹行缕?。紅瘦綠肥。無限歡娛。
〔相見介外〕君恩似海浩無邊。但把丹心托上天?！怖系匙試@無兒承世業(yè)。喜今愛女正芳年?！驳撤陦廴?。啟華筵。人生富貴是前緣?！渤蟆巢蝗顼嚤M杯中酒。一滴何曾到九泉?！餐狻撤蛉?。孩兒及筓。未諧伉儷。以此罣心?！驳吃傅赣H壽年千歲。孩兒永侍親幃。侍奉甘旨。不須多慮?！餐狻撤蛉?。桌子上放著甚么東西?！怖系忱舷喙珘鄣?。妾身繡得一株松在此祝壽。但愿相公松柏同年?！餐狻扯嘀x夫人?！驳澈豪C得幾根竹。愿爹爹淸節(jié)堅(jiān)剛?！餐狻澈煤?。孩兒。生受了。〔丑〕老爺壽旦。小玉繡得一枝梅在此間。愿老爺為國調(diào)羹?！餐狻撤蛉?。虧那小玉。好好?！渤蟆忱蠣?。這兩個(gè)也不為好。還有兩件好的。〔外〕那兩件好的?！渤蟆骋恢机Q一個(gè)龜在此。〔外〕龜鶴怎么說?！渤蟆吃咐蠣斍曛轫旡Q。萬歲老烏龜?！餐狻橙f歲綠毛龜。將酒過來。
【山花子】〔旦〕凌空挺翠蒼蒼秀。長生屹立巖岫。歲寒姿風(fēng)霜傲久。永喬榮愿同親壽。〔合〕大夫封秦王御手。年年此日同壽酒。蒼虬白鶴常廝守。松柏同榮。歲寒不朽。
【前腔】〔老旦〕虛心勁節(jié)淸名舊。平安日報(bào)無憂。九嶷山班班尙留。湘靈悲戞鳴玉球?！埠稀臭謇前嗔?zhèn)惷钍帧Ｄ昴甏巳胀瑝劬?。龍孫鳳侶常廝守。淸節(jié)堅(jiān)剛。歲寒不朽。
【前腔】〔丑〕西湖疎影黃昏后。暗香浮動(dòng)淸幽。展丹心調(diào)羹大手。鼎鼐臣盡來祝賀?！埠稀臭瀛偦ㄌ鞂O妙手。年年此日同壽酒。羅浮姑射常廝守。為國調(diào)羹。歲寒不朽。
【前腔】〔外〕葵心一點(diǎn)傾陽九。微軀此外何求。愿皇圖千秋萬秋。永綿綿海屋添籌?！埠稀辰^狼煙干戈永休。年年此日同壽酒。松梅翠竹三益友。名節(jié)堅(jiān)剛。歲寒不朽。
【紅繡鞋】〔眾〕蒼松郁郁淸幽。淸幽。翠柏修竹忘憂。忘憂。梅花酒。泛金甌。祝親壽。比山丘。祝親壽。比山丘。
【前腔】繁弦急管風(fēng)流。風(fēng)流。安邦定國良謀。良謀。烽火息。稻禾收。民樂業(yè)。盡優(yōu)游。民樂業(yè)。盡優(yōu)游。
【尾聲】淸風(fēng)明月樽前酒。治國齊家曠世謀。但愿年年同勸酬。
晝錦堂前慶有余。
不歡不樂待何如。
僊龜瑞鶴年年現(xiàn)。
共祝長生屆壽眉。
第四出
考試諸儒
【梨花兒】〔丑扮試官末從上〕風(fēng)流試官寬肚皮?？蕰r(shí)吸盡三江水。多少魚龍藏在裏。到晚來肚裏相爭戲。
〔末〕老爺為何只吃水?！渤蟆匙龅脺[只吃水。〔末〕怎么吃得這許多。〔丑〕宰相肚裏好撐船。〔末〕難得三江水都吃在肚子裏罷。〔丑〕不是三江水。怎養(yǎng)得這許多魚龍?！材澈靡晃晃哪蠣??！渤蟆巢恍趴次夷樕隙际悄！材尺@是翰林秀氣?！渤蟆硶?huì)答應(yīng)上司?！材巢桓?。左右。我今年試官。不比往年。必須與我搜檢得明白。方可放他入試?！材忱頃?huì)得。赴試的秀才走動(dòng)。
【稱人心】〔生上〕文修武偃。滿腹珠璣投獻(xiàn)。
〔生末相見介通報(bào)進(jìn)見禮儀如常丑〕秀才那裏人氏。姓甚名誰?！采承枕f。名皋。京兆遠(yuǎn)安縣人氏?！渤蟆呈种猩趺磿?。〔生〕孫吳兵法。〔丑〕太平時(shí)節(jié)。要他何用?！采尘影矐]危。為儒不可不知。〔丑〕將上來看。〔末接遞介丑〕秀才你們起來。〔生起介丑看書介〕我看這兵書。就如月暗觀天。那分東西南北。只是不用他便了。秀才過來。這兵書你可知否?！采陈灾湟?。〔丑〕旣知道。我且問你這幾個(gè)陣勢。且如深林中藏兵。他那裏是熟路初到。又不知去向。怎生取勝?！采潮鴷啤Ｕ魃蕉嘤酶?。水戰(zhàn)多用船。行兵望生門。下營看黃道。立寨開道路。圖賊攻死門。平戰(zhàn)陣圖有八。〔丑〕那八?！采秤袑称嬲?。將軍兵道百里者疲。減半者努力堅(jiān)守。疾兵大勞。緩兵大驕。謨謀合縱。近交遠(yuǎn)攻。智合天時(shí)。而將還用智信嚴(yán)勇仁為本。務(wù)在變通。不在執(zhí)一?！渤蟆衬銜缘糜帽灾切艊?yán)勇仁為本。如何取勝?！采炒说珵閷⒅?。取勝還有別法?！渤蟆城易 Ｕ魃蕉嘤酶?。用斧砍得木盡。不知賊人去了多少田地。吾聞古人云。百戰(zhàn)百勝。不如不戰(zhàn)。又道是加兵者不祥之兆。當(dāng)初堯舜之時(shí)。不知看甚兵書。而得平治天下。〔生〕今有堯舜之君。而無堯舜之民。故有此法?！渤蟆衬菚r(shí)還沒有?！采尺€是未有?！渤蟆硡s原是這廝胡說。要見強(qiáng)辨釋非。左右的。與我丫將出去。〔生〕但得五湖明月在。不愁無處下金鉤。
天下英雄似水流。
人人爭欲占鰲頭。
一時(shí)空用文章試。
落第還鄉(xiāng)滿面羞。
第五出
玉簫嘆懷
【虞美人】〔貼上〕舞裙歌扇。到惹得人輕賤?；ㄐ咴聤伾凤L(fēng)流。卻做一天離恨帳中愁。
暮迎朝送何時(shí)了。往事傷多少。小樓昨夜又西風(fēng)。怨雨愁云錦帳中。雕鞍玉勒今何在。只盧朱顏改變。春兒問我?guī)锥喑?。卻是一江春水向東流。賤妾乃平康坊妓女玉簫是也。舞榭歌臺(tái)。做成門面。調(diào)脂弄粉。扮作生涯。恨生于此。不免倚門妝笑。以悲為樂。和光同塵。日雖如此。夜則焚香吿天。愿早早從良。不知甚時(shí)塡滿琉璃井。那個(gè)收留煙月碑。賤妾身伴無人。止有一個(gè)春兒。頗知人事。不免叫他出來。閑話片時(shí)。卻不是好。春兒在那裏。
【前腔】〔丑上〕迎新送舊。枉添得腰肢瘦。銀箏常抱過街頭。人人爭笑道笑道我風(fēng)流。
姐姐萬福。〔貼〕春兒。你出來了。春兒。明月春常在。碧桃花漸稀。何時(shí)遇蕭史。同跨彩鸞飛。〔丑〕姐姐。春兒生得奇哉。模樣眼絆嘴歪。除卻金剛帽子。脫卻石人草鞋。三年接得個(gè)孤老。昨宵會(huì)合。今日分開?！操N〕春兒。怎么這等情懷?！渤蟆辰憬恪９帜亲拥懿坏??？戳宋疫@般嘴臉。怎么打動(dòng)他的情懷。〔貼〕春兒。我與你雖說聰明伶俐。端的識(shí)重知輕。不幸為人迷戀于此。暮迎朝送。何時(shí)是了?！渤蟆辰憬悴盍恕Ｎ遗c你得一日。過一日。早上張風(fēng)流。晚間李浪子。吃的是好酒好肉。穿的是好衣好服。夜夜不脫新郞。房中伴著情人共宿。有何不可。這般言語。你心上待要如何?！操N〕春兒。我心上只要從良?！渤笮椤辰憬?。那從良的有什么好處。人家有三家公。六使頭。大的要湯。小的要水。那天殺的子弟。要取你時(shí)節(jié)。說得一團(tuán)花錦。及取過門。又被大老婆吃醋捻酸。不記得隔壁王二姐從良去。被大老婆屎也都打出來了?！操N〕春兒。休得閑說。聽我說與你知道。
【傍妝臺(tái)】卷簾吁。倚門獻(xiàn)笑落便宜。我羞把銀箏撥。懶把玉簫吹。怕的是敲檀板。怕的是歌金縷。調(diào)脂弄粉。將人眼迷。荊榛枳棘。文鸞怎棲。幾時(shí)得齊眉舉案做了好人妻。
【前腔】〔丑〕好心癡。我與你是門戶中呵。誰似你衣豐食足口頭肥。我與你帶的是金共寶。穿的是繡絨衣。伴的是風(fēng)流客。到晚向牙床睡。傳杯弄盞。知音品題。星前月下。靑鸞共騎。好一似謫天仙子下瑤池。
【前腔】〔貼〕心中展轉(zhuǎn)自思維。我有如花容貌雪為肌。怪脂粉污顏。嫌蜂蝶惹閑非。花香蕊嫩風(fēng)流賞。月落秋殘玩客稀。調(diào)弦弄管。持觴舉杯。吟風(fēng)詠月。朝東暮西。怎能勾眞誠君子獻(xiàn)明珠。
【前腔】〔丑〕你忠言不聽見偏迷。卻不道人生那有百年期。但朝歡暮樂隨時(shí)過。管甚么夜去明來無了時(shí)。綠珠碧玉。芳名已非。三貞九烈。題他怎的。自古道人世難逢開口笑。好花須插滿頭歸。
〔貼〕春兒。分付你。今后但有志誠端重的子弟。著他進(jìn)來。有那等不識(shí)輕重的來。回卻他罷。
玉貌欺花賽月。
遭逢命蹇時(shí)乖。
若得塵囂脫去。
猶如枯木花開。
第六出
韋皋嫖院
【菊花新】〔生上〕十年?duì)驴嗦耦^。玉石難分滿面羞。涇渭一同流。空咄咄氣沖牛斗。
蛟龍豈是池中物。未遇風(fēng)云升不得。書生斂手自成呆。問道風(fēng)云幾時(shí)來。
【漁家傲】儒冠豈誤身。不遇皆緣命。論賢才版筑耕莘。從古有人危困。只恨父母亡離鄉(xiāng)井。舉目無親惟只影。幾時(shí)得身上明廷。盡輸忠無人提掇生靈。
〔凈上〕藝在鴻門且蕩游。滿身贏得破儒裘。弟兄個(gè)個(gè)皆夸我。年去年來分子頭。自家不是別人。包知水是也。我一生詩書懶讀。專一打哄出些分子。吃些無錢酒。捱過歲月。念學(xué)生。入儒林。賴讀書。怕作文。寫的字。上大人。讀的書。千字文。遮門戶?？款^巾。輪歲考。央別人。若吃酒。占席尊。包分子。頗曾聞。近日手中乏錢。口內(nèi)欠酒。幸得有個(gè)京兆朋友韋鳳翔。只為秋場不第。悶悶在寓。此人乃是個(gè)風(fēng)月好人。我這兩日無酒吃。不免哄他到院子裏耍一耍。圖個(gè)醉飽。多少是好。轉(zhuǎn)灣抹角。這裏就是他寓所。不免咳嗽他一聲?！采呈钦l?！矁簟呈菍W(xué)生?！采吃瓉硎前壬?。請裏面坐。〔凈〕先生請?！采硨W(xué)生小寓。先生請?！矁簟稠f先生拜揖?！采嘲壬菀??！矁簟稠f兄一向少會(huì)。為何在此自言自語。嘆嗟甚么?！采承∩鸀橐蚯飯霾坏?。在此嗟嘆?！矁簟澄抑坏罏橹裁?。韋兄。功名之事。乃前生分定。愁他怎么。只怕不得秀才。但入黌門。定然大小有一個(gè)官做。你若不信。只聽我說。也不要讀書。吃些齋。延些壽?；畹冒司攀畾q。朝廷不許你衣錦食祿。壽官也有一個(gè)?！采秤謥砣⌒Α！矁簟畴m然如此說。還自要主張?！采碁榇诵南虏粯?。〔凈〕韋兄。我和你俱是異鄉(xiāng)人。又沒個(gè)親戚在面前。倘然為功名二字。愁悶成病。千金之軀。何人伏事。不免到院子裏或勾闌裏去樂一樂。消遣情懷。卻不是好?！采郴ň浦?。乃君子不由?！矁簟逞?。韋兄差矣。自古道詩酒且圖今日樂。功名休問幾時(shí)成。那些妓者。動(dòng)不動(dòng)吹彈歌舞。唱的唱。奉的奉。亦可消愁解悶。學(xué)生當(dāng)陪。〔生〕旣如此。煩老兄帶挈同去?！矁簟钞?dāng)?shù)么?。老兄。又一件。那妓者每能欺弱怕?qiáng)?？蓪⑷逡?lián)Q了小衣卻又好。他見穿儒衣的不似嫖客。吃他看喬了。〔生〕是。謹(jǐn)領(lǐng)謹(jǐn)領(lǐng)。又一件。在那裏來相會(huì)先生?！矁簟稠f兄。期在演樂廳相會(huì)?！采愁I(lǐng)命?！蚕聝簟尺@是一個(gè)老實(shí)人。則被我哄得他心花繚亂。情熱如火。此行正中吾之計(jì)。且落他幾文錢。吃他幾杯酒。多少是好。又一件。須要尋一個(gè)愜意的粉頭奉承他纔好。此間平康巷雖有幾家。必是口手相應(yīng)者纔可。這裏有個(gè)海二姐。他是鎭河人。那海二姐能有本事。來的孤老。一夜弄到天明。不肯放過。中庸尙且說振河海而不泄。我雖然如此說。那韋兄被他纏倒了。乃我之過。不好。這個(gè)乃是劉二姐家。他是臨淸搬來的。能會(huì)吟詩作賦。陶淵明尙且說他臨淸流而賦詩。我這秀才怎么對得他過。只是罷了。此間是蕭媽媽家。我舊相交的。不免作成他。蕭媽媽在家么?！渤髢?nèi)應(yīng)介〕是那一個(gè)。〔凈〕是你心上人。〔丑〕我心上人多。不知是那一個(gè)?！矁簟呈悄愣晁郎坏摹?
【梨花兒】〔丑上〕嬴奸賣俏妝扮嬌。迷魂陣裏連珠炮。一個(gè)來時(shí)一個(gè)倒。嗏。陶朱公下網(wǎng)圈得他醮。
〔相見介凈〕媽媽。多時(shí)不見。〔丑〕包官人。一向一向。賊。你這多時(shí)在那裏去了。想殺我。想殺我?！矁簟逞灾槐M。只為功名。在京走一遭?！渤蟆掣沂歉咧辛?。〔凈〕我到京占龜問卜。都說守舊。這等只是照舊?！渤蟆掣沂遣恢??！矁簟橙灰病！渤蟆衬阋幌蛞蚕胫颐础！矁簟澄胰舨幌肽恪Ｌ靺捴?。天厭之。前者為想你。茶葉一日吃了二斤?！渤蟆吃趺聪胛页圆枞~?！矁簟诚胫銗盒钠饋怼３孕┎枞~解吐。〔丑〕遭瘟的。我想你是端的是想?！矁簟吃趺词窍搿！渤蟆澄蚁肽阋活D吃了六七碗飯。纔知你是個(gè)鴟兒狗骨頭?！矁簟撤嚼u進(jìn)到平康巷。不知總甲為何要?jiǎng)幽阋粋€(gè)呈子?！渤蟆澄矣植辉鴽_撞他。為何要呈我。〔凈〕他也直說你腳大。侵占他的地方?！渤蟆彻饭穷^。你纔知老娘的腳色。〔凈〕休要閑說。我且問你。簫兒成了人么?！渤蟆澄遗畠撼扇藘赡炅?。〔凈〕好好。長長短短。知道了萬萬千千?！渤蟆承菀⌒?。〔凈〕也罷。叫他出來見我。〔丑〕包官人。你好輕人。我女兒麗春園逼邪氣鶯鶯花賽壓眾芳。美嬌嬌活艷艷的觀世音菩薩。等閑不便出來。你說不得一個(gè)請字。你到說叫他出來?！矁簟趁H你娘的怪。我在江湖上見了多少。似你女兒的。車載斗量。好似你那女兒的。看了千千萬萬。你在我面前賣嘴?！渤蟆嘲偃?。你休胡說。那曾見你使錢。我家女兒。賽過巫山仙女。欺壓月裏嫦娥。子弟見了。魂不附體。常人見了。曉夜不眠。官員見了。錯(cuò)斷公事。秀才見了。咬折牙簽。財(cái)主到此一見。舍了山田水田。客商見了。留下茶船米船。莊家人見了。賣了南園北園。和尙見了。便把袈裟當(dāng)?shù)?。〔凈〕罷罷。和尙也相交他?！渤蟆吃趺床幌嘟弧！矁簟乘莻€(gè)光棍。〔丑〕他是個(gè)佛主。道士見了。懶去朝玄?！矁簟车朗恳话l(fā)不好接他了?！渤蟆车朗吭趺床缓??！矁簟乘酋垂怼！渤蟆衬阋话l(fā)不知。那道士正是個(gè)妙人。前日鄭元和在此耍了四五個(gè)月。整整造化了七八十年?！矁簟晨靶Σ斯稀觥葱型饪簝?nèi)〉院。到說我每不見。那曾廳上迎賓。專一打諢酒店。手似統(tǒng)臂黑猿。面如活鬼出現(xiàn)。搽著一臉粉。好似灰甁。拿著一管簫。好似鬼判。背著一面琵琶。就似金剛直殿。本是燒火的粉頭。到說我們不見。若還奉酒三杯。急急還家許愿?！渤蟆碁楹畏罹迫?。你到還家許愿?！矁簟踌i天白日。被你迷了。怎么不要去許愿。〔丑〕那賊狗骨頭。氣死我也。天那。〔打凈介凈〕不要打?！渤蟆碃壳橘u俏。到此莫非作成我家。〔凈〕正是正是。我特送一個(gè)孤老與你簫姐。〔丑〕端的是什么樣人。〔凈〕是個(gè)秀才。為因功名不遂。我請他到此作耍。此人最好風(fēng)月的。只要奉承得好。錢財(cái)再不計(jì)較?！渤蟆尺@等作成作成?！矁簟炒胰フ埶麃?。呀。怎么還不見來。〔生上〕相逢不飮空歸去。洞口桃花也笑人。包先生。人人說你干空頭。果然有些。我學(xué)生在此候久了?！矁簟硳伷矑伷?。學(xué)生久已不到平康巷內(nèi)。遇著幾個(gè)舊表子。〔生〕先生尊翠太多?！矁簟潮闶恰＿m纔兩家。把我衣服都扯破了?！采诚壬瓦M(jìn)去飮幾杯。免被他扯破衣服?！矁簟稠f兄。不要錯(cuò)會(huì)了意。是他扯我出來。不是他扯我進(jìn)去?！采诚壬膊灰娭恕！矁簟澄姨貫橄壬鷣韺?。無一個(gè)可意的尊翠奉承?！采橙缃窨稍鴮し?。〔凈〕有了。請裏面相見?！采扯嘀x。〔相見介丑轉(zhuǎn)介生〕包兄。你眠在花街。臥在柳巷。這妓者就說是好的?！矁簟诚壬灰约薄＿@是我的對頭。他有一個(gè)好女兒在裏面?！采沉T了?？催@嘴臉。也不見好處?！矁簟乘桥畠菏请s種別種生的。比他改樣。〔生〕也罷。待他出來一見。好便在此間。如不遂意。別往?！采笙嘁娊樯成闲?。〔丑〕姓蕭?！采秤袔孜淮蠼?。〔丑〕只有一個(gè)小女。待我叫他出來。女兒。有客在此。
【風(fēng)馬兒】〔貼上〕簾外娘催不住聲。倚闌無力夢初醒。強(qiáng)妝待月迎風(fēng)態(tài)。那得尤云殢雨情。
〔丑〕我兒。有客在此?！操N〕是那一個(gè)。〔丑〕就是前者與我相交的包舅舅在此?！操N〕包舅舅萬福?！矁簟澈嵔憬?。一向一向?！操N〕我娘常想你。緣何再不來望我娘一遭?！矁簟澄抑粸楣γ?。在京去了?！操N〕敢是坐監(jiān)。〔凈〕正是。我當(dāng)時(shí)與你娘相交。你那時(shí)只有六七寸長?！操N〕敢是六七歲。〔凈〕這半邊是我做的?！操N〕休要取笑。〔凈〕今日特來作成你。〔貼〕作成我甚么?！矁簟匙鞒赡阋粋€(gè)使錢可意的孤老?！操N〕甚么可意?！矁簟承枕f?？鲜瑰X。號(hào)做韋一撮。他用銀子。也不用等子。只一撮。你若奉承他快活。他就和你多撮一撮?！操N〕呸。休要取笑。請來相見?！矁簟稠f兄。大姐出來了?！操N〕相公萬福?！采炒蠼憔媚?。話不虛傳?！矁簟稠f兄有七步之才。立著贊他幾句?！采承∩陀辛??！矁簟衬銉蓚€(gè)面也不曾會(huì)就有了?！采承菀⌒??？此旅夹茄廴碎g少。花貌春容天下奇?，幤晕咨较蓵?huì)集。謫來塵世了私期?！渤蟆持x佳作了?！矁簟炒四藸钤拧２豢蓮U了。可買一個(gè)軸子來寫起。掛在率賓堂中。〔丑〕我家沒有個(gè)率賓堂?！矁簟陈寿e歸王?！渤蟆硨Ｒ懕阋?。老鴟兒看茶來吃?！材┥稀硟赡_走奔波。老鴟笑呵呵。不知來何姓。到稱新姐夫。包舅舅在此。一向一向?！矁簟衬阍诖藥啄炅?。〔末〕在此十年了?！矁簟吵删?。身上怎么還不出綠毛。〔末〕怎的出綠毛。〔凈〕綠毛烏龜。〔末〕舅舅作成。〔貼〕相公尙姓。〔生〕在下姓韋。〔凈〕韋相公乃黌門杰士?！操N〕韋相公旣是黌門杰士。敢問治何經(jīng)?！采承∩H通五經(jīng)?！渤蟆嘲喙Ｎ遗畠盒∞卟坏??！矁簟衬阍趺凑f?！渤蟆稠f相公要?jiǎng)拥轿甯??！矁簟惩ㄎ褰?jīng)書?！操N〕不問五經(jīng)大義。敢問孔子之道如何說?！采撤蜃又乐宜《岩印！操N〕孟子之道。將何豎立?！采趁献又馈ｐB(yǎng)浩然之氣。在孔子只說仁。孟子便說出許多來。〔貼〕那許多?！采撑淞x與道。皆開發(fā)人之善心。非矜己夸能。〔貼〕班門弄斧。娘。這是上等飽學(xué)之士。不要慢他?？删纯删础！采嘲?。他是個(gè)妓家。能如此?？闪w可羨?！矁簟稠f兄。他是個(gè)女流之輩。到來盤問你許多故事。你何不掇他一掇?！采炒鹚淮稹！矁簟痴钦??！采炒蠼?。本司生長。在外生長?！操N〕本司生長?！采硵潜舅旧L。敢問大姐記得多少雜劇院本?！操N〕妾亦廣博。文武雜劇也曉得五六十本。〔生〕請大姐明數(shù)一數(shù)?！操N〕不中聽。〔生〕久慕?！矁簟巢灰?jiǎng)e樣彈唱。只是淸唱罷?！操N〕污耳了。
【后庭花】我記得東墻人月圓。〔生〕包兄。東墻人月圓的故事。知道么?！矁簟澄仪叭沼浀谩＝袢胀?。〔生〕此乃是八月十五。董秀英約馬君卿的故事?！矁簟痴嵌阌⒌墓适?。方纔想得起來了?！操N〕我記得湘陵西子篇?！采嘲帧＿@個(gè)故事你曉得么?！矁簟掣沂嵌阌⒌墓适??！采诚壬每煊?。又是董秀英。是別的了?！矁簟呈巧趺?。〔生〕是湘陵鼓瑟詩?！矁簟澄艺f出來。又被你說去了?！操N〕我記得出塞昭君怨?！采趁麇适?。〔凈〕是明妃。〔貼〕我記得誠心令女賢?！采沉遗畟鳌！操N〕我記得竇娥寃?！矁簟逞┲薹奖砀]娥寃?！采尺@個(gè)纔是?！矁簟澄夷且粋€(gè)故事不曉得?！采秤謥碚f嘴了?！操N〕我記得金山金山題怨?！矁簟澄視缘眠@個(gè)是松江過去的那金山。〔生〕不是。不是。蘇小卿的故事。你知道么。〔貼〕啞觀音參啞禪。李夫人哭杜鵑。別虞姬拆錦鴛。杜韋娘舍翠鈿。呀。有個(gè)沒興的荊娘。荊娘愁怨。柳靑娘。仗錦箋。莫愁吟。蘇蕙編?；匚脑姟б鈧?。薛濤恥。紅袖臉。斷腸吟。鴻鳥編。斷腸吟。鴻鳥編。
〔生〕好好。包兄。此間大姐。委實(shí)妙哉?！操N〕休笑休笑?！矁簟畴y道就去?！采澄覍W(xué)生作一小東?！矁簟硨W(xué)生作東纔是。只是不曾帶得銀子。〔生〕學(xué)生有。只是不多。剛剛一兩五錢。先奉整酒?！矁簟澄以谒易吡硕嗄?。不曾出這許多銀子。他纔到。就出這許多。引慣了他。待我留下一塊。媽媽。韋相公說。勞動(dòng)了大姐一回。難說就去。奉過一兩銀子。在此間整酒。宿錢都在內(nèi)。你只管奉承他。后來就肯使大錢?！渤蟆骋膊灰姷檬勾箦X。我兒。待我去賣他一賣。韋相公。老身自家整酒。不勞見賜。一兩銀子多了?！采承∩粫r(shí)不曾多帶得些來。先奉過一兩五錢整酒?！矁簟沉T了。一缸好酒弄酸了?！渤蟆澄艺f有些蹺蹊。包官人你來。方纔韋相公說。一兩五錢俱是整酒的。想宿錢還要另送。你怎么只與我一兩?！矁簟呈且粌晌邋X。〔丑〕只得一兩?！矁簟掣沂谴蠼隳昧??！渤蟆澄壹掖蠼闶沁@樣人?！矁簟掣沂呛笊昧??！材掣晌疑跏?。拿的就是亡八?！矁簟车绞羌俚?。你又不拿。他又不拿。說來說去。到是我拿了。待我袖兒裏看一看。還好。落在袖兒裏。落在外面也沒有了。〔丑〕怎么剛剛落在袖兒裏。敢是走了爐?！矁簟衬悴粫缘?。自古道死金活銀。銀子包兒是破的。走了這一塊出來。〔丑〕全虧你這張嘴?！矁簟澄胰魶]有這張嘴。餓死了?！渤蟆硨⒕七^來。〔生〕我這酒先遞媽媽?！渤蟆巢粍??！采途平槌蟆扯喑泻駩哿恕?
【駐云飛】〔生〕舉止從容。壓盡勾欄。壓盡勾欄占上風(fēng)。行動(dòng)香風(fēng)送。頻使人欽重。嗏。玉玷污泥中。豈比凡容。一曲淸商。滿座皆驚動(dòng)。何似今生有幸逢?？纤葡逋跻粔糁?。
【前腔】〔貼〕酒捧金鍾。賢士從來。賢士從來不易逢。名譽(yù)如山重。才德眞梁棟。嗏。鸚鵡被樊籠。懷恨胸中。便欲脫去塵囂。永效鸞和鳳。韋相公。你相交須要放長情些。只恐花無酒色紅。請看文君哀賦中。
【前腔】〔丑〕帳冷芙蓉。琴瑟慵調(diào)。琴瑟慵調(diào)妝鏡朦。老去成何用。那個(gè)來和哄。嗏。一枕雨云空。有誰與共。送舊迎新。往事如春夢。冷落巫山十二峯。欹枕愁聽鄰寺鐘。
【前腔】〔凈〕詐啞佯聾。這個(gè)就是一兩五錢銀子?xùn)|道。你要取錢財(cái)。要取錢財(cái)莫恨窮。子弟每忻承奉。聊放些兒空。嗏。你做這老鴇的。慣會(huì)使牢籠。將人調(diào)弄。勸你休使榔頭。打得十分重。那是一人傳兩。兩人傳十。不上你的門來呵。眉鎖春山臉褪紅。門掩梨花怨曉風(fēng)。
酒闌時(shí)月掛銀鉤。
喜知音魚水相逢。
說不盡山盟海誓。
愿雙雙永效綢繆。
第七出
賞妻訓(xùn)女
【七娘子】〔旦上〕一身生長簪纓裔。幸天然嬌媚。暮讀詩書。晨行孝義。豈碌碌與尋常比。
念瓊英玉骨冰肌。蘭姿蕙質(zhì)。夙叨深閨之愛。虛躭傾國之名。冰雪襟懷。溫柔性格。觀書覽史。已知蔡琰之賢。博古通今。卻慕羅敷之節(jié)。正是平生心事無人識(shí)。只有穿窗皓月知。妾身乃西川節(jié)度使張延賞之女。小字瓊英。年方及筓。未諧伉儷。正是靈犀一點(diǎn)應(yīng)無價(jià)。等待劉郞探假眞。今早侍爹爹已畢。不免請母親出來講書。多少是好。母親有請。
【傳言玉女】〔老旦上〕景入桑楡。因無子嗣。時(shí)將愛女?dāng)溄?jīng)史。〔丑上〕小玉雖處卑微。論奢華世間無比。
〔旦〕母親萬福。〔老旦〕孩兒到來。〔丑〕奶奶萬福。小姐萬福?！怖系澄崮晔耸虖埦４汤C桑麻苦立身。今日夫榮沾寸祿。無兒撫女欲招姻?！驳衬赣H。就濕推干苦萬千。父生母養(yǎng)德如天。長成只合供朝夕。永戀親幃奉暮年?！怖系澈赫埼页鰜?。有何事干?！驳澈赫埬赣H出來。教道女工。講習(xí)書史?！怖系辰袢债?dāng)講何書。〔旦〕今日當(dāng)講孟子?！怖系吃撝v那一章?！驳衬信谑懿挥H何如講?！怖系炒苏略陔x婁章句上。淳于髠辨士。以男女授受不親之句。與孟子辨。孟子曰。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quán)也。此章分別男女之大義?！驳沉遗畟魃嫌胸懥抑Ｔ趺捶謩e。〔老旦〕女子未從人。不幸此身臨難。不以命為重。以名為重。此決然自保。無玷污者。謂之貞。女子委身從人。亦遇大難。視死如歸。有大丈夫之志。此所謂烈?！驳衬赣H。孩兒當(dāng)學(xué)何人?！怖系澈翰槐貙W(xué)別人。學(xué)做娘的便是。那貞烈之名。不得已而行之。乃不幸中之有幸。你母親生太平之世。享安寧之福。在上不驕。在下不亂。內(nèi)外頗稱賢淑。此乃有幸中之有幸。你只學(xué)做娘的就是了。〔旦〕多謝母親教道了。
【一封書】〔老旦〕為女子有則。守三從遵四德。親箕箒紡績。謹(jǐn)愼持身無縱逸。夜秉燭行無燭止。莫出閨門須守德?！埠稀澄痱溕?。戒無益。往行前言勤講習(xí)。
【前腔】〔旦〕蒙慈訓(xùn)論講。句句分明道理常。當(dāng)佩服義方。蹈矩循規(guī)立紀(jì)綱。女處深閨如守職。貞靜幽閑當(dāng)自強(qiáng)?！埠稀嘲蓠飞n。愿親康。膝下承歡怎敢忘。
【皂羅袍】〔老旦〕把意馬勞拴休放。論為女子。當(dāng)效共姜?；ㄩ_花謝是天常。月圓月缺常消長。芝蘭無種。春來自香。三貞九烈。為人自強(qiáng)。今后務(wù)要成人。從今莫把心飄蕩。
【前腔】〔丑〕且休論貞烈消長。稱天晴日暖。斗草尋芳。蝶蜂枝上恁飛揚(yáng)。孤鸞鏡裏空惆悵。深閨寂寞。難禁夜長。春光如海。游人玩賞。秋千冷落無心向。
三貞九烈為人儆。
嚴(yán)親慈訓(xùn)兒當(dāng)領(lǐng)。
不知相講幾多時(shí)。
隔墻已動(dòng)秋千影。
第八出
趕逐韋皋
【天下樂】〔生上〕鸞交鳳友恩情厚。時(shí)相守。況契合天長地久?！操N上〕瀟灑更風(fēng)流。肯落他人之后。
〔生〕花褪殘紅靑杏小。燕子來時(shí)。枝上鶯聲巧。恩酬義結(jié)。曉夜思量切?！操N〕奴如花下偷香蝶。欲向東風(fēng)飛上侵明月。含笑問花花不語。紅嬌綠艷。能有幾多時(shí)節(jié)?！采炒蠼?。我和你魚水相投。恁般情況。但只恐錢缺情疎。〔貼〕韋相公。你說那裏話。妾身得侍君子。滿擬終身之望。妾豈敢別抱琵琶。若不從愿。愿相逢于地下。決無他意?！采橙绱俗愀写蠼愫褚狻Ｎ仪遗c你賞玩片時(shí)。多少是好。
【望吾鄉(xiāng)】〔生〕花壓重檐。沈檀裊繡簾。春嬌無力游蜂倦。雨濃花艷春如酒。月皎風(fēng)和夜正酣。情相契。心意堅(jiān)。好似玉簫時(shí)并畫樓前。
【傍妝臺(tái)】〔貼〕月初圓。我與你恩山義海效鶼鶼。心匪石。應(yīng)難轉(zhuǎn)。恩與愛。重如山。奴是含香秋冷東籬菊。只恐東君不愛憐。他要分開鴛侶。拆散錦鸞。忍下得好姻緣番作惡姻緣。
【不是路】〔外丑將盒酒上介〕小設(shè)離筵。特送韋郞赴上苑?！惨娊椤稠f相公。聞知你上京赴試。聊具一杯淡酒。與姐夫餞行。特送五分低銀。奉與作盤費(fèi)。〔丑〕姐夫。我也有三十銅錢。請姐夫收下。休嫌鮮。明年專望錦衣旋?！操N〕韋相公。你不曾說去。〔生〕我不曾說?！操N〕爹娘又來啰唣了。免熬煎。韋郞學(xué)問應(yīng)非淺?！渤蟆钞?dāng)?shù)缅X使么?！操N〕娘。你莫為無錢便反面。爹自要主張。他許多錢鈔。都在我家中用盡了。當(dāng)容緩。金銀使盡未經(jīng)年。〔外〕勿多言。家中朝暮誰承管。我兒。開門有幾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難支遣。身衣口食俱不免。捻了這光棍出去。再勻粉面。再勻粉面。
【掉角兒】〔生〕爇爐香設(shè)誓吿天。吿天天與人行方便。愿此去一舉狀元。好姻緣再重留戀。結(jié)新盟。諧舊好?；ㄔ轮貓A。燈前月下雙雙并肩。那時(shí)節(jié)風(fēng)情月思。恩債償塡。
【前腔】〔貼〕我爹娘心執(zhí)見偏。別知音幾時(shí)重見。恨妾身緣薄分慳。剖菱花甚時(shí)重圓。為功名。分鳳侶。無計(jì)留連。穹蒼禱吿乞誰憐。好姻緣他年契合。再續(xù)絲弦。
【尾聲】〔外丑〕擁雕鞍頻頻勸。明年專望錦衣還。〔貼〕韋相公。莫戀豪家美少年。
〔外丑〕臨岐美酒送多才?！操N〕專望明年登相臺(tái)。〔生〕執(zhí)袂牽衣心若醉?！埠稀诚喾瓴蝗虅e離開?！餐狻稠f相公。不是小娘兒情薄。只是我一家人只靠著他一個(gè)人養(yǎng)活。你若有錢。又得來耍?！采澄揖腿チ?。〔外〕媽媽就要他出門去?！渤蟆城衣４f幾句話。自古道。相隨百步。尙且有徘徊之意?！餐狻吃瓉矶际悄氵@老歪貨留他在家。取棍來打這老賤才?！泊蚪橥獬笙律鯃鲈啤炒蠼阏埢亓T。不必遠(yuǎn)送。歸遲恐你爹娘見責(zé)?！操N〕韋相公。說那裏話。妾身雖墮煙花。頗知倫理。君子去后。妾身洗干紅粉。守節(jié)待君。父母不從。惟有死而已。豈可再卷簾以開笑。重勻粉以調(diào)情。妾之死生。尙且不顧。豈慮見責(zé)。〔生〕韋皋有何德能。有勞大姐見愛。請回去罷?！操N〕韋相公。你得官不得官。須早寄音書與我。休使妾身倚門而望。若得身榮。妾愿鋪床疊被。做個(gè)偏房。脫卻風(fēng)塵之軀。仰見舊愛?！采稠f皋若忘大姐深恩。前程永遠(yuǎn)不吉?！操N〕韋相公不要說此言。你今日是秀才。明年富貴可期了。
【紅衲襖】〔貼〕渭河邊倚畫船。明日呵洛陽城聞杜鵑。世間何似相思苦。甚物高如離恨天。鎖春愁楊柳煙。卷東風(fēng)桃杏臉。相公。須是早寄音書呵。休敎愁老鶯花也。燕子來時(shí)期信傳。
【前腔】〔生〕勸多嬌莫淚漣。取功名半載間。休敎界破殘妝面。獨(dú)倚秦樓免掛牽。耐心情還自遣。小生呵。掛荷衣卽便轉(zhuǎn)。那時(shí)取了大姐。管敎脫去塵囂也。永雙雙時(shí)并肩。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大姐回去罷?！操N〕韋相公。此行切莫忘舊。有天地日月作證。妾有紫金魚扇墜一個(gè)。贈(zèng)君佩之。此行應(yīng)佩金魚之兆。異日見此。莫忘舊情。再有白銀二兩。以為路費(fèi)?！采扯嘀x賢姐。小生亦有玉環(huán)一對。彼此各留一枚。存記后日相見之表照。韋皋此去。放不下你如花似玉模樣。賢姐怎生畫得一軸春容。與小生路上一看。就如見賢姐一般?！操N〕相公請行。休因小節(jié)。忘了前程大事。異日妾當(dāng)畫一軸。著人寄來與相公散悶?！采橙绱?。小生就此拜別了。
【香柳娘】論相逢有緣。論相逢有緣。如何離間。琉璃易脆云易散。我愁懷萬千。我愁懷萬千。終夜竟不眠。鎭日情難遣。〔合〕恁心專意專。恁心專意專。牢收玉環(huán)。留作后期相見。
【前腔】〔貼〕奴家有一言。奴家有一言。你英雄必顯。后來切莫忘貧賤。再叮嚀少年。再叮嚀少年。莫惜錦云箋。頻頻寄魚鴈。
〔合前生〕賢姐。小生就此吿別?！脖椤?
【哭相思】渭水滔滔只向東。丈夫含淚背東風(fēng)?？蓱z無限相思苦。番做襄王一夢中?！采认沦N悲介〕
【前腔】心太急。意匆匆。含悲無語暗啼紅。佳人薄命從來有。只恐恩情一旦空?！蚕隆?
第九出
韋皋思憶
【緱山月】〔生上〕日月有盈虧。人事如番掌。靑天問不應(yīng)。搔首空勞攘。
道消道長天地?cái)?shù)?；ㄖx花開各有時(shí)。非病非貧天困甚。自慚一字不充饑。韋皋自別玉簫。來此應(yīng)舉。不想時(shí)乖命蹇。差過黃榜限期。試官不容入試。教我無可奈何。欲待回歸故里。奈自覺羞顏。欲待再探玉簫。難免無錢之恥。前者玉簫父母。將趕出門。今若見我不第又去。一發(fā)顯我沒志氣。又累玉簫受氣。欲赴黃河而死。又負(fù)燈窗十載之苦。不得一日榮顯?！蚕虢椤秤浀酶赣H存日。有同窗朋友李晟張延賞二人。俱任大權(quán)。不免徑往西川。投奔張延賞。覓些錢鈔。央他舉薦一個(gè)書館。度到來科應(yīng)舉。多少是好。
【步步嬌】窮途游子悲春晚。陌上花飛遍。傷情滿目關(guān)山遠(yuǎn)。天空旅情羈絆?？梢庹嚯x。無奈心難拚。
紛紛柳絮點(diǎn)春衣。
不忍黃鸝雨后啼。
應(yīng)是多情心悒怏。
倚門終日盼歸期。
第十出
皋謁延賞
【菊花新】〔外上〕槐陰重障日初長。窗下葵榴斗艷妝?！怖系┥稀筹L(fēng)番翠蓋瀉淸香?！驳┏笊稀辰鹋璩踉嚵T蘭湯。
〔旦〕爹娘萬福。〔外老旦〕孩兒到來?！餐狻臣?xì)灑庭前梅雨。輕翻沼上荷風(fēng)。〔老旦〕雙雙紫燕入簾籠。方覺松陰午夢?！驳巢抛蛹∪缦阊?。佳人袖卷絲紅?！渤蟆尘G階隔斷火云峯。一曲瑤琴三弄?！餐狻撤蛉?。當(dāng)此夏景。芰荷正開。昨日已曾分付院子。整理筵席。在涼亭上納涼避暑。不知可完備了不曾。院子那裏?！材┥稀抽e掀簾幙看飛燕。靜坐階前數(shù)落花。覆老爹。酒席俱已完備了?！餐狻硵淹陚?。將酒過來。
【梁州序】〔外把盞介〕靑陽初盡。朱明析長。殿角南熏薦爽。燕居閑暇。人人苦晝偏長。我和你相攜素手。去避炎威。行樂蓮池上。水晶簾卷起。飮霞觴。一架薔薇滿院香?！埠稀硿[世界。賽蓬閬。又何須妙舞兼歌唱。追勝事。果堪賞。
【前腔】〔老旦〕梅黃金重?；睗饩G障。且喜紅塵絕鞅。未搖紈扇。輕羅衣袂先涼。盡稱我彈絲品竹。沈李浮瓜。此處當(dāng)追賞。小蓮初出水。遍池塘。陣陣風(fēng)來陣陣香?！埠锨啊?
【前腔】〔旦〕解新篁萬竹篔筜。更幽徑多招豪放。拂熏風(fēng)生處。影搖靑幌。只見那龍舟競渡。鼉鼓爭撾。此際人擾攘。嬌娥初睡起。浴蘭湯。淸透冰肌玉骨香?！埠锨啊?
【前腔】〔末丑〕笑紅塵著甚奔忙。觸炎蒸長途來往。為微名受此。許多磨障。誰似此調(diào)羹翠釜。酒吸碧筒。避暑涼亭上。開懷拚劇飮。醉紅妝。笑語時(shí)聞膩粉香。〔合前〕
【節(jié)節(jié)高】〔眾〕殘霞映夕陽。水云鄉(xiāng)。采蓮歌聯(lián)歸舫。敲蘭槳。鴛夢醒。魚驚浪。銀蟾浴動(dòng)秋波漾。玉山自倒靑紗帳?！埠稀撤指渡毓饽啻?。少年且盡風(fēng)流況。
【前腔】賡歌興轉(zhuǎn)狂。漫徜徉。座間人似花模樣。休謙讓。入醉鄉(xiāng)。欣無恙。賞心樂事休虛放。良辰美景心舒暢。〔合前〕
【尾聲】一門歡慶隨時(shí)賞。吾愿足心無他想。〔外〕夫人。酒已完了。院子收去罷。且待來朝再舉觴。
【行香子】〔生上〕涉盡山程又水程。連云棧那曾經(jīng)。自憐薄命輕如紙。贏得身如水上萍。
燈窗辛苦十余年。刺股囊螢自勉旃。不意龍門空點(diǎn)額。謁干父執(zhí)到西川。這是張相公府門首。無人在此。不免向前去看。〔生末相見介生〕小生要見你老爺?！材诚壬＝袢瞻忱蠣敿已?。已曾分付。一應(yīng)使客來相訪。俱是不接。止收下帖子。先生要見。明日再來?！采承∩┱字链?。特來見你老爺。有一個(gè)腳色手本在此。敢勞與小生一遞?！材诚壬鷶贿h(yuǎn)來。要見俺老爺。在此少待。我與你通報(bào)。稟老爺。外面有一個(gè)秀才。乃京兆遠(yuǎn)安縣人氏。姓韋名皋。有一個(gè)腳色手本在此。〔外〕將上來看。〔末遞介外看介〕京兆遠(yuǎn)安縣韋皋拜見?！怖系稠f皋是什么人?！餐狻撤蛉恕＿@個(gè)人。他的公公做五經(jīng)博士。他的父親同我隨父在任。那時(shí)皆是舍人。與我十分契合。此人若存。已登廊廟了。如今他的兒子韋皋來見。我想是干索甚么東西。夫人。見他也好。不見他也好?！怖系诚喙?。故人之子。卽己之子。他遠(yuǎn)遠(yuǎn)來投。如何不見他?？煺堖M(jìn)來?！餐狻撤蛉搜灾欣?。小玉隨了小姐進(jìn)去。有客來也。〔丑〕請小姐進(jìn)繡房中去?！驳衬ゴ╄F硯非吾事。繡折金針卻有功?！驳┫峦狻吃鹤印Ｋ袔讉€(gè)人來?！材乘皇且簧碓?。〔外〕你去說老爺請相見。〔末〕韋先生。老爺有請?！采呈甯赴菀?。〔外〕賢侄。一向不見。好好過來見了嬸娘?！采硧鹉锇菀尽！怖系迟t侄到來?！餐狻骋幌蛟诤翁?。為何這般模樣?！采呈甯笅鹉镎埳稀４f皋參拜?！餐狻巢槐匕萘?。
【鎖南枝】〔生〕說將起珠淚漣?！餐狻掣改腹柿藥啄?。〔生〕雙親棄世十八年。囊篋盡蕭然?！餐狻迟t侄曾讀書么?！采吃姇H觀看。功名分淺。點(diǎn)額空回。敎人哀怨。望叔父乞見憐。念先父舊交面。
【前腔】〔外〕看他衣藍(lán)縷容貌蹇。千山萬水來路遠(yuǎn)。賢侄。我做叔叔的薄宦在窮邊。刑寬薄稅斂。淸白自全。汝父須亡。吾長思念。喜賢侄學(xué)富才多。異日身榮顯。權(quán)守困莫怨天。待下科赴春闈再鏖戰(zhàn)。
〔外〕賢侄請坐了?！采巢桓??！餐狻撤蛉恕Ｄ闫轿粝喾ㄗ罡?。你相此人后來如何?！怖系痴恰！餐狻衬銒鹉飼?huì)相。你起來站著。待嬸娘相你一番。〔生〕不敢勞動(dòng)?jì)鹉铩?
【前腔】〔老旦〕看他眉過眼腰背員。豐隆鼻準(zhǔn)地角寬。異日授皇宣。目今暫乖蹇?！脖吃啤诚喙：好钅?。門戶高低。未諧姻眷。若還配與斯人。擬定身榮貴顯。妾見淺敢自專。料相公有高見。
〔外〕我有一個(gè)道理。院子。先分付安排飯吃。賢侄敢是不曾吃飯。〔生〕不勞賜飯?！餐狻衬阏f那裏話。請入書房中吃些飯兒充饑。待老夫自陪?！采扯嘀x叔父?！蚕吕系诚喙?。妾見此人。頂平額寬?；⒈除堁Ｈ蘸蠖閲伊簵潯Q非以下之人。我孩兒年方及筓。未諧伉儷。不惟門戶相對。抑且女壻賢良。配與斯人。斷然不差。請相公裁處?！餐狻炒巳送饷搽m可。但不知他學(xué)問如何。未可輕許。待我試他則個(gè)。左右。韋官人吃了飯。請他出來?！材稠f官人有請?！采扯嘀x叔父嬸娘賜飯?！餐狻澈巫阊灾x。賢侄。數(shù)年少會(huì)。不知你所學(xué)何如。日昨是老夫賤降之辰。敢求做一首安邊兼壽的詩我看一看。〔生〕只怕做來不中看。原來日昨是叔父的壽旦。小侄不知。帕兒不曾買得一方來作賀。慚愧慚愧?！餐狻巢粍诮橐狻Ｗ笥?。取筆硯過來。〔末〕紙筆在此。〔生作寫詩介〕皎皎南星現(xiàn)碧空。相門稱賀勝王公。三邊仰德如山重。四海沾恩沐惠風(fēng)。驪火不驚邊草綠。狼煙無警瑞桃紅。主人福壽瞿塘水。一任滔滔永不窮?！餐饪唇樯尘渌自~粗。煩叔父筆削〔外笑介〕果然好學(xué)問?！怖系虫碇唷Q然不錯(cuò)?！餐狻迟t侄曾娶妻否?！采尺€未娶妻?！餐狻呈莻€(gè)姻緣。吾年五十余歲。況無子嗣。止有一女。未曾許配他人。你千山萬水而來。況你父親分上。若不棄嫌。做窮叔叔一個(gè)女婿。意下何如。〔生〕叔父嬸娘在上。容韋皋吿稟。念小生父母俱亡。家業(yè)凋零。飄流湖海。況功名未遂。小姐是瑤臺(tái)閬苑之瓊姬。小侄乃浪裏風(fēng)邊之萍梗。若配與韋皋。豈不折了小侄薄命。〔外〕休要謙遜。你家世代儒流。暫時(shí)未遇。且說你年月日時(shí)來。我還要課算。若兩命無妨。就此可成。倘若不是姻緣。多贈(zèng)盤纏。與賢侄去罷?！采炒擞H決然不敢?！餐狻巢槐剡^謙。且說你的八字來?！采稠f皋賤造生于乙卯年丙戌月丁未日乙丑時(shí)。〔外〕此八字難得。夫人?！怖系橙绾握f?！餐狻匙怨诺捞焐先婕孜旄?。地下三奇乙丙丁。到是個(gè)三奇之命。待我明日請課算先生課算。若是兩下無礙。便可成親。院子。且請韋官人到書房中去?！材忱頃?huì)得?！餐狻撤蛉?。老夫明日就去講命了?！怖系逞灾欣?。
曾記楊公汲義漿。
云英宿世配裴航。
須知萬事皆前定。
只笑浮生空自忙。
第十一出
玉簫寄眞
【一翦梅】〔貼上〕鴇母頻催貼翠鈿?；ㄒ层寄?。酒也慵沾。此情誰肯再移天?！渤笊稀硶呵艺{(diào)弦。休擲金錢。
〔貼〕舉頭一望五云端。腸斷傷心翠黛攢。祝吿一聲腸欲斷。此生無分適文鸞?！渤蟆辰憬?。情思懶。且盤桓。休因離別轉(zhuǎn)心酸。〔貼〕自憐弱質(zhì)風(fēng)中絮。欲寄音書遠(yuǎn)問安春兒。韋相公那日分別時(shí)節(jié)。分付我畫一軸春容寄與他。就如見我一般?！渤蟆痴恰Ｄ前V心婦人負(fù)心漢。姐姐。你終朝記念他。他并不思想你。那男子漢猶如三月春光。一日一樣。你只管想他。他旣想你。緣何書也不寄一封來與你?！操N〕春兒。你不知道。他是個(gè)眞誠君子。想他不是負(fù)義之人。多因又是不第科場。羞寄音書。定不忘我?！渤蟆辰憬?。你是有病之人。不宜久坐。且請睡罷。〔貼〕正是?！菜槌蟆衬憧茨墙憬愫冒V。那韋皋馬上吃豬蹄。骨頭不知在那裏。只管想他。〔貼作驚醒介〕春兒。我正睡著。夢見與韋相公相會(huì)。是什么東西。將我好夢驚覺了?！渤蟆辰憬?。這是日高花弄影。啼鳥喚春歸。
【集賢賓】〔貼〕隔紗牕日高花弄影。聽何處流鶯。虛飄飄乍驚幽夢醒。亂紛紛花撲牕欞。閑倚畫屛?；泻鲎跃癫欢?。常嘆數(shù)聲。韋相公呵?！渤蟆辰憬?。是春兒?！操N〕對人前幾錯(cuò)呼名。
【前腔】〔丑〕風(fēng)亭月榭無限景。姐姐。你到不去遣興怡情。一片心隨千里行。想喬才別戀娉婷。重諧眷姻。關(guān)河遠(yuǎn)山盟無證。姐姐。你一向不曾接客。香消被冷。憔悴了月貌花神。
姐姐。韋姐夫有甚么好處。你只管想他?！操N〕春兒。你不知道。韋相公呵。
【前腔】他入門畫堂春自生。眞個(gè)是識(shí)重知輕。軟款溫存一俊英。并香肩月下同行。風(fēng)流可欽堪敬。夫婦永同歡慶。叫天不應(yīng)。沒下稍誤我前程。
【前腔】〔丑〕香消玉減枉了用心勤。徒自玉潔冰淸。韋姐夫別時(shí)說道。燕子來時(shí)離帝京。到如今花已凋零。歸期欠誠。眼見得虧心薄幸。心自驚。拚殘生似風(fēng)裏孤燈。
【貓兒墜】〔貼〕他豐標(biāo)態(tài)度。瀟灑更聰明。翦水裁云骨格淸。花前酬和二三更。惺惺。則被他引惹香魂。
【前腔】〔丑〕閃得人憔悴。鬢亂與釵橫。沒信行相如不志誠。落花流水兩無情。聰明。有誰共羅幃。并肩交頸。
〔貼〕春兒。我病十分不濟(jì)事了。你與我取過前日描畫的春容過來。待我寫一首詩在上面。寄與韋姐夫去?！渤蟆炒喝菰诖恕！操N〕春兒。取筆硯過來?！渤蟆彻P硯在此?！操N寫介〕淚眼描來易。愁腸寫出難。恐君渾忘卻。聊寄別時(shí)顏。春兒。你與我叫王小二出來?！渤蟆惩跣《４蠼憬心??！矁羯稀承《霉殴殴止?。專在柳陌花街。投買投賣。不管剩碟殘羹。只得一飽。落個(gè)自在。姐姐叫我做甚么?！操N〕我著你去韋姐夫那裏走一遭。〔凈〕我去不得。知道他無下落的光棍。在那裏去了。姐姐。我去不得?！操N〕你若去時(shí)。我有盤纏與你?！矁簟呈裁醋霰P纏。〔貼〕我有一只金釵。與你路上作使用。若討得回書。還要重重賞你?！矁簟尺@等小人就去。只不知道他在那些所在?！操N〕他在京中摘星橋邊。王婆店內(nèi)。如不見。問店主人。定知下落。春兒。把那春容與王小二收了?！渤蟆惩跣《?。春容在此?！矁簟尺@個(gè)到像姐姐的面貌一般?！渤蟆尘褪墙憬愕拇喝荨！矁簟嘲呥@個(gè)是誰?！渤蟆呈俏摇！矁簟衬悴辉谠捪?。也在畫上。〔丑〕我也上話了?！矁簟尺@個(gè)春容拿去掛在東廳上?！渤蟆衬阏f要掛在那些所在?！矁簟尺^后思君子?！操N〕王小二聽我說。
【黃鶯兒】傳與我多情。你說姐夫別后。那一日不淚零。為相思害得伶仃病。這病呵。何曾慣經(jīng)。多死少生。上覆韋姐夫。敎他休忘海誓山盟證。淚珠傾。料今生難會(huì)。因此上寄丹靑。
〔丑〕那薄幸的韋姐夫。把我姐姐誤得這般模樣。你信也不肯寄一個(gè)來與姐姐。
【貓兒墜】你舉頭三尺。須信有神明。為甚么辜負(fù)文君一片情。小二哥。你只怕未到京時(shí)。我姐姐先死了。他一靈先到洛陽城。丹靑。奈哽咽傷情巧畫無成。
〔凈〕姐姐不知有何貴恙。說與我知道。待小人好對韋姐夫說。
【前腔】〔貼〕惡寒發(fā)熱。心痛與頭疼。瘦損腰肢力不勝。懨懨氣絕不重生。須聽。傳與我風(fēng)流負(fù)心薄幸。
【尾聲】云期雨約全無準(zhǔn)。斜倚熏籠坐到明。專聽春雷第一聲。
〔詩曰〕臨書哽咽淚痕封。和淚和愁寄便鴻。去約燕來重再會(huì)。如今花謝不相逢。春兒。你將荷包內(nèi)韋姐夫臨行的玉環(huán)將來我看。〔丑〕玉環(huán)在此。姐姐你看?！操N拿玉環(huán)看介〕我那韋相公呵?！渤蟆巢缓昧恕＝憬?。〔扶下〕
第十二出
延賞贅皋
【似娘兒】〔外上〕配合盡人倫。吾愛女今日成姻。韋皋有福諧秦晉。儒生奮志。終當(dāng)顯吾門?！怖系┥稀碂o子鬢先斑。鎭日空凄慘。愛女正筓年。今喜諧姻眷。
〔外〕天與姻緣天上來。天南天北盡和諧。天交配合憑天數(shù)。天鑒無兒天作媒?！怖系诚喙?。昨日與韋皋課命如何?！餐狻忱戏蜃蛉张c韋皋課算已吉。只是初年未遂。心性不定。后來必至三公之位也?！怖系诚喙?。妾之相不差。不知何時(shí)與他成親。〔外〕今日乃黃道吉辰。不免就今日成親到好。院子何在?！材┥稀硨伍_金孔雀。褥隱繡芙蓉。稟老爺。有何分付。〔外〕你與我整理大筵席。叫下掌禮幷樂官來。〔末〕理會(huì)得。賓相有請。〔凈應(yīng)上〕
【賞宮花】賓相是我。成就人間好事多?；锥鋻旒t羅。棗栗滿盤來撒帳。袖些回去養(yǎng)家婆。
〔末〕賓相上姓。〔凈〕自家乳名姓載。名滿京都內(nèi)外。只因根腳淺薄。逢人便通三代。公公曾做編修。伯伯人頭放債。父親通判蘇州。叔叔又好代。禮喝拜?！材扯际悄慵冶镜取！矁簟澈髞砩聟^(qū)區(qū)。手段高強(qiáng)無賽。前日張家請我做親。眞個(gè)十分款待。低錢約五包。菓子將有四袋。昨日一家又好?！材吃趺从趾谩！矁簟骋蝗杖?。到吃了二十七樣下飯。〔末〕那二十七樣?！矁簟橙投际琼儾?。〔末〕三九二十七。你到會(huì)算?！矁簟巢凰阋矔灹?。你是那家。請我做甚么。〔末〕我是張相公府中。小姐今日成親。請你喝拜?！矁簟惩▓?bào)老爺?！材﹫?bào)介凈見外介外〕小姐今日成親。特央你贊禮。請二位先拜天地祖宗。然后拜我夫婦二人。〔凈〕理會(huì)得。〔凈請生上〕
【花心動(dòng)】〔生〕云斂巫峯。想襄王何幸。誤入仙洞?！矁粽埖┥稀乘奘涝赋辍＝袷老喾?。慚無德配英雄。
〔凈喝拜天地介轉(zhuǎn)身拜外老旦介生〕韋皋不第。羞歸故里。飄流湖海。荷蒙招贅。有玷名門?！餐狻迟t壻才貌兼全。終須顯達(dá)。〔老旦〕小女丑陋。望乞包容?！矁糍澏Y畢生把酒盞介〕
【畫眉序】〔生〕恩德浩無邊?！餐狻澄遗c你先人契交。何必稱謝?！采掣改钢胤旮蟹菧\。幸終身托倚。又與姻緣。風(fēng)云際異日飛騰。鸞鳳配今諧繾綣?！埠稀沉蠎?yīng)夫婦非今世。前生玉種藍(lán)田。
【前腔】〔旦〕弱質(zhì)始筓年。父母深恩浩如天。報(bào)無由愧赧。此心縈牽。鴛鴦配深沐親恩。箕箒婦愿夫榮顯。〔合前〕
【前腔】〔外〕花壓帽檐偏。系足紅絲兩相愿。望賢才一舉。耀后光前。金花誥蔭子封妻。虎符節(jié)光生門面?！埠锨啊?
【前腔】〔老旦〕嬌女配英賢。婦睦夫和永鶼鶼。愿相同百世。瓜瓞綿綿。男經(jīng)史牕下精攻。女針線燈前勤儉?！埠锨啊?
【鮑老催】〔生〕想應(yīng)是三生有幸見憐。論夫婦一事豈是偶然。相府合留貧賤。他年。佐廟廊門闌赫炫。方報(bào)今朝恩德萬千。
【雙聲子】春夜懨。春夜懨。夫婦真堪羨。月乍圓。月乍圓。此夜同歡宴。郞少年。郞少年。女艷姸。女艷姸。從今夫和婦睦。永遠(yuǎn)團(tuán)圓。
【尾聲】仙姬得遂劉郞愿。富貴休夸兜率天。永效于飛到百年。
堪夸女貌與郞才。
天合姻緣禮所該。
十二巫山云雨會(huì)。
襄王今夜上陽臺(tái)。
第十三出
玉簫女亡
〔丑上〕世無百歲人。枉作千年事。我大姐千般嬌態(tài)。百種風(fēng)流。為想韋皋。害成相思病。昨夜三更時(shí)候。分付拿玉環(huán)。連叫韋皋幾聲。哽咽而亡。我今好苦。那姐姐呵。
【步步嬌】落鴈沈魚嬌無比。一旦成虛廢。梨花帶雨飛。帳冷香消。怨云愁雨。塵鎖鏡奩妝。蛛網(wǎng)鴛鴦被。
天不行方便。
如花似玉亡。
烏龜雙腳跌。
老鴇哭恓惶。
第十四出
韋皋延賓
【一翦梅】〔生上〕天臺(tái)邂逅遇神仙。無意姻緣。反就姻緣。劉郞一旦別桃源。常憶盟言。反背盟言。
天上碧桃。月中丹桂。靈根自不同凡草。仙花含蕊未逢時(shí)。凡胎俗眼偏輕覷。一日三秋。寸心千里。憑闌極目人何處。紅絲系阻歸期。玉環(huán)何日重相會(huì)。小生自與玉簫相別。屈指又經(jīng)三月。與他臨別時(shí)。他有紫金扇墜贈(zèng)我。我有白玉耳環(huán)與他?？上扒槲此?。后會(huì)無期。好感懷呵。
【解三酲】記當(dāng)年與那人初見。只指望郵亭一夜姻緣。誰想他風(fēng)情月思深留戀。安甜靜樂幽閑。又可喜反邪歸正心不變。潔己從良志獨(dú)堅(jiān)。眞堪羨。與吾有死生諧老共枕盟言。
【前腔】從良心始終不變。迨貞潔堪愛堪憐。墮煙花怎被煙花玷。似污泥擁出紅蓮。追歡買笑人爭占。他心厭繁華獨(dú)不然。眞堪羨。又豈肯輕抱琵琶過別船。
小生自那日不第。來謁張相公。不意夫人遂留作東床。享用富貴。已無可報(bào)。尙圖進(jìn)身報(bào)大恩。小生今年虛度二十七歲。百無一成。徒存憐貧恤寡之心。又有取友親賢之志。雖難學(xué)好客的孟嘗君。亦近似好結(jié)義劉玄德。正是騎馬出門三月節(jié)。放鷹歸去半駝?lì)?。院子何在?！材┥稀硨Ｔ跁霉?。不聞黃閣使東西。覆官人。有何分付?！采吃鹤?。我享岳丈余蔭。莫非外人有議論我些不是。你不可隱瞞?！材彻偃嗣m半子。老相公待如親生。外面人說官人有五湖四海之補(bǔ)懷。經(jīng)天緯地之才略。乃淺水之蛟龍。實(shí)鹽車之騏驥。靑霄得路。終須奮迅。官人自當(dāng)保沖霄之翰羽。休教自負(fù)平生之志氣?！采澄矣泻蔚履?。敢當(dāng)此虛譽(yù)。又一件。我前日已曾分付。有懷才抱德之人。遠(yuǎn)來投我。須當(dāng)招接。以禮相待。不可有慢。以孤來意?！材尺@兩日無人來?！采衬闳ラT首看著。倘有來的。急與通報(bào)?！材忱頃?huì)得。
【水底魚兒】〔丑上〕一對精拳。強(qiáng)如百畝田。江湖行遍。道咱每能撰錢。因貪快樂?；ń至锩摺Ｄ医鹕⒈M。衣裳不得穿。衣裳不得穿。
〔末〕你只圖出身。〔丑〕我做教師眞罕有。江湖遠(yuǎn)近馳名久。雙拳打下如槌鎭。兩腳入來如飛走。南北二京打類臺(tái)。東西兩廣無敵手。分明是個(gè)鐵嘴釘。自家本事何曾有。小木棍只好打田雞。刋家拳嚇小狗。撞對頭不敢啐一聲。沒人處專會(huì)夸大口。騙得銅錢放不牢。一心要折章臺(tái)柳。虧了東京張大哥。留我在家為契友。醮生醬吃了半林蔥。卷春餅吃了兩林韭。小子自來生得饞。寅時(shí)吃酒吃到酉。牙齒疼把來挫一挫。肚子脹將來紐一紐。充饑吃了三斗米飯。點(diǎn)心吃了一大缸酒。虧了此人未得酬。來世做只看家狗。若有賊來掘地洞。把他陰囊咬一口?！材吃趺匆年幠??！渤蟆骋娢业墓芬狻４蟾绨菀?。〔末〕客官拜揖。〔丑〕此間莫不是韋長者門首?！材潮闶?。〔丑〕我在下是教師。聞韋長者招賢納士。特來叩謁。煩乞通報(bào)?！材成俅８补偃?。外面有一教師。要來見官人。〔生〕著他進(jìn)來。〔末〕教師有請。〔相見介生〕執(zhí)事有何本事?！渤蟆衬楣瓩诳?。躱閃舞鎗。三十六般器械。四十八樣跌打。無所不通。無所不曉。天地間總教師。江湖上老把識(shí)。聞知官人好事。特來投見?！采成闲?。〔丑〕在下姓張名緯。是個(gè)教師?！采秤忻诤翁?。〔丑〕有名曾立大言碑。天下為尊打類臺(tái)。前日只一打。被一腳踢下來。〔末〕這等足見了。
【菊花新】〔外上〕胸藏壯氣吐長虹。未濟(jì)空憐途路窮。蹤跡任西東。謾自懷忠奮勇。
豪氣沖霄貫斗牛。萍蹤梗跡嘆淹留。奇才大用知何日。李廣誰憐不拜侯。小生姓范。字克孝。徐州沛縣人氏。念我七尺身軀。百般武藝。爭奈時(shí)乖運(yùn)蹇。全無用處。近聞得此間有一個(gè)韋長者。十分好賢。不免進(jìn)謁則個(gè)。呀。大哥拜揖?！材晨凸偕俣Y。〔外〕韋長者在家否?！材匙阆潞翁?。到此何干?！餐狻承∪耸切熘菖婵h人氏。乃是個(gè)勇士。特來求見韋長者。煩乞通報(bào)?！材成俅?。覆官人。外面有一個(gè)勇士。要見官人?！采硰埥處?。外面有一勇士到來。〔丑〕是我的徒弟?！采吃趺淳椭朗悄愕耐降??！渤蟆澄业耐降?。沒一個(gè)不好勇的?！采衬闳タ?。〔丑〕若是我的徒弟。他必聞我在此。特來尋我。我去領(lǐng)他來拜見。若不是我頑徒。他則見了我便走了?！采澈煤??！渤蟆程鞖⒌?。我坐也不曾得坐。又有勇士到。自古道豬多肉賤。待我出去看。哄他一哄。打他一個(gè)存身不得。〔末〕看他到是個(gè)漢子。不要看喬了他。〔丑〕不是砍你娘驢嘴說。天下只有我勇。還有誰勇。是那一個(gè)敢與我對敵?！餐獯虻蠼槟澈煤谩Ｌ煜轮挥心阌?。怎么出來就被他跌了這一跌?！渤蟆乘c我作景。〔外〕這個(gè)甚么人。出來就這等無禮。〔末〕他是教師?！餐狻硵莻€(gè)類家。你就應(yīng)該引薦朋友。合在長者面前贊言贊言纔是。怎么出門來就打?！渤蟆澄抑坏赖轿沂植坏?。原來也可。自古道。若要佛法興。除非僧贊僧?！餐狻碂┢蛩]舉薦舉?！渤蟆衬琼f長者專聽我說。我要留就留。我要不留就不留。你說勇過孟賁。也只是徒然。斷不留你?！餐狻橙绱?。全仗足下扶持?！渤蟆澄遗c你說。韋長者要我與你比試。你須讓我些。我就教他留了你。〔外〕知道了?！策M(jìn)見介生〕尊兄上姓。那裏人氏?！餐狻抽L者請坐。待小生拜見。〔生〕尊兄遠(yuǎn)來。不勞下拜。
【好姐姐】〔外〕祖居徐州沛里。百無成時(shí)乖未遇。椿萱早損。家無擔(dān)石儲(chǔ)。徒生世?！采衬阌泻伪臼隆！餐狻呈税阄渌嚍樯?jì)?！采吃写竺诤翁??！餐狻承∪嗽诜f陽山獨(dú)搏一虎。打虎人稱子路師。
〔生〕此番卻從何處來。
【前腔】〔外〕近日山東寓居。遭兵火數(shù)年狼狽。萍蹤浪跡。此生無所依。幸相遇。鷦鷯無樹堪棲止。愿向高林寄一枝。
【前腔】〔生〕念吾幼失怙恃。張節(jié)度招為門壻。平昔好賢。所求皆賴庇。如不棄。陳蕃榻上延徐孺。饑奉三餐寒解衣。
〔外〕若將收留。感恩不淺。何敢望外?！采扯嗝啥贿h(yuǎn)來投我。只是小生家中有失奉待。休怪休怪。院子。二位敢是不曾吃飯。與我整理些見成飯?jiān)跁恐?。〔末〕理?huì)得。已分付廚下了。〔生〕二位請書房中。小生晚間奉陪?！餐獬蟆痴且蝗~浮萍?xì)w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餐獬蟛⑾律吃鹤印Ｎ铱雌鸱犊诵⒁幻蔡锰?。身才挺挺。終非落后之人。況有一身本事。我意欲與他結(jié)為兄弟。不知他意下如何?！材炒耸律鹾?。韋官人旣有好意。料彼決不推辭?！采衬闳フ埛督處煶鰜?。〔末〕范教師有請。〔外〕食人之食。當(dāng)事人之事。多謝長者留飯?！采秤新新?。范勇士。我問你多少年紀(jì)?！餐狻承∪税V長二十有五?！采衬隳甓鍤q。我年二十七歲。欲與足下結(jié)為兄弟。不知尊意何如。〔外〕長者在上。小生只合執(zhí)鞭墜凳。尤恐無福。焉敢當(dāng)此。〔生〕不必推遜。院子。今日后相見。不可稱教師。只稱范官人。你與我取兩套衣服過來。與二位換了。請張教師出來?！材硰埥處熡姓垺！渤蟆承輵俟枢l(xiāng)生處好。受恩深處便為家。適間多謝長者賜飯?！采巢桓?。今后我與兄弟相稱。院子將酒過來?！材尘圃诖??！采匙鹦志频?。〔外丑〕不敢。
【駐馬聽】〔生〕志覓封侯。孑立難謀不自由。何幸相逢萍水。飛舃遙臨。光賁遐陬。陳雷膠漆永相投。歲寒松柏長相守?！埠稀程葹閲\猷。同心合志。愿效桃園三友。
【前腔】〔外〕世乏靑眸。三載謀生似拙鳩。自恨徒生天地。枉做男兒。虛度春秋。孤身萬里遠(yuǎn)來投。深蒙收錄情何厚?！埠稀炒说庐?dāng)酬。銘心刻骨。效取歲寒三友。
【前腔】〔丑〕深感容留。荷德如山當(dāng)報(bào)酬。自愧疎愚卑陋。身若飄蓬。性似虛舟。分金不舍豈朋儔。綈袍心變非良友?！埠稀城曳航甬T。死生共處。天長地久。
【前腔】〔末〕兩意相投。卷翼潛鱗且暫留。記取今朝結(jié)義。刎頸同心。永效綢繆。功名準(zhǔn)擬動(dòng)神州。聲聞肯落他人后?！埠稀车聵I(yè)同修。他時(shí)得志。早顯擎天之手。
〔生〕院子。這是什么時(shí)候?！材忱u是晌午。天色尙早。不免帶些鷹犬。出獵何如?！渤蟆掣嫌喧椚！采呈怯小！渤蟆硵?。去耍一耍回來?！材成缴嫌谢ⅰ２豢扇??！餐狻秤谢⒍荚谛〉苌砩??！采橙绱?。拿些器械。架鷹放犬出來。換了衣服就去。未遇英雄豈不才?！餐狻趁髦闇Y裏暫沈埋?！渤蟆硢柧^角何時(shí)變?！材持淮黹T三月雷。〔同持器械上介〕
【縷縷金】〔眾〕驅(qū)鷹犬。出西郊。楓林黃葉落。景堪描。仗劍持弓矢。諠嘩鬧炒。傍人誰敢犯秋毫。高聲且喝道。
〔生〕今日出獵。都要向前。不可落后。
【窣地錦襠】秋高云冷景蕭條。草凈塵空萬木凋。你看那弓藏兔走鳥飛高。滿地縱橫獫歇驕。
【哭岐婆】長空渺渺。浮云靜移。荒郊杳杳。風(fēng)塵不擾。撫鞍覆手挽烏號(hào)。驚雙鵰落九霄。
【前腔】明眸皓齒。二十三年少。長歌浩笑。錦衣繡襖。胡鷹雙合飛如飆。狐兔盡藏荒草?！不⑸辖椤?
【紅繡鞋】負(fù)嵎猛虎咆哮。咆哮。牙張尾掉頭搖。頭搖。持寶劍。躍金刀。霎時(shí)裏命難逃。霎時(shí)裏命難逃。
〔外打虎介生〕這虎是誰打死的?！餐狻呈切〉艽蛩赖??！采衬愦蛟谀驱?。就死了?！餐狻潮恍〉芤蝗蛟陔跫股?。就死了?！渤蟆呈切〉艽蛩赖??！材炒蛟谀驱??！渤蟆炒蛟谒邶?。拿住他舌頭。就惡心死了?！采晨诵①t弟好勇。曾聞子路搏虎。賢弟不在子路之下?！餐狻扯喑懈绺邕^奬了。
獲禽得獸滿肩挑。
猛虎逢吾命怎逃。
淸平慢說文章好。
今日方知武藝高。
第十五出
富童譖非
【風(fēng)入松】〔外上〕催人歲月去如梭。奈老景蹉跎。功名兩字都瞧破。誰肯去胡行亂做。懊恨韋皋見左。不務(wù)本學(xué)無徒。
一道西風(fēng)下九天。威名赫赫播西川。赤繩錯(cuò)系亡家子。老去箕裘誰與傳。老夫一時(shí)見錯(cuò)。聽信夫人之言。招了這不才韋皋為婿。近日放鷹逐犬。有玷我淸名。只是風(fēng)聞。不知眞偽。不免叫院子出來。問他則個(gè)。院子那裏?！材┥稀碀M案公文積。終朝撥未開。也曾仗貴客。出入上臺(tái)階。覆老爺。有何使令?！餐狻吃鹤?。我自到任以來。不知政治得失。外人怎么說?！材忱蠣斒治罩乇?。威鎭雄藩。官階五轉(zhuǎn)。位列三臺(tái)。攘夷狄立周召之勛。撫黎庶際唐虞之世。省刑薄稅。庭無寃訟。雨順風(fēng)調(diào)。獄無屈囚。麥秀兩岐。民歌五袴。銷兵足食。休夸柳公綽賞罰嚴(yán)明。法舉令行。豈讓周亞夫軍威肅整。乃王室之腹心。眞國家之柱石。正是萬里月明無犬吠。千村歲稔有童謠。若非相公之德化。那見他人之政聲。〔外〕感謝天地圣主之福蔭。老拙有何德能。我又問你。這兩日見韋皋那不才的畜生。在那裏行走?！材巢辉驱熜凶??！餐狻衬愕秸f不曾。聞知那韋皋專一放鷹逐犬。擾害鄉(xiāng)民。我的政聲。被他壞了。你不直說。〔末〕相公息怒。韋官人就有此事也不妨?！餐狻吃趺床环??！材愁鲍C之事。古者有之。秋冬順殺氣。春夏保田苗。驅(qū)豺狼而殪虎豹。免商旅之憂驚。殺狡兔而凈狐貍。除農(nóng)夫之?dāng)_害。故文侯不廢虞人之期。司馬特獻(xiàn)長揚(yáng)之獵。周文王不游渭水。怎得呂望以為師。漢武帝不射上林。安知蘇卿猶在虜。盛世將軍。因斯奮勇。太平天子。以此嬉游。所以帝王或因畋獵而會(huì)諸侯。或因巡狩而逐畋獵。皆欲奮武事以敵王愾。況韋官人恤民愛士。有江湖之襟懷。題柱當(dāng)車。有安邦之志氣。慕宗確之長風(fēng)。有陳平之儀表。明當(dāng)奮跡于鳳池。暫且潛身于潭府。眞個(gè)氣槪凌人英俊美丈夫。眾以為公相得人。不必過慮。畋獵之事。論理亦無妨礙?！餐狻逞?。少康一犯禽荒之戒。遂以喪邦。看起來。你也是一類之人。著實(shí)打上一頓便好?？烊??！材抽]口深藏舌。安身處處牢?！材┫峦饨薪椤惩瘍耗驱煛！矁魞?nèi)應(yīng)上介〕
【梨花兒】咱是童兒稱總領(lǐng)。本官寵任多聽信?；ㄑ郧烧Z妝陷人。嗏。劍腹蜜口畜生性。
我住府中多年矣。終朝出入衙門裏。狐假虎威處外人。鼠張貓勢騙家主。天生三寸快舌頭。又兼一味無廉恥。人人叫我是非頭。眞個(gè)虧了這張嘴。自家不是別的。張相公府中富童兒是也。且喜近來老爹抬舉。上下人都稱我做管家官兒。眞個(gè)多少快活。多少受用。前日爹爹跟前。只有我一個(gè)。如今不知那裏來這個(gè)人。叫做韋皋。來相謁我爹爹。都是我奶奶相得他后來有好處。我老爹就信憑我奶奶說。把一個(gè)小姐招他為壻。我當(dāng)時(shí)叫他一聲姐夫。他并不曾叫我一聲舅子。只叫我富童兒。如今爹爹叫我。不問起韋皋便罷了。若是說在他身上去。我就架他娘一個(gè)大謊。多少是好?！餐狻掣煌瘍?。你這兩日在那裏。叫你纔來?！矁簟车f上租米。都在小的身上。〔外〕正是這個(gè)須要上緊催。我且問你。這幾日你見韋姐夫與誰為伴。終日在那裏游玩?！矁簟车脝柋銌枴２坏脝柌灰崞鹚T。〔外〕怎么說。〔凈〕我不知道。〔外〕院子。取板子過來打這廝。〔凈〕爹爹不要打。我就說?！餐狻乘胁皇翘?。就在我面前直說。不可隱瞞?！矁簟车?。只怕說起來。奶奶又怪?！餐狻晨煺f不妨。有我在此?！矁簟车袢諉柾瘍?。童兒纔敢說。說將起來。只道童兒在爹爹跟前般是非。〔外〕不妨。你說與我知道?！矁簟车叭照许f姐夫之時(shí)。外面人都道張爺爺招得好個(gè)女壻。自半年之后。詩書不看。招得幾個(gè)來路不明的無徒漢。專一使鎗弄棍。一個(gè)叫做張敎師。一個(gè)叫范克孝。那張敎師打死人不償命的。那范克孝好勇的漢子。前日同韋姐夫架著一拳鷹。帶著幾只狗。引一伙人。到南莊那一路出獵放狗。趕出一只大猛虎。竟撲將出來。被范克孝一拳就打死了?！餐狻秤羞@本事。好好。〔凈〕爹爹。一個(gè)虎尙且打死了。若是我與你。被他一捻。捻得個(gè)希爛。這也不打緊?！餐狻尺€有什么?！矁簟尺€有一件。一日見他帶領(lǐng)二三十人。拿十?dāng)?shù)根竹梢。跑來跑去。趕起一樣花班班拿的鴨出來?！餐狻掣沂且半u?！矁簟痴?。那鷹見這野雞。徑撲將去。這些人要在韋姐夫面前逞功。也不管人家禾稻都踏壞了?！餐狻巢恢α硕嗌侔傩??！矁簟尺€有一件。這一起人。從早上吃了餐飯。直到午后。肚裏又饑。口裏又渴。把人家飯食雞鵝。都搶吃了。那百姓每都要來吿訴。又說是老爺?shù)呐畨??？峙伦o(hù)短。只得含忍。怨聲滿道。當(dāng)初不曾招韋姐夫之時(shí)。爹爹淸似水。白如面。如今招了此人不打緊。爹爹的淸白聲名。都被他壞盡了。奶奶那裏知道有這樣事情?！餐狻痴?。你不說。我和奶奶那裏知道。罷罷。我當(dāng)初說不要招他。都是奶奶相得他好。就要招他。我一時(shí)聽信婦人言語。招了這不才的畜生為壻。與我請夫人小姐出來。你且回避?！矁簟衬棠陶f起。就要護(hù)短。爹爹自要主張?！餐狻澄視缘谩！矁簟持唤心忝麈j容易躱。暗箭實(shí)難防?！矁粝吕系┑┩稀?
【賀新郞】〔老旦〕甲第連云起?；幸缮碓诙刺旄５?。〔旦〕畫戟朱門淸晝永。急管繁弦聲韻美。
〔老旦〕百年光景莫蹉跎。須信人間能幾何。萬貫黃金未為貴。一家安樂値錢多?！餐狻成趺磦庡X多。〔老旦〕相公。你官居相位。位列尊階。為何不樂。莫非國家有事?！餐狻衬驱熓菄矣惺??！怖系衬峭挪缓??！餐狻惩庞猩醪缓??！怖系秤惺驴蓪︽碚f知。〔外〕可惡可惡?！怖系诚喙l?！餐狻撑琼f皋畜生。〔老旦〕怎么怒韋皋?！餐狻澄耶?dāng)初不肯招他為壻。皆是你相他后來有三公之位。此非落后之人。一時(shí)間沒見識(shí)。聽信你婦人之言。招了那不成才的畜生。這廝不守本分。專一放鷹逐犬。害擾鄉(xiāng)民。把百姓的禾苗都踏壞了。雞鵝都搶吃了。那百姓都怨著我。把我的政聲都?jí)牧?。止有一個(gè)女兒。招他為壻。防我暮年。誰想他糾合一伙無徒為伴。每日游戲。壞了我的政聲。誤了我的孩兒。孩兒。你休怨別人。皆是你的薄命?！怖系诚喙?。是妾之罪。且請息怒。孩兒。你與他夫婦之情。當(dāng)勸他由行義路。出入禮門。莫作無益。休為嬉戲。皆因你不勸他。致使爹爹吃惱?！驳硡痰赣H知道。孩兒賴父母之深恩。我從來不出閨門。那裏知道他在外面生事?！怖系诚喙?。他在外面生事。有誰來說?！餐狻硠e的人說。我也不信。就是富童兒來說。百姓每都怨著我。〔老旦〕若是別人說可信。富童兒之言。慣會(huì)無風(fēng)起浪。如何聽得?！餐狻衬憧?。纔說著就要來護(hù)短么。
【催拍】他帶刀鎗心惡意兇。過村莊百姓每怕恐?！怖系诚喙?。那后生家呵。誰不戲哄。誰不戲哄。〔外〕戲哄是這般模樣?！怖系巢槐葘こ２恍⒉恢?。不啞不聾怎做得阿家翁?！埠稀畴y說道德量寬弘。只一婿不相容。
【前腔】〔外〕他跨雕鞍恣性縱橫。帶無徒挾強(qiáng)恃雄。忘卻困窮。忘卻困窮。不記當(dāng)初梗跡萍蹤。纔得提攜便弄顚風(fēng)?！埠锨啊?
【刮地風(fēng)】〔旦〕出獵文王遇太公。吉兆起飛熊。淸風(fēng)高古人稱頌?！餐狻巢凰扑砍延⑿?。沽名吊譽(yù)。試劍躍驄。不思映雪與囊螢。心機(jī)枉空用?！埠稀碂o徒所為。應(yīng)知沒始終。惱人腸不可容。
【前腔】〔老旦〕可諫他蕓窗苦用功。期早晚步蟾宮。一朝貴顯人欽重?？侠狭秩乩ЦF?！餐狻乘纡椃湃?。朝西暮東?！怖系掣F通算來各有時(shí)。將相本無種。〔合前〕
【前腔】〔旦〕只為晨昏缺侍奉。惹談?wù)摬幌嘀?。修身可為家邦用。那得閑非到耳中。爹忒怨懟。娘煞過寵。博不得門闌多喜氣。女壻近乘龍?！埠锨啊?
【前腔】〔外〕一味顚狂心好勇。誤你平生望。難送我老年終。弄玉簫史。乘鸞跨鳳。休想夫婦永雙雙。管敎他折散各西東?！埠锨啊?
【尾聲】文諳武練終為用。塞久當(dāng)知定有通。未必男兒終困窮。
放鷹逐犬?dāng)_村莊。
驀地災(zāi)殃怎抵當(dāng)。
大風(fēng)吹倒梧桐樹。
自有傍人說短長。
第十六出
范張別皋
〔凈上〕自家心險(xiǎn)又奸詐。將沒做有會(huì)說話。我是溫元帥手內(nèi)七星搥。有些楞角人纔怕。我老爹全無主張。止生得一個(gè)女兒。將來配與韋皋了。一塊好羊肉。到落狗口裏?？上Э上?。昨日老爹問我。童兒。你見韋皋在外做甚么勾當(dāng)。我待直說。他一定不信。吃我假意推調(diào)再三。務(wù)要我說。那時(shí)被我虛空架一個(gè)大謊。說了一遍。爹爹深信了。且待我慢著功夫。今日添一個(gè)箍。明日添一個(gè)箍。他是至親骨肉。料箍他不倒。只教他一個(gè)不好過。正是暗中設(shè)羅網(wǎng)。雛鳥怎生識(shí)。忽然撞入來。教他進(jìn)得出不得。奶奶和姐姐出來了。我且回避?！怖系┑┩稀?
【醉落魄】〔老旦〕門壻不肯事詩書。惟躭出獵貪游戲?！驳辰K朝苦諫不相從。徒逞少年豪氣。
母親萬福?！怖系澈旱絹?。我兒。你丈夫鷹犬流連。風(fēng)流浪蕩。心中為汝。以添惆悵?！驳持豢洳宦犼螂u鳴。自慚枉與同鴛帳?！怖系巢宦犃佳?。徒招譖謗?！驳衬詾?zāi)禍起蕭墻。無風(fēng)水面難為浪。只為丈夫不才。有累母親受氣?！怖系澈?。不是你丈夫不才。只是他后生家好閑耍。我看他河目海口。燕頷鳳眉。虎背熊腰。必然兵權(quán)萬里。但此時(shí)未濟(jì)。異日定得身榮。不知他怎生一到我家來。就把詩書丟了。所以你爹爹見責(zé)?！驳扯嘀x母親善言相勸。只是爹爹言語上欠些方員?！怖系澈?。你爹爹聽信童兒一面之言。怒發(fā)沖冠。怎不順?biāo)麕拙?。〔旦〕望乞母親勸解。
【大圣樂】〔老旦〕我被他搶白。閑氣閑非。我甘心做小伏低。如今外人呵。說將來行動(dòng)不成器。怪不得人有言有語。他若是埋頭牕下攻書史。怎見得傍人講是非?！埠稀诚嗾诒印o非是惜樹憐枝。
【前腔】〔旦〕平白地惹禍招非。感娘行勸解扶持。爹爹怒發(fā)沖冠起。使孩兒措身無地。丈夫呵。只為你心猿意馬難拴系。閃得人彩鳳文鸞兩處飛?！埠锨啊?
【解三酲】〔老旦〕但知道夫唱婦隨。出門時(shí)少諫言語。知過必改方為貴。所為事肯差池。人都道你是個(gè)不撐達(dá)懦弱嬌怯女。你丈夫是不守分猖狂浪蕩兒?！埠稀乘剂科稹Ｄ切﹤€(gè)家有賢妻。
【前腔】〔旦〕他氣昂昂束發(fā)男兒。怎被閨門妻子拘。鴛幃須盡夫妻禮。女學(xué)士怎生為。韋皋是個(gè)大丈夫。他怎肯裙釵手下求針指。玉鏡臺(tái)前聽指揮。〔合前〕
【尾聲】〔生上〕解雕鞍。歸私第。倚牕旭日影輝輝。呀。岳母娘子俱在此。整頓衣冠問起居。
岳母拜揖?！怖系澄铱茨阋幻蔡锰?。雙眸炯炯。珠璣滿腹。你本是個(gè)暫屈鯤魚。今做了墜林凡鳥。男子漢何不苦志靑燈。期登黃甲。終日放鷹逐犬。與一伙無徒為伴。不時(shí)擾害鄉(xiāng)民。將你岳父聲名玷污。壞了你平生之志。連及你妻子受氣。只如此不改。難膳我夫妻之暮年。有墮你祖宗之淸名。非癡非呆。不啞不聾。今當(dāng)改過卓立?！采硡淘滥钢?。韋皋并不曾擾害鄉(xiāng)民。是誰來說?！驳彻偃瞬豁殢?qiáng)辨飾非。你與一伙無徒。一個(gè)叫做范克孝。一個(gè)叫做張教師。專一在外放鷹逐犬。踏傷田禾。擾害鄉(xiāng)民。昨日爹爹知道。發(fā)怒生嗔。罵我不諫你。多虧母親勸解方息。你是男子漢。自當(dāng)成器方好?！采呈钦l來說?！驳掣煌瘍簛碚f。爹爹都知道了?！采澄胰柲枪凡??！驳彻偃瞬盍恕２皇∽约褐?。反與小人爭辨。只依著母親言語。打發(fā)那一伙回去。留心窗下攻書。那時(shí)風(fēng)息樹穩(wěn)。強(qiáng)似分辨?！采持?jǐn)依岳母娘子之命?！怖系城不貋須v不明之人。莫似前番擾害民?！采硺湔纬钜圃掠啊！埠稀掣钅桥麓箫L(fēng)搖?！怖系┑┫律鯃觥辰Y(jié)義勝關(guān)張。豈期中道絕。情深不可拋。無言淚成血。方纔岳母娘子之言。深為有理。怪不得岳丈發(fā)怒。放鷹逐犬。果非君子之道。只一件。范克孝與我契結(jié)金蘭。情投膠漆。此人有一身本事。眞曠世之英雄也。他終身靠托我。如何啟齒。也罷。事出無奈。只得分別。異日進(jìn)身。又去取他來。未為遲也。院子何在?！材愁l聽呼院子。連忙應(yīng)一聲。覆官人。有何使令?！采吃鹤?。你去書房請范張二位官人出來?！材撤稄埗还偃擞姓垺！餐獬笸辖椤?
【菊花新】〔外〕十年凋弊一狐裘。館谷恩深未得酬。征鴈過南樓。又早暮秋時(shí)候。
〔外〕托跡情何厚?！采痴摻涣x益深?！渤蟆炒藖頍o補(bǔ)報(bào)。銘刻在吾心?！餐狻橙腴T休問榮枯事。觀見容顏便得知。哥哥。你為何愁容可掬?！采扯毁t弟。你不知道。我自有不樂之處?！渤蟆衬俏叶嗽诖讼鄶_府上已久。因此心中不樂?！采巢皇恰！餐狻橙市植o此意。敢是嫂嫂心中不足?！材扯还偃恕Ｒ喾谴搜?。昨日富童兒在俺老爺面前。背了一場是非。道官人收集來歷不明之人。放鷹逐犬。擾害鄉(xiāng)民。老相公十分大怒。夫人小姐意欲打發(fā)二位起身。我官人難舍。為此心中不樂?！渤蟆呈悄莻€(gè)在老相公面前說擾害鄉(xiāng)民?！材呈歉煌瘍?。〔丑〕待我去問他。就打這廝?！餐狻衬闳粢c富童兒面證。老相公面上傷了和氣。只索拜辭便了?！渤蟆撤陡绺?。你到有一身本事。有去處。我沒去處。〔外〕四海之內(nèi)。愁無去處?！渤蟆澄疑岵坏谩！采掣沂巧嵝〉懿坏谩！渤蟆骋膊皇?。〔末〕你舍不得甚么。〔丑〕舍不得你家好酒。〔生〕二位要去。我不敢相留。院子。去取白銀二十兩。奉二位做路費(fèi)。綿衣二套。路上御寒。〔末奉介生〕賢弟請收了?！餐獬笫芙樯迟t弟。異日我若進(jìn)身。我提挈你。你若進(jìn)身。你提攜我。兄弟。此去酒要少吃。事要多謀。勝如韋皋的。終身靠他。與韋皋一般的。再休想親近他。院子。將酒過來?！材尘圃诖恕?
【懶畫眉】〔生〕臨岐執(zhí)袂淚漣漣。恨殺童兒使譖言。未知重會(huì)是何年。人生聚散如蓬轉(zhuǎn)。莫為分襟苦掛牽。
【前腔】〔外〕蕭蕭只影到西川。晉謁蒙留禮甚虔。遽然拆散更堪憐。何時(shí)結(jié)草報(bào)銜環(huán)。沒齒難忘感二天。
【前腔】〔丑〕解衣推食甚周全。海闊山高恩萬千。終身滿擬侍英賢。霎時(shí)謗訕分鴻鴈。合浦珠還是甚年。
【前腔】〔末〕能文能武兩兼全。未獻(xiàn)明珠久在淵。男兒壯志氣沖天。愿此去云蒸豹變。再續(xù)交情莫棄捐。
風(fēng)波平地起蕭墻。
義重恩深不可忘。
雪擁藍(lán)關(guān)應(yīng)有會(huì)。
三星暫且作參商。
第十七出
韋皋別妻
【秋夜月】〔凈上〕田舍翁住在山圪落。恃老無端多兇惡。我每反被相辱沒。欺善怕惡。欺善怕惡。
天眼恢恢。疎而不漏。前日韋姐夫被我在爹爹面前背了一場是非。將信將疑。我到去叫那鄉(xiāng)間百姓。來爹爹手內(nèi)吿韋皋。那鄉(xiāng)民說。你家一個(gè)姐夫。吿他做甚么。險(xiǎn)些兒被那鄉(xiāng)民打了一頓。如今思量一計(jì)在此。把自家頭發(fā)都打亂了。只說與鄉(xiāng)民廝打。爹爹必然出來。再妝成一套瞞天大謊。叫韋皋在此無容身之地?！矁糇隹藿椤炒驂牧?。不好了。
【薄眉令】〔外上〕畫堂深杳。疑在蓬萊三島。見獸爐沈香繚遶。
童兒怎么?！矁簟车?。不好了?！餐狻碁楹巍Ｅc誰廝打?！矁簟潮秽l(xiāng)民打壞了。〔外〕鄉(xiāng)民怎么打你?！矁簟扯际琼f姐夫?！餐狻吃趺炊际琼f姐夫。敢是他打你?！矁簟巢皇琼f姐夫打?！餐狻稠f皋叫鄉(xiāng)民打你。〔凈〕也不是。鄉(xiāng)民被韋姐夫打攪了。今日都來吿與爹爹知道。我在門前。卻去勸他。我說爹爹正睡。你們不要嚷。去了罷。我家姐夫不是這樣人。說尤未了。他道我是黨中人。不由分說。揪番便打我。將頭發(fā)都打死了?！餐狻掣沂侨隽??！矁簟痴侨隽恕！餐狻衬青l(xiāng)民都在那裏去了。〔凈〕他打一頓。便走了。難道又在這裏。〔外〕我的人誰敢就打?！矁簟车４蛑骺垂访?。〔外〕打狗看主面。〔凈〕正是。〔外〕請夫人小姐出來?！矁簟撤蛉诵〗阌姓垺！怖系┑┩稀?
【前腔】〔老旦〕天香五株。丹桂今生應(yīng)少?！驳碂o奈椿萱衰老。
〔外〕夫人。你看你看?！怖系掣煌瘍骸Ｄ銥楹芜@般模樣。〔外〕都是韋皋畜生?！怖系吃趺从质琼f皋。〔外〕富童兒。你說與奶奶知道?！矁簟稠f姐夫領(lǐng)了這一伙無徒。在鄉(xiāng)間放鷹逐犬。把鄉(xiāng)民的禾稻都踏壞了。把人家雞鵝都搶吃了。今日鄉(xiāng)民來吿與爹爹知道。我好意勸他。他說我也是黨中人。把我著著實(shí)實(shí)打了一頓。他自去了?！怖系澄以指?。打發(fā)這一伙去了。你又來說謊?！矁簟车棠獭Ｕ谴虬l(fā)了他每。一發(fā)不惜行止。倚著姐夫名目。只管在人家去搶?！餐狻澄业穆暶６急荒切笊鷫牧?。怎么是好。也罷。我今日就要這窮狗骨頭出去。定不干休。〔老旦〕童兒少說。我若打聽出來。把你這奴才打死?！餐狻澄丛f。便來護(hù)短。遮在面前。你好不賢?！驳炒四随碇铩Ｍ鶎捤t個(gè)?！餐狻衬憧?。把我的人打得這般樣。是何道理。
【紅衫兒】自恨前日不思料。招著韋皋。只為那不才的畜生。把我童兒打得這般模樣?！怖系掣沂菉y成模樣。是他說謊自造。相公。童兒與韋皋呵。他兩個(gè)覿面寃仇?！矁簟衬棠獭ｍf姐夫也吃爹爹的飯。我童兒也吃爹爹的飯。兩下有甚寃仇?！怖系撤e恨尙未消。斗莊家虛揑圈套。生出禍苗。
〔外〕童兒你直說。
【前腔】〔凈〕奶奶。韋姐夫呵。與童兒無爭較。本當(dāng)不敢道。奈民間盡成謠。將此情上達(dá)皇朝。禍來侵不小?！餐狻橙f一官裏知道。那災(zāi)來怎逃。〔凈〕鎭西川有十載功勞。一旦都廢了?！怖系衬切┎焕壑??！餐狻衬氵€開口。都是你誤了我的女孩兒了。〔旦〕爹爹媽媽。請息雷霆之怒。只為他不肖。父母牽懷抱。撲簌簌淚珠拋。爹爹。你須據(jù)理推詳。休聽一面詭道。童兒。那被害之人呵。是那鄉(xiāng)都甚堡?！矁簟辰憬?。人多。記也記不得這許多?！驳秤浺粋€(gè)明白根苗。那時(shí)叱韋皋便好。
〔外〕童兒。你直說與你姐姐知道。
【前腔】〔凈〕眾埋怨應(yīng)不小?！怖系吃趺床灰娙藖韰趟??！矁簟橙朔遣挥麃砣?yún)獭Ｄ胃脤掜ド铊?。又道是張府東床?？峙伦o(hù)短焦懆。那被害之人呵。盡呑聲受了。〔老旦〕你葫蘆提倒。舵隨風(fēng)一味自惱。
【不是路】〔外〕絮絮叨叨。分辨不容空自惱。須知道士夫淸議動(dòng)皇朝?！采稀趁淼健２恢蛏跸酄庺[。岳父岳母拜揖。〔外〕不成才。害百姓。忒妝喬?！怖系车湼纭槟阒Х周l氣惱。那里無風(fēng)先動(dòng)草?！餐狻橙丝谒票ｍf皋。你在鄉(xiāng)間干得好事?！采稠f皋并不曾壞事?！餐狻呈悄懵与u鵝。害百姓。渾如盜。使人焦?！采呈钦l人來說?！驳呈歉煌瘍簛碚f的?！采騼艚椤澄冶荒氵@無端使見識(shí)。行奸狡。岳翁切勿聽他道?！餐狻炒虻煤?。打得好。只打富童兒。打不得張延賞么?！采硨菰L。何勞求疵與吹毛?！餐狻承翰?。我意無非為汝好。出言抵撞眞粗糙。外觀不好。
我看你不成才的畜生。我今日就要你出去。
【紅芍藥】輕身好勇行兇暴。我不望你榮耀?？斐鋈?。快出去。〔生〕大丈夫志氣在靑霄。效題橋。高車駟馬榮歸道。不信衡門空自老。怕只怕無福穿著紫羅袍。難消受五花官誥。〔外〕當(dāng)今天子重英豪。謾自有才調(diào)。無數(shù)登庸總俊髦。少你一個(gè)佐廊廟?！怖系衬袃何从鲂菡f誚。莫把芝蘭當(dāng)作草?！餐狻撤蛉恕Ｄ銓Ｗ詵|掩與西遮。他那是個(gè)傳家寶。
【尾聲】須信分離在此遭。棲枝不穩(wěn)如窮鳥。乞食沿門捧破瓢。
〔外〕女兒過來。你那不成才的畜生。無福承當(dāng)我家財(cái)產(chǎn)。誤了你終身之望。本欲雙雙連你趕將出去。非干你事。著你的窮酸乞丐。卽日出門。萬事全休。若是延捱。依律發(fā)遣。今朝定要他出門去?！驳车鶗合⒗做覍捤 ！采吵Ｑ源颂幉涣羧?。須知更有留人處?！餐饫系┎⑾律┑鯃錾沉T罷。聽小人之言。到把我來作賤。娘子。只得在此吿別了?！驳彻偃恕Ｍ瘍赫诘媲罢f你逢人就打。果然又在爹爹面前打他。一發(fā)顯得你眞個(gè)粗糙了。〔生〕不要閑說。我就此去了罷?！驳彻偃诵菀约薄Ｈ擞腥赴四?。爹爹一時(shí)之忿。我母親又不輕慢你。妾身又不薄待君。雖不以蒲柳之姿為介。乞念我母親重賢之厚意。再留幾日。〔生〕斷然不住了?！驳彻偃?。你父母俱亡。那裏是你家鄉(xiāng)?！采撑?。不枉了你父親這般心性。終不然孟嘗君就是你家做了?！驳彻偃诵菀娮蟆Ｎ遗c你夫婦之情。豈有輕棄之禮。你是讀書君子。如何見之淺乎。爹爹縱使不是。何不請母親出來相別。徑自去了。越顯得你是無義之人?！采衬镒友灾欣?。請你母親出來拜別?！驳衬赣H有請。〔老旦〕門壻因頑劣。夫君性執(zhí)迷。霎時(shí)風(fēng)浪起。吹散渡頭船?！采吃滥?。適間有累。韋皋就此拜別?！怖系迟t壻。便是你岳父有些發(fā)怒。看老身分上。再住幾日?！采成钪x岳母之恩。沒齒不忘。韋皋斷然不住了。就拜辭罷?！怖系衬凶訚h不激不發(fā)。俺壻非是落寞之人。自當(dāng)以功名為念。休得要墮誤了志氣。今有白銀二十兩。與你路上做盤費(fèi)。家資放著。有老身在此。誰人要得你的去。得官不得官。早寄音書。免吾罣念?！驳彻偃?。奴家有金釵一對。白銀一十兩。以作路費(fèi)?！采匙阋娫滥改镒又?。這金釵銀子。分文不敢受?！驳彻偃?。你不受。敢是嫌少。〔生〕非此說。韋皋此去。他日得了功名。你爹爹只說是將金銀賄賂。只為你父親是個(gè)見小之人。男子漢自當(dāng)赤手成名。實(shí)不敢要?！驳彻偃?。你所見差矣。又一件。但不知你應(yīng)赴科舉。不知還投奔那一個(gè)相知。莫使妾有白頭之嘆。實(shí)是幾時(shí)回來?！采衬镒?。我此去端的前往代州。投奔李令公。此人大丈夫。寬仁厚義。相應(yīng)留我。下科應(yīng)舉。若得一官半職。卽便回來。我豈肯做負(fù)心的劉文龍。忘舊好的魯秋胡。〔旦〕官人。劉文龍之妻須丈夫見甚偏。其妻能自保守?zé)o玷。魯秋胡自是不仁。非干妻子之事。妾身愿官人此去。早早成名。夫妻重會(huì)?！采衬镒?。就此拜別。廬山巓。燕山巓。兩岸山巓云斷連。難遮離恨天。〔旦〕君淚漣。妾淚漣。兩處相思各一天。相逢知幾年。〔老旦〕你夫意堅(jiān)。妻意堅(jiān)。衣錦應(yīng)須及早還。毋令眼望穿。〔生拜介〕
【五更轉(zhuǎn)】〔生〕寶鏡分。文鸞散。溋溋淚暗彈。容留半子。半子恩無限。一旦分離。番做了失羣孤鴈?！驳彻偃?。不知此去要投甚么人?！采忱盍罟伌轂楣亠@。〔旦〕他是你甚么人?！采乘c我家尊契合。擬定垂靑盼?！驳彻偃舜巳ァ５霉賲u便回程?！采成缘蒙順s。怎肯將伊拋賺。
【前腔】〔旦〕去意忙。嗟難挽。把恩情作等閑。霎時(shí)割愛。割愛輕分散。風(fēng)雨凄然。愁你路途誰慣。官人。你是個(gè)君子人暫時(shí)窮天應(yīng)鑒。不比尋常萍梗隨風(fēng)飐。須念結(jié)發(fā)情深。休使閑花羈絆。
【前腔】〔老旦〕吾年老。兼多患。無兒鬢已斑。將伊倚依。倚依親相看。禍起須臾。頃刻恩傾一旦。賢壻此去。到代州時(shí)節(jié)。況値道路長連云棧。風(fēng)霜自保休敎慢。大展雄才。效取劉侯翼漢。
〔生〕岳母娘子請回。韋皋就此行了。
【哭相思】分散鸞凰玉鏡空。霎時(shí)割愛各西東。一江月色牽行色。萬里音書托便鴻。
〔老旦下生旦吊場生行介旦扯生衣介〕官人那裏去。再住幾日去罷。〔生〕多感娘子盛意。小生一日也不住了。請回罷。
【尾犯序】〔旦悲介〕最苦是生離。那況情濃。不覺凄其。野店深閨。嘆兩地相思。君去。奴不慮千山萬水。只慮你只影自馳驅(qū)。
【前腔】〔生〕自盟結(jié)發(fā)到期頤。平地風(fēng)波。一旦暌違。交頸鴛鴦?？蓱z各自飛。吾也不慮孤身萬里。也不慮登山涉水。吾只慮靑燈夜雨。坐想與眠思。
【前腔】〔旦〕我執(zhí)手問歸期。一語未終。兩淚先垂。后夜相思。千里月明何處。君去莫忘我糟糠舊妻。休戀著花柳艷姬。當(dāng)記得伏雌烹煑。曾把扊扅炊。
【前腔】〔生〕蕭墻禍起在須臾。惱恨童兒生謗非。都笑碩輔名公反受欺。吾去不唾手步蟾宮折桂枝。須奮身金戈鐵騎。豈肯學(xué)負(fù)心吳起。得志便休妻。
〔旦〕官人。你須及早回來。好歹要寄一封音信回來?！采巢豁毮镒訃诟?。卑人就此別了。
【哭相思】愁傍春山鎖翠眉。風(fēng)塵從此染征衣。你歸繡閣勞淸夢。我向邊城謁故知?！蚕隆?
【前腔】〔旦〕愁萬斛淚雙垂。送君不忍與君違。香閨野店相懸隔。一日相思十二時(shí)。
第十八出
克孝剽掠
【玩仙燈】〔外上〕嘯聚山林。不怕官軍止禁。
峻嶺高崗立寨門。嘍啰都帶茜紅巾。不圖拜將封侯貴。且作衣豐食足人。自家范克孝是也。前日結(jié)義哥哥韋皋。多謝他身衣口食周濟(jì)。深擬終身之望。不意童兒搬斗是非。無奈別了恩人。一向不知下落。意欲回歸故里。爭奈路途迢遞。近逢敢死落草之輩。扶我為逋逃之主。立下營寨。剽掠行旅。以給日用。不免叫嘍啰每出來。嘍啰每那裏。
【水底魚兒】〔丑凈上〕擊鼓鳴鑼。殺人幷放火。倚山為寨。號(hào)為攔路虎。金銀財(cái)寶刼來如糞土。無錢買路。霸王也難過。霸王也難過。
手執(zhí)一條紅悶棍。腰橫三尺殺人刀。劫得財(cái)來沽美酒。醉扶歸去月兒高。主帥升廳。近前相見。覆主帥。眾嘍啰叩頭?！餐狻潮妵D啰每。我與你在此間十分幽僻。喜無官軍攪擾。汝等各逞本事。操演一番。卻不是好?！脖娧菘仆狻陈?dòng)邪最~虎在山中為害。我這裏正少一虎皮墊坐。汝等各帶器械。同去打虎?；⑷赓p汝。虎皮與我墊坐?？刹皇呛靡?。
【包子令】〔眾〕山前山后尋虎窩。尋虎窩。不須布網(wǎng)與張羅。與張羅。大蟲該死來攔路。剝皮取骨賞嘍啰。賞嘍啰?！埠稀除R聲吶喊下山坡。
【前腔】〔丑凈〕覓跡尋蹤險(xiǎn)處過。險(xiǎn)處過。敎他性命見閻羅。見閻羅。弓開箭中大蟲倒。獻(xiàn)來寨主請功多。請功多?！埠锨啊?
赤幟紅旗布滿山。
行商經(jīng)過盡心寒。
帳中稍有閑時(shí)節(jié)。
便把陰符仔細(xì)看。
第十九出
韋遇克孝
【金焦葉】〔生上〕路途跋涉。這柔腸頓成萬結(jié)。自那日一別離割舍。只得偷彈淚血。
北風(fēng)烈烈薦嚴(yán)寒。裸洗征人進(jìn)欲難。莫道馮唐嗟未遇。誰人肯念布衣單。韋皋椿萱凋謝。場屋淹留。投奔張延賞。深感留作門壻。只為童兒搬斗是非。決意要我分散。良可傷懷。又想我結(jié)義兄弟范克孝。自從那日別了。更不知何處安身。何日再會(huì)。愈加凄楚。吾今欲往代州。投奔李令公。在路兩月。盤纏將盡。如何是好。你看道路崎嶇。人煙絕跡。不免趲行幾步。再作區(qū)處。
【朝元歌】人離人合。離合天之?dāng)?shù)。月圓月缺。圓缺天之度。月豈常缺。人豈常孤。曾記得淮陰寄食。莘野耕鋤。包羞忍辱眞丈夫。瘦馬倦長途。淸霜啼鷓鴣。豺狼滿地。豺狼滿地。幾時(shí)得見代州親故。見代州親故。
正行之間。不覺山銜落日。倦鳥投林。前后無人家可奔。如何是好。不免向前山巖屈曲之處。權(quán)歇一宵。明日又行。正是路苦方為苦。家貧未是貧。好苦呵。
【夜行船】〔外末上〕月黑云迷人靜悄。忽聽得猛虎咆哮。趲步趨前。一鎗刺倒?！餐獾椤逞健９衷?。又早閃我一交。
〔生〕身伴曾無十萬錢。胸中經(jīng)史有千篇。道傍一夜權(quán)棲息。當(dāng)救韋皋一少年?！餐狻澈霉趾霉帧＿m間猛虎咆哮。一鎗刺去。閃我一跌。驚將起來。又道我結(jié)義哥哥名字。想起我那哥哥。如何來到此間。天下多有同名同姓的。待我且問他一問。那漢子何方人氏?！采衬铐f皋京兆遠(yuǎn)安縣人氏。贅與張延賞家為壻。因童兒誹謗。岳父聽讒。忿氣來投李令公。不意偶觸虎威。望將軍放生。〔外〕你是我哥哥。請起請起?！采巢桓也桓摇④娔阈菀e(cuò)認(rèn)了?！餐狻掣绺?。我就是范克孝兄弟?！采硡s原來是賢弟。
【哭相思】〔眾〕那日分違情戀眷。今宵不意重相見。
〔外〕哥哥。適間沖撞。恕罪恕罪?！采迟t弟怎么這等打扮。一定做下些歹事?！餐狻掣绺缫谎噪y盡。請到前面小寨中。備陳其故。〔生〕只待天明。就要行路。不及造拜?！餐狻炒颂幉缓眯?。還到寨中去?！采骋股珜㈥@。不須睡了?！餐狻承〉茉谡?。深蒙解衣推食。受此大恩。今日哥哥在此。寧無一罇。以表寸心?！采衬阒移轿舨伙嚲?。〔外〕旣如此。嘍啰每。你去寨中安排酒饌送來?！采尺@也不須送來。送來我亦不用。你且把前后衷情。說與我知道。
【蠻牌令】〔外〕恩兄且聽吿。一別兩相拋。我孤身無倚靠。立寨傍山島?；筐B(yǎng)恩天高海深。欲走報(bào)奈路遠(yuǎn)山遙。誰承望再遇故交。何妨效犬馬之勞。
【前腔】〔生〕你身著錦征袍。手執(zhí)點(diǎn)鋼刀。茜紅巾頭上帶。恃勇逞英豪。逆天罪造下不小?？偠魃獠坏孟囵?。好收拾須宜及早。如貪戀定然不好。
【前腔】〔外〕仁兄你量忒小。小弟氣英豪。請君同落草。與弟共逍遙。白玉帶日圍虎腰。象牙床夜伴多嬌。須強(qiáng)似窮途餓莩。請同樂不須推調(diào)。
【前腔】〔生〕你說話太顚倒。做作忒蹊蹺。兄弟。你說英雄。我就把幾個(gè)勇的比你。綠林徒空勇猛。赤眉輩枉英雄。辜負(fù)你三略六韜。臭名兒靑史高標(biāo)。那曾見榮華到老。勸伊家改過為高。
〔外〕吿哥哥知道。小弟自別恩人。有一身武藝。誰肯留我在家。出于無奈。只得收集幾個(gè)無徒。剽掠為計(jì)。今因缺少一虎皮墊坐。下山打虎。不想驚起哥哥。萬望恕小弟之罪。哥哥。小弟手下見有五百嘍啰。今唐末陵夷。羣盜并起。不若哥哥做一個(gè)寨主。小弟扶助。以圖大事。多少是好。〔生〕兄弟差矣。豈不聞義理之勇不可無。血?dú)庵虏豢捎?。這等斷然不可。就此吿別。不及盡情。〔外〕哥哥。你飄然徑去。茫然無情。敢問日前何愛我之深。今日何拒我之甚。〔生〕與善人交。如入芝蘭之室。與惡人交。如入鮑魚之肆。你前日一身武藝。滿腹陰符。我故朝暮相親。你今綱常掃地。罪惡彌天。我故匆匆相拒。不過為此。非有他故?！餐狻掣绺纭Ｂ芬研胁?。事已干錯(cuò)。小弟悔之無及?！采承值堋Ｄ阏f那裏話。人孰無過。改之為貴。如今聲息未顯。還好改過。以后事跡昭彰。不可轉(zhuǎn)移?！餐狻惩绺缰附?。〔生〕方今社稷陵夷。國家多難。當(dāng)舍了山寨。散了嘍啰。同我前去代州。投奔李令公。以求進(jìn)用。此人操國重權(quán)。寬仁好士。他必留我和你。那時(shí)與國家出力。尋一個(gè)進(jìn)身。如此轉(zhuǎn)禍為福。反邪歸正。卻不是好。你到教我做這般勾當(dāng)。實(shí)非報(bào)我之恩。反陷我在不義之地也。〔外〕哥哥言之有理。卽今放火。焚了山寨。散了嘍啰。收拾些盤纏。隨哥哥就行。〔生〕如此甚好?！餐狻潮妵D啰聽著。與我放火燒了山寨。各自歸家去。務(wù)農(nóng)生理。今后不可為非。〔眾〕領(lǐng)鈞旨。
火焚山寨散嘍啰。
再不山前布網(wǎng)羅。
歸正棄邪兇化吉。
從今商旅任經(jīng)過。
第二十出
朱泚侵唐
【玩仙燈】〔丑上〕風(fēng)高月黑鎭嵯峨。雄據(jù)中原笑楚歌。天地若容呵。直把中原收復(fù)。
劍光燁燁吐冰花。人杰山雄起暮笳?？尚μ瞥幌唷５乳e端坐飮流霞。自家朱泚是也。功稱五霸。雄據(jù)三關(guān)。百發(fā)百中。望風(fēng)而戰(zhàn)者魂消。七縱七擒。聞姓而歸者下拜。常笑子弟八千而兵敗。呂布三姓以無成。正是男兒要展擎天手。莫作畏刀避劍人。趁此秋高馬肥。不免喚手下頭目出來計(jì)議。復(fù)取前仇。多少是好。眾頭目向前?！材┩娚稀程旆馗踩≈性?。虎斗龍爭未息肩。慣戰(zhàn)多謀天助順。勢無兩立不同天。元帥有何使令?！渤蟆潮婎^目們聽吾道來。卽今唐天子失政。有功不賞。有罪不誅。赤心者遠(yuǎn)貶嶺南。讒佞者安居廊廟。三邊七關(guān)無糧。八位五侯肥俸。非我故要如此。其實(shí)受氣不過。前者分付你辦下衣甲?？赏陚淞瞬辉！材尘阃陚淞??！渤蟆潮婎^目聽吾號(hào)令。月黑休渡河。馬瘦莫前進(jìn)。臨陣不可退畏。下營務(wù)要吉利。鼓鳴而進(jìn)。金鳴而退。旗開取勝。馬到擒人。分付尤云光。先領(lǐng)五千人馬進(jìn)發(fā)。我隨后領(lǐng)兵接應(yīng)。〔末〕領(lǐng)鈞旨。
【淸江引】〔丑〕風(fēng)高月朗秋氣淸。正好相征進(jìn)。雌雄頃刻分。成敗須臾定。據(jù)中原安如盤石穩(wěn)。
【前腔】〔末〕兵勇馬肥器械精。帳下旌旗整。箭離弦奏功。刀動(dòng)傾人命。直殺得鬼哭神嚎天地暝。
【前腔】〔凈〕主兵軍法嚴(yán)又明。號(hào)令風(fēng)霆迅。速征盡伏從。遠(yuǎn)近皆歸順。望軍中果然威凜凜。
馬鞍山前草微黃。
正好交兵作戰(zhàn)場。
得失榮枯皆由命。
死生難脫利名韁。
第二十一出
李晟招賢
【玩仙燈】〔末上〕寶劍擁重裘。玉鞭馳駿。心抱廟堂憂。腰佩封侯印。
四方盜起如屯蜂。狼煙烈焰熏天紅。將軍一怒天下息。腥膻掃盡夷從風(fēng)。公爾忘私愿已久。此身許國不知有。金戈挽日酬戰(zhàn)征。麒麟圖畫功為首。雁門關(guān)外秋風(fēng)烈。鐵衣披戍臥寒月。汗馬心勤二十年。羸卻斑斑鬢如雪。天子明見萬里余。幾番勞績來旌書。肘懸金印大如斗。無負(fù)堂堂七尺軀。下官乃代州令公李晟是也。舊居文職。新列武班。得專生殺。威鎭西川。暫退食公衙。偷閑私宅?？钟袘巡疟囍恕＿h(yuǎn)來投謁。若不將進(jìn)。是謂失人。周公握發(fā)吐哺。正此謂也。左右那裏。〔丑〕細(xì)柳營前聽號(hào)令。大轅門外看馳驅(qū)。覆元帥。有何使令?！材匙笥业?。卽今四方擾攘。賊盜并起。正是用人之際。朝廷有旨。著我招集賢士。凡有往來參謁之人。其中多有高明之士。如遠(yuǎn)來的。急與通報(bào)。不可隱漏。須請進(jìn)以禮相留。以備國家之用。如不與他通報(bào)。罪及汝等?！渤蟆愁I(lǐng)鈞旨。
【步步嬌】〔生外同上〕仕路崎嶇云程阻?；潞Ｖ垭y渡。關(guān)山片月孤。霜冷風(fēng)寒。怎禁凄楚。彈鋏嘆無魚。漸近長安路。
〔生〕寒儒元是簪纓裔。怒氣沖冠時(shí)不利?！餐狻雏}車騏驥豈終淹。十載狐裘竟凋弊?！采承值?。這裏就是元帥府門。〔見丑介〕大哥拜揖?！渤蟆彻偃四驱??！采承∩蔷┱走h(yuǎn)安縣韋皋。來拜你老爺。煩乞通報(bào)?！渤蟆诚壬俅?。稟元帥。外面有一個(gè)韋皋來見?！材稠f皋是我故人之子?？煺堖M(jìn)來?！渤蟆诚壬Ｔ獛浻姓?。〔生〕兄弟少待稟過元帥。方可進(jìn)見?！餐狻掣绺缦冗M(jìn)?！采娊椤呈甯赴菀?。韋皋托在父執(zhí)。敢此徑造。冒犯威顏。不勝戰(zhàn)栗。〔末〕幼年曾接豐標(biāo)。及壯未曾經(jīng)識(shí)。不意一貌堂堂?？上部上?。又聞入贅張相公府中。如何得投至此?！采趁墒甯噶G心。果贅在彼府內(nèi)。進(jìn)見之初。未敢備陳。小侄有一個(gè)義弟范克孝。在外未敢擅進(jìn)。〔末〕旣是賢侄金蘭契友。何不早說。左右的快請進(jìn)來?！渤蟆彻偃?。元帥有請?！餐庖娊椤吃獛浾堊?。待范克孝參拜?！材巢豁毾露Y。賢侄幾年不見。不知你學(xué)問如何。〔外〕啟知元帥。韋兄有經(jīng)濟(jì)之才。眞廟廊之器。奈何時(shí)運(yùn)未通。功名不遂。〔末〕賢侄。六韜三略。曾檢閱否。〔生〕小侄略知一二?！材橙炅x弟有何高藝?！采撤A叔父知道。此人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曾在潁陽山徒搏一虎。纔過山西。又打死一虎。〔末〕偉然一軀。斷非久淹之人?！采呈甯父?。豈敢一言虛夸?！材迟t侄旣諳文通武。范克孝又雄力絕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三月前圣旨到來。說道不拘功臣庶士。見任退休。一應(yīng)敢勇之人。能知兵法?；蛴挟?dāng)身武藝者。卽將府庫錢糧收養(yǎng)賢士。以需國家之用。二位來得正好。待下官申奏朝廷。聽候取用?！采扯嘀x叔父?！材辰劦檬ヱ{親征。已曾差人去打探聲息。不知何如。想目下定有回報(bào)。左右的。天道寒冷。且置酒來?！采巢粍谫n酒?！材骋粊砼c二位接風(fēng)。二來與二位暖寒?！渤蟆撤A元帥。酒在此。
【好事近】〔末把盞介〕豐采久暌違。老懷抑郁追思。一杯蔬酒。聊慰遠(yuǎn)來佳意。克孝。你堂堂貌偉。梁棟材定作邦家器。我當(dāng)保舉賢能。二位管敎都衣錦歸。
【前腔】〔生〕念家尊交誼乞提攜。叔父有善兼天下名譽(yù)。不辜來意。足感厚情之至。小侄呵才疎德匪。我從今朝夕聽垂誨。望叔父薦拔寒微。辦赤心報(bào)答明主。
【前腔】〔外〕徐州沛縣是鄉(xiāng)閭。念克孝粗知武藝。雙親早逝。與仁兄偶然為結(jié)義。他令岳張相公呵。聽童兒是非。霎時(shí)禍起蕭墻內(nèi)。因此我仁兄忿氣。故不憚千里來投。眞個(gè)是太山之倚。
【太平令】〔凈上〕疾走如飛。戍鼓連天狼煙起。胡笳徹夜西風(fēng)裏。龍爭虎斗辨雄雌?！材程绞碌那掖⒍?。事何如。御駕親征勝與輸。〔凈〕奉天圣駕都圍住。滿城不日豎降旗。
吿將軍知道。邊塞上十分緊急。〔末〕怎見得?！矁簟车灰姛熒先?。日蔽黃沙。風(fēng)豕長蛇?；ハ鄥讉v。龍爭虎斗。各自爭強(qiáng)。紅旗赤幟。布滿四方。女哭男啼。驚惶萬戶。雄兵猛將。一似聚蟻屯蜂。短劍長鎗。好似森林密竹。東有李希烈軍馬犯邊。西有尤云光戳戰(zhàn)。圣駕圍住奉天縣裏。內(nèi)無糧草。外絕救兵。將軍急當(dāng)救駕。不可遲緩?！材硵绱?。二位少留舍下。待老夫統(tǒng)兵救駕?！采硡淌甯傅弥?。我二人雖無謀略。愿隨叔父助陣?！材澈煤谩Ｙt侄你雖知兵法。未曾遇敵。須當(dāng)用意小心。今撥五千人馬。與二位作為先鋒。開山洗路。老夫親率大兵。下營督戰(zhàn)便了?！矁簟硡虒④?。兵書云。多算則勝。少算則不勝?？謱④娋锐{心急。不備后兵。敵人勢大。不可輕視?！材衬銜缘蒙趺?。吾聞兵書云。疾進(jìn)緩?fù)?。將之謀也。圣駕被圍。事若燒眉。度日如年。孟子云。雖有智慧。不如乘勢。敵人得志心驕。料無援兵后至。吾將大兵。從中突出。賊人以為從天而下。必?cái)貙㈠浩?。大功可收。圣駕可奪矣。賢侄。
【撲燈蛾】汝當(dāng)率雄師。登山與渡水。賞罰無偏向。士卒用心無怨也?？诵?。你施威仗勇。辦赤心保駕扶主。若還是功成捷報(bào)。管腰金衣紫富貴在須臾。
【前腔】〔生〕忠誠臣子心。汗馬男兒事。義膽與忠肝。摧鋒冒險(xiǎn)不避也。龍?bào)椿⒕?。敢?dāng)鋒決個(gè)輸贏。管叛亡授首?？蠑溨袊喰U夷。
【前腔】〔外〕矢石吾敢當(dāng)。生死我不懼。破虜反掌間。不須在心縈系也。封侯萬里。那其間纔是男兒。方顯英雄武藝。把蠻煙盡掃定無遺。
【尾聲】旗開得勝英雄事。馬到功成智士機(jī)。管取君恩拜紫泥。
躍馬揚(yáng)鞭立大功。
一朝疾掃虜塵空。
三邊夜警無傳箭。
愿取天山早掛弓。
第二十二出
祝香保父
〔凈上〕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前日韋姐夫被我背了一場是非。爹爹一時(shí)趕出去了。小姐恨入骨髓。他是親生的女兒。爹爹倘若回心轉(zhuǎn)意。教我如何是好。如今一不做。二不休。我見小姐為因爹爹身體不安。每日到祠堂中祈保。方纔又拿香紙去了。待我將機(jī)就計(jì)。只說道小姐呪罵爹爹。不免哄爹爹到祠堂中去。撞著小姐。我便當(dāng)他面前叫破了。就后有話說。不過只是報(bào)寃。妙計(jì)妙計(jì)。計(jì)就月中擒玉兔。謀成日裏捉金烏?！蚕隆?
【天下樂】〔旦上〕罷舞離鸞鏡掩塵。那堪風(fēng)雨老靈椿。
徐步出階庭。西林近日斜。對天通意旨。鑒取妾身誠。奴家思想著。父母養(yǎng)育妾身長大。多少劬勞。今享此富貴。皆是父母福庇。近日爹爹身體不安。無可報(bào)答。不免到神前立下玄疏。減妾身二十年陽壽。添爹爹二十年遐齡。多少是好。
【石榴花】心香一炷。稽首吿穹蒼。嚴(yán)父病在膏肓。恩罔極。未曾償。愿減妾身年添父齡長。愿霎時(shí)體康。百年強(qiáng)健常無恙。望天心乞賜周全。庶表我為女衷腸。
【石竹花】〔凈外上〕病臥房幃。屈指又經(jīng)數(shù)月。面貌萎黃。力衰體怯。
〔凈〕爹爹。你久病臥床。我扶著你走動(dòng)一走動(dòng)。〔外〕這等到好。〔扶走介〕你看這廳上。也無人打掃。幾案都是塵垢。〔凈〕爹爹。你休要閑管。請自保養(yǎng)精神。祠堂門到開了。爹爹進(jìn)去禱祈神力保佑。這病就好?！餐狻车揭舱f得是?！残薪椤逞?。誰燒紙錢在此?！矁簟辰憬阍谶@裏。問姐姐便是?！餐狻澄覂?。誰在此燒紙錢?！驳┍吃啤秤f眞情。又道沽名。欲待不說。又難回話。事處兩難。怎生是好?！矁簟车＝袢胀瘍翰徽f。更待何時(shí)。姐姐因你前日趕了姐夫出去。每日自言自語。切齒怨恨。如今對天呪罵爹爹早死早滅。待他夫妻完聚。因此上在此燒紙?！餐狻衬銋獾梦液?。養(yǎng)得你這等長大。你忍下得這等毒手?！驳惩瘍盒莸脽o禮。怎么在爹爹面前無中生有。架空說這一場。我為爹爹久病。減壽立疏。祈保身體。那有這話。
【一封書】〔外打介〕自生你似掌珠。敎拈針及讀書。寒時(shí)節(jié)與衣。飽肥甘尤慮饑。及至夫妻成匹配。反背深恩呪咀吾。對神祗。惡言詞。女害親爹甚所為。
【前腔】〔老旦上〕紗廚裏睡起。悶無聊倚翠幃。無人問起居。隔花陰鳥自啼。忽聽得堂前人競語。斂衽忙將蓮步移。父和兒。事何如。兩兩諠嘩辨是非。
〔外〕你養(yǎng)得好女兒。對天呪我早死早滅。童兒取大棍來?！怖系诚喙?。孩兒是你的女。料無大事。便有些差池。亦當(dāng)饒恕。況孩兒知今博古。豈肯為此不孝?！餐狻秤謥碜o(hù)短了。我身體方纔好些。又對天呪罵我?！怖系呈钦l見。〔外〕是童兒見?！怖系澈?。此事有無。何不與他辨說?！驳车赣H在上。天地神明鑒察。孩兒因爹爹身子不安。燒香立疏。保佑霎時(shí)健康。減妾二十年陽壽。添爹爹二十年遐齡。不料爹爹與童兒到來。急遽之間。不及吿訴。欲說祈禱。又道沽名。所以不好回答。豈料童兒在爹爹面前謗言。道奴家對天燒紙。呪罵爹爹早死早滅。爹爹不察情由。將孩兒打倒在此。〔老旦〕卻原來。相公。孩兒見你身體不安。他在神前立疏保佑。減己陽壽。添汝遐齡。何反聽此謗言。將他責(zé)打。〔外〕夫人不要聽他。旣有此心。何不早說。見我要打便胡說?！怖系澈哼^來。是非說與你爹爹聽著。
【山坡羊】〔旦〕爹爹休嗔休怪。孩兒叨承鐘愛。為爹爹有病。終朝廢食。終夜衣不解。惡禍胎。無端降下來。把迷天大罪。大罪將奴害。誰想爹爹反忌猜?！埠稀嘲г?。思之淚滿腮。哀哉。思之淚滿腮。
【前腔】〔老旦〕聽妾一言寬解。父子人倫之大。三綱五典。五典曾諳解。休致猜。把雷霆怒且撥開。易云愆忿。愆忿君當(dāng)戒。只怕父子相殘?zhí)旖禐?zāi)?！埠锨啊?
【前腔】〔外〕你好蹊蹺作怪。動(dòng)不動(dòng)為他來遮蓋。誰人似你。似你禽犢愛。你口莫開。牝雞鳴禍便來。我胸中自有。自有分明在。自恨親生女不才?！埠锨啊?
孩兒怎敢逆爹娘。
怎奈爹行不忖量。
耕牛為主遭鞭打。
啞婦傾杯惹禍殃。
第二十三出
韋皋領(lǐng)兵
【宴陳平】〔生上〕脫卻舊儒衣。便望封侯。〔外〕雄兵百萬須授首。不斬渠魁誓不休。
〔生〕黃河豈常濁。澄淸亦有時(shí)。功名仗三箭。不用萬言書。韋皋乃白面書生。多蒙叔父李令公。著我領(lǐng)五千人馬。同賢弟前去開山洗路。就此起程。不免叫軍校過來。分付他則個(gè)。軍校每何在?！材┩娚稀秤眉氂瞄L。挽弓須挽強(qiáng)。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覆先鋒。有何鈞旨?！采耻娛棵拷奥犖崽?hào)令。一不許逡巡畏縮。二不許輕易揚(yáng)威。三不許亂鳴金鼓。四不許泄漏軍情。五不許移前易后。六不許慢令致期。七不許忤違軍令。八不許隊(duì)伍參差。九不許拾遺竊取。十不許信地擅離。有違軍令者斬。虛報(bào)軍情者斬。擄掠財(cái)物者斬。自相爭競者斬。務(wù)要同心協(xié)力。以收大功。分付前軍。離城十里。掘下陷坑。仍將草茅來遮蓋。臨陣之時(shí)。詐敗佯輸。從側(cè)路奔走。〔外〕哥哥為何詐敗?！采衬悴恢?。那賊人見淺。一徑大路趕來。必墮吾計(jì)中。賊可擒矣。
【窣地錦襠】旌旗蔽日滿天紅。蹀■〈爕〉霜蹄馬似龍。三軍一鼓便擒戎。頃刻胡塵一掃空。
【前腔】〔凈引眾上〕沖天殺氣黑漫漫。壯士聞風(fēng)心膽寒。鳴鑼擊鼓徹云端。莫作尋常一例看。
〔凈〕來將何人。怎敢領(lǐng)兵對陣。〔生〕吾乃李令公帳下副將韋皋。先鋒范克孝是也。汝是何人?！矁簟澄崮酥焯臼窒赂睂⒂仍乒馐且病！采衬氵@逆賊。好好開了城門。獻(xiàn)出駕來。萬事俱休。稍有遲違。殺得你片甲不存?；谥硪印！矁簟碂o名小將。休得亂言。排開陣勢。與你廝戰(zhàn)。
【雙勸酒】〔生凈殺介〕鼓鳴金進(jìn)。弓開弦響。眾軍用心。論功升賞。區(qū)區(qū)小將有何強(qiáng)。敢與相持胡斗莽。
【窣地錦襠】〔凈眾〕連年得勝駕都圍。不料韋皋會(huì)使機(jī)。空坑陷馬怎施為。只得投降聽指揮。
〔生〕尤云光已擒。余兵星散。不必窮追。且將尤云光綁在軍前。將士每傳令休息。先以牛酒犒勞。然后論功升賞。眾軍奏凱回陣。〔眾〕得令。
【水底魚】〔末領(lǐng)眾上〕戰(zhàn)鼓如雷。旌旗獵獵飛。鞭敲金凳。人唱?jiǎng)P歌回。
【前腔】鎗刀擺列。軍容煞整齊。到韋將軍營寨。遠(yuǎn)聞得勝歸。
快傳令太尉。領(lǐng)兵來策應(yīng)?！蚕嘁娊樯扯嗝墒甯笒煨摹！材迟t侄?？上部上??！采硡淌甯傅弥?。賊首已擒。余兵星散。李希烈不戰(zhàn)自潰。圣圍已解。但無人保駕。倂解賊首上京?！材忱戏蚩侄徊恢O戰(zhàn)征。難退希烈云光。故親率大兵。前來策應(yīng)。且喜功成。范克孝。今日方見你勇猛。賢侄保駕?？诵⒔赓\。二位一同上京。聽候升賞?！采尺€請叔父保駕。〔末〕老夫信地不可擅離。二位還去。我這裏一壁廂將功申奏朝廷。定有升賞?！餐狻橙绱硕嘀x叔父了。
三箭定天山。
長歌入漢關(guān)。
功因多難立。
身為太平閑。
第二十四出
提領(lǐng)央媒
【梨花兒】〔丑上〕風(fēng)流提領(lǐng)家富豪。風(fēng)流慣使風(fēng)流鈔。只為風(fēng)流折了腰。嗏。風(fēng)流落在風(fēng)流套。
我是個(gè)風(fēng)流提領(lǐng)。慣要游山玩景。只因沒了夫人。怎捱得冬天腳冷。夜來叫屈連天。恨不得臨渴掘井。使了千錢萬錢。不得親事完整。自家王提領(lǐng)是也。只因喪了夫人。打探得張相公府中有一小姐。十分標(biāo)致。吾欲娶之。未知姻緣若何。不免叫院子出來商議則個(gè)。院子那裏?！材骋宦暫粼鹤?。兩腳走東西。覆相公。有何分付?！渤蟆澄矣埾喙男〗銥槠??！材诚喙钜印Ｄ切〗闶怯姓煞虻?。使不得?！渤蟆吃鹤?。你不知道。他丈夫不成器。被張相公趕出去了。只是無人做媒。〔末〕旣然如此。張相公府中有個(gè)富童。老相公十分愛他。若得他主婚。此親事便成?！渤蟆晨烊フ垇?。〔末〕富管家有請。〔內(nèi)應(yīng)〕是誰請我。〔末〕王提領(lǐng)相請。〔凈〕就來了。
【前腔】門外是誰稱管家。喬妝喬扮滿面麻。擺擺搖搖自奬夸。嗏。東岳廟裏神靈怕。
〔末〕只好驚鬼?！矁簟巢惑@鬼何人怕我。王相公拜揖?！渤蟆匙鹁税菀尽！矁簟惩跸喙?。不來親者強(qiáng)來親。今日呼喚。有何鈞旨?！渤蠊蚪椤秤幸皇?。望乞作成作成?！矁簟痴埰鹫埰?。有事但說?！渤蟆陈劦酶闲〗愎丫尤站?。下官意欲求為妻室。欲煩管家主張。若得成全此事。重重相謝?！矁簟车朗巧趺词?。原來如此。這等何難。旣蒙抬舉。都在小人身上。〔丑〕多謝多謝。若得應(yīng)承。萬望回報(bào)。
【胡笳令】只為夫妻中路離。空抱鼓盆悲。若還成就姻緣事。定應(yīng)宿世系紅絲。
【前腔】〔凈〕下禮行茶都莫提。我自有施為。但請童兒吃一醉。管敎成就做夫妻。
【前腔】浪語閑言都是虛。媒妁你要用心機(jī)。藍(lán)橋若得春消息。好花折取一枝歸。
兩邊好歹我都包。
女渡銀河駕鵲橋。
今世夫妻前世事。
冰人不必絮叨叨。
第二十五出
韋皋得眞
【菊花新】〔生上〕關(guān)山夜月照矛戈。轉(zhuǎn)日回天功績多。天意果如何。未見皇恩及我。
壯士長驅(qū)氣若虹。萬人誰敢當(dāng)吾風(fēng)。凱歌齊唱入朝去。山呼拜舞承明宮。丹心一點(diǎn)似葵側(cè)。臣子堅(jiān)剛?cè)玷F石。圣朝公道日月明。照耀古今誰與匹。小生只因父母雙亡。又兼連科不第。干謁張相公。得諧夫婦之好。奈岳父聽讒。特來投奔李令公。又蒙令公言聽計(jì)用。遂成大功。今者因解尤云光赴京。卽在會(huì)同館聽候圣旨。不免解下戎衣。少息勞苦。已令范克孝朝門外打聽圣旨。未知何如。小生自從那日別了娘子。未知安否何如。又未知岳父岳母處如何。仔細(xì)思量起來。不覺澘然淚下。
【啄木兒】分鸞鳳已數(shù)年。未審月貌花容可似前。記臨岐手執(zhí)叮嚀。得功名早歸庭院。喜別來已得身榮顯。勛名震動(dòng)功不淺。候圣旨褒封衣錦旋。
【三段兒】童兒譖言。這寃仇不共戴天。岳母見憐。愿早還鄉(xiāng)伏罪愆。三牲五鼎為供膳。顯夫人選恩非淺。夫婦同歡續(xù)斷弦。
【歸朝歡】〔外〕朝門外。朝門外拱候旨傳?！采衬慊貋砹?。事體何如?！餐狻澄匆娀恃韵戮盘?。忽相見。忽相見店主寄言。〔生〕他姓甚么?！餐狻炒巳苏f道姓王?！采乘谀驱熥?。〔外〕家住摘星橋畔?！采乘f甚言語?！餐狻车牢嵝治羧樟艏筐^。玉簫可意曾留戀。特寫春容寄少年。
【三段子】〔生〕說著淚漣漣。月下花前情萬千。鴇母見偏。忽起風(fēng)波散錦鴛。自投西蜀經(jīng)年。為死生未卜常懷念。會(huì)晤無由各一天。
〔外〕哥哥不須下淚。見有店主人在此?！采澄覟橥跏隆２患爸丝此?。著那漢子進(jìn)來見我?！矁簟承∪诉殿^。〔生〕你是何人。〔凈〕小人是摘星橋王婆店。大人昔日做下處?！采车酱撕胃伞！矁簟秤窈嵔慵囊环喝菰谛∪说曛?。聞知大人到此。特地送來?！采硯讜r(shí)寄來在你店中?！矁簟炒笕穗x店未久。王小二送來。不遇大人。留在店中?！采秤窈嵔阋幌蚝妹??！矁簟炒笕诉€不知道。聞得書來之后。玉簫大姐為著大人。口吞玉環(huán)。哽咽而死。〔生〕可憐可憐。將春容上來。你出門外伺候。我著人來打發(fā)你去。〔凈〕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矁粝律饪唇椤?
【前腔】〔生念詩悲介〕前生運(yùn)蹇。以致今生分緣淺。今生命慳。擬結(jié)來生未了緣。丹靑過目如親見。婦人似你貞烈罕。難得身墮風(fēng)塵節(jié)義全。
【歸朝歡】這節(jié)義。這節(jié)義伊誰與傳。我心銘徒自鐫。這骸骨。這骸骨伊誰與塡。我心旌徒自懸。樂昌一旦俄分鏡。延平津怎得重會(huì)劍。洛浦何年珠再還。
【前腔】〔外〕不須用。不須用嚎啕怨天。夫婦皆因宿世緣。思尊嫂思尊嫂正當(dāng)妙年。鸞鳳和鳴期百年。奈死生有命難移轉(zhuǎn)。藍(lán)田種玉根還淺。更為思君喪九泉。
【尾聲】〔合〕梨花夜雨飛瓊片。荷葉秋霜委翠鈿。怎得花再鮮姸荷再圓。
〔末上〕扣首承王命?；厣磙D(zhuǎn)玉階。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墼t曰。朕聞先代軒轅破蚩尤。非仗武不能。大禹征有苗。非用兵不克。兵乃邦家爪牙。武實(shí)封疆捍御。茲者中原陸沈。犬羊鼎沸。希烈弄兵西擾。朱泚率眾南侵。生民涂炭。朕甚憫焉。為此駕幸親征。不意陷身狐窟。李晟選將得人。用兵有法。韋皋出戰(zhàn)奮勇。百戰(zhàn)百勝。而建立奇功。范克孝勇冠三軍。而力移九鼎。此三人者。奠已破之山河。復(fù)幾危之社稷。李晟升天下都元帥。食邑五千戶。韋皋授西川節(jié)度使。操生殺之權(quán)。代張延賞之任。范克孝授驍騎將軍。亦暫任西川。同理軍務(wù)。卽隨韋皋。親賷玉音交割。嗚呼。李晟舉賢匡國。乃臣子之忠誠。旌善賞功。乃朝廷之大典。沐此黃麻。各司厥職。望闕謝恩。山呼?！采狻橙f歲萬歲萬萬歲?！材诚鹿賲虅e。〔生〕請館驛中茶飯?！材扯嘀x多謝?！采澈门挪栾埞┏?。尊重衣冠答圣明?！材┫隆?
【大圣樂】〔生〕謝吾皇手詔榮除。豈料光生腐草余。才疎任重心慚愧。惟赤膽貫虹霓。今喜岳翁顯任皋遷替。晝錦榮歸世所稀?！埠稀侈o京國。返故廬。夫榮妻貴耀門閭。懸金印。服紫衣。長安道上馬如飛。
【前腔】〔外〕謝仁兄蔭及區(qū)區(qū)。厚德銘心不可違。天恩降勑為邊備。局量淺怎施為。追思狂稚當(dāng)年事。今日方知昨日非。
〔合前生〕左右的。與我先賷公文一角到西川去。〔外〕哥哥。是甚么公文?！采稠n翱的公文。我把韋皋二字改作韓翱。庶免岳父羞見。
丹鳳銜書下玉墀。
誰知大將是鴻儒。
紛紛車馬多如簇。
一路風(fēng)光到草廬。
第二十六出
逼女更夫
【謁金門】〔外上〕侯門深似海。人馬過來稀。晝永人閑誰作侶。消磨白日無過只仗琴書。
老病今安托上天。明香滿爇吿神前。自憐膝下兒孫少。幼女猶能奉暮年。我張延賞家資富足。爵祿崇高。爭奈無子。止有一女。不料招這不成才的韋皋為壻。被我趕出去。不知下落。童兒那裏?！矁簟橙珣{三寸舌。來說兩邊親。爹爹有何分付?！餐狻惩瘍?。韋皋被我趕出去。不知幾時(shí)等得他回來。只是擔(dān)閣我女兒。如何是好。〔凈〕爹爹。韋皋窮便窮。氣最大。定然不來了?！餐狻乘舨粊碇畷r(shí)。我孩兒終無結(jié)果。我老景倚靠著誰?！矁簟车?。不若教小姐別嫁一個(gè)門當(dāng)戶對的兒郞。侍奉爹爹暮年。卻不為美?！餐狻澄矣绱?。只是難尋稱意的兒郞?！矁簟车?。王提領(lǐng)沒了夫人久矣。欲求娶小姐。此人若何?！餐狻炒巳说胶?。只怕孩兒不從?！矁簟持灰鲋?。那怕小姐不從。〔外〕旣如此。請小姐出來。〔凈〕小姐有請。得他心肯日。便是我運(yùn)通時(shí)?！蚕隆?
【菊花新】〔旦上〕嬌鸞雛鳳各分飛。玉纖空自數(shù)歸期。靜聽金風(fēng)聲裏送。誰家月夜搗寒衣。
桑楡暮景念慈顏。萍梗兒夫去不還。坐處憂愁行處想。別時(shí)容易見時(shí)難。奴家自從兒夫別后。心隨千里。神思不寧。且喜爹爹身體康健。不免向前問安則個(gè)。爹爹萬福。〔外〕孩兒到來?！驳车痼w若何。〔外〕孩兒。多虧你母子調(diào)理。喜得安痊〔旦〕爹爹。為子事親。理之常也。何須掛懷?！餐狻澈?。我有一言。今對你說?！驳巢恢泻畏指丁！餐狻澄峤窬叭肷@。嘆衰容之漸老。官居棨戟。奈子息之全無。看你容貌俱全。合當(dāng)與將門相府結(jié)婚姻。詩禮通曉。堪并公子王孫偕伉儷。汝母一時(shí)不度。將你錯(cuò)配韋皋。不才浪蕩。難稱東床之選。放鷹逐犬。擾害鄉(xiāng)民。訪柳尋花。不務(wù)生業(yè)。無仁無義。不孝不忠。逐壻非我不情。于理自當(dāng)責(zé)遣。萍梗之狂夫。此去必塡溝壑。靑春之愛女。合宜重配豪門。一與汝諧老。二贍我余年。你可絕夫情。宜遵父命?！驳车?。孩兒性雖愚魯。曾觀國史。每閱經(jīng)書。婦人不踐二庭。夫在安可再嫁。曾聞漢陳孝婦甘貧賤以事親姑。唐李德武妻寧殞身而守夫節(jié)。今雖不及剔目斷臂之貞廉。亦可守事親敬夫之道理。覊旅之兒夫。信息不傳于鴻鴈。深閨之處女。貞烈敢比于冰霜。再嫁之言。實(shí)難從命。事親之道。自保無虧?！餐馀椤衬悴粡母该０驳脼樾?。你是何處生長?？谑成硪?。享用何人。到把言語犯我。只是少打。
【香羅帶】〔旦〕兒夫向帝京。安知死生。奴連宵不昧魂夢驚。自憐前世分緣輕也。關(guān)山月各天明。爹爹黃花晚節(jié)榮暮齡。孩兒永戀親闈也。肯忘深閨夫婦情。
【前腔】〔外打旦介〕良言你不聽。胡言廝挺。父不是親誰是親。卻違父命戀夫情也。眞逆子假惺惺。那些承顏順志為孝親。罷罷。女生外向從古有也。我欲待打死你呵。只為無兒且恕矜。
棒頭劣女歸泉壤。免使狂夫去復(fù)來。〔外下〕
【前腔】〔老旦上〕堂前鬧炒聲。知誰論爭。莫非父子傷面情?！卜龅┙椤澈?。你為何跌倒在地?！驳车鶎⒑捍虻乖诖??！怖系诚喙?。這些弱息你親生也。今痛責(zé)為何因。我兒。停悲與我說個(gè)明。打女連娘苦也。頓覺腮邊珠淚零。
孩兒。爹爹為何打你。說與我知道。
【五更轉(zhuǎn)】玉貌愁。蛾眉蹙。因何事。恁啼哭。眼底淚珠。淚珠常撲簌。父子參差。語言傷觸。思量起。這是非。潑奴仆。搬唆老父。老父將他逐。孩兒。為甚事。說與我做娘的知道。免使我心疑痛憐骨肉。
【前腔】〔旦〕苦在心。難回覆。說將來。情太毒。韋郞生死。生死應(yīng)難卜。爹聽讒言。逼嫁他族。言語乖。不順情。遭凌辱。爹爹呵。任童兒潑賤。潑賤為心腹。不念孩兒親生骨肉。
〔老旦〕孩兒。原來如此。待我叫童兒問他則個(gè)。
【桂枝香】〔旦〕母親。心中自忖。不如休問。韋郞因?yàn)椴凰?。今結(jié)下終身仇恨。千般勸解。千般勸解。兒夫不聽。今成畫餅。古人云。勢敗奴欺主。時(shí)衰鬼弄人。
〔老旦〕童兒那裏?！矁簟碂o端禍起須臾至。打點(diǎn)言辭答主人。老夫人。童兒來了?！怖系尺@狗才還不跪。〔凈〕奶奶。外面人都叫我做大官。不要罵這兩個(gè)字出來?！怖系硢t。這奴才。你為何在老相公面前唆哄。逼小姐改嫁?！矁簟澄也辉??！怖系尺€說不曾?！怖系┐騼艚椤?
【前腔】〔老旦〕無端狼毒。唆爹嗔忿。令人恨你不仁。直恁把綱常亂紊。背是面非。背是面非。多般讒譖。數(shù)惡不盡?！驳衬镄菀炙Ｗ栽u(píng)論。骨肉生嫌隙。非親卻是親。
【前腔】〔凈〕夫人聽稟。不須生忿。爹爹日夜斟量。怕小姐鴛幃孤另。王提領(lǐng)呵。是豪門貴戚。豪門貴戚。靑春才俊。欲諧秦晉議婚姻。好意來攛掇。誰知反怪嗔。
〔老旦〕這奴才。今后再不改?；罨畲蛩滥??！矁簟辰窈笤俨桓伊??！怖系称鹑?。
搬是搬非太不仁。
懷揣羞臉走如云。
自家骨肉常如此。
何況區(qū)區(qū)陌路人。
第二十七出
韋皋榮行
【菊花新】〔末上〕鎭靜擁貔貅。烈士封侯。狼煙烽火擾神州。為國心憂。
壯志吞胡羯。忠心貫斗牛。手提三尺劍。欲斬叛臣頭。且喜韋皋收伏了奉天等縣。迎取圣駕。幷解逆賊尤云光赴京。已除授西川節(jié)度使。隨賷勑命到任。昨日報(bào)來。今日代州經(jīng)過。呀。鼓樂喧天。敢是范韋二人來也。
【神仗兒】〔生外〕旌旗擁蔽。旌旗擁蔽。鼓金鼎沸。親承圣旨。到得代州界里。權(quán)駐節(jié)。且?！觥词?，兒代也〉。權(quán)駐節(jié)。且停■〈施，兒代也〉。
〔相見介生〕恩旨煩叔父且收下。叔父請坐。待韋皋拜謝提攜之恩?！材扯蛔杂写蠊ιp。老夫何能。不須拜謝?！采萁椤辰再囀甯副Ｅe?！材迟t侄。你奉請鸞輿入鳳城。旗開取勝虜塵淸?？诵ⅰＤ阃L(fēng)遠(yuǎn)振三千里。武勇高超百萬兵?！采炒阂鉂u回枯草綠。秋毫無犯鬼神驚?！餐狻辰癯剖抑嘏d復(fù)。破碎山河一坦平。〔末〕老夫辦下一杯酒。與二位賀喜?！采持孛墒甯甘⑶?。不勞賜酒。一者恐違欽限。二者歸心似箭。不敢久留。〔末〕如此。待老夫遠(yuǎn)送一程。
【八聲甘州】逆賊不道。致萬民奔走。中原紛擾。滔天罪惡。無情三尺難饒。恢恢天網(wǎng)疎不漏。假手吾曹安可逃?！埠稀臣?xì)思有擎天捧日功勞。
【前腔】〔生〕扶桑日漸高。一霎時(shí)霧散煙消。重興唐室。永保萬年堅(jiān)牢。旣蒙舉薦。又荷奏聞。皆看先人薄面。綈袍戀戀懷故友。今日方知生死交?！埠锨啊?
【前腔】〔外〕寒微本草茅。賴高明提掇。頓上云霄。慚惶無地。倚賴有天圖報(bào)。從今委身親國事。管取山河不動(dòng)搖。
〔合前末〕這等奇功。天下少有?！采尺@功勞一賴朝廷洪福。二仗叔父威風(fēng)。三借克孝奮勇。于小生略無寸功?！餐狻巢蝗弧４四颂熳又信d之福。元帥用將之宜。又兼吾兄方略成功?？诵⒂泻文??！材扯徊槐刂t遜。今日富貴。非我三人之功。皆是張相公之功?！采尺@功何為張相公的?！材扯蝗舴菑埾喙?lì)。此時(shí)還在放鷹逐犬。何如得此高官。你回去不可記仇。愈加敬重。方是道理?！采持?jǐn)領(lǐng)嚴(yán)命。
舊德張公不可忘。
功名唾手便還鄉(xiāng)。
常言將相本無種。
果是男兒當(dāng)自強(qiáng)。
第二十八出
童兒暗毒
〔凈上〕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誰想老相公前病又復(fù)發(fā)。今日遷在書房中養(yǎng)病。夫人小姐。亦不容見面。雖然小姐不時(shí)進(jìn)藥。老爹亦不倸他。若不尋個(gè)計(jì)較。乘此機(jī)會(huì)害了他。倘后老爹過世。姐夫家來。必吃他虧。今早我在街上買些毒藥在此。待小姐來進(jìn)湯藥之時(shí)。潛將毒藥放在碗內(nèi)。當(dāng)面叫破。女兒藥死父親。唆哄老爹。要小姐自吃。一發(fā)害了他性命。除絕后患。卻不是好。不免扶爹爹出來則個(gè)。
【醉落魄】〔扶外上〕骨立如山。力倦神衰食減。知死易再生難。
病久形如削。愁多鬢若蓬。我病勢狼狽。如何是好?！矁簟车?。童兒昨日到街坊上。替爹爹占一課。說此病乃為陰人氣上來的。不宜見陰人面?！餐狻澈渺`課。分明受了小姐之氣。此病重發(fā)。〔凈〕只是不見陰人。慢慢將息。自然無事?！餐狻硵绱恕＝窈蠓蛉诵〗銇頃r(shí)。切不可教他進(jìn)來見我。我且把房門掩上。待我自在睡一睡。
【醉扶歸】〔旦將藥上介〕風(fēng)欺燭焰煙光冷。病染椿庭珠淚零。弱息扶持力難勝。怎醫(yī)得膏肓病。虔誠稽首吿神明。愿此無災(zāi)眚。
童兒。爹爹病體若何?！矁簟承輪栃輪?。爹爹不許婦人家見面。
【前腔】〔旦〕昨宵夢寐靜不靜。今朝飮食增不增。爹說與恁兒聽?？取Ｖ怀钊毡∩@景。爹爹。藥在此。請爹爹吃一口兒?！餐狻惩瘍?。接過藥來我吃?！驳吵謥硭庰D自煎成。愿服后知神應(yīng)。
〔凈〕爹爹。這藥熱。待我把碗來倒一倒。〔火起介〕爹爹不好了。姐姐遞來的藥內(nèi)。有毒在裏面。倒將下來。只見紅光焰焰。毒氣逼人。小姐要藥死爹爹了?！餐獯虻┙榈┛藿橥狻尺@賤人。你將毒藥藥死我。嗔怪我打。到啼哭起來。〔旦〕爹爹。孩兒不是為此啼哭。
【勝葫蘆】孩兒前日遭杖杖頭疼。今日遭杖杖頭輕。不能使疼因無力。敎兒不覺淚溋溋。兒若虧心天鑒證。童兒搬譖不須聽。逆天大罪兒不做。乞憐骨肉莫生嗔。
〔外〕是你干出逆天大罪。到是我聽人搬斗。且住。欲治其國。先齊其家。且不打你。將麻繩來縛了。押入黃河水中去。我一女不能教道。如何治得外人。叫院子過來?！材硶弘x朱戶外。直入畫堂中。覆老爹。有何分付?！餐狻吃鹤印Ｎ夷氢枘嬷露舅幒ξ?。你與童兒好生綁縛。送入黃河水中去。盡了他性命。如若容情。走失逃生。罪同一體?！材忱系钜?。聽小人吿稟。老爹臥病。小姐睡不安寢。食不下咽。雖未曾割股剖心。眞個(gè)肯捐生代死。小姐是親生孝順之女。怎忍分離。童兒是異姓奸詐之徒。豈宜聽信。鄧伯道遺棄親兒。后遂絕嗣。晉獻(xiàn)公出亡太子。以致亂邦。老相公。小姐非親誰是親。休聽搬唆便生嗔。若教一旦沈江水。老景扶持有甚人。〔外〕我為主兵元帥。一女尙不能治。誰要你來說方便。快押去。休要討打。〔末〕不好了。夫人快來?！怖系┥稀掣魤氂卸?。窗外豈無人。為何將他綁縛在此?！餐狻衬氵€來問。養(yǎng)得好女兒。下毒藥害我性命。不是童兒說。幾乎被他藥死了。如今叫院子綁送黃河淹死了罷?！怖系@介〕
【錦衣香】你沒下稍聽人調(diào)。全不知白和皂。那些縱橫是非顚倒?！餐狻硧D人家何必絮叨叨。專主中饋是你勤勞?！驳硟航褶账?。只是千載后躭名不孝?！埠稀池?fù)屈天知道。妾還死也陰司地府寃寃相報(bào)。
【前腔】〔老旦〕我看你眞潦倒。殺子孫沒分曉。〔旦〕罪奴不孝甘當(dāng)強(qiáng)招?！餐狻吃賹⒀哉Z來觸惱。敎伊母子盡喪波濤?！怖系橙粑醿汗馈Ｗ瞿锏氖牟幌鄴?。
〔合前外〕快押去。
【漿水令】〔旦〕愿爹爹百歲壽高。養(yǎng)童兒箕裘承紹。我自拚身死在今朝。只是難忘父母養(yǎng)育劬勞。〔合〕心腸熱似火燒。童兒冷眼微微笑。再三吿。再三吿。爹不恕饒?？瞻脨?。空懊惱。動(dòng)地悲號(hào)。
【尾聲】非災(zāi)頃刻來不小。母子分離在這遭。死別生離恨怎消。
〔外〕也罷。童兒與院子押這不孝的丫頭。送與王提領(lǐng)為妻。若不順從。一步一棍。打下黃河。徑來回話。童兒。如若院子容情。叫起地方一發(fā)都送了?！怖系┛藿椤?
【哭相思】〔旦〕心如刀割淚如珠。只恨爹爹見識(shí)迷。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過死別與生離。
【綿搭絮】〔老旦〕桑楡暮景?；厥诇I沾襟。無子傳家。仗嬌兒代后昆。孩兒。你今死呵。我眼底有誰人。倚托晨昏。百年墳塋誰守。春秋俎豆誰陳。我萬苦攢心?？薜梦译p眸一旦昏。
【憶多嬌】〔末〕眼漸昏。氣莫伸。日薄西山當(dāng)暮齡。何事晨昏珠淚零。且養(yǎng)精神。且養(yǎng)精神。莫為兒亡反喪身。
【綿搭絮】〔老旦〕孩兒。你聰明絕世。容貌超羣。好似閬苑鮮花。誰料一夜狂風(fēng)驟雨傾。東君。斷送靑春。昔誨你閨門道理。番做楚些哀文。事到傷心。鐵石人聞也斷魂。
【憶多嬌】〔末〕欲斷魂。休痛心。半生母子前世因。有命在天當(dāng)吿殞。使婢如云。使婢如云。侍奉何愁沒人。
【綿搭絮】〔老旦〕相公。你職居宰相。作則軍民。何乃心地朦朧。黑白姸媸辯不眞。太不仁。殘忍存心?；⒍竞卧宰?。獸心反勝于人。九曲愁腸。淚溢黃河一樣深。
【憶多嬌】〔末〕愁緖深?？芭?。腌臜下賤弄巧舌。夫逐妻亡忒毒狠。姐姐。你若有靈呵。地府投詞。地府投詞。這段寃仇始伸。
【綿搭絮】〔老旦〕黃河洶涌。白浪沈淪。孩兒。你本是金屋明姬。逐馮夷作水神。痛傷心。血淚淋漓。抱石沈淵。身并江魚。心事成塵。思古傷今。狼籍名花沒處尋。
【憶多嬌】〔末〕枉動(dòng)心。徒損神。流水落花自泛沈。冷落蘭房獨(dú)倚門。一味凄涼。一味凄涼。月送淸光怎禁。
【哭相思】〔老旦〕女銜寃屈喪靑春。母抱憂愁欲斷魂。泣血杜鵑重泣血斷腸人憶斷腸人?！膊⑾隆?
第二十九出
韋皋代任
【鳳穿花】〔生上生〕鳳詔星馳降九天。授節(jié)度守西川?！餐狻郴⒎o印人爭羨。喜故鄉(xiāng)重見。
錦袍玉帶佩金魚。便是當(dāng)年素服儒?！餐狻橙魡柡斡赡苤链?。奉天曾剿丑蠻夷?！采承值?。大丈夫生當(dāng)封侯。死當(dāng)血食。乃足平生之愿。當(dāng)初張相公將我你如此輕視。誰想今日反去代他之任。有何面目相見。〔外〕哥哥。豈不聞先圣云。君子不念舊惡。休提此語。〔生〕我因怕岳丈。無顏見我。前者我將姓名改作韓翱。一角文書。徑到西川。且看如何。你看程途風(fēng)景。春意滿前。正好行路。且趲行幾程。
【皂羅袍】蛇帶狐裘金凳。擁雕鞍矛盾。騎從如云。東風(fēng)紫陌動(dòng)芳?jí)m。還鄉(xiāng)喜得同衣錦。不寒不暖。時(shí)當(dāng)仲春。承恩年少為國重臣。烏紗象簡榮歸鄉(xiāng)井。
【前腔】〔外〕逐馬飛花風(fēng)滾。見綠楊垂線。碧草鋪茵。酒簾高出杏花村。重崗古寺煙蘿隱。可人天氣。半晴半陰。浴波鳧鴈。自浮自沈?？磥砜偸谴禾炀?。
【前腔】〔生〕且喜叨承君命。秉忠肝義膽。節(jié)操松筠。經(jīng)年相別斷鴻鱗。故鄉(xiāng)今夜燈花映。朝行暮止。登山涉水云梯石凳。隔花笑嚬。墻頭紅粉多豐韻。
【前腔】〔外〕駿馬如云塵起。趲程途前進(jìn)。恐日西沈。柳妖花裊馬頻嘶。漁樵閑臥斜陽裏。危橋草暗?？樟著B啼。馬遲心急。煙村樹迷。殘花片片飄紅雨。
一望家鄉(xiāng)煙樹遮。
數(shù)聲雞犬野人家。
異鄉(xiāng)今夜思千里。
夫妻應(yīng)是卜燈花。
第三十出
途遇韋皋
【山坡羊】〔末凈押旦上〕生長在綺羅叢裏。那曾識(shí)路途滋味。三春時(shí)南雁北飛。不肯把我音書寄。心暗疑知他在何處居。愿他早奮云霄羽。只怕還是當(dāng)年素服儒。〔合〕悲啼。恨塡胸淚滿衣。嗟吁。怨沖天愁鎖眉。
〔凈〕快走快走。回話得遲。又難為我兩人。
【前腔】〔旦〕嬌怯怯難移玉趾。氣沖沖恨童兒無理?？嗲星邪淘汗Ｂ酝ＭＢ犈徽Z。倘爹意回。娘行可護(hù)持。院公。若還救我重生日。結(jié)草銜環(huán)當(dāng)報(bào)你?！埠锨啊?
【水紅花】〔旦〕攪家堪恨潑狐貍。喋閑非節(jié)生奸計(jì)。只愁父母老衰摧。至親誰。枉做百年之計(jì)。我瞑目寧甘一死。誰與報(bào)他知。千里故人歸也啰。
【梧葉兒】〔凈〕你恃他親生女。視我是腳底泥。今日中吾機(jī)。早嫁王提領(lǐng)。勸解且饒伊。若推辭。休想饒伊救伊。
【水紅花】〔旦〕爹爹。你身承重任鎭川西。統(tǒng)軍機(jī)安危所系。今日被人唆哄壞了。忍撇下我夫妻母子。死別生離。讒言何不細(xì)詳推。把親兒。送入在煙波深處。〔凈〕姐姐。你嫁也不嫁。〔旦〕寧可葬身魚腹。決不效于飛。這寃屈有誰知也啰。
〔凈〕不走待幾時(shí)?！材掣煌瘍盒莸脽o理。萬一老爹回心轉(zhuǎn)意。如何是好?！矁簟澈煤?。你到與他做一路。爹爹怎么分付來。說你若容情。叫起地方。連你也送下水中去?！材惩瘍呵視毫?。〔凈〕留他做你娘。這是奉公差遣。蓋不由己。〔末〕前面甚么官府來了。且住且住。
【一江風(fēng)】〔生外上〕紫泥封顯授歸鄉(xiāng)里。榮耀應(yīng)無比。駕高車棧道如砥。何憚一旦行千里。你看沙暖浴鳧鹥。沙暖浴鳧鹥。山深啼子規(guī)。這風(fēng)景感動(dòng)來時(shí)意。
〔末背云〕前面不知是甚么官員。待我上前去吿與他知道?！补蚍A介〕吿老爹。伸寃屈事?！采逞?。這是院子。你站起來。為何在此?！材硡探惴蛑?。因富童兒搬斗是非。道小姐下毒藥害相公。因此將小姐送入黃河。卽今同在這裏?！采辰凶笥?。把富童兒綁了?？煺埛蛉讼嘁?。
【哭相思】破鏡當(dāng)時(shí)分散。離鸞今日重逢。
〔生旦相見介生〕兄弟。你過來見了嫂嫂?！餐庀嘁娊樯匙笥摇Ц煌瘍哼^來?！矁粢娊樯尺@廝惡極罪重。不可勝言。左右與我先打四十板?！泊蚪樯承值?。你先到館驛中。寫下一面牌。將這廝送到本處官司監(jiān)著。候行文至日。方可施行。〔凈〕赫赫五刑休易犯。明明三尺肯輕饒?！餐鈨裟┫律┑鯃錾撤蛉恕Ｄ愕鶠楹螌⒛闼腿胨?。〔旦〕因爹爹身體不安。奴家侍奉湯藥。富童兒使計(jì)。暗下毒藥。爹爹說我要害父親性命。因此將我送入黃河?！采吃瓉砣绱?。且把卑人別后事情。說與我知道。
【二郞神】〔旦〕從別后再不對香奩冶艷妝。維旦暮升堂勤奉養(yǎng)。誰知道風(fēng)波遽起蕭墻。只為這家奴生禍殃。閃得我夫妻拋漾。知寃察枉。賴得有慈祥仁恕親娘。
【前腔】〔生〕堪嗟佳人被屈。才郞受枉。都是你爹行沒主張。把讒言信聽反逐東床。今喜成名歸故鄉(xiāng)。庶不辱岳翁聞望。心自想。東遮西掩虧殺你的萱堂。
【集賢賓】〔旦〕爹爹臥病久在床。對天減壽焚香。湯藥煎熬親自嘗。日憂愁終夜彷徨。睡不著床。妾奉湯藥去到房前。爹爹不許婦人入房。奴家一時(shí)見識(shí)短淺。把藥與童兒接去。被他將毒藥入在其中。說道奴家下藥。毒死父親。信讒言將奴來責(zé)杖。又波心推喪。今喜得逢君轉(zhuǎn)。
〔生〕你母親怎么不勸解?！驳称鋾r(shí)母親也被爹一頓打倒在地。不知存亡了。
【前腔】〔生〕你爹爹枉讀書幾行。徒叨鎭靖邊疆。父子人倫都不講。不思量反壞綱常。夫人。你眞不枉。靑史上標(biāo)名堪尙。還思想。恁萱親深恩大德須償。〔旦〕
相公。你一去在何處。因甚得此身榮。〔生〕當(dāng)時(shí)別夫人去到代州。投奔李令公。正是用人之際。途中遇著范克孝。隨我?guī)头隼盍罟Ｊ樟朔促\。圣旨令我代你父親之職?！驳城蚁步袢丈順s貴。也與奴家爭一口氣。
一別家山斷信音。
相逢中道痛傷心。
若是應(yīng)時(shí)還得見。
果然勝似洛陽金。
第三十一出
韋回見張
【望吾鄉(xiāng)】〔外〕不孝孩兒。欺天罪莫知。蒼天在上難瞞眛。此時(shí)泄漏陰施計(jì)。情理難容恕。敎他魄沈水。骨葬魚。方雪胸中氣。
善有善報(bào)。惡有惡報(bào)。善惡無門。惟人自召。小玉那裏?！渤蟆撤綊咄デ暗亍＠u調(diào)廚下羹。忽聞呼小玉。兩腳不曾停。覆老爹。有何分付?！餐狻承∮?。把你姐姐平昔所用衣飾之類。盡皆拿來。檢點(diǎn)封記。〔丑取衣飾介〕錦帳牙床?；ㄑP繡褥。首飾衣服。萬籠千箱。這是玉鏡臺(tái)。是小姐平昔所用的?！餐狻尺@賤人那裏有福來受用?！渤蟆尺@一張紙。敢是姐夫寄來的私書。不要看他也罷?！餐狻衬脕怼Ｎ艺此?。呀。張節(jié)度女瓊英。為保父病體立疏。愿減妾身二十年陽壽。添父二十年遐齡。咳。不好了。我女兒有這段孝心。反屈他做忤逆不孝。是我一時(shí)偏見。不合聽信童兒讒言。今將他送入黃河去了。怎生是好。快請夫人出來商議。〔丑〕夫人有請?！怖系澈瑴I移蓮步。吞聲入畫堂。老相公怎么說?！餐狻撤蛉瞬缓昧恕２缓昧?。原來我女兒立疏減壽。保我身安。錯(cuò)信童兒之言。害了孝順之女。如何是好?！怖系吃瓉?。再三勸你。只是不聽。如今快著的當(dāng)人趕去留小姐。〔外〕院子又去了。怎么好。也罷。叫旗牌過來?！渤蟆巢宦勌熳釉t。專聽將軍令。旗牌官見?！餐狻称炫?。你快去黃河岸畔。救取小姐回家。將童兒綁縛回來?？烊??！渤蟆承秋w離相府?；鹚俚近S河。〔老旦〕救取親生女。擒拿起釁奴。〔丑下外〕夫人。我一時(shí)聽信這狗才之言。怎生是好。我想韋皋之事。也是他毀謗之言。〔老旦〕你是醉裏夢裏。一向說他是造言生事之人?！材┥稀郴突蜁冨\故鄉(xiāng)歸。今日蘇秦非舊時(shí)。幸得夫妻中道會(huì)。焦桐枯梗復(fù)連枝。覆老爹夫人。院子回來了?！餐狻澄抑藖砹粜〗恪Ｈ缃裥〗阍谀驱??！材掣怖系?。韋姐夫做官回來。救了小姐。拿了童兒。特來回話?！餐狻澈昧撕昧?。甚么姐夫做官回來。〔末〕就是韋姐夫?！餐狻承莺f。韋皋不知死在那裏。你見我要害小姐。故意來說?！材硡汤舷喙?。韋官人去到代州。投奔李令公。著他領(lǐng)兵收復(fù)了奉天等縣。迎取圣駕還朝。擒了尤云光。有此大功。朝廷勑他做節(jié)度使。來替老相公之職。〔外〕這廝又來胡說。我前日有本去吿老致仕。圣旨雖準(zhǔn)。未見差官來替。只三日前。一角文書來。說是韓翱替我。那是韋皋?！材稠n字沒了半邊。是個(gè)韋字。翱字沒了半邊。是個(gè)皋字?！餐狻呈橇耸橇恕＿@畜生到此地位。還弄輕薄。富童兒怎么好?！材惩瘍罕荒昧??！餐狻衬玫煤??！材炒蛄怂氖??！餐狻炒虻煤?。便殺也不多。院子。你說老爹想姐夫。病也想出來。〔末〕老爹不曾想。小人怎敢說哄?！餐狻尺@些哄也不會(huì)說。我如今有何面目相見。只是往西莊去躱了罷。〔末〕他是讀書之人。決不記恨。不必去躱?！餐狻尘蜔o怨心。也見不得。假饒掬盡湘江水。難洗今朝一面羞?！餐庀隆?
【菊花新】〔生旦上〕飄飄兩袖染天香。志氣昂昂?！驳惩L(fēng)八面眞男子。方顯好東床。
〔旦〕相公。這裏是我家門首了。若見爹爹。決不可提起昔日之事?！采撤蛉恕Ｒ灾眻?bào)怨。以德報(bào)德。這書我也曾讀過來。夫人請進(jìn)?！驳诚喙堖M(jìn)。〔旦見老旦介〕
【哭相思】我兒。只道永分離。豈料重相會(huì)。
孩兒。你丈夫在那裏?！驳吃谕饷??！怖系晨煺堖M(jìn)來?！采娊椤吃滥竸e來無恙。韋皋有缺甘旨之奉。望岳母恕罪?！怖系迟t婿今日身榮。不負(fù)我昔日敬重你。〔生〕岳父為何不見?！怖系衬阏扇藷o顏相見。往西莊去了?！采匙笥摇？烊フ?zhí)系貋?。岳母請坐。待韋皋一拜。
【刮鼓令】〔生拜介〕經(jīng)年別信稀。喜慈顏尙未衰?！怖系迟t壻為何得居此職?！采掣笀?zhí)令公相薦舉。幸喜平蠻衣錦歸?！怖系成趺垂俾??！采彻?jié)度使鎭川西。岳翁已曾提本辭。勑韋皋代替到庭幃。〔合〕將前事。不用提。從來人面逐高低?；ㄖ匕l(fā)。月再輝。封妻蔭子耀門閭。
【前腔】〔旦〕不孝女運(yùn)衰。被童兒施巧計(jì)。老父不分淸與濁。險(xiǎn)些黃河作怨鬼。妾死順相隨。憑誰人拜墓廬。顚危之際幸夫歸?！埠锨啊?
【前腔】〔老旦〕伊岳父性僻。聽狂奴講是非。一世夫妻惟愛女。唆謗沈流險(xiǎn)喪軀。今喜適相會(huì)。賢良衣錦榮耀歸。果然無怨是男兒。
〔合前凈〕燕額熊腰相不凡。淸時(shí)重沐圣恩覃。于今撥亂興衰日。要討淸閑眞個(gè)難。下官西川副節(jié)度姜承是也。今新節(jié)度到來。不免拜望拜望。左右通報(bào)?！材撤A老爹。副節(jié)度姜老爹來拜。〔生〕岳母。有客在此?！怖系吵卸餍鹿?jié)度。〔旦〕結(jié)發(fā)舊糟糠。〔老旦旦下生〕請進(jìn)來?！材辰獱斢姓垺！蚕嘁娊閮簟稠f大人。且喜新承簡命。姜承失賀。〔生〕不敢。重蒙垂顧。有失迎迓。請坐了?！材撤A老爹。圣旨到了?！渤蟀缡钩忌稀郴识鞒杏裰?。擎勑下天梯。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墼t曰。朕唯皇祖神器。相承繼業(yè)。內(nèi)外咸寧。臣民胥慶。今者連遭兵難。天步艱難。逆亂起于奸臣。禍釁及于黎庶。涂炭生靈。擾侵中土。茲者西川節(jié)度使韋皋。旣生擒尤云光。復(fù)追敗李希烈。復(fù)收奉天等縣。保駕回朝。厥功實(shí)大。今特褒封。授以前職。豈曰過情。今者朱泚屢犯不悛。復(fù)加強(qiáng)暴。日警狼煙。夜驚烽火。今勑韋皋親率大兵。立國勛業(yè)。副節(jié)度使姜承開山洗路。范克孝參贊軍務(wù)。勑書到日。卽刻啟行。望闕謝恩。山呼萬歲。
【滴溜子】〔生〕承朝命。承朝命卽當(dāng)向前。平禍亂。平禍亂豈敢久延。姜大人?？赏镊閼?zhàn)。邊廷建大功。艱辛未免。指日鞭揚(yáng)金凳便旋。
〔丑〕二位大人。此系軍務(wù)重情。不得覊遲。〔生〕天使請回。下官整點(diǎn)軍馬。卽便起程?！渤蟆郴嗜A天子使。馳驛去如飛?！蚕律匙笥业摹？砂才朋巯Ｈフ?zhí)系鶃硐嘁?。分付有司。將童兒牢固監(jiān)禁。平寇回來。另有置處?！材忱頃?huì)得。謹(jǐn)將元帥命。去請?zhí)珌怼！蚕律辰熊娦？煺埛独系酱笮鲋衼硐鄷?huì)?！矁?nèi)應(yīng)〕領(lǐng)鈞旨?！采辰笕?。請先到校場中點(diǎn)齊人馬。大人做先鋒。克孝押后兵。下官掌中軍。我與岳父一會(huì)。就來起兵?！矁簟吃趺窗盐易鰤|刀頭的。這個(gè)算不通。算不通。〔生〕姜大人。先鋒易曉。后兵難料。此乃圣旨。如何違得?！矁簟潮闶鞘ブ?。也沒奈何。我還要留這條老性命。吃幾杯酒?！采辰笕?。豈不聞食人之祿。當(dāng)死人之難。我和你身屬王家。事不由己?！矁簟畴m如此說。要與老妻計(jì)較。明日學(xué)生一杯淡酒。奉邀元帥少敘。萬毋見卻。〔生〕行兵在卽。不勞盛意。
玉環(huán)金印紫泥封。
遠(yuǎn)勅功臣出帝京。
亭下掃除螻蟻輩。
定功行賞奏丹墀。
第三十二出
皋逢簫玉
【宴陳平】〔凈上〕終日醉熏熏。不辨朝昏。六韜三略幾曾聞。濫受功勛。
官居五品。職任中郞。享天子之洪恩。賴祖宗之余蔭。做了幾年自在官。不想今朝咬了手。朝廷勑旨。著西川節(jié)度使韋皋。同下官剿除朱泚。撫安余黨。這個(gè)定是死了。下官只會(huì)吃幾杯酒。投壺行令。擲骰猜拳。太平時(shí)節(jié)。尸位素餐。那曾經(jīng)過塞上風(fēng)霜。何曾曉得征戰(zhàn)陣法。久聞知韋元帥文武雙全。是個(gè)好漢子。今日行兵。正在私宅經(jīng)過。不免排下筵席。就請丁令公相陪。席中浼他用一善言。免我出陣。茍全性命?；丶矣肿饔?jì)較。左右何在。〔丑〕陣門供使喚。麾下聽傳宣。覆老爹。有何分付?！矁簟晨烊フ埗±系鶃砀跋??！渤蟆扯±系姓?。
【前腔】〔末〕名利惱人心。終日營營。投簪解綬已完名。結(jié)社鷗盟。
〔相見介凈〕多承光顧。蓬蓽生輝。屢辱淸誨。茅塞悉開?！材诚鹿倭秩献?。乃甘與草木同腐。屢承寵招。實(shí)出幸甚。又辱過稱。愈覺無顏。〔凈〕下官一言難盡?！材秤泻卧捳f?！矁簟潮w人面前說不得假話。下官弓馬欠熟。兵法不諳。蒙圣旨勑下官同韋節(jié)度剿除朱泚。聞知韋公操持剛勇。臨陣善謀。是個(gè)好漢。我小子但聽見一聲炮響?；５没瓴桓襟w。怎生上得馬。今日備一杯淡酒。相邀韋元帥少敘。坐間煩大人借重一言方便。倘得韋元帥見憐。免我出陣。收留帳下。足見愛我之至。〔末〕韋元帥勇冠天下。又有范克孝佐助先鋒。那裏用你。若見韋公。謹(jǐn)當(dāng)?shù)酪??！采I(lǐng)眾軍上〕
【五馬江兒水】〔生〕虎將親承鳳詔。為狐貍黨未消。且揮戈躍馬。奮武揚(yáng)威。破戎蠻如削草。戰(zhàn)馬咆哮。征纛飄搖。意欲封妻蔭子。豈憚辛勞。祈連再無胡騎擾。風(fēng)急雁聲高。江淸日影搖。水遠(yuǎn)山遙。水遠(yuǎn)山遙。金勒馬嘶芳草。
軍士每。分付前后隊(duì)伍扎住營壘造節(jié)。探子夜不收先去巡哨。有事速來通報(bào)?！脖姟愁I(lǐng)鈞旨?！矁裟┮娚閮簟吃獛?。請停車從。少敘片時(shí)?！采硨W(xué)生軍務(wù)在身。不得趨拜。休怪了?！材吃獛涍m傳何令?！采诚鹿俜指侗娷娬?jié)?！材耻娏钫撊绱??！采辰笕?。今日出兵吉日。我這裏兵已行了。姜大人為何還是常服在家。軍士每快取鎧甲過來。與姜大人換了?！矁簟吃獛洝Ｎ医杏幸槐斁?。不成餞行之禮。韋元帥若不見棄。少停車從。仰見厚愛。〔生〕軍情重務(wù)。吉日行兵。連夜進(jìn)發(fā)。焉有飮酒之理。〔末〕韋元帥。眾軍旣扎營造節(jié)。尙有一會(huì)擔(dān)閣。略飮一杯。以盡其情何如?！采橙绱祟I(lǐng)命?！矁簟稠f元帥請上坐。〔生〕二位大人歷任年久。齒爵俱尊。學(xué)生年幼職卑。且系晚進(jìn)。焉敢上坐。還是丁大人請?！材吃獛?。又道后生可畏。今日姜大人召老夫相陪。不須謙了?！采橙绱藢W(xué)生僭坐?！材吃獛浧娇?。如風(fēng)吹敗葉。雨打殘花。出馬成功。旗開取勝。亙古及今。為將者似此鮮矣。非獨(dú)唐天子之福。且與中夏增輝。一洗萬年之恥。二雪黎庶之仇。老夫幾欲謁瞻顏范。今得接會(huì)淸談。實(shí)出萬幸?！采扯〈笕?。學(xué)生賴唐天子中興之福。李太尉選將之能。僥幸收功。若論韋皋。有何德能。當(dāng)此大任。多蒙過奬。愧赧之甚?！矁簟吃獛浀铝繉捄?。機(jī)謀深遠(yuǎn)。下官才力不勝。敢望齊驅(qū)。惟求弘宥?！材辰笕?。韋元帥名播天下。蠻夷畏服。況又恤寡憐孤。姜大人不必多說?！采辰笕?。圣旨勑下官同大人剿除羣寇。建立奇功。但彼區(qū)區(qū)螻蟻。聞風(fēng)自靡。如有征戰(zhàn)。在下自當(dāng)戮力。以報(bào)圣主。不勞大人費(fèi)心。〔凈〕若得元帥帳下。免我出征。足見元帥仁愛之心。垂憐愚老。誠重生父母也?！舶驯K介〕
【梁州序】〔凈〕皇風(fēng)垂拱。華夷一統(tǒng)。與國家建立奇功。雖漢時(shí)三杰。不似你智謀驍勇。愧我不堪墜凳。只好持杯。自覺深慚悚。大凡遮蓋處賴帲幪。須有日銜環(huán)罄寸衷?！埠稀硣呻?。眞梁棟。蒼生仰德如山重。管取麟閣上畫儀容。
【前腔】〔末〕元帥安天下一怒成功。又何須七擒七縱。料區(qū)區(qū)小寇。怎敢當(dāng)鋒。自愧力衰年邁。甘老林泉。只好隨時(shí)哄。朝廷多事恨無功。徒有葵心向日紅。
〔合前生〕姜大人。酒吿止了?！矁簟尺€早?！采踌傲?。請大人就此一同起身?！矁簟吃獛浵刃?。下官拙荊病臥在床。止有一女年幼。不能持家。只等拙荊病痊。下官就來。〔生〕姜大人差矣。豈不聞公爾忘私。國爾忘家。況是行軍重務(wù)。時(shí)刻難留。如有羈遲。國法難違?！矁簟尺@等要緊。只得去了。左右那裏?！渤蟆秤??！矁簟匙笥业?。一壁廂篩熱酒。一壁廂叫梅香請小姐出來。待我分付他家事。就同韋元帥起身前去。〔丑〕理會(huì)得。
【風(fēng)鈴兒】〔貼上〕簾卷晴霞蔽日紅。倚窗無力倦東風(fēng)。聞父召出房櫳。
〔貼〕爹爹。孩兒來了?！矁簟澄覂哼^來拜見韋元帥?！操N見生介凈〕見了丁伯伯?！采辰笕恕Ａ類墼∶?。〔凈〕取名簫玉?！采橙〉煤?。愿聞其意。〔凈〕小女幼好吹簫。我拙荊取簫史弄玉之意。〔生〕好好。〔丑〕三杯和萬事。一醉解千愁。老爹。熱酒在此?！矁簟稠f元帥。投壺好。行令好?！采巢粍诹恕！矁簟尺@等猜個(gè)拳到風(fēng)月些?！采骋膊粍诹恕c令愛說話。作急些。這早晚就要起程?！矁簟吃趺春谩＞朴植蛔?。肉又不飽。終不然罷了。丁大人。教小女奉他一杯。也見敬心。尊意如何?！材尺@也使得?！矁簟稠f元帥。下官無可為敬。特令小女勸一杯酒。休怪冒瀆。〔生〕這個(gè)使不得?！材骋膊环潦隆！矁簟澄覂荷舷ｍf元帥朝廷勑他和我同收朱泚。是你父執(zhí)。可上前勸他一杯酒?！操N把盞介〕
【前腔】〔貼〕露春纖滿捧金鍾。舉蓮步佩環(huán)聲送。向樽前席上勉強(qiáng)從容。奴自小身嬌怯。不出閨門。針指勤拈弄。家尊何愛客。過謙恭。敎我半晌懷羞臉帶紅。〔合前〕
【前腔】〔生〕二十年不見嬌容。乍相逢恍疑春夢。與玉簫一樣笑口歡容。不覺傷心垂淚。意惹情牽。心事難傳送。正是座中紅一點(diǎn)。酒千鍾。不覺桃花暈?zāi)樇t。
〔合前凈怒介〕左右的。請小姐進(jìn)去。收了席面?！操N〕華堂開綺席。翠袖獻(xiàn)殷懃。〔貼下凈〕小畜生。我姜承血?dú)庥袝r(shí)而衰。志氣則無時(shí)而衰。雖則不才。也是朝廷命臣。古者有出妻獻(xiàn)子之交。今日小女奉酒。不過獻(xiàn)芹而已。小女閨門幼女。為何眼去眉來。詐哭佯啼。為著什么。你便起不仁之心。比柳下惠坐懷卻何如?！材城艺埾⑴２豢稍齑?。元帥。其中莫非有緣故?！采辰笕税l(fā)怒有理。果然。學(xué)生不才。幼年功名不遂。寄跡京師平康有一妓女玉簫。曾與郵亭一宿之緣。后因其母愛錢。以致分散。玉簫想念恩情。得病而亡。適間姜大人令愛。模樣一般。不覺傷情。別無他意?！矁簟扯〈笕恕Ｄ憧此p薄。把姜承做王允獻(xiàn)美人計(jì)。學(xué)董卓模樣。以將相之女。比著娼妓之流。欺人太甚。我也是皇朝之臣。怎敢如此輕薄。我姜承拚這老性命。結(jié)果這小畜生。左右。取刀過來。
【節(jié)節(jié)高】情理不堪容。弄顚風(fēng)。將咱覷得忒沒用。激得我怒氣沖。把刀鎗動(dòng)?！材尘勇杉阂t恭。若還莽撞人譏諷?！矁簟辰袢张c你別雌雄。回朝天闕將寃訟。
【前腔】〔生〕羞花閉月容。與舊人同。二十年已作南柯夢。今偶逢。不由人心不動(dòng)。〔凈〕之乎者也全無用。你這短壽命的。小人得志不尊重?！材惩｀料⑴覐娜?。韋大人呵。情眞不覺多悲痛。
【尾聲】〔凈〕乳口兒童休言重?！采衬闶桶槭秤泻喂Α！材扯徽埾⑴Ｂ飞闲腥丝谒骑L(fēng)。
二位大人且不必發(fā)怒。自有公道。今天下寇賊未除。休得同僚不知。使敵乘虛而入。古人云。先國之急。而后私情。些須小忿。不必介意。抑且上負(fù)天子之托。下失蒼生之望。且請息怒。滅寇回來。又作計(jì)較?！采扯〈笕恕W(xué)生出于無心。老畜生這等無知。動(dòng)手起來。姜承。看你何足道哉?！矁簟撑?。韋皋。你哄誰。各有一能。我姜承袖中也有小小七寸靑蛇?！材扯淮笕恕Ｇ冶M國家大事。休傷和氣。豈不聞相如引車避廉頗者。乃為國也。韋元帥。朝廷倚君為柱石。何不三思?！采扯〈笕恕u今就與他分兵。各行征戰(zhàn)。〔凈〕就分了兵?！材撤植坏??！采尘鸵直?。〔凈〕韋皋。你休出大言。若無范克孝摧鋒破陣。那裏顯你功勞?！采扯〈笕恕Ｋf功勞是范克孝的。也罷。目今朱泚未平。且不要?jiǎng)痈筛?。只須三指大一個(gè)緘帖兒去。管教全軍投拜?！矁簟承≥p薄。朝廷要平朱泚。費(fèi)了多少錢糧。傷了多少軍馬。尙未得平。希罕你。也罷。你若三指大緘帖兒平了朱泚。我將小女輸與你作偏房。若平不下。你輸與我調(diào)用。〔生〕就如此?！材扯淮笕司悴豢墒逞浴Ｔ獛浫粢患垥搅酥鞗?。不惟省朝廷之錢糧。亦且免生民之涂炭。姜翁。你為國為民。就輸了小姐。豈小補(bǔ)哉。若平了朱泚。下官就是月老。〔凈〕返悔者非人也?！采匙笥摇⒓埞P過來。〔丑〕雖然不是龍泉?jiǎng)?。曾與君王定太平。文房四寶在此?！采鷮懡椤成w聞鴻蒙未判。道在混沌。天地肇分。道在圣人。圣人出而倫理明。倫理明而君臣立。君如堂也。臣如陛也。堂陛豈可以凌夷。君猶冠也。臣猶履也。冠履豈容于倒置。今汝侵漢華夏。污染神州。本欲振百萬之師旅。耀三軍之威武。使■〈羊星〉膻盡掃。丑虜悉擒。但恐傷天地之和。濫生靈之命。及聞汝等無知犯法。如赤子之入井?？s足冥行。如飛蛾之撲燈。故發(fā)檄一道。招撫歸降。汝等卽便按甲休兵。解營散壘。爭先急送降書。率眾盡歸戰(zhàn)馬。我當(dāng)申奏朝廷。免汝誅夷之慘。加汝封爵之榮。知再不悛。乘風(fēng)卷土。噍類無遺。故檄。須至檄者。左右的。快趲范老爹后兵上來。傳與范老爹。將此檄文送與朱泚。急來回報(bào)?！渤蟆车昧睢?
檄文火速去平蠻。
管取奸邪心膽寒。
只用筆毫安社稷。
何須三箭定天山。
第三十三出
克孝檄泚
【北新水令】〔丑上〕咱每南面自稱孤。坐氈帳虎狼圍護(hù)。榮華誰似我。拍手飮羔酥。南北分圖。南北分圖。家變國志不負(fù)。
食祿為臣已有年。只因朝內(nèi)佞當(dāng)權(quán)。手提三尺無情劍。揮霍東南半壁天。自家朱泚是也。罷太尉之職。閑居私第。多感經(jīng)原節(jié)度使姚令言擁眾扶我為王。此布衣之極也。其時(shí)我欲改王為帝。誰想段秀實(shí)這廝不忿。將象笏擊破我的額角。甫能將息得好。又被李晟那廝。大振軍旅。擅稱手段。收復(fù)京師為事。他手下有二員副將。一個(gè)叫做韋皋。此人勇冠三軍。前日把尤云光拿了。趕得我無處奔走。如今朝廷授韋皋節(jié)度。范克孝驍騎將軍。仍勑領(lǐng)兵前來與我征戰(zhàn)。不免叫副將梁廷芬韓旻出來計(jì)較則個(gè)。梁廷芬韓旻那裏。〔凈末上〕天番地覆何時(shí)定?；⒍俘垹幧跞招?。覆大王。有何分付?！渤蟆辰心愣顺鰜怼e無話說。如今朝廷勑差韋皋范克孝來與我征戰(zhàn)。如何是好。〔末〕吿將軍。此人威名遠(yuǎn)播。武藝高強(qiáng)。不可輕覷。〔丑〕我欲與他抵?jǐn)场Ｄ伪⒐?。我欲逃避他鄉(xiāng)。又無地可據(jù)。怎生是好。眾頭目。你與我牢守營門。一應(yīng)事情。須來通報(bào)?！脖姟车昧睢！餐馍稀澄魹槁┚W(wǎng)魚。今作負(fù)嵎虎。片檄諭休兵。單騎直見虜。范克孝奉哥哥檄文。只怕此等殘賊。不存天理?？炙翉?qiáng)暴。多恐無益。全憑著俺姜維之膽。蘇秦之舌。隋何之謀。陸賈之略。深入寇營。此是關(guān)上。不免徑入前去?！脖娔媒椤衬闶呛稳恕！餐狻澄崮隧f元帥帳下差來下檄文的。又無兵器。拿我怎的?！脖姺沤椤硵麩o兵器。待我來搜一搜?！餐狻承莸脽o禮。只因汝等造下逆天大罪。我來下檄文。不過為成兩邊之好?？烊?bào)知主將。〔眾〕稟元帥。關(guān)上拿得一人。乃唐朝韋元帥差來下檄文的。不敢擅便?！渤蟆持M(jìn)來。〔進(jìn)見介外〕元帥拜揖?！渤蟆橙晔呛喂偕趼?。敢與我施禮?！餐狻吃獛?。小生世代儒流。白衣秀士。自幼讀書。不諳武藝。目下二虎相爭?？謧蛔?。為惜天下生靈。來下檄文。不過兩邊和好。我無罪過。怎生下禮?！渤蟆硨⑸蟻砜??！脖娊咏槌罂唇椤稠f將軍之言深為有理。自恨失之于初?；谥硪印＝裼麣w降。只望先生方便一言。不殺來降之人。使后人傳誦便好?！餐狻尺@個(gè)不妨。我自與元帥說知。〔丑〕旣如此。眾軍士每可棄了衣甲。穿了本朝衣服。燒了營寨。同來使去見韋元帥也?？熠幮?。
【四邊靜】彌天大罪從今改。荷君恩浩如海。若不改前非。書史穢千載?！埠稀酬P(guān)隘盡開。兵權(quán)盡解。從此罷干戈。生靈免傷害。
【前腔】〔外〕仁慈愷悌韋元帥。殺伐已先戒。豈肯仗天威。濫把生靈壞?！埠锨啊?
【前腔】〔凈〕回兇化吉時(shí)當(dāng)泰?；识饕褜捹J。歸正入王圖。順天永不敗?！埠锨啊?
【前腔】〔眾〕三竿紅日東窗外。未起亦無害。高枕且無憂。通宵免驚駭。〔合前〕
不畏刀兵畏檄文。
倒戈投拜謝皇恩。
從空伸出拿云手。
提起天羅地網(wǎng)人。
第三十四出
繼娶團(tuán)圓
【玩仙燈】〔生上〕秉忠行直。為國為民涉歷。只今撐住山河。補(bǔ)完天地。無使蠻夷叛逆。
忠心堅(jiān)似鐵。義膽赤如丹。持危扶厄?qū)?。登壇?dú)拜韓。韋皋奉勑討寇。因姜承一句話。已夸大口。曾使范克孝賷檄文前去。今已日久。不見回報(bào)。放心不下。正見天地不私空點(diǎn)點(diǎn)。人心無主自沖沖?！餐馍稀晨谕聫埩忌唷Ｐ牟仨n信機(jī)。聞言齊下拜。全部豎降旗。哥哥拜揖。〔生〕兄弟來了。事體若何?！餐狻硡谈绺缰馈Ｐ〉艹锈x令。賷檄文前往朱泚投下。賊黨爭先降服。如今同隨小弟歸還本朝。稟命哥哥。〔生〕兄弟。旣然他已歸降。我當(dāng)請旨定奪。賢弟伴送到京。詣闕候命。〔外〕還有一事容稟。〔生〕怎么說?！餐狻掣煌瘍涸跎┬?。〔生〕那廝搬喋是非。誣人忤逆。律該抵罪。與我拿去斬了罷?！餐狻成n頭赤腳多饒舌。斬首捐身不待時(shí)?！餐庀律匙笥业?。請?zhí)系棠處辗蛉顺鰜韯t個(gè)。
【凌波仙子】〔外老旦旦上外〕懊恨當(dāng)初一念差。揣懷羞臉卻回家。〔合〕從今往事都勾罷。共享榮華。
〔外〕賢婿。我年邁時(shí)乖。是非顚倒。今日相逢。豈勝惶愧?！采吃栏浮２徊欧吮?。與進(jìn)門墻。足感惜樹連枝。往日不道。乞賜優(yōu)容。〔旦〕母親震風(fēng)凌雨。深荷帲幪。爹爹不念舊惡。遣使救留。實(shí)出父子至情。天理發(fā)見?！怖系澈?。汝父執(zhí)迷亡反。皆由潑賤之言。今日夫妻重會(huì)。休提前事。教你父親難過。〔生〕岳父岳母請坐。待劣壻參拜。
【黃鶯兒】憶昔賴收留。荷深情諧鳳偶。涸魚得水恩何厚。劣壻呵。專務(wù)浪游。不事進(jìn)修。以致岳翁責(zé)善成僝僽?！埠稀辰裣惨挿夂?。蘇秦榮歸。肯記嫂之仇。
【前腔】〔旦〕未語淚先流?！餐狻澈?。是我錯(cuò)枉了你?！埠稀池M爹爹見識(shí)謬。只因聽信狂奴口。將奴似仇。須臾命休。謝兒夫中路將奴救?！埠稀辰裣苍倬I繆。閑言浪語。一筆盡都勾。
【簇御林】〔老旦〕伊岳父方轉(zhuǎn)頭。事行差難怨尤。急令院子來留救?！驳衬赣H。爹爹為何意轉(zhuǎn)了。〔老旦〕因檢梳頭。見你曾借壽。方知讒譖因人謬。只恐喪浮漚。今朝重見解釋萬千愁。
【前腔】〔外〕思前事眞可羞。到今朝方自咎。區(qū)區(qū)狹量從來有。況値衰年老叟。有前沒后。料英才想是難忘舊。是我沒來由。今將往事都付與東流。
【尾聲】前愆往怨都休咎。骨肉團(tuán)圓依舊。始信誃言勝劍矛。
〔凈貼上〕姻緣本是前生定。曾向蟠桃會(huì)裏來。不負(fù)前盟。特送新人過門。左右快通報(bào)?！材﹫?bào)介生〕吿岳父知道。劣壻向奉圣旨。勑姜承同韋皋收朱泚。姜大人出女勸酒。一言不合。各欲分兵攻伐。劣壻夸口。不勞余力。朱泚卽降。何必窮兵。濫傷民命。姜大人遂言。不動(dòng)干戈。收了朱泚。我情愿輸此女與你為妾。曾有此盟。今特送來。其中委曲。一言難盡。且待姜大人相見。備陳其故?！餐狻硵绱恕４页鰜碛??！脖娤嘁娊橥狻硵纱笕讼骂櫋Ｓ惺нh(yuǎn)迎。恕罪恕罪?！矁簟硞}卒輕謁。有犯威嚴(yán)。罪甚罪甚。老夫曾與令壻韋元帥有宿世姻緣之約。〔外〕如何宿世姻緣?！采吃栏嘎牱A。韋皋昔日洛陽游學(xué)。閑中買笑平康。別后此女為韋皋身亡。復(fù)寄描畫春容?！踩〕龃喝萁樯撤顒信R邊征討。同僚邀飮霞觴。酒闌出女奉瓊漿。儼似玉簫模樣?！矁簟忱洗笕?。只為言詞忿激。寇平許作偏房。〔貼〕前緣宿世豈非常。見有玉環(huán)手上?！部词纸椤橙f事都從天付。不須競短論長。〔外〕賢壻孩兒拜了姜大人。〔合〕玉簫兩世美名香。除卻朝思暮想?！材┥稀呈ブ家训?。跪聽宣讀。皇帝詔曰。朕聞扶倫行義。莫大于忠。易俗移風(fēng)。莫大于孝。忠乃國家之紀(jì)綱。孝乃邦家之祥瑞。忠孝并生。邦家多慶。茲者西川致政令公丁固保奏。西川節(jié)度使韋皋。有立威御寇之雄才。決勝千里之妙算。善兼天下。不亞霍去病獨(dú)忠于漢。德屆遐陬。豈讓周公瑾專美于吳。范克孝驍勇相持。有下齊酈生之舌。蘇秦張儀之謀。忠勇可佳。合宜奬譽(yù)。張延賞之妻苗氏。親賢敬士。輕財(cái)重義。女瓊英救親減壽。生死順存。曰孝曰賢?？苏\克敬。姜承為國繼壻。赤心已見。舊節(jié)度張延賞頹老無措。不必較焉。仍升一級(jí)。姜承女簫玉。永奉終枲。敬夫孝親。豈不美哉。今勑封韋皋忠武王?？偠奖R。仍鎭西川。姜承授本州島節(jié)度使。范克孝授副節(jié)度。仍舊督軍務(wù)事。苗氏封賢德夫人。張氏姜氏。封忠武王夫人。玉簫守操。宜令有司奬勵(lì)。嗚呼。褒爵賞功。乃朝廷之通典。盡節(jié)全忠。實(shí)臣子之至情。各司厥職。望闕謝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環(huán)著】〔生〕感吾王勑旨。感吾王勑旨。榮耀鄉(xiāng)閭。衣紫腰金。蔭子封妻。美名留傳百世。夫貴妻榮。永效于飛。立大功生逢盛世。遂男兒平生之志。〔合〕從前事。不用提。婦睦夫和。永戀親幃。
【前腔】〔外〕我當(dāng)初執(zhí)迷。我當(dāng)初執(zhí)迷。一念差池。聽悍仆狂奴。一面之詞。逐東床沈淪孝女。心性懵懂。事欠三思。為譖言傷殘骨肉。自追思悔之晚矣?！埠锨啊?
【前腔】〔旦〕為椿庭病危。為椿庭病危。日夜悲啼。神前立疏。減妾年紀(jì)。豈童兒搬喋是非。爹爹發(fā)怒。將奴沈水。幸君家榮歸故里。救賤妾得免沈溺?！埠锨啊?
【前腔】〔貼〕想姻緣宿世。想姻緣宿世。曾捧金巵。果是天生。一對夫妻。從此一見笙歌隊(duì)裏。憶多情心上縈系。喜今日得諧連理。酬靑樓玉環(huán)佳配?！埠锨啊?
【越恁好】〔眾〕太平時(shí)世。太平時(shí)世。民安奸盜息。三邊烽火無儆報(bào)。樂雍熙。風(fēng)調(diào)雨順時(shí)豐稔。人生能幾。花前月下常相聚。同心永結(jié)諧連理。
【前腔】玉堂深處。玉堂深處。開筵莫稽遲。一夫二婦天之與。豈人為。鴛鴦宿世須償矣。優(yōu)優(yōu)樂敘。姻緣兩世人怎比。珠圍翠遶笙歌沸。
【尾聲】炎涼世態(tài)皆如是。人事親疎古有之。留與人間作話題。
一夫二婦重天倫。
將相從來出宦門。
珠綬翠冠旌婦德。
紫袍象簡表忠臣。
玉簫兩世姻緣定。
花誥重封雨露新。
當(dāng)時(shí)盡訝張延賞。
不識(shí)韋皋是好人。
玉環(huán)記終
（明）楊柔勝 著
（明）毛晉 輯
玉環(huán)記
（明）楊柔勝 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四套
繡襦（亞仙）
靑衫（興奴）
紅梨（素秋）
焚香（桂英）
霞箋（麗容）
西樓（素徽）
投梭（縹風(fēng)）
玉環(huán)（玉簫）
金雀（彩鳳）
贈(zèng)書（輕煙）
繡刻玉環(huán)記定本
玉環(huán)記目錄
第一出
副末開場
第二出
約友赴選
第三出
延賞慶壽
第四出
考試諸儒
第五出
玉簫嘆懷
第六出
韋皋嫖院
第七出
賞妻訓(xùn)女
第八出
趕逐韋皋
第九出
韋皋思憶
第十出
皋謁延賞
第十一出
玉簫寄眞
第十二出
延賞贅皋
第十三出
玉簫女亡
第十四出
韋皋延賓
第十五出
富童譖非
第十六出
范張別皋
第十七出
韋皋別妻
第十八出
克孝剽掠
第十九出
韋遇克孝
第二十出
朱泚侵唐
第二十一出
李晟招賢
第二十二出
祝香保父
第二十三出
韋皋領(lǐng)兵
第二十四出
提領(lǐng)央媒
第二十五出
韋皋得眞
第二十六出
逼女更夫
第二十七出
韋皋榮行
第二十八出
童兒暗毒
第二十九出
韋皋代任
第三十出
途遇韋皋
第三十一出
韋回見張
第三十二出
皋逢簫玉
第三十三出
克孝檄泚
第三十四出
繼娶團(tuán)圓
第一出
副末開場
【滿庭慶宣和】〔末上〕京兆韋皋。才兼文武。不第秋場。雙亡父母。買笑遇平康。拜謁張公延賞。夫人相留作東床。因好藝結(jié)交克孝。禍起蕭墻。家童譖怨生上下。夫婦各殊方。投奔令公李晟。用協(xié)力擒賊云光。加封誥西川節(jié)度。合破鏡重會(huì)鴛鴦。因赴宴偶逢玉簫。兩世效鸞凰。
富童兒偷寒送暖。
張延賞恃貴輕賢。
韋鳳翔百年風(fēng)月。
玉簫女兩世姻緣。
第二出
約友赴選
【珍珠簾】〔生上〕明星有爛。翱翔舉猶淹旅。敬愼咸遵禮。懷寶肯迷邦。値此密云不雨。夙興兼夜寐。待養(yǎng)就侵云翰羽。廟器豈凡庸。肯為蹉跎自棄。
落落襟懷度量寬。淸時(shí)未遇鋏空彈。秋聲到枕琴書潤。劍氣沖霄星斗寒。氣吐虹霓迷宇宙。淚和煙月滿江山。傷心兩眼英雄淚。倚偏西風(fēng)十二闌。小生姓韋。名皋。字鳳翔。京兆遠(yuǎn)安縣人氏。公公受五經(jīng)博士。父母隨任之京。先父存日。有同窗兩個(gè)朋友。李晟張延賞。與我父親十分契合。今此二人俱任大權(quán)。小生幾欲拜謁。自思學(xué)疎才淺?？制疬_(dá)官之慢。歷游湖海。問友尋師。到處雖有講辨。無出皋之所見。暗合經(jīng)書。小生懷經(jīng)天緯地之才。受此黃虀淡飯之苦。孫吳兵法。用舍行藏?？酌辖?jīng)書。疑解惑辨。正是志不同釣月嚴(yán)陵?？献尩菈n信。小生近日寄居洛陽。相約幾位朋友。上京赴試。道猶未了。二位朋友早到。
【窣地錦襠】〔凈末上〕槐黃秋早馬蹄忙。舉子相期入試場。才呑八斗氣軒昂。一躍龍門姓字香。
〔末〕黃甲高標(biāo)第一名。卻不是姓字香?！矁簟成趺礀|西把我打這一下?！材炒笃驯挢?zé)罰人。這不是只打得一下?！矁簟尺@一下好似天上打?qū)??！材骋宦暸Z從天響。卻不是天上打?qū)怼！矁簟衬悴徽f響字。萬事全休。你若說響字。計(jì)個(gè)諢耍?！材橙绾握f?！矁簟澄乙獋€(gè)地下響。〔末〕三月氤氳水裏雷。這不是地下響?！矁簟澄乙獋€(gè)東邊響?！材嘲讼蛇^海奏云璈。這不是東邊響。〔凈〕我要個(gè)西邊響?！材超幊匮鐦窌?huì)羣仙。這不是西邊響。〔凈〕我要個(gè)南邊響。〔末〕觀音出海水龍吟。這不是南邊響?！矁簟澄乙獋€(gè)北邊響?！材乘纺赵孪麓怠＿@不是北邊響?！矁簟澄乙獋€(gè)口裏響。〔末〕窗前時(shí)聽讀書聲。這不是口裏響。〔凈〕我要個(gè)手裏響。〔末〕夫子登壇謾撫琴。這不是手裏響?！矁簟澄乙獋€(gè)肚裏響。〔末〕諢不過三。那裏有許多響。〔凈〕你道沒有肚裏響。〔末〕是沒有。〔凈〕我在一家吃了些淡酒。我口嘲四句?！材吃嘎??！矁簟澄鄱??！材巢桓摇！矁簟辰档迷娔c酒魔。終朝吃得醉顏酡。昨日鄰家酒酸淡。今朝肚裏似篩鑼?！材城懊嬗幸晃慌笥?。近前相見。〔見介生〕問友尋師講理明?！材匙聊コ善鞔肪??！矁簟呈甏跋鹿し虻?。〔合〕黃榜高標(biāo)第一名。列位請了。
【甘州歌】〔生〕秋風(fēng)太早。正槐黃于路。桂子香飄關(guān)河迢遞。樂游原上靑霄。秦樓夜月只似初。楚館秋容不奈嬌。驚物候。愁路遙。鄰砧不住為誰敲?！埠稀惩I(xiàn)策。來圣朝。不知誰奪殿前袍。
【前腔】〔末〕丹楓幾樹飄。見一行征鴈。嘹嚦云霄。岐亭雨霽。一望旅懷多少。寒枝揀盡鴉未棲。古渡將開潮正高。秋思爽。寒夜杳。誰家茅店寄今宵?！埠锨啊?
【前腔】〔凈〕羊腸路徑遙。嘆披星帶月。霜?jiǎng)C風(fēng)號(hào)。殘霞落日。秋思轉(zhuǎn)添縈惱。疎林倒影嬴馬倦。宿鳥投林行客焦。風(fēng)漸急。月正高。照人離別恨無聊。〔合前〕
【尾聲】轉(zhuǎn)溪橋。臨山島。解衣沽酒共論文。同向名園奪錦袍。
馬遲心急路途窮。
身似浮萍類轉(zhuǎn)蓬。
只有都門樓上月。
照人離恨各西東。
第三出
延賞慶壽
〔末上〕紅入桃花嫩。靑歸柳色新。年年初度日。齊祝壽長生。自家乃張節(jié)度府中院子是也。今日乃老爺壽旦。整理筵席。與夫人小姐祝壽。只得在此伺候。若說俺老爺。威鎭三邊。名揚(yáng)四海。正王佐才。眞宰相器。旌旗豎而煙塵遠(yuǎn)遁。鐵馬嘶而草寇潛奔。正是德化西川無與并。心存北闕有誰同。道尤未了。老爺早到。
【菊花新】〔外上〕秉節(jié)傳旌承圣寵。心存一點(diǎn)丹衷。民熙物阜歲時(shí)豐。三邊烽火息。四海受恩隆。
定國安邦美丈夫。心存正道氣呑胡。謨謀國事如家事。運(yùn)用陰符合虎符。風(fēng)雨順。盜奸除。文修武偃樂無虞。盡將兵器為農(nóng)器。燈火千村犬吠無。下官西州節(jié)度使張延賞是也。奉命來守西蜀。且喜刑淸政簡。盜息民安。賴吾皇之洪福。非老拙之才能。家眷百口。至親三人。夫人苗氏。秉希夷之藻鑒。小女瓊英。遵德耀之遺風(fēng)。止因無子。他日招壻。以續(xù)后昆。今日乃吾初度。已曾分付院子安排筵席。完備未曾。院子那裏?！材秤??！餐狻撤指赌惆才朋巯?。完備未曾?！材惩陚涠鄷r(shí)。〔外〕與我請夫人小姐來。〔末〕夫人小姐有請?！驳衬赣H有請?！驳┏笸蛉松辖椤?
【臨江仙】〔老旦〕流鶯睍睆雨晴初。新筍成竿。乳燕將雛?！驳┏蟆衬昴瓿醵惹行缕?。紅瘦綠肥。無限歡娛。
〔相見介外〕君恩似海浩無邊。但把丹心托上天?！怖系匙試@無兒承世業(yè)。喜今愛女正芳年?！驳撤陦廴?。啟華筵。人生富貴是前緣?！渤蟆巢蝗顼嚤M杯中酒。一滴何曾到九泉?！餐狻撤蛉?。孩兒及筓。未諧伉儷。以此罣心?！驳吃傅赣H壽年千歲。孩兒永侍親幃。侍奉甘旨。不須多慮?！餐狻撤蛉?。桌子上放著甚么東西?！怖系忱舷喙珘鄣?。妾身繡得一株松在此祝壽。但愿相公松柏同年?！餐狻扯嘀x夫人?！驳澈豪C得幾根竹。愿爹爹淸節(jié)堅(jiān)剛?！餐狻澈煤?。孩兒。生受了。〔丑〕老爺壽旦。小玉繡得一枝梅在此間。愿老爺為國調(diào)羹?！餐狻撤蛉?。虧那小玉。好好?！渤蟆忱蠣?。這兩個(gè)也不為好。還有兩件好的。〔外〕那兩件好的?！渤蟆骋恢机Q一個(gè)龜在此。〔外〕龜鶴怎么說?！渤蟆吃咐蠣斍曛轫旡Q。萬歲老烏龜?！餐狻橙f歲綠毛龜。將酒過來。
【山花子】〔旦〕凌空挺翠蒼蒼秀。長生屹立巖岫。歲寒姿風(fēng)霜傲久。永喬榮愿同親壽。〔合〕大夫封秦王御手。年年此日同壽酒。蒼虬白鶴常廝守。松柏同榮。歲寒不朽。
【前腔】〔老旦〕虛心勁節(jié)淸名舊。平安日報(bào)無憂。九嶷山班班尙留。湘靈悲戞鳴玉球?！埠稀臭謇前嗔?zhèn)惷钍帧Ｄ昴甏巳胀瑝劬?。龍孫鳳侶常廝守。淸節(jié)堅(jiān)剛。歲寒不朽。
【前腔】〔丑〕西湖疎影黃昏后。暗香浮動(dòng)淸幽。展丹心調(diào)羹大手。鼎鼐臣盡來祝賀?！埠稀臭瀛偦ㄌ鞂O妙手。年年此日同壽酒。羅浮姑射常廝守。為國調(diào)羹。歲寒不朽。
【前腔】〔外〕葵心一點(diǎn)傾陽九。微軀此外何求。愿皇圖千秋萬秋。永綿綿海屋添籌?！埠稀辰^狼煙干戈永休。年年此日同壽酒。松梅翠竹三益友。名節(jié)堅(jiān)剛。歲寒不朽。
【紅繡鞋】〔眾〕蒼松郁郁淸幽。淸幽。翠柏修竹忘憂。忘憂。梅花酒。泛金甌。祝親壽。比山丘。祝親壽。比山丘。
【前腔】繁弦急管風(fēng)流。風(fēng)流。安邦定國良謀。良謀。烽火息。稻禾收。民樂業(yè)。盡優(yōu)游。民樂業(yè)。盡優(yōu)游。
【尾聲】淸風(fēng)明月樽前酒。治國齊家曠世謀。但愿年年同勸酬。
晝錦堂前慶有余。
不歡不樂待何如。
僊龜瑞鶴年年現(xiàn)。
共祝長生屆壽眉。
第四出
考試諸儒
【梨花兒】〔丑扮試官末從上〕風(fēng)流試官寬肚皮?？蕰r(shí)吸盡三江水。多少魚龍藏在裏。到晚來肚裏相爭戲。
〔末〕老爺為何只吃水?！渤蟆匙龅脺[只吃水。〔末〕怎么吃得這許多。〔丑〕宰相肚裏好撐船。〔末〕難得三江水都吃在肚子裏罷。〔丑〕不是三江水。怎養(yǎng)得這許多魚龍?！材澈靡晃晃哪蠣??！渤蟆巢恍趴次夷樕隙际悄！材尺@是翰林秀氣?！渤蟆硶?huì)答應(yīng)上司?！材巢桓?。左右。我今年試官。不比往年。必須與我搜檢得明白。方可放他入試?！材忱頃?huì)得。赴試的秀才走動(dòng)。
【稱人心】〔生上〕文修武偃。滿腹珠璣投獻(xiàn)。
〔生末相見介通報(bào)進(jìn)見禮儀如常丑〕秀才那裏人氏。姓甚名誰?！采承枕f。名皋。京兆遠(yuǎn)安縣人氏?！渤蟆呈种猩趺磿?。〔生〕孫吳兵法。〔丑〕太平時(shí)節(jié)。要他何用?！采尘影矐]危。為儒不可不知。〔丑〕將上來看。〔末接遞介丑〕秀才你們起來。〔生起介丑看書介〕我看這兵書。就如月暗觀天。那分東西南北。只是不用他便了。秀才過來。這兵書你可知否?！采陈灾湟?。〔丑〕旣知道。我且問你這幾個(gè)陣勢。且如深林中藏兵。他那裏是熟路初到。又不知去向。怎生取勝?！采潮鴷啤Ｕ魃蕉嘤酶?。水戰(zhàn)多用船。行兵望生門。下營看黃道。立寨開道路。圖賊攻死門。平戰(zhàn)陣圖有八。〔丑〕那八?！采秤袑称嬲?。將軍兵道百里者疲。減半者努力堅(jiān)守。疾兵大勞。緩兵大驕。謨謀合縱。近交遠(yuǎn)攻。智合天時(shí)。而將還用智信嚴(yán)勇仁為本。務(wù)在變通。不在執(zhí)一?！渤蟆衬銜缘糜帽灾切艊?yán)勇仁為本。如何取勝?！采炒说珵閷⒅?。取勝還有別法?！渤蟆城易 Ｕ魃蕉嘤酶?。用斧砍得木盡。不知賊人去了多少田地。吾聞古人云。百戰(zhàn)百勝。不如不戰(zhàn)。又道是加兵者不祥之兆。當(dāng)初堯舜之時(shí)。不知看甚兵書。而得平治天下。〔生〕今有堯舜之君。而無堯舜之民。故有此法?！渤蟆衬菚r(shí)還沒有?！采尺€是未有?！渤蟆硡s原是這廝胡說。要見強(qiáng)辨釋非。左右的。與我丫將出去。〔生〕但得五湖明月在。不愁無處下金鉤。
天下英雄似水流。
人人爭欲占鰲頭。
一時(shí)空用文章試。
落第還鄉(xiāng)滿面羞。
第五出
玉簫嘆懷
【虞美人】〔貼上〕舞裙歌扇。到惹得人輕賤?；ㄐ咴聤伾凤L(fēng)流。卻做一天離恨帳中愁。
暮迎朝送何時(shí)了。往事傷多少。小樓昨夜又西風(fēng)。怨雨愁云錦帳中。雕鞍玉勒今何在。只盧朱顏改變。春兒問我?guī)锥喑?。卻是一江春水向東流。賤妾乃平康坊妓女玉簫是也。舞榭歌臺(tái)。做成門面。調(diào)脂弄粉。扮作生涯。恨生于此。不免倚門妝笑。以悲為樂。和光同塵。日雖如此。夜則焚香吿天。愿早早從良。不知甚時(shí)塡滿琉璃井。那個(gè)收留煙月碑。賤妾身伴無人。止有一個(gè)春兒。頗知人事。不免叫他出來。閑話片時(shí)。卻不是好。春兒在那裏。
【前腔】〔丑上〕迎新送舊。枉添得腰肢瘦。銀箏常抱過街頭。人人爭笑道笑道我風(fēng)流。
姐姐萬福。〔貼〕春兒。你出來了。春兒。明月春常在。碧桃花漸稀。何時(shí)遇蕭史。同跨彩鸞飛。〔丑〕姐姐。春兒生得奇哉。模樣眼絆嘴歪。除卻金剛帽子。脫卻石人草鞋。三年接得個(gè)孤老。昨宵會(huì)合。今日分開?！操N〕春兒。怎么這等情懷?！渤蟆辰憬恪９帜亲拥懿坏??？戳宋疫@般嘴臉。怎么打動(dòng)他的情懷。〔貼〕春兒。我與你雖說聰明伶俐。端的識(shí)重知輕。不幸為人迷戀于此。暮迎朝送。何時(shí)是了?！渤蟆辰憬悴盍恕Ｎ遗c你得一日。過一日。早上張風(fēng)流。晚間李浪子。吃的是好酒好肉。穿的是好衣好服。夜夜不脫新郞。房中伴著情人共宿。有何不可。這般言語。你心上待要如何?！操N〕春兒。我心上只要從良?！渤笮椤辰憬?。那從良的有什么好處。人家有三家公。六使頭。大的要湯。小的要水。那天殺的子弟。要取你時(shí)節(jié)。說得一團(tuán)花錦。及取過門。又被大老婆吃醋捻酸。不記得隔壁王二姐從良去。被大老婆屎也都打出來了?！操N〕春兒。休得閑說。聽我說與你知道。
【傍妝臺(tái)】卷簾吁。倚門獻(xiàn)笑落便宜。我羞把銀箏撥。懶把玉簫吹。怕的是敲檀板。怕的是歌金縷。調(diào)脂弄粉。將人眼迷。荊榛枳棘。文鸞怎棲。幾時(shí)得齊眉舉案做了好人妻。
【前腔】〔丑〕好心癡。我與你是門戶中呵。誰似你衣豐食足口頭肥。我與你帶的是金共寶。穿的是繡絨衣。伴的是風(fēng)流客。到晚向牙床睡。傳杯弄盞。知音品題。星前月下。靑鸞共騎。好一似謫天仙子下瑤池。
【前腔】〔貼〕心中展轉(zhuǎn)自思維。我有如花容貌雪為肌。怪脂粉污顏。嫌蜂蝶惹閑非。花香蕊嫩風(fēng)流賞。月落秋殘玩客稀。調(diào)弦弄管。持觴舉杯。吟風(fēng)詠月。朝東暮西。怎能勾眞誠君子獻(xiàn)明珠。
【前腔】〔丑〕你忠言不聽見偏迷。卻不道人生那有百年期。但朝歡暮樂隨時(shí)過。管甚么夜去明來無了時(shí)。綠珠碧玉。芳名已非。三貞九烈。題他怎的。自古道人世難逢開口笑。好花須插滿頭歸。
〔貼〕春兒。分付你。今后但有志誠端重的子弟。著他進(jìn)來。有那等不識(shí)輕重的來。回卻他罷。
玉貌欺花賽月。
遭逢命蹇時(shí)乖。
若得塵囂脫去。
猶如枯木花開。
第六出
韋皋嫖院
【菊花新】〔生上〕十年?duì)驴嗦耦^。玉石難分滿面羞。涇渭一同流。空咄咄氣沖牛斗。
蛟龍豈是池中物。未遇風(fēng)云升不得。書生斂手自成呆。問道風(fēng)云幾時(shí)來。
【漁家傲】儒冠豈誤身。不遇皆緣命。論賢才版筑耕莘。從古有人危困。只恨父母亡離鄉(xiāng)井。舉目無親惟只影。幾時(shí)得身上明廷。盡輸忠無人提掇生靈。
〔凈上〕藝在鴻門且蕩游。滿身贏得破儒裘。弟兄個(gè)個(gè)皆夸我。年去年來分子頭。自家不是別人。包知水是也。我一生詩書懶讀。專一打哄出些分子。吃些無錢酒。捱過歲月。念學(xué)生。入儒林。賴讀書。怕作文。寫的字。上大人。讀的書。千字文。遮門戶?？款^巾。輪歲考。央別人。若吃酒。占席尊。包分子。頗曾聞。近日手中乏錢。口內(nèi)欠酒。幸得有個(gè)京兆朋友韋鳳翔。只為秋場不第。悶悶在寓。此人乃是個(gè)風(fēng)月好人。我這兩日無酒吃。不免哄他到院子裏耍一耍。圖個(gè)醉飽。多少是好。轉(zhuǎn)灣抹角。這裏就是他寓所。不免咳嗽他一聲?！采呈钦l?！矁簟呈菍W(xué)生?！采吃瓉硎前壬?。請裏面坐。〔凈〕先生請?！采硨W(xué)生小寓。先生請?！矁簟稠f先生拜揖?！采嘲壬菀??！矁簟稠f兄一向少會(huì)。為何在此自言自語。嘆嗟甚么?！采承∩鸀橐蚯飯霾坏?。在此嗟嘆?！矁簟澄抑坏罏橹裁?。韋兄。功名之事。乃前生分定。愁他怎么。只怕不得秀才。但入黌門。定然大小有一個(gè)官做。你若不信。只聽我說。也不要讀書。吃些齋。延些壽?；畹冒司攀畾q。朝廷不許你衣錦食祿。壽官也有一個(gè)?！采秤謥砣⌒Α！矁簟畴m然如此說。還自要主張?！采碁榇诵南虏粯?。〔凈〕韋兄。我和你俱是異鄉(xiāng)人。又沒個(gè)親戚在面前。倘然為功名二字。愁悶成病。千金之軀。何人伏事。不免到院子裏或勾闌裏去樂一樂。消遣情懷。卻不是好?！采郴ň浦?。乃君子不由?！矁簟逞?。韋兄差矣。自古道詩酒且圖今日樂。功名休問幾時(shí)成。那些妓者。動(dòng)不動(dòng)吹彈歌舞。唱的唱。奉的奉。亦可消愁解悶。學(xué)生當(dāng)陪。〔生〕旣如此。煩老兄帶挈同去?！矁簟钞?dāng)?shù)么?。老兄。又一件。那妓者每能欺弱怕?qiáng)?？蓪⑷逡?lián)Q了小衣卻又好。他見穿儒衣的不似嫖客。吃他看喬了。〔生〕是。謹(jǐn)領(lǐng)謹(jǐn)領(lǐng)。又一件。在那裏來相會(huì)先生?！矁簟稠f兄。期在演樂廳相會(huì)?！采愁I(lǐng)命?！蚕聝簟尺@是一個(gè)老實(shí)人。則被我哄得他心花繚亂。情熱如火。此行正中吾之計(jì)。且落他幾文錢。吃他幾杯酒。多少是好。又一件。須要尋一個(gè)愜意的粉頭奉承他纔好。此間平康巷雖有幾家。必是口手相應(yīng)者纔可。這裏有個(gè)海二姐。他是鎭河人。那海二姐能有本事。來的孤老。一夜弄到天明。不肯放過。中庸尙且說振河海而不泄。我雖然如此說。那韋兄被他纏倒了。乃我之過。不好。這個(gè)乃是劉二姐家。他是臨淸搬來的。能會(huì)吟詩作賦。陶淵明尙且說他臨淸流而賦詩。我這秀才怎么對得他過。只是罷了。此間是蕭媽媽家。我舊相交的。不免作成他。蕭媽媽在家么?！渤髢?nèi)應(yīng)介〕是那一個(gè)。〔凈〕是你心上人。〔丑〕我心上人多。不知是那一個(gè)?！矁簟呈悄愣晁郎坏摹?
【梨花兒】〔丑上〕嬴奸賣俏妝扮嬌。迷魂陣裏連珠炮。一個(gè)來時(shí)一個(gè)倒。嗏。陶朱公下網(wǎng)圈得他醮。
〔相見介凈〕媽媽。多時(shí)不見。〔丑〕包官人。一向一向。賊。你這多時(shí)在那裏去了。想殺我。想殺我?！矁簟逞灾槐M。只為功名。在京走一遭?！渤蟆掣沂歉咧辛?。〔凈〕我到京占龜問卜。都說守舊。這等只是照舊?！渤蟆掣沂遣恢??！矁簟橙灰病！渤蟆衬阋幌蛞蚕胫颐础！矁簟澄胰舨幌肽恪Ｌ靺捴?。天厭之。前者為想你。茶葉一日吃了二斤?！渤蟆吃趺聪胛页圆枞~?！矁簟诚胫銗盒钠饋怼３孕┎枞~解吐。〔丑〕遭瘟的。我想你是端的是想?！矁簟吃趺词窍搿！渤蟆澄蚁肽阋活D吃了六七碗飯。纔知你是個(gè)鴟兒狗骨頭?！矁簟撤嚼u進(jìn)到平康巷。不知總甲為何要?jiǎng)幽阋粋€(gè)呈子?！渤蟆澄矣植辉鴽_撞他。為何要呈我。〔凈〕他也直說你腳大。侵占他的地方?！渤蟆彻饭穷^。你纔知老娘的腳色。〔凈〕休要閑說。我且問你。簫兒成了人么?！渤蟆澄遗畠撼扇藘赡炅?。〔凈〕好好。長長短短。知道了萬萬千千?！渤蟆承菀⌒?。〔凈〕也罷。叫他出來見我。〔丑〕包官人。你好輕人。我女兒麗春園逼邪氣鶯鶯花賽壓眾芳。美嬌嬌活艷艷的觀世音菩薩。等閑不便出來。你說不得一個(gè)請字。你到說叫他出來?！矁簟趁H你娘的怪。我在江湖上見了多少。似你女兒的。車載斗量。好似你那女兒的。看了千千萬萬。你在我面前賣嘴?！渤蟆嘲偃?。你休胡說。那曾見你使錢。我家女兒。賽過巫山仙女。欺壓月裏嫦娥。子弟見了。魂不附體。常人見了。曉夜不眠。官員見了。錯(cuò)斷公事。秀才見了。咬折牙簽。財(cái)主到此一見。舍了山田水田。客商見了。留下茶船米船。莊家人見了。賣了南園北園。和尙見了。便把袈裟當(dāng)?shù)?。〔凈〕罷罷。和尙也相交他?！渤蟆吃趺床幌嘟弧！矁簟乘莻€(gè)光棍。〔丑〕他是個(gè)佛主。道士見了。懶去朝玄?！矁簟车朗恳话l(fā)不好接他了?！渤蟆车朗吭趺床缓??！矁簟乘酋垂怼！渤蟆衬阋话l(fā)不知。那道士正是個(gè)妙人。前日鄭元和在此耍了四五個(gè)月。整整造化了七八十年?！矁簟晨靶Σ斯稀觥葱型饪簝?nèi)〉院。到說我每不見。那曾廳上迎賓。專一打諢酒店。手似統(tǒng)臂黑猿。面如活鬼出現(xiàn)。搽著一臉粉。好似灰甁。拿著一管簫。好似鬼判。背著一面琵琶。就似金剛直殿。本是燒火的粉頭。到說我們不見。若還奉酒三杯。急急還家許愿?！渤蟆碁楹畏罹迫?。你到還家許愿?！矁簟踌i天白日。被你迷了。怎么不要去許愿。〔丑〕那賊狗骨頭。氣死我也。天那。〔打凈介凈〕不要打?！渤蟆碃壳橘u俏。到此莫非作成我家。〔凈〕正是正是。我特送一個(gè)孤老與你簫姐。〔丑〕端的是什么樣人。〔凈〕是個(gè)秀才。為因功名不遂。我請他到此作耍。此人最好風(fēng)月的。只要奉承得好。錢財(cái)再不計(jì)較?！渤蟆尺@等作成作成?！矁簟炒胰フ埶麃?。呀。怎么還不見來。〔生上〕相逢不飮空歸去。洞口桃花也笑人。包先生。人人說你干空頭。果然有些。我學(xué)生在此候久了?！矁簟硳伷矑伷?。學(xué)生久已不到平康巷內(nèi)。遇著幾個(gè)舊表子。〔生〕先生尊翠太多?！矁簟潮闶恰＿m纔兩家。把我衣服都扯破了?！采诚壬瓦M(jìn)去飮幾杯。免被他扯破衣服?！矁簟稠f兄。不要錯(cuò)會(huì)了意。是他扯我出來。不是他扯我進(jìn)去?！采诚壬膊灰娭恕！矁簟澄姨貫橄壬鷣韺?。無一個(gè)可意的尊翠奉承?！采橙缃窨稍鴮し?。〔凈〕有了。請裏面相見?！采扯嘀x。〔相見介丑轉(zhuǎn)介生〕包兄。你眠在花街。臥在柳巷。這妓者就說是好的?！矁簟诚壬灰约薄＿@是我的對頭。他有一個(gè)好女兒在裏面?！采沉T了?？催@嘴臉。也不見好處?！矁簟乘桥畠菏请s種別種生的。比他改樣。〔生〕也罷。待他出來一見。好便在此間。如不遂意。別往?！采笙嘁娊樯成闲?。〔丑〕姓蕭?！采秤袔孜淮蠼?。〔丑〕只有一個(gè)小女。待我叫他出來。女兒。有客在此。
【風(fēng)馬兒】〔貼上〕簾外娘催不住聲。倚闌無力夢初醒。強(qiáng)妝待月迎風(fēng)態(tài)。那得尤云殢雨情。
〔丑〕我兒。有客在此?！操N〕是那一個(gè)。〔丑〕就是前者與我相交的包舅舅在此?！操N〕包舅舅萬福?！矁簟澈嵔憬?。一向一向?！操N〕我娘常想你。緣何再不來望我娘一遭?！矁簟澄抑粸楣γ?。在京去了?！操N〕敢是坐監(jiān)。〔凈〕正是。我當(dāng)時(shí)與你娘相交。你那時(shí)只有六七寸長?！操N〕敢是六七歲。〔凈〕這半邊是我做的?！操N〕休要取笑。〔凈〕今日特來作成你。〔貼〕作成我甚么?！矁簟匙鞒赡阋粋€(gè)使錢可意的孤老?！操N〕甚么可意?！矁簟承枕f?？鲜瑰X。號(hào)做韋一撮。他用銀子。也不用等子。只一撮。你若奉承他快活。他就和你多撮一撮?！操N〕呸。休要取笑。請來相見?！矁簟稠f兄。大姐出來了?！操N〕相公萬福?！采炒蠼憔媚?。話不虛傳?！矁簟稠f兄有七步之才。立著贊他幾句?！采承∩陀辛??！矁簟衬銉蓚€(gè)面也不曾會(huì)就有了?！采承菀⌒??？此旅夹茄廴碎g少。花貌春容天下奇?，幤晕咨较蓵?huì)集。謫來塵世了私期?！渤蟆持x佳作了?！矁簟炒四藸钤拧２豢蓮U了。可買一個(gè)軸子來寫起。掛在率賓堂中。〔丑〕我家沒有個(gè)率賓堂?！矁簟陈寿e歸王?！渤蟆硨Ｒ懕阋?。老鴟兒看茶來吃?！材┥稀硟赡_走奔波。老鴟笑呵呵。不知來何姓。到稱新姐夫。包舅舅在此。一向一向?！矁簟衬阍诖藥啄炅?。〔末〕在此十年了?！矁簟吵删?。身上怎么還不出綠毛。〔末〕怎的出綠毛。〔凈〕綠毛烏龜。〔末〕舅舅作成。〔貼〕相公尙姓。〔生〕在下姓韋。〔凈〕韋相公乃黌門杰士?！操N〕韋相公旣是黌門杰士。敢問治何經(jīng)?！采承∩H通五經(jīng)?！渤蟆嘲喙Ｎ遗畠盒∞卟坏??！矁簟衬阍趺凑f?！渤蟆稠f相公要?jiǎng)拥轿甯??！矁簟惩ㄎ褰?jīng)書?！操N〕不問五經(jīng)大義。敢問孔子之道如何說?！采撤蜃又乐宜《岩印！操N〕孟子之道。將何豎立?！采趁献又馈ｐB(yǎng)浩然之氣。在孔子只說仁。孟子便說出許多來。〔貼〕那許多?！采撑淞x與道。皆開發(fā)人之善心。非矜己夸能。〔貼〕班門弄斧。娘。這是上等飽學(xué)之士。不要慢他?？删纯删础！采嘲?。他是個(gè)妓家。能如此?？闪w可羨?！矁簟稠f兄。他是個(gè)女流之輩。到來盤問你許多故事。你何不掇他一掇?！采炒鹚淮稹！矁簟痴钦??！采炒蠼?。本司生長。在外生長?！操N〕本司生長?！采硵潜舅旧L。敢問大姐記得多少雜劇院本?！操N〕妾亦廣博。文武雜劇也曉得五六十本。〔生〕請大姐明數(shù)一數(shù)?！操N〕不中聽。〔生〕久慕?！矁簟巢灰?jiǎng)e樣彈唱。只是淸唱罷?！操N〕污耳了。
【后庭花】我記得東墻人月圓。〔生〕包兄。東墻人月圓的故事。知道么?！矁簟澄仪叭沼浀谩＝袢胀?。〔生〕此乃是八月十五。董秀英約馬君卿的故事?！矁簟痴嵌阌⒌墓适?。方纔想得起來了?！操N〕我記得湘陵西子篇?！采嘲帧＿@個(gè)故事你曉得么?！矁簟掣沂嵌阌⒌墓适??！采诚壬每煊?。又是董秀英。是別的了?！矁簟呈巧趺?。〔生〕是湘陵鼓瑟詩?！矁簟澄艺f出來。又被你說去了?！操N〕我記得出塞昭君怨?！采趁麇适?。〔凈〕是明妃。〔貼〕我記得誠心令女賢?！采沉遗畟鳌！操N〕我記得竇娥寃?！矁簟逞┲薹奖砀]娥寃?！采尺@個(gè)纔是?！矁簟澄夷且粋€(gè)故事不曉得?！采秤謥碚f嘴了?！操N〕我記得金山金山題怨?！矁簟澄視缘眠@個(gè)是松江過去的那金山。〔生〕不是。不是。蘇小卿的故事。你知道么。〔貼〕啞觀音參啞禪。李夫人哭杜鵑。別虞姬拆錦鴛。杜韋娘舍翠鈿。呀。有個(gè)沒興的荊娘。荊娘愁怨。柳靑娘。仗錦箋。莫愁吟。蘇蕙編?；匚脑姟б鈧?。薛濤恥。紅袖臉。斷腸吟。鴻鳥編。斷腸吟。鴻鳥編。
〔生〕好好。包兄。此間大姐。委實(shí)妙哉?！操N〕休笑休笑?！矁簟畴y道就去?！采澄覍W(xué)生作一小東?！矁簟硨W(xué)生作東纔是。只是不曾帶得銀子。〔生〕學(xué)生有。只是不多。剛剛一兩五錢。先奉整酒?！矁簟澄以谒易吡硕嗄?。不曾出這許多銀子。他纔到。就出這許多。引慣了他。待我留下一塊。媽媽。韋相公說。勞動(dòng)了大姐一回。難說就去。奉過一兩銀子。在此間整酒。宿錢都在內(nèi)。你只管奉承他。后來就肯使大錢?！渤蟆骋膊灰姷檬勾箦X。我兒。待我去賣他一賣。韋相公。老身自家整酒。不勞見賜。一兩銀子多了?！采承∩粫r(shí)不曾多帶得些來。先奉過一兩五錢整酒?！矁簟沉T了。一缸好酒弄酸了?！渤蟆澄艺f有些蹺蹊。包官人你來。方纔韋相公說。一兩五錢俱是整酒的。想宿錢還要另送。你怎么只與我一兩?！矁簟呈且粌晌邋X。〔丑〕只得一兩?！矁簟掣沂谴蠼隳昧??！渤蟆澄壹掖蠼闶沁@樣人?！矁簟掣沂呛笊昧??！材掣晌疑跏?。拿的就是亡八?！矁簟车绞羌俚?。你又不拿。他又不拿。說來說去。到是我拿了。待我袖兒裏看一看。還好。落在袖兒裏。落在外面也沒有了。〔丑〕怎么剛剛落在袖兒裏。敢是走了爐?！矁簟衬悴粫缘?。自古道死金活銀。銀子包兒是破的。走了這一塊出來。〔丑〕全虧你這張嘴?！矁簟澄胰魶]有這張嘴。餓死了?！渤蟆硨⒕七^來。〔生〕我這酒先遞媽媽?！渤蟆巢粍??！采途平槌蟆扯喑泻駩哿恕?
【駐云飛】〔生〕舉止從容。壓盡勾欄。壓盡勾欄占上風(fēng)。行動(dòng)香風(fēng)送。頻使人欽重。嗏。玉玷污泥中。豈比凡容。一曲淸商。滿座皆驚動(dòng)。何似今生有幸逢?？纤葡逋跻粔糁?。
【前腔】〔貼〕酒捧金鍾。賢士從來。賢士從來不易逢。名譽(yù)如山重。才德眞梁棟。嗏。鸚鵡被樊籠。懷恨胸中。便欲脫去塵囂。永效鸞和鳳。韋相公。你相交須要放長情些。只恐花無酒色紅。請看文君哀賦中。
【前腔】〔丑〕帳冷芙蓉。琴瑟慵調(diào)。琴瑟慵調(diào)妝鏡朦。老去成何用。那個(gè)來和哄。嗏。一枕雨云空。有誰與共。送舊迎新。往事如春夢。冷落巫山十二峯。欹枕愁聽鄰寺鐘。
【前腔】〔凈〕詐啞佯聾。這個(gè)就是一兩五錢銀子?xùn)|道。你要取錢財(cái)。要取錢財(cái)莫恨窮。子弟每忻承奉。聊放些兒空。嗏。你做這老鴇的。慣會(huì)使牢籠。將人調(diào)弄。勸你休使榔頭。打得十分重。那是一人傳兩。兩人傳十。不上你的門來呵。眉鎖春山臉褪紅。門掩梨花怨曉風(fēng)。
酒闌時(shí)月掛銀鉤。
喜知音魚水相逢。
說不盡山盟海誓。
愿雙雙永效綢繆。
第七出
賞妻訓(xùn)女
【七娘子】〔旦上〕一身生長簪纓裔。幸天然嬌媚。暮讀詩書。晨行孝義。豈碌碌與尋常比。
念瓊英玉骨冰肌。蘭姿蕙質(zhì)。夙叨深閨之愛。虛躭傾國之名。冰雪襟懷。溫柔性格。觀書覽史。已知蔡琰之賢。博古通今。卻慕羅敷之節(jié)。正是平生心事無人識(shí)。只有穿窗皓月知。妾身乃西川節(jié)度使張延賞之女。小字瓊英。年方及筓。未諧伉儷。正是靈犀一點(diǎn)應(yīng)無價(jià)。等待劉郞探假眞。今早侍爹爹已畢。不免請母親出來講書。多少是好。母親有請。
【傳言玉女】〔老旦上〕景入桑楡。因無子嗣。時(shí)將愛女?dāng)溄?jīng)史。〔丑上〕小玉雖處卑微。論奢華世間無比。
〔旦〕母親萬福。〔老旦〕孩兒到來。〔丑〕奶奶萬福。小姐萬福?！怖系澄崮晔耸虖埦４汤C桑麻苦立身。今日夫榮沾寸祿。無兒撫女欲招姻?！驳衬赣H。就濕推干苦萬千。父生母養(yǎng)德如天。長成只合供朝夕。永戀親幃奉暮年?！怖系澈赫埼页鰜?。有何事干?！驳澈赫埬赣H出來。教道女工。講習(xí)書史?！怖系辰袢债?dāng)講何書。〔旦〕今日當(dāng)講孟子?！怖系吃撝v那一章?！驳衬信谑懿挥H何如講?！怖系炒苏略陔x婁章句上。淳于髠辨士。以男女授受不親之句。與孟子辨。孟子曰。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quán)也。此章分別男女之大義?！驳沉遗畟魃嫌胸懥抑Ｔ趺捶謩e。〔老旦〕女子未從人。不幸此身臨難。不以命為重。以名為重。此決然自保。無玷污者。謂之貞。女子委身從人。亦遇大難。視死如歸。有大丈夫之志。此所謂烈?！驳衬赣H。孩兒當(dāng)學(xué)何人?！怖系澈翰槐貙W(xué)別人。學(xué)做娘的便是。那貞烈之名。不得已而行之。乃不幸中之有幸。你母親生太平之世。享安寧之福。在上不驕。在下不亂。內(nèi)外頗稱賢淑。此乃有幸中之有幸。你只學(xué)做娘的就是了。〔旦〕多謝母親教道了。
【一封書】〔老旦〕為女子有則。守三從遵四德。親箕箒紡績。謹(jǐn)愼持身無縱逸。夜秉燭行無燭止。莫出閨門須守德?！埠稀澄痱溕?。戒無益。往行前言勤講習(xí)。
【前腔】〔旦〕蒙慈訓(xùn)論講。句句分明道理常。當(dāng)佩服義方。蹈矩循規(guī)立紀(jì)綱。女處深閨如守職。貞靜幽閑當(dāng)自強(qiáng)?！埠稀嘲蓠飞n。愿親康。膝下承歡怎敢忘。
【皂羅袍】〔老旦〕把意馬勞拴休放。論為女子。當(dāng)效共姜?；ㄩ_花謝是天常。月圓月缺常消長。芝蘭無種。春來自香。三貞九烈。為人自強(qiáng)。今后務(wù)要成人。從今莫把心飄蕩。
【前腔】〔丑〕且休論貞烈消長。稱天晴日暖。斗草尋芳。蝶蜂枝上恁飛揚(yáng)。孤鸞鏡裏空惆悵。深閨寂寞。難禁夜長。春光如海。游人玩賞。秋千冷落無心向。
三貞九烈為人儆。
嚴(yán)親慈訓(xùn)兒當(dāng)領(lǐng)。
不知相講幾多時(shí)。
隔墻已動(dòng)秋千影。
第八出
趕逐韋皋
【天下樂】〔生上〕鸞交鳳友恩情厚。時(shí)相守。況契合天長地久?！操N上〕瀟灑更風(fēng)流。肯落他人之后。
〔生〕花褪殘紅靑杏小。燕子來時(shí)。枝上鶯聲巧。恩酬義結(jié)。曉夜思量切?！操N〕奴如花下偷香蝶。欲向東風(fēng)飛上侵明月。含笑問花花不語。紅嬌綠艷。能有幾多時(shí)節(jié)?！采炒蠼?。我和你魚水相投。恁般情況。但只恐錢缺情疎。〔貼〕韋相公。你說那裏話。妾身得侍君子。滿擬終身之望。妾豈敢別抱琵琶。若不從愿。愿相逢于地下。決無他意?！采橙绱俗愀写蠼愫褚狻Ｎ仪遗c你賞玩片時(shí)。多少是好。
【望吾鄉(xiāng)】〔生〕花壓重檐。沈檀裊繡簾。春嬌無力游蜂倦。雨濃花艷春如酒。月皎風(fēng)和夜正酣。情相契。心意堅(jiān)。好似玉簫時(shí)并畫樓前。
【傍妝臺(tái)】〔貼〕月初圓。我與你恩山義海效鶼鶼。心匪石。應(yīng)難轉(zhuǎn)。恩與愛。重如山。奴是含香秋冷東籬菊。只恐東君不愛憐。他要分開鴛侶。拆散錦鸞。忍下得好姻緣番作惡姻緣。
【不是路】〔外丑將盒酒上介〕小設(shè)離筵。特送韋郞赴上苑?！惨娊椤稠f相公。聞知你上京赴試。聊具一杯淡酒。與姐夫餞行。特送五分低銀。奉與作盤費(fèi)。〔丑〕姐夫。我也有三十銅錢。請姐夫收下。休嫌鮮。明年專望錦衣旋?！操N〕韋相公。你不曾說去。〔生〕我不曾說?！操N〕爹娘又來啰唣了。免熬煎。韋郞學(xué)問應(yīng)非淺?！渤蟆钞?dāng)?shù)缅X使么?！操N〕娘。你莫為無錢便反面。爹自要主張。他許多錢鈔。都在我家中用盡了。當(dāng)容緩。金銀使盡未經(jīng)年。〔外〕勿多言。家中朝暮誰承管。我兒。開門有幾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難支遣。身衣口食俱不免。捻了這光棍出去。再勻粉面。再勻粉面。
【掉角兒】〔生〕爇爐香設(shè)誓吿天。吿天天與人行方便。愿此去一舉狀元。好姻緣再重留戀。結(jié)新盟。諧舊好?；ㄔ轮貓A。燈前月下雙雙并肩。那時(shí)節(jié)風(fēng)情月思。恩債償塡。
【前腔】〔貼〕我爹娘心執(zhí)見偏。別知音幾時(shí)重見。恨妾身緣薄分慳。剖菱花甚時(shí)重圓。為功名。分鳳侶。無計(jì)留連。穹蒼禱吿乞誰憐。好姻緣他年契合。再續(xù)絲弦。
【尾聲】〔外丑〕擁雕鞍頻頻勸。明年專望錦衣還。〔貼〕韋相公。莫戀豪家美少年。
〔外丑〕臨岐美酒送多才?！操N〕專望明年登相臺(tái)。〔生〕執(zhí)袂牽衣心若醉?！埠稀诚喾瓴蝗虅e離開?！餐狻稠f相公。不是小娘兒情薄。只是我一家人只靠著他一個(gè)人養(yǎng)活。你若有錢。又得來耍?！采澄揖腿チ?。〔外〕媽媽就要他出門去?！渤蟆城衣４f幾句話。自古道。相隨百步。尙且有徘徊之意?！餐狻吃瓉矶际悄氵@老歪貨留他在家。取棍來打這老賤才?！泊蚪橥獬笙律鯃鲈啤炒蠼阏埢亓T。不必遠(yuǎn)送。歸遲恐你爹娘見責(zé)?！操N〕韋相公。說那裏話。妾身雖墮煙花。頗知倫理。君子去后。妾身洗干紅粉。守節(jié)待君。父母不從。惟有死而已。豈可再卷簾以開笑。重勻粉以調(diào)情。妾之死生。尙且不顧。豈慮見責(zé)。〔生〕韋皋有何德能。有勞大姐見愛。請回去罷?！操N〕韋相公。你得官不得官。須早寄音書與我。休使妾身倚門而望。若得身榮。妾愿鋪床疊被。做個(gè)偏房。脫卻風(fēng)塵之軀。仰見舊愛?！采稠f皋若忘大姐深恩。前程永遠(yuǎn)不吉?！操N〕韋相公不要說此言。你今日是秀才。明年富貴可期了。
【紅衲襖】〔貼〕渭河邊倚畫船。明日呵洛陽城聞杜鵑。世間何似相思苦。甚物高如離恨天。鎖春愁楊柳煙。卷東風(fēng)桃杏臉。相公。須是早寄音書呵。休敎愁老鶯花也。燕子來時(shí)期信傳。
【前腔】〔生〕勸多嬌莫淚漣。取功名半載間。休敎界破殘妝面。獨(dú)倚秦樓免掛牽。耐心情還自遣。小生呵。掛荷衣卽便轉(zhuǎn)。那時(shí)取了大姐。管敎脫去塵囂也。永雙雙時(shí)并肩。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大姐回去罷?！操N〕韋相公。此行切莫忘舊。有天地日月作證。妾有紫金魚扇墜一個(gè)。贈(zèng)君佩之。此行應(yīng)佩金魚之兆。異日見此。莫忘舊情。再有白銀二兩。以為路費(fèi)?！采扯嘀x賢姐。小生亦有玉環(huán)一對。彼此各留一枚。存記后日相見之表照。韋皋此去。放不下你如花似玉模樣。賢姐怎生畫得一軸春容。與小生路上一看。就如見賢姐一般?！操N〕相公請行。休因小節(jié)。忘了前程大事。異日妾當(dāng)畫一軸。著人寄來與相公散悶?！采橙绱?。小生就此拜別了。
【香柳娘】論相逢有緣。論相逢有緣。如何離間。琉璃易脆云易散。我愁懷萬千。我愁懷萬千。終夜竟不眠。鎭日情難遣。〔合〕恁心專意專。恁心專意專。牢收玉環(huán)。留作后期相見。
【前腔】〔貼〕奴家有一言。奴家有一言。你英雄必顯。后來切莫忘貧賤。再叮嚀少年。再叮嚀少年。莫惜錦云箋。頻頻寄魚鴈。
〔合前生〕賢姐。小生就此吿別?！脖椤?
【哭相思】渭水滔滔只向東。丈夫含淚背東風(fēng)?？蓱z無限相思苦。番做襄王一夢中?！采认沦N悲介〕
【前腔】心太急。意匆匆。含悲無語暗啼紅。佳人薄命從來有。只恐恩情一旦空?！蚕隆?
第九出
韋皋思憶
【緱山月】〔生上〕日月有盈虧。人事如番掌。靑天問不應(yīng)。搔首空勞攘。
道消道長天地?cái)?shù)?；ㄖx花開各有時(shí)。非病非貧天困甚。自慚一字不充饑。韋皋自別玉簫。來此應(yīng)舉。不想時(shí)乖命蹇。差過黃榜限期。試官不容入試。教我無可奈何。欲待回歸故里。奈自覺羞顏。欲待再探玉簫。難免無錢之恥。前者玉簫父母。將趕出門。今若見我不第又去。一發(fā)顯我沒志氣。又累玉簫受氣。欲赴黃河而死。又負(fù)燈窗十載之苦。不得一日榮顯?！蚕虢椤秤浀酶赣H存日。有同窗朋友李晟張延賞二人。俱任大權(quán)。不免徑往西川。投奔張延賞。覓些錢鈔。央他舉薦一個(gè)書館。度到來科應(yīng)舉。多少是好。
【步步嬌】窮途游子悲春晚。陌上花飛遍。傷情滿目關(guān)山遠(yuǎn)。天空旅情羈絆?？梢庹嚯x。無奈心難拚。
紛紛柳絮點(diǎn)春衣。
不忍黃鸝雨后啼。
應(yīng)是多情心悒怏。
倚門終日盼歸期。
第十出
皋謁延賞
【菊花新】〔外上〕槐陰重障日初長。窗下葵榴斗艷妝?！怖系┥稀筹L(fēng)番翠蓋瀉淸香?！驳┏笊稀辰鹋璩踉嚵T蘭湯。
〔旦〕爹娘萬福。〔外老旦〕孩兒到來?！餐狻臣?xì)灑庭前梅雨。輕翻沼上荷風(fēng)。〔老旦〕雙雙紫燕入簾籠。方覺松陰午夢?！驳巢抛蛹∪缦阊?。佳人袖卷絲紅?！渤蟆尘G階隔斷火云峯。一曲瑤琴三弄?！餐狻撤蛉?。當(dāng)此夏景。芰荷正開。昨日已曾分付院子。整理筵席。在涼亭上納涼避暑。不知可完備了不曾。院子那裏?！材┥稀抽e掀簾幙看飛燕。靜坐階前數(shù)落花。覆老爹。酒席俱已完備了?！餐狻硵淹陚?。將酒過來。
【梁州序】〔外把盞介〕靑陽初盡。朱明析長。殿角南熏薦爽。燕居閑暇。人人苦晝偏長。我和你相攜素手。去避炎威。行樂蓮池上。水晶簾卷起。飮霞觴。一架薔薇滿院香?！埠稀硿[世界。賽蓬閬。又何須妙舞兼歌唱。追勝事。果堪賞。
【前腔】〔老旦〕梅黃金重?；睗饩G障。且喜紅塵絕鞅。未搖紈扇。輕羅衣袂先涼。盡稱我彈絲品竹。沈李浮瓜。此處當(dāng)追賞。小蓮初出水。遍池塘。陣陣風(fēng)來陣陣香?！埠锨啊?
【前腔】〔旦〕解新篁萬竹篔筜。更幽徑多招豪放。拂熏風(fēng)生處。影搖靑幌。只見那龍舟競渡。鼉鼓爭撾。此際人擾攘。嬌娥初睡起。浴蘭湯。淸透冰肌玉骨香?！埠锨啊?
【前腔】〔末丑〕笑紅塵著甚奔忙。觸炎蒸長途來往。為微名受此。許多磨障。誰似此調(diào)羹翠釜。酒吸碧筒。避暑涼亭上。開懷拚劇飮。醉紅妝。笑語時(shí)聞膩粉香。〔合前〕
【節(jié)節(jié)高】〔眾〕殘霞映夕陽。水云鄉(xiāng)。采蓮歌聯(lián)歸舫。敲蘭槳。鴛夢醒。魚驚浪。銀蟾浴動(dòng)秋波漾。玉山自倒靑紗帳?！埠稀撤指渡毓饽啻?。少年且盡風(fēng)流況。
【前腔】賡歌興轉(zhuǎn)狂。漫徜徉。座間人似花模樣。休謙讓。入醉鄉(xiāng)。欣無恙。賞心樂事休虛放。良辰美景心舒暢。〔合前〕
【尾聲】一門歡慶隨時(shí)賞。吾愿足心無他想。〔外〕夫人。酒已完了。院子收去罷。且待來朝再舉觴。
【行香子】〔生上〕涉盡山程又水程。連云棧那曾經(jīng)。自憐薄命輕如紙。贏得身如水上萍。
燈窗辛苦十余年。刺股囊螢自勉旃。不意龍門空點(diǎn)額。謁干父執(zhí)到西川。這是張相公府門首。無人在此。不免向前去看。〔生末相見介生〕小生要見你老爺?！材诚壬＝袢瞻忱蠣敿已?。已曾分付。一應(yīng)使客來相訪。俱是不接。止收下帖子。先生要見。明日再來?！采承∩┱字链?。特來見你老爺。有一個(gè)腳色手本在此。敢勞與小生一遞?！材诚壬鷶贿h(yuǎn)來。要見俺老爺。在此少待。我與你通報(bào)。稟老爺。外面有一個(gè)秀才。乃京兆遠(yuǎn)安縣人氏。姓韋名皋。有一個(gè)腳色手本在此。〔外〕將上來看。〔末遞介外看介〕京兆遠(yuǎn)安縣韋皋拜見?！怖系稠f皋是什么人?！餐狻撤蛉恕＿@個(gè)人。他的公公做五經(jīng)博士。他的父親同我隨父在任。那時(shí)皆是舍人。與我十分契合。此人若存。已登廊廟了。如今他的兒子韋皋來見。我想是干索甚么東西。夫人。見他也好。不見他也好?！怖系诚喙?。故人之子。卽己之子。他遠(yuǎn)遠(yuǎn)來投。如何不見他?？煺堖M(jìn)來?！餐狻撤蛉搜灾欣?。小玉隨了小姐進(jìn)去。有客來也。〔丑〕請小姐進(jìn)繡房中去?！驳衬ゴ╄F硯非吾事。繡折金針卻有功?！驳┫峦狻吃鹤印Ｋ袔讉€(gè)人來?！材乘皇且簧碓?。〔外〕你去說老爺請相見。〔末〕韋先生。老爺有請?！采呈甯赴菀?。〔外〕賢侄。一向不見。好好過來見了嬸娘?！采硧鹉锇菀尽！怖系迟t侄到來?！餐狻骋幌蛟诤翁?。為何這般模樣?！采呈甯笅鹉镎埳稀４f皋參拜?！餐狻巢槐匕萘?。
【鎖南枝】〔生〕說將起珠淚漣?！餐狻掣改腹柿藥啄?。〔生〕雙親棄世十八年。囊篋盡蕭然?！餐狻迟t侄曾讀書么?！采吃姇H觀看。功名分淺。點(diǎn)額空回。敎人哀怨。望叔父乞見憐。念先父舊交面。
【前腔】〔外〕看他衣藍(lán)縷容貌蹇。千山萬水來路遠(yuǎn)。賢侄。我做叔叔的薄宦在窮邊。刑寬薄稅斂。淸白自全。汝父須亡。吾長思念。喜賢侄學(xué)富才多。異日身榮顯。權(quán)守困莫怨天。待下科赴春闈再鏖戰(zhàn)。
〔外〕賢侄請坐了?！采巢桓??！餐狻撤蛉恕Ｄ闫轿粝喾ㄗ罡?。你相此人后來如何?！怖系痴恰！餐狻衬銒鹉飼?huì)相。你起來站著。待嬸娘相你一番。〔生〕不敢勞動(dòng)?jì)鹉铩?
【前腔】〔老旦〕看他眉過眼腰背員。豐隆鼻準(zhǔn)地角寬。異日授皇宣。目今暫乖蹇?！脖吃啤诚喙：好钅?。門戶高低。未諧姻眷。若還配與斯人。擬定身榮貴顯。妾見淺敢自專。料相公有高見。
〔外〕我有一個(gè)道理。院子。先分付安排飯吃。賢侄敢是不曾吃飯。〔生〕不勞賜飯?！餐狻衬阏f那裏話。請入書房中吃些飯兒充饑。待老夫自陪?！采扯嘀x叔父?！蚕吕系诚喙?。妾見此人。頂平額寬?；⒈除堁Ｈ蘸蠖閲伊簵潯Q非以下之人。我孩兒年方及筓。未諧伉儷。不惟門戶相對。抑且女壻賢良。配與斯人。斷然不差。請相公裁處?！餐狻炒巳送饷搽m可。但不知他學(xué)問如何。未可輕許。待我試他則個(gè)。左右。韋官人吃了飯。請他出來?！材稠f官人有請?！采扯嘀x叔父嬸娘賜飯?！餐狻澈巫阊灾x。賢侄。數(shù)年少會(huì)。不知你所學(xué)何如。日昨是老夫賤降之辰。敢求做一首安邊兼壽的詩我看一看。〔生〕只怕做來不中看。原來日昨是叔父的壽旦。小侄不知。帕兒不曾買得一方來作賀。慚愧慚愧?！餐狻巢粍诮橐狻Ｗ笥?。取筆硯過來。〔末〕紙筆在此。〔生作寫詩介〕皎皎南星現(xiàn)碧空。相門稱賀勝王公。三邊仰德如山重。四海沾恩沐惠風(fēng)。驪火不驚邊草綠。狼煙無警瑞桃紅。主人福壽瞿塘水。一任滔滔永不窮?！餐饪唇樯尘渌自~粗。煩叔父筆削〔外笑介〕果然好學(xué)問?！怖系虫碇唷Q然不錯(cuò)?！餐狻迟t侄曾娶妻否?！采尺€未娶妻?！餐狻呈莻€(gè)姻緣。吾年五十余歲。況無子嗣。止有一女。未曾許配他人。你千山萬水而來。況你父親分上。若不棄嫌。做窮叔叔一個(gè)女婿。意下何如。〔生〕叔父嬸娘在上。容韋皋吿稟。念小生父母俱亡。家業(yè)凋零。飄流湖海。況功名未遂。小姐是瑤臺(tái)閬苑之瓊姬。小侄乃浪裏風(fēng)邊之萍梗。若配與韋皋。豈不折了小侄薄命。〔外〕休要謙遜。你家世代儒流。暫時(shí)未遇。且說你年月日時(shí)來。我還要課算。若兩命無妨。就此可成。倘若不是姻緣。多贈(zèng)盤纏。與賢侄去罷?！采炒擞H決然不敢?！餐狻巢槐剡^謙。且說你的八字來?！采稠f皋賤造生于乙卯年丙戌月丁未日乙丑時(shí)。〔外〕此八字難得。夫人?！怖系橙绾握f?！餐狻匙怨诺捞焐先婕孜旄?。地下三奇乙丙丁。到是個(gè)三奇之命。待我明日請課算先生課算。若是兩下無礙。便可成親。院子。且請韋官人到書房中去?！材忱頃?huì)得?！餐狻撤蛉?。老夫明日就去講命了?！怖系逞灾欣?。
曾記楊公汲義漿。
云英宿世配裴航。
須知萬事皆前定。
只笑浮生空自忙。
第十一出
玉簫寄眞
【一翦梅】〔貼上〕鴇母頻催貼翠鈿?；ㄒ层寄?。酒也慵沾。此情誰肯再移天?！渤笊稀硶呵艺{(diào)弦。休擲金錢。
〔貼〕舉頭一望五云端。腸斷傷心翠黛攢。祝吿一聲腸欲斷。此生無分適文鸞?！渤蟆辰憬?。情思懶。且盤桓。休因離別轉(zhuǎn)心酸。〔貼〕自憐弱質(zhì)風(fēng)中絮。欲寄音書遠(yuǎn)問安春兒。韋相公那日分別時(shí)節(jié)。分付我畫一軸春容寄與他。就如見我一般?！渤蟆痴恰Ｄ前V心婦人負(fù)心漢。姐姐。你終朝記念他。他并不思想你。那男子漢猶如三月春光。一日一樣。你只管想他。他旣想你。緣何書也不寄一封來與你?！操N〕春兒。你不知道。他是個(gè)眞誠君子。想他不是負(fù)義之人。多因又是不第科場。羞寄音書。定不忘我?！渤蟆辰憬?。你是有病之人。不宜久坐。且請睡罷。〔貼〕正是?！菜槌蟆衬憧茨墙憬愫冒V。那韋皋馬上吃豬蹄。骨頭不知在那裏。只管想他。〔貼作驚醒介〕春兒。我正睡著。夢見與韋相公相會(huì)。是什么東西。將我好夢驚覺了?！渤蟆辰憬?。這是日高花弄影。啼鳥喚春歸。
【集賢賓】〔貼〕隔紗牕日高花弄影。聽何處流鶯。虛飄飄乍驚幽夢醒。亂紛紛花撲牕欞。閑倚畫屛?；泻鲎跃癫欢?。常嘆數(shù)聲。韋相公呵?！渤蟆辰憬?。是春兒?！操N〕對人前幾錯(cuò)呼名。
【前腔】〔丑〕風(fēng)亭月榭無限景。姐姐。你到不去遣興怡情。一片心隨千里行。想喬才別戀娉婷。重諧眷姻。關(guān)河遠(yuǎn)山盟無證。姐姐。你一向不曾接客。香消被冷。憔悴了月貌花神。
姐姐。韋姐夫有甚么好處。你只管想他?！操N〕春兒。你不知道。韋相公呵。
【前腔】他入門畫堂春自生。眞個(gè)是識(shí)重知輕。軟款溫存一俊英。并香肩月下同行。風(fēng)流可欽堪敬。夫婦永同歡慶。叫天不應(yīng)。沒下稍誤我前程。
【前腔】〔丑〕香消玉減枉了用心勤。徒自玉潔冰淸。韋姐夫別時(shí)說道。燕子來時(shí)離帝京。到如今花已凋零。歸期欠誠。眼見得虧心薄幸。心自驚。拚殘生似風(fēng)裏孤燈。
【貓兒墜】〔貼〕他豐標(biāo)態(tài)度。瀟灑更聰明。翦水裁云骨格淸。花前酬和二三更。惺惺。則被他引惹香魂。
【前腔】〔丑〕閃得人憔悴。鬢亂與釵橫。沒信行相如不志誠。落花流水兩無情。聰明。有誰共羅幃。并肩交頸。
〔貼〕春兒。我病十分不濟(jì)事了。你與我取過前日描畫的春容過來。待我寫一首詩在上面。寄與韋姐夫去?！渤蟆炒喝菰诖恕！操N〕春兒。取筆硯過來?！渤蟆彻P硯在此?！操N寫介〕淚眼描來易。愁腸寫出難。恐君渾忘卻。聊寄別時(shí)顏。春兒。你與我叫王小二出來?！渤蟆惩跣《４蠼憬心??！矁羯稀承《霉殴殴止?。專在柳陌花街。投買投賣。不管剩碟殘羹。只得一飽。落個(gè)自在。姐姐叫我做甚么?！操N〕我著你去韋姐夫那裏走一遭。〔凈〕我去不得。知道他無下落的光棍。在那裏去了。姐姐。我去不得?！操N〕你若去時(shí)。我有盤纏與你?！矁簟呈裁醋霰P纏。〔貼〕我有一只金釵。與你路上作使用。若討得回書。還要重重賞你?！矁簟尺@等小人就去。只不知道他在那些所在?！操N〕他在京中摘星橋邊。王婆店內(nèi)。如不見。問店主人。定知下落。春兒。把那春容與王小二收了?！渤蟆惩跣《?。春容在此?！矁簟尺@個(gè)到像姐姐的面貌一般?！渤蟆尘褪墙憬愕拇喝荨！矁簟嘲呥@個(gè)是誰?！渤蟆呈俏摇！矁簟衬悴辉谠捪?。也在畫上。〔丑〕我也上話了?！矁簟尺@個(gè)春容拿去掛在東廳上?！渤蟆衬阏f要掛在那些所在?！矁簟尺^后思君子?！操N〕王小二聽我說。
【黃鶯兒】傳與我多情。你說姐夫別后。那一日不淚零。為相思害得伶仃病。這病呵。何曾慣經(jīng)。多死少生。上覆韋姐夫。敎他休忘海誓山盟證。淚珠傾。料今生難會(huì)。因此上寄丹靑。
〔丑〕那薄幸的韋姐夫。把我姐姐誤得這般模樣。你信也不肯寄一個(gè)來與姐姐。
【貓兒墜】你舉頭三尺。須信有神明。為甚么辜負(fù)文君一片情。小二哥。你只怕未到京時(shí)。我姐姐先死了。他一靈先到洛陽城。丹靑。奈哽咽傷情巧畫無成。
〔凈〕姐姐不知有何貴恙。說與我知道。待小人好對韋姐夫說。
【前腔】〔貼〕惡寒發(fā)熱。心痛與頭疼。瘦損腰肢力不勝。懨懨氣絕不重生。須聽。傳與我風(fēng)流負(fù)心薄幸。
【尾聲】云期雨約全無準(zhǔn)。斜倚熏籠坐到明。專聽春雷第一聲。
〔詩曰〕臨書哽咽淚痕封。和淚和愁寄便鴻。去約燕來重再會(huì)。如今花謝不相逢。春兒。你將荷包內(nèi)韋姐夫臨行的玉環(huán)將來我看。〔丑〕玉環(huán)在此。姐姐你看?！操N拿玉環(huán)看介〕我那韋相公呵?！渤蟆巢缓昧恕＝憬?。〔扶下〕
第十二出
延賞贅皋
【似娘兒】〔外上〕配合盡人倫。吾愛女今日成姻。韋皋有福諧秦晉。儒生奮志。終當(dāng)顯吾門?！怖系┥稀碂o子鬢先斑。鎭日空凄慘。愛女正筓年。今喜諧姻眷。
〔外〕天與姻緣天上來。天南天北盡和諧。天交配合憑天數(shù)。天鑒無兒天作媒?！怖系诚喙?。昨日與韋皋課命如何?！餐狻忱戏蜃蛉张c韋皋課算已吉。只是初年未遂。心性不定。后來必至三公之位也?！怖系诚喙?。妾之相不差。不知何時(shí)與他成親。〔外〕今日乃黃道吉辰。不免就今日成親到好。院子何在?！材┥稀硨伍_金孔雀。褥隱繡芙蓉。稟老爺。有何分付。〔外〕你與我整理大筵席。叫下掌禮幷樂官來。〔末〕理會(huì)得。賓相有請。〔凈應(yīng)上〕
【賞宮花】賓相是我。成就人間好事多?；锥鋻旒t羅。棗栗滿盤來撒帳。袖些回去養(yǎng)家婆。
〔末〕賓相上姓。〔凈〕自家乳名姓載。名滿京都內(nèi)外。只因根腳淺薄。逢人便通三代。公公曾做編修。伯伯人頭放債。父親通判蘇州。叔叔又好代。禮喝拜?！材扯际悄慵冶镜取！矁簟澈髞砩聟^(qū)區(qū)。手段高強(qiáng)無賽。前日張家請我做親。眞個(gè)十分款待。低錢約五包。菓子將有四袋。昨日一家又好?！材吃趺从趾谩！矁簟骋蝗杖?。到吃了二十七樣下飯。〔末〕那二十七樣?！矁簟橙投际琼儾?。〔末〕三九二十七。你到會(huì)算?！矁簟巢凰阋矔灹?。你是那家。請我做甚么。〔末〕我是張相公府中。小姐今日成親。請你喝拜?！矁簟惩▓?bào)老爺?！材﹫?bào)介凈見外介外〕小姐今日成親。特央你贊禮。請二位先拜天地祖宗。然后拜我夫婦二人。〔凈〕理會(huì)得。〔凈請生上〕
【花心動(dòng)】〔生〕云斂巫峯。想襄王何幸。誤入仙洞?！矁粽埖┥稀乘奘涝赋辍＝袷老喾?。慚無德配英雄。
〔凈喝拜天地介轉(zhuǎn)身拜外老旦介生〕韋皋不第。羞歸故里。飄流湖海。荷蒙招贅。有玷名門?！餐狻迟t壻才貌兼全。終須顯達(dá)。〔老旦〕小女丑陋。望乞包容?！矁糍澏Y畢生把酒盞介〕
【畫眉序】〔生〕恩德浩無邊?！餐狻澄遗c你先人契交。何必稱謝?！采掣改钢胤旮蟹菧\。幸終身托倚。又與姻緣。風(fēng)云際異日飛騰。鸞鳳配今諧繾綣?！埠稀沉蠎?yīng)夫婦非今世。前生玉種藍(lán)田。
【前腔】〔旦〕弱質(zhì)始筓年。父母深恩浩如天。報(bào)無由愧赧。此心縈牽。鴛鴦配深沐親恩。箕箒婦愿夫榮顯。〔合前〕
【前腔】〔外〕花壓帽檐偏。系足紅絲兩相愿。望賢才一舉。耀后光前。金花誥蔭子封妻。虎符節(jié)光生門面?！埠锨啊?
【前腔】〔老旦〕嬌女配英賢。婦睦夫和永鶼鶼。愿相同百世。瓜瓞綿綿。男經(jīng)史牕下精攻。女針線燈前勤儉?！埠锨啊?
【鮑老催】〔生〕想應(yīng)是三生有幸見憐。論夫婦一事豈是偶然。相府合留貧賤。他年。佐廟廊門闌赫炫。方報(bào)今朝恩德萬千。
【雙聲子】春夜懨。春夜懨。夫婦真堪羨。月乍圓。月乍圓。此夜同歡宴。郞少年。郞少年。女艷姸。女艷姸。從今夫和婦睦。永遠(yuǎn)團(tuán)圓。
【尾聲】仙姬得遂劉郞愿。富貴休夸兜率天。永效于飛到百年。
堪夸女貌與郞才。
天合姻緣禮所該。
十二巫山云雨會(huì)。
襄王今夜上陽臺(tái)。
第十三出
玉簫女亡
〔丑上〕世無百歲人。枉作千年事。我大姐千般嬌態(tài)。百種風(fēng)流。為想韋皋。害成相思病。昨夜三更時(shí)候。分付拿玉環(huán)。連叫韋皋幾聲。哽咽而亡。我今好苦。那姐姐呵。
【步步嬌】落鴈沈魚嬌無比。一旦成虛廢。梨花帶雨飛。帳冷香消。怨云愁雨。塵鎖鏡奩妝。蛛網(wǎng)鴛鴦被。
天不行方便。
如花似玉亡。
烏龜雙腳跌。
老鴇哭恓惶。
第十四出
韋皋延賓
【一翦梅】〔生上〕天臺(tái)邂逅遇神仙。無意姻緣。反就姻緣。劉郞一旦別桃源。常憶盟言。反背盟言。
天上碧桃。月中丹桂。靈根自不同凡草。仙花含蕊未逢時(shí)。凡胎俗眼偏輕覷。一日三秋。寸心千里。憑闌極目人何處。紅絲系阻歸期。玉環(huán)何日重相會(huì)。小生自與玉簫相別。屈指又經(jīng)三月。與他臨別時(shí)。他有紫金扇墜贈(zèng)我。我有白玉耳環(huán)與他?？上扒槲此?。后會(huì)無期。好感懷呵。
【解三酲】記當(dāng)年與那人初見。只指望郵亭一夜姻緣。誰想他風(fēng)情月思深留戀。安甜靜樂幽閑。又可喜反邪歸正心不變。潔己從良志獨(dú)堅(jiān)。眞堪羨。與吾有死生諧老共枕盟言。
【前腔】從良心始終不變。迨貞潔堪愛堪憐。墮煙花怎被煙花玷。似污泥擁出紅蓮。追歡買笑人爭占。他心厭繁華獨(dú)不然。眞堪羨。又豈肯輕抱琵琶過別船。
小生自那日不第。來謁張相公。不意夫人遂留作東床。享用富貴。已無可報(bào)。尙圖進(jìn)身報(bào)大恩。小生今年虛度二十七歲。百無一成。徒存憐貧恤寡之心。又有取友親賢之志。雖難學(xué)好客的孟嘗君。亦近似好結(jié)義劉玄德。正是騎馬出門三月節(jié)。放鷹歸去半駝?lì)?。院子何在?！材┥稀硨Ｔ跁霉?。不聞黃閣使東西。覆官人。有何分付?！采吃鹤?。我享岳丈余蔭。莫非外人有議論我些不是。你不可隱瞞?！材彻偃嗣m半子。老相公待如親生。外面人說官人有五湖四海之補(bǔ)懷。經(jīng)天緯地之才略。乃淺水之蛟龍。實(shí)鹽車之騏驥。靑霄得路。終須奮迅。官人自當(dāng)保沖霄之翰羽。休教自負(fù)平生之志氣?！采澄矣泻蔚履?。敢當(dāng)此虛譽(yù)。又一件。我前日已曾分付。有懷才抱德之人。遠(yuǎn)來投我。須當(dāng)招接。以禮相待。不可有慢。以孤來意?！材尺@兩日無人來?！采衬闳ラT首看著。倘有來的。急與通報(bào)?！材忱頃?huì)得。
【水底魚兒】〔丑上〕一對精拳。強(qiáng)如百畝田。江湖行遍。道咱每能撰錢。因貪快樂?；ń至锩摺Ｄ医鹕⒈M。衣裳不得穿。衣裳不得穿。
〔末〕你只圖出身。〔丑〕我做教師眞罕有。江湖遠(yuǎn)近馳名久。雙拳打下如槌鎭。兩腳入來如飛走。南北二京打類臺(tái)。東西兩廣無敵手。分明是個(gè)鐵嘴釘。自家本事何曾有。小木棍只好打田雞。刋家拳嚇小狗。撞對頭不敢啐一聲。沒人處專會(huì)夸大口。騙得銅錢放不牢。一心要折章臺(tái)柳。虧了東京張大哥。留我在家為契友。醮生醬吃了半林蔥。卷春餅吃了兩林韭。小子自來生得饞。寅時(shí)吃酒吃到酉。牙齒疼把來挫一挫。肚子脹將來紐一紐。充饑吃了三斗米飯。點(diǎn)心吃了一大缸酒。虧了此人未得酬。來世做只看家狗。若有賊來掘地洞。把他陰囊咬一口?！材吃趺匆年幠??！渤蟆骋娢业墓芬狻４蟾绨菀?。〔末〕客官拜揖。〔丑〕此間莫不是韋長者門首?！材潮闶?。〔丑〕我在下是教師。聞韋長者招賢納士。特來叩謁。煩乞通報(bào)?！材成俅８补偃?。外面有一教師。要來見官人。〔生〕著他進(jìn)來。〔末〕教師有請。〔相見介生〕執(zhí)事有何本事?！渤蟆衬楣瓩诳?。躱閃舞鎗。三十六般器械。四十八樣跌打。無所不通。無所不曉。天地間總教師。江湖上老把識(shí)。聞知官人好事。特來投見?！采成闲?。〔丑〕在下姓張名緯。是個(gè)教師?！采秤忻诤翁?。〔丑〕有名曾立大言碑。天下為尊打類臺(tái)。前日只一打。被一腳踢下來。〔末〕這等足見了。
【菊花新】〔外上〕胸藏壯氣吐長虹。未濟(jì)空憐途路窮。蹤跡任西東。謾自懷忠奮勇。
豪氣沖霄貫斗牛。萍蹤梗跡嘆淹留。奇才大用知何日。李廣誰憐不拜侯。小生姓范。字克孝。徐州沛縣人氏。念我七尺身軀。百般武藝。爭奈時(shí)乖運(yùn)蹇。全無用處。近聞得此間有一個(gè)韋長者。十分好賢。不免進(jìn)謁則個(gè)。呀。大哥拜揖?！材晨凸偕俣Y。〔外〕韋長者在家否?！材匙阆潞翁?。到此何干?！餐狻承∪耸切熘菖婵h人氏。乃是個(gè)勇士。特來求見韋長者。煩乞通報(bào)?！材成俅?。覆官人。外面有一個(gè)勇士。要見官人?！采硰埥處?。外面有一勇士到來。〔丑〕是我的徒弟?！采吃趺淳椭朗悄愕耐降??！渤蟆澄业耐降?。沒一個(gè)不好勇的?！采衬闳タ?。〔丑〕若是我的徒弟。他必聞我在此。特來尋我。我去領(lǐng)他來拜見。若不是我頑徒。他則見了我便走了?！采澈煤??！渤蟆程鞖⒌?。我坐也不曾得坐。又有勇士到。自古道豬多肉賤。待我出去看。哄他一哄。打他一個(gè)存身不得。〔末〕看他到是個(gè)漢子。不要看喬了他。〔丑〕不是砍你娘驢嘴說。天下只有我勇。還有誰勇。是那一個(gè)敢與我對敵?！餐獯虻蠼槟澈煤谩Ｌ煜轮挥心阌?。怎么出來就被他跌了這一跌?！渤蟆乘c我作景。〔外〕這個(gè)甚么人。出來就這等無禮。〔末〕他是教師?！餐狻硵莻€(gè)類家。你就應(yīng)該引薦朋友。合在長者面前贊言贊言纔是。怎么出門來就打?！渤蟆澄抑坏赖轿沂植坏?。原來也可。自古道。若要佛法興。除非僧贊僧?！餐狻碂┢蛩]舉薦舉?！渤蟆衬琼f長者專聽我說。我要留就留。我要不留就不留。你說勇過孟賁。也只是徒然。斷不留你?！餐狻橙绱?。全仗足下扶持?！渤蟆澄遗c你說。韋長者要我與你比試。你須讓我些。我就教他留了你。〔外〕知道了?！策M(jìn)見介生〕尊兄上姓。那裏人氏?！餐狻抽L者請坐。待小生拜見。〔生〕尊兄遠(yuǎn)來。不勞下拜。
【好姐姐】〔外〕祖居徐州沛里。百無成時(shí)乖未遇。椿萱早損。家無擔(dān)石儲(chǔ)。徒生世?！采衬阌泻伪臼隆！餐狻呈税阄渌嚍樯?jì)?！采吃写竺诤翁??！餐狻承∪嗽诜f陽山獨(dú)搏一虎。打虎人稱子路師。
〔生〕此番卻從何處來。
【前腔】〔外〕近日山東寓居。遭兵火數(shù)年狼狽。萍蹤浪跡。此生無所依。幸相遇。鷦鷯無樹堪棲止。愿向高林寄一枝。
【前腔】〔生〕念吾幼失怙恃。張節(jié)度招為門壻。平昔好賢。所求皆賴庇。如不棄。陳蕃榻上延徐孺。饑奉三餐寒解衣。
〔外〕若將收留。感恩不淺。何敢望外?！采扯嗝啥贿h(yuǎn)來投我。只是小生家中有失奉待。休怪休怪。院子。二位敢是不曾吃飯。與我整理些見成飯?jiān)跁恐?。〔末〕理?huì)得。已分付廚下了。〔生〕二位請書房中。小生晚間奉陪?！餐獬蟆痴且蝗~浮萍?xì)w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餐獬蟛⑾律吃鹤印Ｎ铱雌鸱犊诵⒁幻蔡锰?。身才挺挺。終非落后之人。況有一身本事。我意欲與他結(jié)為兄弟。不知他意下如何?！材炒耸律鹾?。韋官人旣有好意。料彼決不推辭?！采衬闳フ埛督處煶鰜?。〔末〕范教師有請。〔外〕食人之食。當(dāng)事人之事。多謝長者留飯?！采秤新新?。范勇士。我問你多少年紀(jì)?！餐狻承∪税V長二十有五?！采衬隳甓鍤q。我年二十七歲。欲與足下結(jié)為兄弟。不知尊意何如。〔外〕長者在上。小生只合執(zhí)鞭墜凳。尤恐無福。焉敢當(dāng)此。〔生〕不必推遜。院子。今日后相見。不可稱教師。只稱范官人。你與我取兩套衣服過來。與二位換了。請張教師出來?！材硰埥處熡姓垺！渤蟆承輵俟枢l(xiāng)生處好。受恩深處便為家。適間多謝長者賜飯?！采巢桓?。今后我與兄弟相稱。院子將酒過來?！材尘圃诖??！采匙鹦志频?。〔外丑〕不敢。
【駐馬聽】〔生〕志覓封侯。孑立難謀不自由。何幸相逢萍水。飛舃遙臨。光賁遐陬。陳雷膠漆永相投。歲寒松柏長相守?！埠稀程葹閲\猷。同心合志。愿效桃園三友。
【前腔】〔外〕世乏靑眸。三載謀生似拙鳩。自恨徒生天地。枉做男兒。虛度春秋。孤身萬里遠(yuǎn)來投。深蒙收錄情何厚?！埠稀炒说庐?dāng)酬。銘心刻骨。效取歲寒三友。
【前腔】〔丑〕深感容留。荷德如山當(dāng)報(bào)酬。自愧疎愚卑陋。身若飄蓬。性似虛舟。分金不舍豈朋儔。綈袍心變非良友?！埠稀城曳航甬T。死生共處。天長地久。
【前腔】〔末〕兩意相投。卷翼潛鱗且暫留。記取今朝結(jié)義。刎頸同心。永效綢繆。功名準(zhǔn)擬動(dòng)神州。聲聞肯落他人后?！埠稀车聵I(yè)同修。他時(shí)得志。早顯擎天之手。
〔生〕院子。這是什么時(shí)候?！材忱u是晌午。天色尙早。不免帶些鷹犬。出獵何如?！渤蟆掣嫌喧椚！采呈怯小！渤蟆硵?。去耍一耍回來?！材成缴嫌谢ⅰ２豢扇??！餐狻秤谢⒍荚谛〉苌砩??！采橙绱?。拿些器械。架鷹放犬出來。換了衣服就去。未遇英雄豈不才?！餐狻趁髦闇Y裏暫沈埋?！渤蟆硢柧^角何時(shí)變?！材持淮黹T三月雷。〔同持器械上介〕
【縷縷金】〔眾〕驅(qū)鷹犬。出西郊。楓林黃葉落。景堪描。仗劍持弓矢。諠嘩鬧炒。傍人誰敢犯秋毫。高聲且喝道。
〔生〕今日出獵。都要向前。不可落后。
【窣地錦襠】秋高云冷景蕭條。草凈塵空萬木凋。你看那弓藏兔走鳥飛高。滿地縱橫獫歇驕。
【哭岐婆】長空渺渺。浮云靜移。荒郊杳杳。風(fēng)塵不擾。撫鞍覆手挽烏號(hào)。驚雙鵰落九霄。
【前腔】明眸皓齒。二十三年少。長歌浩笑。錦衣繡襖。胡鷹雙合飛如飆。狐兔盡藏荒草?！不⑸辖椤?
【紅繡鞋】負(fù)嵎猛虎咆哮。咆哮。牙張尾掉頭搖。頭搖。持寶劍。躍金刀。霎時(shí)裏命難逃。霎時(shí)裏命難逃。
〔外打虎介生〕這虎是誰打死的?！餐狻呈切〉艽蛩赖??！采衬愦蛟谀驱?。就死了?！餐狻潮恍〉芤蝗蛟陔跫股?。就死了?！渤蟆呈切〉艽蛩赖??！材炒蛟谀驱??！渤蟆炒蛟谒邶?。拿住他舌頭。就惡心死了?！采晨诵①t弟好勇。曾聞子路搏虎。賢弟不在子路之下?！餐狻扯喑懈绺邕^奬了。
獲禽得獸滿肩挑。
猛虎逢吾命怎逃。
淸平慢說文章好。
今日方知武藝高。
第十五出
富童譖非
【風(fēng)入松】〔外上〕催人歲月去如梭。奈老景蹉跎。功名兩字都瞧破。誰肯去胡行亂做。懊恨韋皋見左。不務(wù)本學(xué)無徒。
一道西風(fēng)下九天。威名赫赫播西川。赤繩錯(cuò)系亡家子。老去箕裘誰與傳。老夫一時(shí)見錯(cuò)。聽信夫人之言。招了這不才韋皋為婿。近日放鷹逐犬。有玷我淸名。只是風(fēng)聞。不知眞偽。不免叫院子出來。問他則個(gè)。院子那裏?！材┥稀碀M案公文積。終朝撥未開。也曾仗貴客。出入上臺(tái)階。覆老爺。有何使令?！餐狻吃鹤?。我自到任以來。不知政治得失。外人怎么說?！材忱蠣斒治罩乇?。威鎭雄藩。官階五轉(zhuǎn)。位列三臺(tái)。攘夷狄立周召之勛。撫黎庶際唐虞之世。省刑薄稅。庭無寃訟。雨順風(fēng)調(diào)。獄無屈囚。麥秀兩岐。民歌五袴。銷兵足食。休夸柳公綽賞罰嚴(yán)明。法舉令行。豈讓周亞夫軍威肅整。乃王室之腹心。眞國家之柱石。正是萬里月明無犬吠。千村歲稔有童謠。若非相公之德化。那見他人之政聲。〔外〕感謝天地圣主之福蔭。老拙有何德能。我又問你。這兩日見韋皋那不才的畜生。在那裏行走?！材巢辉驱熜凶??！餐狻衬愕秸f不曾。聞知那韋皋專一放鷹逐犬。擾害鄉(xiāng)民。我的政聲。被他壞了。你不直說。〔末〕相公息怒。韋官人就有此事也不妨?！餐狻吃趺床环??！材愁鲍C之事。古者有之。秋冬順殺氣。春夏保田苗。驅(qū)豺狼而殪虎豹。免商旅之憂驚。殺狡兔而凈狐貍。除農(nóng)夫之?dāng)_害。故文侯不廢虞人之期。司馬特獻(xiàn)長揚(yáng)之獵。周文王不游渭水。怎得呂望以為師。漢武帝不射上林。安知蘇卿猶在虜。盛世將軍。因斯奮勇。太平天子。以此嬉游。所以帝王或因畋獵而會(huì)諸侯。或因巡狩而逐畋獵。皆欲奮武事以敵王愾。況韋官人恤民愛士。有江湖之襟懷。題柱當(dāng)車。有安邦之志氣。慕宗確之長風(fēng)。有陳平之儀表。明當(dāng)奮跡于鳳池。暫且潛身于潭府。眞個(gè)氣槪凌人英俊美丈夫。眾以為公相得人。不必過慮。畋獵之事。論理亦無妨礙?！餐狻逞?。少康一犯禽荒之戒。遂以喪邦。看起來。你也是一類之人。著實(shí)打上一頓便好?？烊??！材抽]口深藏舌。安身處處牢?！材┫峦饨薪椤惩瘍耗驱煛！矁魞?nèi)應(yīng)上介〕
【梨花兒】咱是童兒稱總領(lǐng)。本官寵任多聽信?；ㄑ郧烧Z妝陷人。嗏。劍腹蜜口畜生性。
我住府中多年矣。終朝出入衙門裏。狐假虎威處外人。鼠張貓勢騙家主。天生三寸快舌頭。又兼一味無廉恥。人人叫我是非頭。眞個(gè)虧了這張嘴。自家不是別的。張相公府中富童兒是也。且喜近來老爹抬舉。上下人都稱我做管家官兒。眞個(gè)多少快活。多少受用。前日爹爹跟前。只有我一個(gè)。如今不知那裏來這個(gè)人。叫做韋皋。來相謁我爹爹。都是我奶奶相得他后來有好處。我老爹就信憑我奶奶說。把一個(gè)小姐招他為壻。我當(dāng)時(shí)叫他一聲姐夫。他并不曾叫我一聲舅子。只叫我富童兒。如今爹爹叫我。不問起韋皋便罷了。若是說在他身上去。我就架他娘一個(gè)大謊。多少是好?！餐狻掣煌瘍?。你這兩日在那裏。叫你纔來?！矁簟车f上租米。都在小的身上。〔外〕正是這個(gè)須要上緊催。我且問你。這幾日你見韋姐夫與誰為伴。終日在那裏游玩?！矁簟车脝柋銌枴２坏脝柌灰崞鹚T。〔外〕怎么說。〔凈〕我不知道。〔外〕院子。取板子過來打這廝。〔凈〕爹爹不要打。我就說?！餐狻乘胁皇翘?。就在我面前直說。不可隱瞞?！矁簟车?。只怕說起來。奶奶又怪?！餐狻晨煺f不妨。有我在此?！矁簟车袢諉柾瘍?。童兒纔敢說。說將起來。只道童兒在爹爹跟前般是非。〔外〕不妨。你說與我知道?！矁簟车叭照许f姐夫之時(shí)。外面人都道張爺爺招得好個(gè)女壻。自半年之后。詩書不看。招得幾個(gè)來路不明的無徒漢。專一使鎗弄棍。一個(gè)叫做張敎師。一個(gè)叫范克孝。那張敎師打死人不償命的。那范克孝好勇的漢子。前日同韋姐夫架著一拳鷹。帶著幾只狗。引一伙人。到南莊那一路出獵放狗。趕出一只大猛虎。竟撲將出來。被范克孝一拳就打死了?！餐狻秤羞@本事。好好。〔凈〕爹爹。一個(gè)虎尙且打死了。若是我與你。被他一捻。捻得個(gè)希爛。這也不打緊?！餐狻尺€有什么?！矁簟尺€有一件。一日見他帶領(lǐng)二三十人。拿十?dāng)?shù)根竹梢。跑來跑去。趕起一樣花班班拿的鴨出來?！餐狻掣沂且半u?！矁簟痴?。那鷹見這野雞。徑撲將去。這些人要在韋姐夫面前逞功。也不管人家禾稻都踏壞了?！餐狻巢恢α硕嗌侔傩??！矁簟尺€有一件。這一起人。從早上吃了餐飯。直到午后。肚裏又饑。口裏又渴。把人家飯食雞鵝。都搶吃了。那百姓每都要來吿訴。又說是老爺?shù)呐畨??？峙伦o(hù)短。只得含忍。怨聲滿道。當(dāng)初不曾招韋姐夫之時(shí)。爹爹淸似水。白如面。如今招了此人不打緊。爹爹的淸白聲名。都被他壞盡了。奶奶那裏知道有這樣事情?！餐狻痴?。你不說。我和奶奶那裏知道。罷罷。我當(dāng)初說不要招他。都是奶奶相得他好。就要招他。我一時(shí)聽信婦人言語。招了這不才的畜生為壻。與我請夫人小姐出來。你且回避?！矁簟衬棠陶f起。就要護(hù)短。爹爹自要主張?！餐狻澄視缘谩！矁簟持唤心忝麈j容易躱。暗箭實(shí)難防?！矁粝吕系┑┩稀?
【賀新郞】〔老旦〕甲第連云起?；幸缮碓诙刺旄５?。〔旦〕畫戟朱門淸晝永。急管繁弦聲韻美。
〔老旦〕百年光景莫蹉跎。須信人間能幾何。萬貫黃金未為貴。一家安樂値錢多?！餐狻成趺磦庡X多。〔老旦〕相公。你官居相位。位列尊階。為何不樂。莫非國家有事?！餐狻衬驱熓菄矣惺??！怖系衬峭挪缓??！餐狻惩庞猩醪缓??！怖系秤惺驴蓪︽碚f知。〔外〕可惡可惡?！怖系诚喙l?！餐狻撑琼f皋畜生。〔老旦〕怎么怒韋皋?！餐狻澄耶?dāng)初不肯招他為壻。皆是你相他后來有三公之位。此非落后之人。一時(shí)間沒見識(shí)。聽信你婦人之言。招了那不成才的畜生。這廝不守本分。專一放鷹逐犬。害擾鄉(xiāng)民。把百姓的禾苗都踏壞了。雞鵝都搶吃了。那百姓都怨著我。把我的政聲都?jí)牧?。止有一個(gè)女兒。招他為壻。防我暮年。誰想他糾合一伙無徒為伴。每日游戲。壞了我的政聲。誤了我的孩兒。孩兒。你休怨別人。皆是你的薄命?！怖系诚喙?。是妾之罪。且請息怒。孩兒。你與他夫婦之情。當(dāng)勸他由行義路。出入禮門。莫作無益。休為嬉戲。皆因你不勸他。致使爹爹吃惱?！驳硡痰赣H知道。孩兒賴父母之深恩。我從來不出閨門。那裏知道他在外面生事?！怖系诚喙?。他在外面生事。有誰來說?！餐狻硠e的人說。我也不信。就是富童兒來說。百姓每都怨著我。〔老旦〕若是別人說可信。富童兒之言。慣會(huì)無風(fēng)起浪。如何聽得?！餐狻衬憧?。纔說著就要來護(hù)短么。
【催拍】他帶刀鎗心惡意兇。過村莊百姓每怕恐?！怖系诚喙?。那后生家呵。誰不戲哄。誰不戲哄。〔外〕戲哄是這般模樣?！怖系巢槐葘こ２恍⒉恢?。不啞不聾怎做得阿家翁?！埠稀畴y說道德量寬弘。只一婿不相容。
【前腔】〔外〕他跨雕鞍恣性縱橫。帶無徒挾強(qiáng)恃雄。忘卻困窮。忘卻困窮。不記當(dāng)初梗跡萍蹤。纔得提攜便弄顚風(fēng)?！埠锨啊?
【刮地風(fēng)】〔旦〕出獵文王遇太公。吉兆起飛熊。淸風(fēng)高古人稱頌?！餐狻巢凰扑砍延⑿?。沽名吊譽(yù)。試劍躍驄。不思映雪與囊螢。心機(jī)枉空用?！埠稀碂o徒所為。應(yīng)知沒始終。惱人腸不可容。
【前腔】〔老旦〕可諫他蕓窗苦用功。期早晚步蟾宮。一朝貴顯人欽重?？侠狭秩乩ЦF?！餐狻乘纡椃湃?。朝西暮東?！怖系掣F通算來各有時(shí)。將相本無種。〔合前〕
【前腔】〔旦〕只為晨昏缺侍奉。惹談?wù)摬幌嘀?。修身可為家邦用。那得閑非到耳中。爹忒怨懟。娘煞過寵。博不得門闌多喜氣。女壻近乘龍?！埠锨啊?
【前腔】〔外〕一味顚狂心好勇。誤你平生望。難送我老年終。弄玉簫史。乘鸞跨鳳。休想夫婦永雙雙。管敎他折散各西東?！埠锨啊?
【尾聲】文諳武練終為用。塞久當(dāng)知定有通。未必男兒終困窮。
放鷹逐犬?dāng)_村莊。
驀地災(zāi)殃怎抵當(dāng)。
大風(fēng)吹倒梧桐樹。
自有傍人說短長。
第十六出
范張別皋
〔凈上〕自家心險(xiǎn)又奸詐。將沒做有會(huì)說話。我是溫元帥手內(nèi)七星搥。有些楞角人纔怕。我老爹全無主張。止生得一個(gè)女兒。將來配與韋皋了。一塊好羊肉。到落狗口裏?？上Э上?。昨日老爹問我。童兒。你見韋皋在外做甚么勾當(dāng)。我待直說。他一定不信。吃我假意推調(diào)再三。務(wù)要我說。那時(shí)被我虛空架一個(gè)大謊。說了一遍。爹爹深信了。且待我慢著功夫。今日添一個(gè)箍。明日添一個(gè)箍。他是至親骨肉。料箍他不倒。只教他一個(gè)不好過。正是暗中設(shè)羅網(wǎng)。雛鳥怎生識(shí)。忽然撞入來。教他進(jìn)得出不得。奶奶和姐姐出來了。我且回避?！怖系┑┩稀?
【醉落魄】〔老旦〕門壻不肯事詩書。惟躭出獵貪游戲?！驳辰K朝苦諫不相從。徒逞少年豪氣。
母親萬福?！怖系澈旱絹?。我兒。你丈夫鷹犬流連。風(fēng)流浪蕩。心中為汝。以添惆悵?！驳持豢洳宦犼螂u鳴。自慚枉與同鴛帳?！怖系巢宦犃佳?。徒招譖謗?！驳衬詾?zāi)禍起蕭墻。無風(fēng)水面難為浪。只為丈夫不才。有累母親受氣?！怖系澈?。不是你丈夫不才。只是他后生家好閑耍。我看他河目海口。燕頷鳳眉。虎背熊腰。必然兵權(quán)萬里。但此時(shí)未濟(jì)。異日定得身榮。不知他怎生一到我家來。就把詩書丟了。所以你爹爹見責(zé)?！驳扯嘀x母親善言相勸。只是爹爹言語上欠些方員?！怖系澈?。你爹爹聽信童兒一面之言。怒發(fā)沖冠。怎不順?biāo)麕拙?。〔旦〕望乞母親勸解。
【大圣樂】〔老旦〕我被他搶白。閑氣閑非。我甘心做小伏低。如今外人呵。說將來行動(dòng)不成器。怪不得人有言有語。他若是埋頭牕下攻書史。怎見得傍人講是非?！埠稀诚嗾诒印o非是惜樹憐枝。
【前腔】〔旦〕平白地惹禍招非。感娘行勸解扶持。爹爹怒發(fā)沖冠起。使孩兒措身無地。丈夫呵。只為你心猿意馬難拴系。閃得人彩鳳文鸞兩處飛?！埠锨啊?
【解三酲】〔老旦〕但知道夫唱婦隨。出門時(shí)少諫言語。知過必改方為貴。所為事肯差池。人都道你是個(gè)不撐達(dá)懦弱嬌怯女。你丈夫是不守分猖狂浪蕩兒?！埠稀乘剂科稹Ｄ切﹤€(gè)家有賢妻。
【前腔】〔旦〕他氣昂昂束發(fā)男兒。怎被閨門妻子拘。鴛幃須盡夫妻禮。女學(xué)士怎生為。韋皋是個(gè)大丈夫。他怎肯裙釵手下求針指。玉鏡臺(tái)前聽指揮。〔合前〕
【尾聲】〔生上〕解雕鞍。歸私第。倚牕旭日影輝輝。呀。岳母娘子俱在此。整頓衣冠問起居。
岳母拜揖?！怖系澄铱茨阋幻蔡锰?。雙眸炯炯。珠璣滿腹。你本是個(gè)暫屈鯤魚。今做了墜林凡鳥。男子漢何不苦志靑燈。期登黃甲。終日放鷹逐犬。與一伙無徒為伴。不時(shí)擾害鄉(xiāng)民。將你岳父聲名玷污。壞了你平生之志。連及你妻子受氣。只如此不改。難膳我夫妻之暮年。有墮你祖宗之淸名。非癡非呆。不啞不聾。今當(dāng)改過卓立?！采硡淘滥钢?。韋皋并不曾擾害鄉(xiāng)民。是誰來說?！驳彻偃瞬豁殢?qiáng)辨飾非。你與一伙無徒。一個(gè)叫做范克孝。一個(gè)叫做張教師。專一在外放鷹逐犬。踏傷田禾。擾害鄉(xiāng)民。昨日爹爹知道。發(fā)怒生嗔。罵我不諫你。多虧母親勸解方息。你是男子漢。自當(dāng)成器方好?！采呈钦l來說?！驳掣煌瘍簛碚f。爹爹都知道了?！采澄胰柲枪凡??！驳彻偃瞬盍恕２皇∽约褐?。反與小人爭辨。只依著母親言語。打發(fā)那一伙回去。留心窗下攻書。那時(shí)風(fēng)息樹穩(wěn)。強(qiáng)似分辨?！采持?jǐn)依岳母娘子之命?！怖系城不貋須v不明之人。莫似前番擾害民?！采硺湔纬钜圃掠啊！埠稀掣钅桥麓箫L(fēng)搖?！怖系┑┫律鯃觥辰Y(jié)義勝關(guān)張。豈期中道絕。情深不可拋。無言淚成血。方纔岳母娘子之言。深為有理。怪不得岳丈發(fā)怒。放鷹逐犬。果非君子之道。只一件。范克孝與我契結(jié)金蘭。情投膠漆。此人有一身本事。眞曠世之英雄也。他終身靠托我。如何啟齒。也罷。事出無奈。只得分別。異日進(jìn)身。又去取他來。未為遲也。院子何在?！材愁l聽呼院子。連忙應(yīng)一聲。覆官人。有何使令?！采吃鹤?。你去書房請范張二位官人出來?！材撤稄埗还偃擞姓垺！餐獬笸辖椤?
【菊花新】〔外〕十年凋弊一狐裘。館谷恩深未得酬。征鴈過南樓。又早暮秋時(shí)候。
〔外〕托跡情何厚?！采痴摻涣x益深?！渤蟆炒藖頍o補(bǔ)報(bào)。銘刻在吾心?！餐狻橙腴T休問榮枯事。觀見容顏便得知。哥哥。你為何愁容可掬?！采扯毁t弟。你不知道。我自有不樂之處?！渤蟆衬俏叶嗽诖讼鄶_府上已久。因此心中不樂?！采巢皇恰！餐狻橙市植o此意。敢是嫂嫂心中不足?！材扯还偃恕Ｒ喾谴搜?。昨日富童兒在俺老爺面前。背了一場是非。道官人收集來歷不明之人。放鷹逐犬。擾害鄉(xiāng)民。老相公十分大怒。夫人小姐意欲打發(fā)二位起身。我官人難舍。為此心中不樂?！渤蟆呈悄莻€(gè)在老相公面前說擾害鄉(xiāng)民?！材呈歉煌瘍?。〔丑〕待我去問他。就打這廝?！餐狻衬闳粢c富童兒面證。老相公面上傷了和氣。只索拜辭便了?！渤蟆撤陡绺?。你到有一身本事。有去處。我沒去處。〔外〕四海之內(nèi)。愁無去處?！渤蟆澄疑岵坏谩！采掣沂巧嵝〉懿坏谩！渤蟆骋膊皇?。〔末〕你舍不得甚么。〔丑〕舍不得你家好酒。〔生〕二位要去。我不敢相留。院子。去取白銀二十兩。奉二位做路費(fèi)。綿衣二套。路上御寒。〔末奉介生〕賢弟請收了?！餐獬笫芙樯迟t弟。異日我若進(jìn)身。我提挈你。你若進(jìn)身。你提攜我。兄弟。此去酒要少吃。事要多謀。勝如韋皋的。終身靠他。與韋皋一般的。再休想親近他。院子。將酒過來?！材尘圃诖恕?
【懶畫眉】〔生〕臨岐執(zhí)袂淚漣漣。恨殺童兒使譖言。未知重會(huì)是何年。人生聚散如蓬轉(zhuǎn)。莫為分襟苦掛牽。
【前腔】〔外〕蕭蕭只影到西川。晉謁蒙留禮甚虔。遽然拆散更堪憐。何時(shí)結(jié)草報(bào)銜環(huán)。沒齒難忘感二天。
【前腔】〔丑〕解衣推食甚周全。海闊山高恩萬千。終身滿擬侍英賢。霎時(shí)謗訕分鴻鴈。合浦珠還是甚年。
【前腔】〔末〕能文能武兩兼全。未獻(xiàn)明珠久在淵。男兒壯志氣沖天。愿此去云蒸豹變。再續(xù)交情莫棄捐。
風(fēng)波平地起蕭墻。
義重恩深不可忘。
雪擁藍(lán)關(guān)應(yīng)有會(huì)。
三星暫且作參商。
第十七出
韋皋別妻
【秋夜月】〔凈上〕田舍翁住在山圪落。恃老無端多兇惡。我每反被相辱沒。欺善怕惡。欺善怕惡。
天眼恢恢。疎而不漏。前日韋姐夫被我在爹爹面前背了一場是非。將信將疑。我到去叫那鄉(xiāng)間百姓。來爹爹手內(nèi)吿韋皋。那鄉(xiāng)民說。你家一個(gè)姐夫。吿他做甚么。險(xiǎn)些兒被那鄉(xiāng)民打了一頓。如今思量一計(jì)在此。把自家頭發(fā)都打亂了。只說與鄉(xiāng)民廝打。爹爹必然出來。再妝成一套瞞天大謊。叫韋皋在此無容身之地?！矁糇隹藿椤炒驂牧?。不好了。
【薄眉令】〔外上〕畫堂深杳。疑在蓬萊三島。見獸爐沈香繚遶。
童兒怎么?！矁簟车?。不好了?！餐狻碁楹巍Ｅc誰廝打?！矁簟潮秽l(xiāng)民打壞了。〔外〕鄉(xiāng)民怎么打你?！矁簟扯际琼f姐夫?！餐狻吃趺炊际琼f姐夫。敢是他打你?！矁簟巢皇琼f姐夫打?！餐狻稠f皋叫鄉(xiāng)民打你。〔凈〕也不是。鄉(xiāng)民被韋姐夫打攪了。今日都來吿與爹爹知道。我在門前。卻去勸他。我說爹爹正睡。你們不要嚷。去了罷。我家姐夫不是這樣人。說尤未了。他道我是黨中人。不由分說。揪番便打我。將頭發(fā)都打死了?！餐狻掣沂侨隽??！矁簟痴侨隽恕！餐狻衬青l(xiāng)民都在那裏去了。〔凈〕他打一頓。便走了。難道又在這裏。〔外〕我的人誰敢就打?！矁簟车４蛑骺垂访?。〔外〕打狗看主面。〔凈〕正是。〔外〕請夫人小姐出來?！矁簟撤蛉诵〗阌姓垺！怖系┑┩稀?
【前腔】〔老旦〕天香五株。丹桂今生應(yīng)少?！驳碂o奈椿萱衰老。
〔外〕夫人。你看你看?！怖系掣煌瘍骸Ｄ銥楹芜@般模樣。〔外〕都是韋皋畜生?！怖系吃趺从质琼f皋。〔外〕富童兒。你說與奶奶知道?！矁簟稠f姐夫領(lǐng)了這一伙無徒。在鄉(xiāng)間放鷹逐犬。把鄉(xiāng)民的禾稻都踏壞了。把人家雞鵝都搶吃了。今日鄉(xiāng)民來吿與爹爹知道。我好意勸他。他說我也是黨中人。把我著著實(shí)實(shí)打了一頓。他自去了?！怖系澄以指?。打發(fā)這一伙去了。你又來說謊?！矁簟车棠獭Ｕ谴虬l(fā)了他每。一發(fā)不惜行止。倚著姐夫名目。只管在人家去搶?！餐狻澄业穆暶６急荒切笊鷫牧?。怎么是好。也罷。我今日就要這窮狗骨頭出去。定不干休。〔老旦〕童兒少說。我若打聽出來。把你這奴才打死?！餐狻澄丛f。便來護(hù)短。遮在面前。你好不賢?！驳炒四随碇铩Ｍ鶎捤t個(gè)?！餐狻衬憧?。把我的人打得這般樣。是何道理。
【紅衫兒】自恨前日不思料。招著韋皋。只為那不才的畜生。把我童兒打得這般模樣?！怖系掣沂菉y成模樣。是他說謊自造。相公。童兒與韋皋呵。他兩個(gè)覿面寃仇?！矁簟衬棠獭ｍf姐夫也吃爹爹的飯。我童兒也吃爹爹的飯。兩下有甚寃仇?！怖系撤e恨尙未消。斗莊家虛揑圈套。生出禍苗。
〔外〕童兒你直說。
【前腔】〔凈〕奶奶。韋姐夫呵。與童兒無爭較。本當(dāng)不敢道。奈民間盡成謠。將此情上達(dá)皇朝。禍來侵不小?！餐狻橙f一官裏知道。那災(zāi)來怎逃。〔凈〕鎭西川有十載功勞。一旦都廢了?！怖系衬切┎焕壑??！餐狻衬氵€開口。都是你誤了我的女孩兒了。〔旦〕爹爹媽媽。請息雷霆之怒。只為他不肖。父母牽懷抱。撲簌簌淚珠拋。爹爹。你須據(jù)理推詳。休聽一面詭道。童兒。那被害之人呵。是那鄉(xiāng)都甚堡?！矁簟辰憬?。人多。記也記不得這許多?！驳秤浺粋€(gè)明白根苗。那時(shí)叱韋皋便好。
〔外〕童兒。你直說與你姐姐知道。
【前腔】〔凈〕眾埋怨應(yīng)不小?！怖系吃趺床灰娙藖韰趟??！矁簟橙朔遣挥麃砣?yún)獭Ｄ胃脤掜ド铊?。又道是張府東床?？峙伦o(hù)短焦懆。那被害之人呵。盡呑聲受了。〔老旦〕你葫蘆提倒。舵隨風(fēng)一味自惱。
【不是路】〔外〕絮絮叨叨。分辨不容空自惱。須知道士夫淸議動(dòng)皇朝?！采稀趁淼健２恢蛏跸酄庺[。岳父岳母拜揖。〔外〕不成才。害百姓。忒妝喬?！怖系车湼纭槟阒Х周l氣惱。那里無風(fēng)先動(dòng)草?！餐狻橙丝谒票ｍf皋。你在鄉(xiāng)間干得好事?！采稠f皋并不曾壞事?！餐狻呈悄懵与u鵝。害百姓。渾如盜。使人焦?！采呈钦l人來說?！驳呈歉煌瘍簛碚f的?！采騼艚椤澄冶荒氵@無端使見識(shí)。行奸狡。岳翁切勿聽他道?！餐狻炒虻煤?。打得好。只打富童兒。打不得張延賞么?！采硨菰L。何勞求疵與吹毛?！餐狻承翰?。我意無非為汝好。出言抵撞眞粗糙。外觀不好。
我看你不成才的畜生。我今日就要你出去。
【紅芍藥】輕身好勇行兇暴。我不望你榮耀?？斐鋈?。快出去。〔生〕大丈夫志氣在靑霄。效題橋。高車駟馬榮歸道。不信衡門空自老。怕只怕無福穿著紫羅袍。難消受五花官誥。〔外〕當(dāng)今天子重英豪。謾自有才調(diào)。無數(shù)登庸總俊髦。少你一個(gè)佐廊廟?！怖系衬袃何从鲂菡f誚。莫把芝蘭當(dāng)作草?！餐狻撤蛉恕Ｄ銓Ｗ詵|掩與西遮。他那是個(gè)傳家寶。
【尾聲】須信分離在此遭。棲枝不穩(wěn)如窮鳥。乞食沿門捧破瓢。
〔外〕女兒過來。你那不成才的畜生。無福承當(dāng)我家財(cái)產(chǎn)。誤了你終身之望。本欲雙雙連你趕將出去。非干你事。著你的窮酸乞丐。卽日出門。萬事全休。若是延捱。依律發(fā)遣。今朝定要他出門去?！驳车鶗合⒗做覍捤 ！采吵Ｑ源颂幉涣羧?。須知更有留人處?！餐饫系┎⑾律┑鯃錾沉T罷。聽小人之言。到把我來作賤。娘子。只得在此吿別了?！驳彻偃恕Ｍ瘍赫诘媲罢f你逢人就打。果然又在爹爹面前打他。一發(fā)顯得你眞個(gè)粗糙了。〔生〕不要閑說。我就此去了罷?！驳彻偃诵菀约薄Ｈ擞腥赴四?。爹爹一時(shí)之忿。我母親又不輕慢你。妾身又不薄待君。雖不以蒲柳之姿為介。乞念我母親重賢之厚意。再留幾日。〔生〕斷然不住了?！驳彻偃?。你父母俱亡。那裏是你家鄉(xiāng)?！采撑?。不枉了你父親這般心性。終不然孟嘗君就是你家做了?！驳彻偃诵菀娮蟆Ｎ遗c你夫婦之情。豈有輕棄之禮。你是讀書君子。如何見之淺乎。爹爹縱使不是。何不請母親出來相別。徑自去了。越顯得你是無義之人?！采衬镒友灾欣?。請你母親出來拜別?！驳衬赣H有請。〔老旦〕門壻因頑劣。夫君性執(zhí)迷。霎時(shí)風(fēng)浪起。吹散渡頭船?！采吃滥?。適間有累。韋皋就此拜別?！怖系迟t壻。便是你岳父有些發(fā)怒。看老身分上。再住幾日?！采成钪x岳母之恩。沒齒不忘。韋皋斷然不住了。就拜辭罷?！怖系衬凶訚h不激不發(fā)。俺壻非是落寞之人。自當(dāng)以功名為念。休得要墮誤了志氣。今有白銀二十兩。與你路上做盤費(fèi)。家資放著。有老身在此。誰人要得你的去。得官不得官。早寄音書。免吾罣念?！驳彻偃?。奴家有金釵一對。白銀一十兩。以作路費(fèi)?！采匙阋娫滥改镒又?。這金釵銀子。分文不敢受?！驳彻偃?。你不受。敢是嫌少。〔生〕非此說。韋皋此去。他日得了功名。你爹爹只說是將金銀賄賂。只為你父親是個(gè)見小之人。男子漢自當(dāng)赤手成名。實(shí)不敢要?！驳彻偃?。你所見差矣。又一件。但不知你應(yīng)赴科舉。不知還投奔那一個(gè)相知。莫使妾有白頭之嘆。實(shí)是幾時(shí)回來?！采衬镒?。我此去端的前往代州。投奔李令公。此人大丈夫。寬仁厚義。相應(yīng)留我。下科應(yīng)舉。若得一官半職。卽便回來。我豈肯做負(fù)心的劉文龍。忘舊好的魯秋胡。〔旦〕官人。劉文龍之妻須丈夫見甚偏。其妻能自保守?zé)o玷。魯秋胡自是不仁。非干妻子之事。妾身愿官人此去。早早成名。夫妻重會(huì)?！采衬镒?。就此拜別。廬山巓。燕山巓。兩岸山巓云斷連。難遮離恨天。〔旦〕君淚漣。妾淚漣。兩處相思各一天。相逢知幾年。〔老旦〕你夫意堅(jiān)。妻意堅(jiān)。衣錦應(yīng)須及早還。毋令眼望穿。〔生拜介〕
【五更轉(zhuǎn)】〔生〕寶鏡分。文鸞散。溋溋淚暗彈。容留半子。半子恩無限。一旦分離。番做了失羣孤鴈?！驳彻偃?。不知此去要投甚么人?！采忱盍罟伌轂楣亠@。〔旦〕他是你甚么人?！采乘c我家尊契合。擬定垂靑盼?！驳彻偃舜巳ァ５霉賲u便回程?！采成缘蒙順s。怎肯將伊拋賺。
【前腔】〔旦〕去意忙。嗟難挽。把恩情作等閑。霎時(shí)割愛。割愛輕分散。風(fēng)雨凄然。愁你路途誰慣。官人。你是個(gè)君子人暫時(shí)窮天應(yīng)鑒。不比尋常萍梗隨風(fēng)飐。須念結(jié)發(fā)情深。休使閑花羈絆。
【前腔】〔老旦〕吾年老。兼多患。無兒鬢已斑。將伊倚依。倚依親相看。禍起須臾。頃刻恩傾一旦。賢壻此去。到代州時(shí)節(jié)。況値道路長連云棧。風(fēng)霜自保休敎慢。大展雄才。效取劉侯翼漢。
〔生〕岳母娘子請回。韋皋就此行了。
【哭相思】分散鸞凰玉鏡空。霎時(shí)割愛各西東。一江月色牽行色。萬里音書托便鴻。
〔老旦下生旦吊場生行介旦扯生衣介〕官人那裏去。再住幾日去罷。〔生〕多感娘子盛意。小生一日也不住了。請回罷。
【尾犯序】〔旦悲介〕最苦是生離。那況情濃。不覺凄其。野店深閨。嘆兩地相思。君去。奴不慮千山萬水。只慮你只影自馳驅(qū)。
【前腔】〔生〕自盟結(jié)發(fā)到期頤。平地風(fēng)波。一旦暌違。交頸鴛鴦?？蓱z各自飛。吾也不慮孤身萬里。也不慮登山涉水。吾只慮靑燈夜雨。坐想與眠思。
【前腔】〔旦〕我執(zhí)手問歸期。一語未終。兩淚先垂。后夜相思。千里月明何處。君去莫忘我糟糠舊妻。休戀著花柳艷姬。當(dāng)記得伏雌烹煑。曾把扊扅炊。
【前腔】〔生〕蕭墻禍起在須臾。惱恨童兒生謗非。都笑碩輔名公反受欺。吾去不唾手步蟾宮折桂枝。須奮身金戈鐵騎。豈肯學(xué)負(fù)心吳起。得志便休妻。
〔旦〕官人。你須及早回來。好歹要寄一封音信回來?！采巢豁毮镒訃诟?。卑人就此別了。
【哭相思】愁傍春山鎖翠眉。風(fēng)塵從此染征衣。你歸繡閣勞淸夢。我向邊城謁故知?！蚕隆?
【前腔】〔旦〕愁萬斛淚雙垂。送君不忍與君違。香閨野店相懸隔。一日相思十二時(shí)。
第十八出
克孝剽掠
【玩仙燈】〔外上〕嘯聚山林。不怕官軍止禁。
峻嶺高崗立寨門。嘍啰都帶茜紅巾。不圖拜將封侯貴。且作衣豐食足人。自家范克孝是也。前日結(jié)義哥哥韋皋。多謝他身衣口食周濟(jì)。深擬終身之望。不意童兒搬斗是非。無奈別了恩人。一向不知下落。意欲回歸故里。爭奈路途迢遞。近逢敢死落草之輩。扶我為逋逃之主。立下營寨。剽掠行旅。以給日用。不免叫嘍啰每出來。嘍啰每那裏。
【水底魚兒】〔丑凈上〕擊鼓鳴鑼。殺人幷放火。倚山為寨。號(hào)為攔路虎。金銀財(cái)寶刼來如糞土。無錢買路。霸王也難過。霸王也難過。
手執(zhí)一條紅悶棍。腰橫三尺殺人刀。劫得財(cái)來沽美酒。醉扶歸去月兒高。主帥升廳。近前相見。覆主帥。眾嘍啰叩頭?！餐狻潮妵D啰每。我與你在此間十分幽僻。喜無官軍攪擾。汝等各逞本事。操演一番。卻不是好?！脖娧菘仆狻陈?dòng)邪最~虎在山中為害。我這裏正少一虎皮墊坐。汝等各帶器械。同去打虎?；⑷赓p汝。虎皮與我墊坐?？刹皇呛靡?。
【包子令】〔眾〕山前山后尋虎窩。尋虎窩。不須布網(wǎng)與張羅。與張羅。大蟲該死來攔路。剝皮取骨賞嘍啰。賞嘍啰?！埠稀除R聲吶喊下山坡。
【前腔】〔丑凈〕覓跡尋蹤險(xiǎn)處過。險(xiǎn)處過。敎他性命見閻羅。見閻羅。弓開箭中大蟲倒。獻(xiàn)來寨主請功多。請功多?！埠锨啊?
赤幟紅旗布滿山。
行商經(jīng)過盡心寒。
帳中稍有閑時(shí)節(jié)。
便把陰符仔細(xì)看。
第十九出
韋遇克孝
【金焦葉】〔生上〕路途跋涉。這柔腸頓成萬結(jié)。自那日一別離割舍。只得偷彈淚血。
北風(fēng)烈烈薦嚴(yán)寒。裸洗征人進(jìn)欲難。莫道馮唐嗟未遇。誰人肯念布衣單。韋皋椿萱凋謝。場屋淹留。投奔張延賞。深感留作門壻。只為童兒搬斗是非。決意要我分散。良可傷懷。又想我結(jié)義兄弟范克孝。自從那日別了。更不知何處安身。何日再會(huì)。愈加凄楚。吾今欲往代州。投奔李令公。在路兩月。盤纏將盡。如何是好。你看道路崎嶇。人煙絕跡。不免趲行幾步。再作區(qū)處。
【朝元歌】人離人合。離合天之?dāng)?shù)。月圓月缺。圓缺天之度。月豈常缺。人豈常孤。曾記得淮陰寄食。莘野耕鋤。包羞忍辱眞丈夫。瘦馬倦長途。淸霜啼鷓鴣。豺狼滿地。豺狼滿地。幾時(shí)得見代州親故。見代州親故。
正行之間。不覺山銜落日。倦鳥投林。前后無人家可奔。如何是好。不免向前山巖屈曲之處。權(quán)歇一宵。明日又行。正是路苦方為苦。家貧未是貧。好苦呵。
【夜行船】〔外末上〕月黑云迷人靜悄。忽聽得猛虎咆哮。趲步趨前。一鎗刺倒?！餐獾椤逞健９衷?。又早閃我一交。
〔生〕身伴曾無十萬錢。胸中經(jīng)史有千篇。道傍一夜權(quán)棲息。當(dāng)救韋皋一少年?！餐狻澈霉趾霉帧＿m間猛虎咆哮。一鎗刺去。閃我一跌。驚將起來。又道我結(jié)義哥哥名字。想起我那哥哥。如何來到此間。天下多有同名同姓的。待我且問他一問。那漢子何方人氏?！采衬铐f皋京兆遠(yuǎn)安縣人氏。贅與張延賞家為壻。因童兒誹謗。岳父聽讒。忿氣來投李令公。不意偶觸虎威。望將軍放生。〔外〕你是我哥哥。請起請起?！采巢桓也桓摇④娔阈菀e(cuò)認(rèn)了?！餐狻掣绺?。我就是范克孝兄弟?！采硡s原來是賢弟。
【哭相思】〔眾〕那日分違情戀眷。今宵不意重相見。
〔外〕哥哥。適間沖撞。恕罪恕罪?！采迟t弟怎么這等打扮。一定做下些歹事?！餐狻掣绺缫谎噪y盡。請到前面小寨中。備陳其故。〔生〕只待天明。就要行路。不及造拜?！餐狻炒颂幉缓眯?。還到寨中去?！采骋股珜㈥@。不須睡了?！餐狻承〉茉谡?。深蒙解衣推食。受此大恩。今日哥哥在此。寧無一罇。以表寸心?！采衬阒移轿舨伙嚲?。〔外〕旣如此。嘍啰每。你去寨中安排酒饌送來?！采尺@也不須送來。送來我亦不用。你且把前后衷情。說與我知道。
【蠻牌令】〔外〕恩兄且聽吿。一別兩相拋。我孤身無倚靠。立寨傍山島?；筐B(yǎng)恩天高海深。欲走報(bào)奈路遠(yuǎn)山遙。誰承望再遇故交。何妨效犬馬之勞。
【前腔】〔生〕你身著錦征袍。手執(zhí)點(diǎn)鋼刀。茜紅巾頭上帶。恃勇逞英豪。逆天罪造下不小?？偠魃獠坏孟囵?。好收拾須宜及早。如貪戀定然不好。
【前腔】〔外〕仁兄你量忒小。小弟氣英豪。請君同落草。與弟共逍遙。白玉帶日圍虎腰。象牙床夜伴多嬌。須強(qiáng)似窮途餓莩。請同樂不須推調(diào)。
【前腔】〔生〕你說話太顚倒。做作忒蹊蹺。兄弟。你說英雄。我就把幾個(gè)勇的比你。綠林徒空勇猛。赤眉輩枉英雄。辜負(fù)你三略六韜。臭名兒靑史高標(biāo)。那曾見榮華到老。勸伊家改過為高。
〔外〕吿哥哥知道。小弟自別恩人。有一身武藝。誰肯留我在家。出于無奈。只得收集幾個(gè)無徒。剽掠為計(jì)。今因缺少一虎皮墊坐。下山打虎。不想驚起哥哥。萬望恕小弟之罪。哥哥。小弟手下見有五百嘍啰。今唐末陵夷。羣盜并起。不若哥哥做一個(gè)寨主。小弟扶助。以圖大事。多少是好。〔生〕兄弟差矣。豈不聞義理之勇不可無。血?dú)庵虏豢捎?。這等斷然不可。就此吿別。不及盡情。〔外〕哥哥。你飄然徑去。茫然無情。敢問日前何愛我之深。今日何拒我之甚。〔生〕與善人交。如入芝蘭之室。與惡人交。如入鮑魚之肆。你前日一身武藝。滿腹陰符。我故朝暮相親。你今綱常掃地。罪惡彌天。我故匆匆相拒。不過為此。非有他故?！餐狻掣绺纭Ｂ芬研胁?。事已干錯(cuò)。小弟悔之無及?！采承值堋Ｄ阏f那裏話。人孰無過。改之為貴。如今聲息未顯。還好改過。以后事跡昭彰。不可轉(zhuǎn)移?！餐狻惩绺缰附?。〔生〕方今社稷陵夷。國家多難。當(dāng)舍了山寨。散了嘍啰。同我前去代州。投奔李令公。以求進(jìn)用。此人操國重權(quán)。寬仁好士。他必留我和你。那時(shí)與國家出力。尋一個(gè)進(jìn)身。如此轉(zhuǎn)禍為福。反邪歸正。卻不是好。你到教我做這般勾當(dāng)。實(shí)非報(bào)我之恩。反陷我在不義之地也。〔外〕哥哥言之有理。卽今放火。焚了山寨。散了嘍啰。收拾些盤纏。隨哥哥就行。〔生〕如此甚好?！餐狻潮妵D啰聽著。與我放火燒了山寨。各自歸家去。務(wù)農(nóng)生理。今后不可為非。〔眾〕領(lǐng)鈞旨。
火焚山寨散嘍啰。
再不山前布網(wǎng)羅。
歸正棄邪兇化吉。
從今商旅任經(jīng)過。
第二十出
朱泚侵唐
【玩仙燈】〔丑上〕風(fēng)高月黑鎭嵯峨。雄據(jù)中原笑楚歌。天地若容呵。直把中原收復(fù)。
劍光燁燁吐冰花。人杰山雄起暮笳?？尚μ瞥幌唷５乳e端坐飮流霞。自家朱泚是也。功稱五霸。雄據(jù)三關(guān)。百發(fā)百中。望風(fēng)而戰(zhàn)者魂消。七縱七擒。聞姓而歸者下拜。常笑子弟八千而兵敗。呂布三姓以無成。正是男兒要展擎天手。莫作畏刀避劍人。趁此秋高馬肥。不免喚手下頭目出來計(jì)議。復(fù)取前仇。多少是好。眾頭目向前?！材┩娚稀程旆馗踩≈性?。虎斗龍爭未息肩。慣戰(zhàn)多謀天助順。勢無兩立不同天。元帥有何使令?！渤蟆潮婎^目們聽吾道來。卽今唐天子失政。有功不賞。有罪不誅。赤心者遠(yuǎn)貶嶺南。讒佞者安居廊廟。三邊七關(guān)無糧。八位五侯肥俸。非我故要如此。其實(shí)受氣不過。前者分付你辦下衣甲?？赏陚淞瞬辉！材尘阃陚淞??！渤蟆潮婎^目聽吾號(hào)令。月黑休渡河。馬瘦莫前進(jìn)。臨陣不可退畏。下營務(wù)要吉利。鼓鳴而進(jìn)。金鳴而退。旗開取勝。馬到擒人。分付尤云光。先領(lǐng)五千人馬進(jìn)發(fā)。我隨后領(lǐng)兵接應(yīng)。〔末〕領(lǐng)鈞旨。
【淸江引】〔丑〕風(fēng)高月朗秋氣淸。正好相征進(jìn)。雌雄頃刻分。成敗須臾定。據(jù)中原安如盤石穩(wěn)。
【前腔】〔末〕兵勇馬肥器械精。帳下旌旗整。箭離弦奏功。刀動(dòng)傾人命。直殺得鬼哭神嚎天地暝。
【前腔】〔凈〕主兵軍法嚴(yán)又明。號(hào)令風(fēng)霆迅。速征盡伏從。遠(yuǎn)近皆歸順。望軍中果然威凜凜。
馬鞍山前草微黃。
正好交兵作戰(zhàn)場。
得失榮枯皆由命。
死生難脫利名韁。
第二十一出
李晟招賢
【玩仙燈】〔末上〕寶劍擁重裘。玉鞭馳駿。心抱廟堂憂。腰佩封侯印。
四方盜起如屯蜂。狼煙烈焰熏天紅。將軍一怒天下息。腥膻掃盡夷從風(fēng)。公爾忘私愿已久。此身許國不知有。金戈挽日酬戰(zhàn)征。麒麟圖畫功為首。雁門關(guān)外秋風(fēng)烈。鐵衣披戍臥寒月。汗馬心勤二十年。羸卻斑斑鬢如雪。天子明見萬里余。幾番勞績來旌書。肘懸金印大如斗。無負(fù)堂堂七尺軀。下官乃代州令公李晟是也。舊居文職。新列武班。得專生殺。威鎭西川。暫退食公衙。偷閑私宅?？钟袘巡疟囍恕＿h(yuǎn)來投謁。若不將進(jìn)。是謂失人。周公握發(fā)吐哺。正此謂也。左右那裏。〔丑〕細(xì)柳營前聽號(hào)令。大轅門外看馳驅(qū)。覆元帥。有何使令?！材匙笥业?。卽今四方擾攘。賊盜并起。正是用人之際。朝廷有旨。著我招集賢士。凡有往來參謁之人。其中多有高明之士。如遠(yuǎn)來的。急與通報(bào)。不可隱漏。須請進(jìn)以禮相留。以備國家之用。如不與他通報(bào)。罪及汝等?！渤蟆愁I(lǐng)鈞旨。
【步步嬌】〔生外同上〕仕路崎嶇云程阻?；潞Ｖ垭y渡。關(guān)山片月孤。霜冷風(fēng)寒。怎禁凄楚。彈鋏嘆無魚。漸近長安路。
〔生〕寒儒元是簪纓裔。怒氣沖冠時(shí)不利?！餐狻雏}車騏驥豈終淹。十載狐裘竟凋弊?！采承值?。這裏就是元帥府門。〔見丑介〕大哥拜揖?！渤蟆彻偃四驱??！采承∩蔷┱走h(yuǎn)安縣韋皋。來拜你老爺。煩乞通報(bào)?！渤蟆诚壬俅?。稟元帥。外面有一個(gè)韋皋來見?！材稠f皋是我故人之子?？煺堖M(jìn)來?！渤蟆诚壬Ｔ獛浻姓?。〔生〕兄弟少待稟過元帥。方可進(jìn)見?！餐狻掣绺缦冗M(jìn)?！采娊椤呈甯赴菀?。韋皋托在父執(zhí)。敢此徑造。冒犯威顏。不勝戰(zhàn)栗。〔末〕幼年曾接豐標(biāo)。及壯未曾經(jīng)識(shí)。不意一貌堂堂?？上部上?。又聞入贅張相公府中。如何得投至此?！采趁墒甯噶G心。果贅在彼府內(nèi)。進(jìn)見之初。未敢備陳。小侄有一個(gè)義弟范克孝。在外未敢擅進(jìn)。〔末〕旣是賢侄金蘭契友。何不早說。左右的快請進(jìn)來?！渤蟆彻偃?。元帥有請?！餐庖娊椤吃獛浾堊?。待范克孝參拜?！材巢豁毾露Y。賢侄幾年不見。不知你學(xué)問如何。〔外〕啟知元帥。韋兄有經(jīng)濟(jì)之才。眞廟廊之器。奈何時(shí)運(yùn)未通。功名不遂。〔末〕賢侄。六韜三略。曾檢閱否。〔生〕小侄略知一二?！材橙炅x弟有何高藝?！采撤A叔父知道。此人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曾在潁陽山徒搏一虎。纔過山西。又打死一虎。〔末〕偉然一軀。斷非久淹之人?！采呈甯父?。豈敢一言虛夸?！材迟t侄旣諳文通武。范克孝又雄力絕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三月前圣旨到來。說道不拘功臣庶士。見任退休。一應(yīng)敢勇之人。能知兵法?；蛴挟?dāng)身武藝者。卽將府庫錢糧收養(yǎng)賢士。以需國家之用。二位來得正好。待下官申奏朝廷。聽候取用?！采扯嘀x叔父?！材辰劦檬ヱ{親征。已曾差人去打探聲息。不知何如。想目下定有回報(bào)。左右的。天道寒冷。且置酒來?！采巢粍谫n酒?！材骋粊砼c二位接風(fēng)。二來與二位暖寒?！渤蟆撤A元帥。酒在此。
【好事近】〔末把盞介〕豐采久暌違。老懷抑郁追思。一杯蔬酒。聊慰遠(yuǎn)來佳意。克孝。你堂堂貌偉。梁棟材定作邦家器。我當(dāng)保舉賢能。二位管敎都衣錦歸。
【前腔】〔生〕念家尊交誼乞提攜。叔父有善兼天下名譽(yù)。不辜來意。足感厚情之至。小侄呵才疎德匪。我從今朝夕聽垂誨。望叔父薦拔寒微。辦赤心報(bào)答明主。
【前腔】〔外〕徐州沛縣是鄉(xiāng)閭。念克孝粗知武藝。雙親早逝。與仁兄偶然為結(jié)義。他令岳張相公呵。聽童兒是非。霎時(shí)禍起蕭墻內(nèi)。因此我仁兄忿氣。故不憚千里來投。眞個(gè)是太山之倚。
【太平令】〔凈上〕疾走如飛。戍鼓連天狼煙起。胡笳徹夜西風(fēng)裏。龍爭虎斗辨雄雌?！材程绞碌那掖⒍?。事何如。御駕親征勝與輸。〔凈〕奉天圣駕都圍住。滿城不日豎降旗。
吿將軍知道。邊塞上十分緊急。〔末〕怎見得?！矁簟车灰姛熒先?。日蔽黃沙。風(fēng)豕長蛇?；ハ鄥讉v。龍爭虎斗。各自爭強(qiáng)。紅旗赤幟。布滿四方。女哭男啼。驚惶萬戶。雄兵猛將。一似聚蟻屯蜂。短劍長鎗。好似森林密竹。東有李希烈軍馬犯邊。西有尤云光戳戰(zhàn)。圣駕圍住奉天縣裏。內(nèi)無糧草。外絕救兵。將軍急當(dāng)救駕。不可遲緩?！材硵绱?。二位少留舍下。待老夫統(tǒng)兵救駕?！采硡淌甯傅弥?。我二人雖無謀略。愿隨叔父助陣?！材澈煤谩Ｙt侄你雖知兵法。未曾遇敵。須當(dāng)用意小心。今撥五千人馬。與二位作為先鋒。開山洗路。老夫親率大兵。下營督戰(zhàn)便了?！矁簟硡虒④?。兵書云。多算則勝。少算則不勝?？謱④娋锐{心急。不備后兵。敵人勢大。不可輕視?！材衬銜缘蒙趺?。吾聞兵書云。疾進(jìn)緩?fù)?。將之謀也。圣駕被圍。事若燒眉。度日如年。孟子云。雖有智慧。不如乘勢。敵人得志心驕。料無援兵后至。吾將大兵。從中突出。賊人以為從天而下。必?cái)貙㈠浩?。大功可收。圣駕可奪矣。賢侄。
【撲燈蛾】汝當(dāng)率雄師。登山與渡水。賞罰無偏向。士卒用心無怨也?？诵?。你施威仗勇。辦赤心保駕扶主。若還是功成捷報(bào)。管腰金衣紫富貴在須臾。
【前腔】〔生〕忠誠臣子心。汗馬男兒事。義膽與忠肝。摧鋒冒險(xiǎn)不避也。龍?bào)椿⒕?。敢?dāng)鋒決個(gè)輸贏。管叛亡授首?？蠑溨袊喰U夷。
【前腔】〔外〕矢石吾敢當(dāng)。生死我不懼。破虜反掌間。不須在心縈系也。封侯萬里。那其間纔是男兒。方顯英雄武藝。把蠻煙盡掃定無遺。
【尾聲】旗開得勝英雄事。馬到功成智士機(jī)。管取君恩拜紫泥。
躍馬揚(yáng)鞭立大功。
一朝疾掃虜塵空。
三邊夜警無傳箭。
愿取天山早掛弓。
第二十二出
祝香保父
〔凈上〕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前日韋姐夫被我背了一場是非。爹爹一時(shí)趕出去了。小姐恨入骨髓。他是親生的女兒。爹爹倘若回心轉(zhuǎn)意。教我如何是好。如今一不做。二不休。我見小姐為因爹爹身體不安。每日到祠堂中祈保。方纔又拿香紙去了。待我將機(jī)就計(jì)。只說道小姐呪罵爹爹。不免哄爹爹到祠堂中去。撞著小姐。我便當(dāng)他面前叫破了。就后有話說。不過只是報(bào)寃。妙計(jì)妙計(jì)。計(jì)就月中擒玉兔。謀成日裏捉金烏?！蚕隆?
【天下樂】〔旦上〕罷舞離鸞鏡掩塵。那堪風(fēng)雨老靈椿。
徐步出階庭。西林近日斜。對天通意旨。鑒取妾身誠。奴家思想著。父母養(yǎng)育妾身長大。多少劬勞。今享此富貴。皆是父母福庇。近日爹爹身體不安。無可報(bào)答。不免到神前立下玄疏。減妾身二十年陽壽。添爹爹二十年遐齡。多少是好。
【石榴花】心香一炷。稽首吿穹蒼。嚴(yán)父病在膏肓。恩罔極。未曾償。愿減妾身年添父齡長。愿霎時(shí)體康。百年強(qiáng)健常無恙。望天心乞賜周全。庶表我為女衷腸。
【石竹花】〔凈外上〕病臥房幃。屈指又經(jīng)數(shù)月。面貌萎黃。力衰體怯。
〔凈〕爹爹。你久病臥床。我扶著你走動(dòng)一走動(dòng)。〔外〕這等到好。〔扶走介〕你看這廳上。也無人打掃。幾案都是塵垢。〔凈〕爹爹。你休要閑管。請自保養(yǎng)精神。祠堂門到開了。爹爹進(jìn)去禱祈神力保佑。這病就好?！餐狻车揭舱f得是?！残薪椤逞?。誰燒紙錢在此?！矁簟辰憬阍谶@裏。問姐姐便是?！餐狻澄覂?。誰在此燒紙錢?！驳┍吃啤秤f眞情。又道沽名。欲待不說。又難回話。事處兩難。怎生是好?！矁簟车＝袢胀瘍翰徽f。更待何時(shí)。姐姐因你前日趕了姐夫出去。每日自言自語。切齒怨恨。如今對天呪罵爹爹早死早滅。待他夫妻完聚。因此上在此燒紙?！餐狻衬銋獾梦液?。養(yǎng)得你這等長大。你忍下得這等毒手?！驳惩瘍盒莸脽o禮。怎么在爹爹面前無中生有。架空說這一場。我為爹爹久病。減壽立疏。祈保身體。那有這話。
【一封書】〔外打介〕自生你似掌珠。敎拈針及讀書。寒時(shí)節(jié)與衣。飽肥甘尤慮饑。及至夫妻成匹配。反背深恩呪咀吾。對神祗。惡言詞。女害親爹甚所為。
【前腔】〔老旦上〕紗廚裏睡起。悶無聊倚翠幃。無人問起居。隔花陰鳥自啼。忽聽得堂前人競語。斂衽忙將蓮步移。父和兒。事何如。兩兩諠嘩辨是非。
〔外〕你養(yǎng)得好女兒。對天呪我早死早滅。童兒取大棍來?！怖系诚喙?。孩兒是你的女。料無大事。便有些差池。亦當(dāng)饒恕。況孩兒知今博古。豈肯為此不孝?！餐狻秤謥碜o(hù)短了。我身體方纔好些。又對天呪罵我?！怖系呈钦l見。〔外〕是童兒見?！怖系澈?。此事有無。何不與他辨說?！驳车赣H在上。天地神明鑒察。孩兒因爹爹身子不安。燒香立疏。保佑霎時(shí)健康。減妾二十年陽壽。添爹爹二十年遐齡。不料爹爹與童兒到來。急遽之間。不及吿訴。欲說祈禱。又道沽名。所以不好回答。豈料童兒在爹爹面前謗言。道奴家對天燒紙。呪罵爹爹早死早滅。爹爹不察情由。將孩兒打倒在此。〔老旦〕卻原來。相公。孩兒見你身體不安。他在神前立疏保佑。減己陽壽。添汝遐齡。何反聽此謗言。將他責(zé)打。〔外〕夫人不要聽他。旣有此心。何不早說。見我要打便胡說?！怖系澈哼^來。是非說與你爹爹聽著。
【山坡羊】〔旦〕爹爹休嗔休怪。孩兒叨承鐘愛。為爹爹有病。終朝廢食。終夜衣不解。惡禍胎。無端降下來。把迷天大罪。大罪將奴害。誰想爹爹反忌猜?！埠稀嘲г?。思之淚滿腮。哀哉。思之淚滿腮。
【前腔】〔老旦〕聽妾一言寬解。父子人倫之大。三綱五典。五典曾諳解。休致猜。把雷霆怒且撥開。易云愆忿。愆忿君當(dāng)戒。只怕父子相殘?zhí)旖禐?zāi)?！埠锨啊?
【前腔】〔外〕你好蹊蹺作怪。動(dòng)不動(dòng)為他來遮蓋。誰人似你。似你禽犢愛。你口莫開。牝雞鳴禍便來。我胸中自有。自有分明在。自恨親生女不才?！埠锨啊?
孩兒怎敢逆爹娘。
怎奈爹行不忖量。
耕牛為主遭鞭打。
啞婦傾杯惹禍殃。
第二十三出
韋皋領(lǐng)兵
【宴陳平】〔生上〕脫卻舊儒衣。便望封侯。〔外〕雄兵百萬須授首。不斬渠魁誓不休。
〔生〕黃河豈常濁。澄淸亦有時(shí)。功名仗三箭。不用萬言書。韋皋乃白面書生。多蒙叔父李令公。著我領(lǐng)五千人馬。同賢弟前去開山洗路。就此起程。不免叫軍校過來。分付他則個(gè)。軍校每何在?！材┩娚稀秤眉氂瞄L。挽弓須挽強(qiáng)。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覆先鋒。有何鈞旨?！采耻娛棵拷奥犖崽?hào)令。一不許逡巡畏縮。二不許輕易揚(yáng)威。三不許亂鳴金鼓。四不許泄漏軍情。五不許移前易后。六不許慢令致期。七不許忤違軍令。八不許隊(duì)伍參差。九不許拾遺竊取。十不許信地擅離。有違軍令者斬。虛報(bào)軍情者斬。擄掠財(cái)物者斬。自相爭競者斬。務(wù)要同心協(xié)力。以收大功。分付前軍。離城十里。掘下陷坑。仍將草茅來遮蓋。臨陣之時(shí)。詐敗佯輸。從側(cè)路奔走。〔外〕哥哥為何詐敗?！采衬悴恢?。那賊人見淺。一徑大路趕來。必墮吾計(jì)中。賊可擒矣。
【窣地錦襠】旌旗蔽日滿天紅。蹀■〈爕〉霜蹄馬似龍。三軍一鼓便擒戎。頃刻胡塵一掃空。
【前腔】〔凈引眾上〕沖天殺氣黑漫漫。壯士聞風(fēng)心膽寒。鳴鑼擊鼓徹云端。莫作尋常一例看。
〔凈〕來將何人。怎敢領(lǐng)兵對陣。〔生〕吾乃李令公帳下副將韋皋。先鋒范克孝是也。汝是何人?！矁簟澄崮酥焯臼窒赂睂⒂仍乒馐且病！采衬氵@逆賊。好好開了城門。獻(xiàn)出駕來。萬事俱休。稍有遲違。殺得你片甲不存?；谥硪印！矁簟碂o名小將。休得亂言。排開陣勢。與你廝戰(zhàn)。
【雙勸酒】〔生凈殺介〕鼓鳴金進(jìn)。弓開弦響。眾軍用心。論功升賞。區(qū)區(qū)小將有何強(qiáng)。敢與相持胡斗莽。
【窣地錦襠】〔凈眾〕連年得勝駕都圍。不料韋皋會(huì)使機(jī)。空坑陷馬怎施為。只得投降聽指揮。
〔生〕尤云光已擒。余兵星散。不必窮追。且將尤云光綁在軍前。將士每傳令休息。先以牛酒犒勞。然后論功升賞。眾軍奏凱回陣。〔眾〕得令。
【水底魚】〔末領(lǐng)眾上〕戰(zhàn)鼓如雷。旌旗獵獵飛。鞭敲金凳。人唱?jiǎng)P歌回。
【前腔】鎗刀擺列。軍容煞整齊。到韋將軍營寨。遠(yuǎn)聞得勝歸。
快傳令太尉。領(lǐng)兵來策應(yīng)?！蚕嘁娊樯扯嗝墒甯笒煨摹！材迟t侄?？上部上??！采硡淌甯傅弥?。賊首已擒。余兵星散。李希烈不戰(zhàn)自潰。圣圍已解。但無人保駕。倂解賊首上京?！材忱戏蚩侄徊恢O戰(zhàn)征。難退希烈云光。故親率大兵。前來策應(yīng)。且喜功成。范克孝。今日方見你勇猛。賢侄保駕?？诵⒔赓\。二位一同上京。聽候升賞?！采尺€請叔父保駕。〔末〕老夫信地不可擅離。二位還去。我這裏一壁廂將功申奏朝廷。定有升賞?！餐狻橙绱硕嘀x叔父了。
三箭定天山。
長歌入漢關(guān)。
功因多難立。
身為太平閑。
第二十四出
提領(lǐng)央媒
【梨花兒】〔丑上〕風(fēng)流提領(lǐng)家富豪。風(fēng)流慣使風(fēng)流鈔。只為風(fēng)流折了腰。嗏。風(fēng)流落在風(fēng)流套。
我是個(gè)風(fēng)流提領(lǐng)。慣要游山玩景。只因沒了夫人。怎捱得冬天腳冷。夜來叫屈連天。恨不得臨渴掘井。使了千錢萬錢。不得親事完整。自家王提領(lǐng)是也。只因喪了夫人。打探得張相公府中有一小姐。十分標(biāo)致。吾欲娶之。未知姻緣若何。不免叫院子出來商議則個(gè)。院子那裏?！材骋宦暫粼鹤?。兩腳走東西。覆相公。有何分付?！渤蟆澄矣埾喙男〗銥槠??！材诚喙钜印Ｄ切〗闶怯姓煞虻?。使不得?！渤蟆吃鹤?。你不知道。他丈夫不成器。被張相公趕出去了。只是無人做媒。〔末〕旣然如此。張相公府中有個(gè)富童。老相公十分愛他。若得他主婚。此親事便成?！渤蟆晨烊フ垇?。〔末〕富管家有請。〔內(nèi)應(yīng)〕是誰請我。〔末〕王提領(lǐng)相請。〔凈〕就來了。
【前腔】門外是誰稱管家。喬妝喬扮滿面麻。擺擺搖搖自奬夸。嗏。東岳廟裏神靈怕。
〔末〕只好驚鬼?！矁簟巢惑@鬼何人怕我。王相公拜揖?！渤蟆匙鹁税菀尽！矁簟惩跸喙?。不來親者強(qiáng)來親。今日呼喚。有何鈞旨?！渤蠊蚪椤秤幸皇?。望乞作成作成?！矁簟痴埰鹫埰?。有事但說?！渤蟆陈劦酶闲〗愎丫尤站?。下官意欲求為妻室。欲煩管家主張。若得成全此事。重重相謝?！矁簟车朗巧趺词?。原來如此。這等何難。旣蒙抬舉。都在小人身上。〔丑〕多謝多謝。若得應(yīng)承。萬望回報(bào)。
【胡笳令】只為夫妻中路離。空抱鼓盆悲。若還成就姻緣事。定應(yīng)宿世系紅絲。
【前腔】〔凈〕下禮行茶都莫提。我自有施為。但請童兒吃一醉。管敎成就做夫妻。
【前腔】浪語閑言都是虛。媒妁你要用心機(jī)。藍(lán)橋若得春消息。好花折取一枝歸。
兩邊好歹我都包。
女渡銀河駕鵲橋。
今世夫妻前世事。
冰人不必絮叨叨。
第二十五出
韋皋得眞
【菊花新】〔生上〕關(guān)山夜月照矛戈。轉(zhuǎn)日回天功績多。天意果如何。未見皇恩及我。
壯士長驅(qū)氣若虹。萬人誰敢當(dāng)吾風(fēng)。凱歌齊唱入朝去。山呼拜舞承明宮。丹心一點(diǎn)似葵側(cè)。臣子堅(jiān)剛?cè)玷F石。圣朝公道日月明。照耀古今誰與匹。小生只因父母雙亡。又兼連科不第。干謁張相公。得諧夫婦之好。奈岳父聽讒。特來投奔李令公。又蒙令公言聽計(jì)用。遂成大功。今者因解尤云光赴京。卽在會(huì)同館聽候圣旨。不免解下戎衣。少息勞苦。已令范克孝朝門外打聽圣旨。未知何如。小生自從那日別了娘子。未知安否何如。又未知岳父岳母處如何。仔細(xì)思量起來。不覺澘然淚下。
【啄木兒】分鸞鳳已數(shù)年。未審月貌花容可似前。記臨岐手執(zhí)叮嚀。得功名早歸庭院。喜別來已得身榮顯。勛名震動(dòng)功不淺。候圣旨褒封衣錦旋。
【三段兒】童兒譖言。這寃仇不共戴天。岳母見憐。愿早還鄉(xiāng)伏罪愆。三牲五鼎為供膳。顯夫人選恩非淺。夫婦同歡續(xù)斷弦。
【歸朝歡】〔外〕朝門外。朝門外拱候旨傳?！采衬慊貋砹?。事體何如?！餐狻澄匆娀恃韵戮盘?。忽相見。忽相見店主寄言。〔生〕他姓甚么?！餐狻炒巳苏f道姓王?！采乘谀驱熥?。〔外〕家住摘星橋畔?！采乘f甚言語?！餐狻车牢嵝治羧樟艏筐^。玉簫可意曾留戀。特寫春容寄少年。
【三段子】〔生〕說著淚漣漣。月下花前情萬千。鴇母見偏。忽起風(fēng)波散錦鴛。自投西蜀經(jīng)年。為死生未卜常懷念。會(huì)晤無由各一天。
〔外〕哥哥不須下淚。見有店主人在此?！采澄覟橥跏隆２患爸丝此?。著那漢子進(jìn)來見我?！矁簟承∪诉殿^。〔生〕你是何人。〔凈〕小人是摘星橋王婆店。大人昔日做下處?！采车酱撕胃伞！矁簟秤窈嵔慵囊环喝菰谛∪说曛?。聞知大人到此。特地送來?！采硯讜r(shí)寄來在你店中?！矁簟炒笕穗x店未久。王小二送來。不遇大人。留在店中?！采秤窈嵔阋幌蚝妹??！矁簟炒笕诉€不知道。聞得書來之后。玉簫大姐為著大人。口吞玉環(huán)。哽咽而死。〔生〕可憐可憐。將春容上來。你出門外伺候。我著人來打發(fā)你去。〔凈〕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矁粝律饪唇椤?
【前腔】〔生念詩悲介〕前生運(yùn)蹇。以致今生分緣淺。今生命慳。擬結(jié)來生未了緣。丹靑過目如親見。婦人似你貞烈罕。難得身墮風(fēng)塵節(jié)義全。
【歸朝歡】這節(jié)義。這節(jié)義伊誰與傳。我心銘徒自鐫。這骸骨。這骸骨伊誰與塡。我心旌徒自懸。樂昌一旦俄分鏡。延平津怎得重會(huì)劍。洛浦何年珠再還。
【前腔】〔外〕不須用。不須用嚎啕怨天。夫婦皆因宿世緣。思尊嫂思尊嫂正當(dāng)妙年。鸞鳳和鳴期百年。奈死生有命難移轉(zhuǎn)。藍(lán)田種玉根還淺。更為思君喪九泉。
【尾聲】〔合〕梨花夜雨飛瓊片。荷葉秋霜委翠鈿。怎得花再鮮姸荷再圓。
〔末上〕扣首承王命?；厣磙D(zhuǎn)玉階。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墼t曰。朕聞先代軒轅破蚩尤。非仗武不能。大禹征有苗。非用兵不克。兵乃邦家爪牙。武實(shí)封疆捍御。茲者中原陸沈。犬羊鼎沸。希烈弄兵西擾。朱泚率眾南侵。生民涂炭。朕甚憫焉。為此駕幸親征。不意陷身狐窟。李晟選將得人。用兵有法。韋皋出戰(zhàn)奮勇。百戰(zhàn)百勝。而建立奇功。范克孝勇冠三軍。而力移九鼎。此三人者。奠已破之山河。復(fù)幾危之社稷。李晟升天下都元帥。食邑五千戶。韋皋授西川節(jié)度使。操生殺之權(quán)。代張延賞之任。范克孝授驍騎將軍。亦暫任西川。同理軍務(wù)。卽隨韋皋。親賷玉音交割。嗚呼。李晟舉賢匡國。乃臣子之忠誠。旌善賞功。乃朝廷之大典。沐此黃麻。各司厥職。望闕謝恩。山呼?！采狻橙f歲萬歲萬萬歲?！材诚鹿賲虅e。〔生〕請館驛中茶飯?！材扯嘀x多謝?！采澈门挪栾埞┏?。尊重衣冠答圣明?！材┫隆?
【大圣樂】〔生〕謝吾皇手詔榮除。豈料光生腐草余。才疎任重心慚愧。惟赤膽貫虹霓。今喜岳翁顯任皋遷替。晝錦榮歸世所稀?！埠稀侈o京國。返故廬。夫榮妻貴耀門閭。懸金印。服紫衣。長安道上馬如飛。
【前腔】〔外〕謝仁兄蔭及區(qū)區(qū)。厚德銘心不可違。天恩降勑為邊備。局量淺怎施為。追思狂稚當(dāng)年事。今日方知昨日非。
〔合前生〕左右的。與我先賷公文一角到西川去。〔外〕哥哥。是甚么公文?！采稠n翱的公文。我把韋皋二字改作韓翱。庶免岳父羞見。
丹鳳銜書下玉墀。
誰知大將是鴻儒。
紛紛車馬多如簇。
一路風(fēng)光到草廬。
第二十六出
逼女更夫
【謁金門】〔外上〕侯門深似海。人馬過來稀。晝永人閑誰作侶。消磨白日無過只仗琴書。
老病今安托上天。明香滿爇吿神前。自憐膝下兒孫少。幼女猶能奉暮年。我張延賞家資富足。爵祿崇高。爭奈無子。止有一女。不料招這不成才的韋皋為壻。被我趕出去。不知下落。童兒那裏?！矁簟橙珣{三寸舌。來說兩邊親。爹爹有何分付?！餐狻惩瘍?。韋皋被我趕出去。不知幾時(shí)等得他回來。只是擔(dān)閣我女兒。如何是好。〔凈〕爹爹。韋皋窮便窮。氣最大。定然不來了?！餐狻乘舨粊碇畷r(shí)。我孩兒終無結(jié)果。我老景倚靠著誰?！矁簟车?。不若教小姐別嫁一個(gè)門當(dāng)戶對的兒郞。侍奉爹爹暮年。卻不為美?！餐狻澄矣绱?。只是難尋稱意的兒郞?！矁簟车?。王提領(lǐng)沒了夫人久矣。欲求娶小姐。此人若何?！餐狻炒巳说胶?。只怕孩兒不從?！矁簟持灰鲋?。那怕小姐不從。〔外〕旣如此。請小姐出來。〔凈〕小姐有請。得他心肯日。便是我運(yùn)通時(shí)?！蚕隆?
【菊花新】〔旦上〕嬌鸞雛鳳各分飛。玉纖空自數(shù)歸期。靜聽金風(fēng)聲裏送。誰家月夜搗寒衣。
桑楡暮景念慈顏。萍梗兒夫去不還。坐處憂愁行處想。別時(shí)容易見時(shí)難。奴家自從兒夫別后。心隨千里。神思不寧。且喜爹爹身體康健。不免向前問安則個(gè)。爹爹萬福。〔外〕孩兒到來?！驳车痼w若何。〔外〕孩兒。多虧你母子調(diào)理。喜得安痊〔旦〕爹爹。為子事親。理之常也。何須掛懷?！餐狻澈?。我有一言。今對你說?！驳巢恢泻畏指丁！餐狻澄峤窬叭肷@。嘆衰容之漸老。官居棨戟。奈子息之全無。看你容貌俱全。合當(dāng)與將門相府結(jié)婚姻。詩禮通曉。堪并公子王孫偕伉儷。汝母一時(shí)不度。將你錯(cuò)配韋皋。不才浪蕩。難稱東床之選。放鷹逐犬。擾害鄉(xiāng)民。訪柳尋花。不務(wù)生業(yè)。無仁無義。不孝不忠。逐壻非我不情。于理自當(dāng)責(zé)遣。萍梗之狂夫。此去必塡溝壑。靑春之愛女。合宜重配豪門。一與汝諧老。二贍我余年。你可絕夫情。宜遵父命?！驳车?。孩兒性雖愚魯。曾觀國史。每閱經(jīng)書。婦人不踐二庭。夫在安可再嫁。曾聞漢陳孝婦甘貧賤以事親姑。唐李德武妻寧殞身而守夫節(jié)。今雖不及剔目斷臂之貞廉。亦可守事親敬夫之道理。覊旅之兒夫。信息不傳于鴻鴈。深閨之處女。貞烈敢比于冰霜。再嫁之言。實(shí)難從命。事親之道。自保無虧?！餐馀椤衬悴粡母该０驳脼樾?。你是何處生長?？谑成硪?。享用何人。到把言語犯我。只是少打。
【香羅帶】〔旦〕兒夫向帝京。安知死生。奴連宵不昧魂夢驚。自憐前世分緣輕也。關(guān)山月各天明。爹爹黃花晚節(jié)榮暮齡。孩兒永戀親闈也。肯忘深閨夫婦情。
【前腔】〔外打旦介〕良言你不聽。胡言廝挺。父不是親誰是親。卻違父命戀夫情也。眞逆子假惺惺。那些承顏順志為孝親。罷罷。女生外向從古有也。我欲待打死你呵。只為無兒且恕矜。
棒頭劣女歸泉壤。免使狂夫去復(fù)來。〔外下〕
【前腔】〔老旦上〕堂前鬧炒聲。知誰論爭。莫非父子傷面情?！卜龅┙椤澈?。你為何跌倒在地?！驳车鶎⒑捍虻乖诖??！怖系诚喙?。這些弱息你親生也。今痛責(zé)為何因。我兒。停悲與我說個(gè)明。打女連娘苦也。頓覺腮邊珠淚零。
孩兒。爹爹為何打你。說與我知道。
【五更轉(zhuǎn)】玉貌愁。蛾眉蹙。因何事。恁啼哭。眼底淚珠。淚珠常撲簌。父子參差。語言傷觸。思量起。這是非。潑奴仆。搬唆老父。老父將他逐。孩兒。為甚事。說與我做娘的知道。免使我心疑痛憐骨肉。
【前腔】〔旦〕苦在心。難回覆。說將來。情太毒。韋郞生死。生死應(yīng)難卜。爹聽讒言。逼嫁他族。言語乖。不順情。遭凌辱。爹爹呵。任童兒潑賤。潑賤為心腹。不念孩兒親生骨肉。
〔老旦〕孩兒。原來如此。待我叫童兒問他則個(gè)。
【桂枝香】〔旦〕母親。心中自忖。不如休問。韋郞因?yàn)椴凰?。今結(jié)下終身仇恨。千般勸解。千般勸解。兒夫不聽。今成畫餅。古人云。勢敗奴欺主。時(shí)衰鬼弄人。
〔老旦〕童兒那裏?！矁簟碂o端禍起須臾至。打點(diǎn)言辭答主人。老夫人。童兒來了?！怖系尺@狗才還不跪。〔凈〕奶奶。外面人都叫我做大官。不要罵這兩個(gè)字出來?！怖系硢t。這奴才。你為何在老相公面前唆哄。逼小姐改嫁?！矁簟澄也辉??！怖系尺€說不曾?！怖系┐騼艚椤?
【前腔】〔老旦〕無端狼毒。唆爹嗔忿。令人恨你不仁。直恁把綱常亂紊。背是面非。背是面非。多般讒譖。數(shù)惡不盡?！驳衬镄菀炙Ｗ栽u(píng)論。骨肉生嫌隙。非親卻是親。
【前腔】〔凈〕夫人聽稟。不須生忿。爹爹日夜斟量。怕小姐鴛幃孤另。王提領(lǐng)呵。是豪門貴戚。豪門貴戚。靑春才俊。欲諧秦晉議婚姻。好意來攛掇。誰知反怪嗔。
〔老旦〕這奴才。今后再不改?；罨畲蛩滥??！矁簟辰窈笤俨桓伊??！怖系称鹑?。
搬是搬非太不仁。
懷揣羞臉走如云。
自家骨肉常如此。
何況區(qū)區(qū)陌路人。
第二十七出
韋皋榮行
【菊花新】〔末上〕鎭靜擁貔貅。烈士封侯。狼煙烽火擾神州。為國心憂。
壯志吞胡羯。忠心貫斗牛。手提三尺劍。欲斬叛臣頭。且喜韋皋收伏了奉天等縣。迎取圣駕。幷解逆賊尤云光赴京。已除授西川節(jié)度使。隨賷勑命到任。昨日報(bào)來。今日代州經(jīng)過。呀。鼓樂喧天。敢是范韋二人來也。
【神仗兒】〔生外〕旌旗擁蔽。旌旗擁蔽。鼓金鼎沸。親承圣旨。到得代州界里。權(quán)駐節(jié)。且?！觥词?，兒代也〉。權(quán)駐節(jié)。且停■〈施，兒代也〉。
〔相見介生〕恩旨煩叔父且收下。叔父請坐。待韋皋拜謝提攜之恩?！材扯蛔杂写蠊ιp。老夫何能。不須拜謝?！采萁椤辰再囀甯副Ｅe?！材迟t侄。你奉請鸞輿入鳳城。旗開取勝虜塵淸?？诵ⅰＤ阃L(fēng)遠(yuǎn)振三千里。武勇高超百萬兵?！采炒阂鉂u回枯草綠。秋毫無犯鬼神驚?！餐狻辰癯剖抑嘏d復(fù)。破碎山河一坦平。〔末〕老夫辦下一杯酒。與二位賀喜?！采持孛墒甯甘⑶?。不勞賜酒。一者恐違欽限。二者歸心似箭。不敢久留。〔末〕如此。待老夫遠(yuǎn)送一程。
【八聲甘州】逆賊不道。致萬民奔走。中原紛擾。滔天罪惡。無情三尺難饒。恢恢天網(wǎng)疎不漏。假手吾曹安可逃?！埠稀臣?xì)思有擎天捧日功勞。
【前腔】〔生〕扶桑日漸高。一霎時(shí)霧散煙消。重興唐室。永保萬年堅(jiān)牢。旣蒙舉薦。又荷奏聞。皆看先人薄面。綈袍戀戀懷故友。今日方知生死交?！埠锨啊?
【前腔】〔外〕寒微本草茅。賴高明提掇。頓上云霄。慚惶無地。倚賴有天圖報(bào)。從今委身親國事。管取山河不動(dòng)搖。
〔合前末〕這等奇功。天下少有?！采尺@功勞一賴朝廷洪福。二仗叔父威風(fēng)。三借克孝奮勇。于小生略無寸功?！餐狻巢蝗弧４四颂熳又信d之福。元帥用將之宜。又兼吾兄方略成功?？诵⒂泻文??！材扯徊槐刂t遜。今日富貴。非我三人之功。皆是張相公之功?！采尺@功何為張相公的?！材扯蝗舴菑埾喙?lì)。此時(shí)還在放鷹逐犬。何如得此高官。你回去不可記仇。愈加敬重。方是道理?！采持?jǐn)領(lǐng)嚴(yán)命。
舊德張公不可忘。
功名唾手便還鄉(xiāng)。
常言將相本無種。
果是男兒當(dāng)自強(qiáng)。
第二十八出
童兒暗毒
〔凈上〕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誰想老相公前病又復(fù)發(fā)。今日遷在書房中養(yǎng)病。夫人小姐。亦不容見面。雖然小姐不時(shí)進(jìn)藥。老爹亦不倸他。若不尋個(gè)計(jì)較。乘此機(jī)會(huì)害了他。倘后老爹過世。姐夫家來。必吃他虧。今早我在街上買些毒藥在此。待小姐來進(jìn)湯藥之時(shí)。潛將毒藥放在碗內(nèi)。當(dāng)面叫破。女兒藥死父親。唆哄老爹。要小姐自吃。一發(fā)害了他性命。除絕后患。卻不是好。不免扶爹爹出來則個(gè)。
【醉落魄】〔扶外上〕骨立如山。力倦神衰食減。知死易再生難。
病久形如削。愁多鬢若蓬。我病勢狼狽。如何是好?！矁簟车?。童兒昨日到街坊上。替爹爹占一課。說此病乃為陰人氣上來的。不宜見陰人面?！餐狻澈渺`課。分明受了小姐之氣。此病重發(fā)。〔凈〕只是不見陰人。慢慢將息。自然無事?！餐狻硵绱恕＝窈蠓蛉诵〗銇頃r(shí)。切不可教他進(jìn)來見我。我且把房門掩上。待我自在睡一睡。
【醉扶歸】〔旦將藥上介〕風(fēng)欺燭焰煙光冷。病染椿庭珠淚零。弱息扶持力難勝。怎醫(yī)得膏肓病。虔誠稽首吿神明。愿此無災(zāi)眚。
童兒。爹爹病體若何?！矁簟承輪栃輪?。爹爹不許婦人家見面。
【前腔】〔旦〕昨宵夢寐靜不靜。今朝飮食增不增。爹說與恁兒聽?？取Ｖ怀钊毡∩@景。爹爹。藥在此。請爹爹吃一口兒?！餐狻惩瘍?。接過藥來我吃?！驳吵謥硭庰D自煎成。愿服后知神應(yīng)。
〔凈〕爹爹。這藥熱。待我把碗來倒一倒。〔火起介〕爹爹不好了。姐姐遞來的藥內(nèi)。有毒在裏面。倒將下來。只見紅光焰焰。毒氣逼人。小姐要藥死爹爹了?！餐獯虻┙榈┛藿橥狻尺@賤人。你將毒藥藥死我。嗔怪我打。到啼哭起來。〔旦〕爹爹。孩兒不是為此啼哭。
【勝葫蘆】孩兒前日遭杖杖頭疼。今日遭杖杖頭輕。不能使疼因無力。敎兒不覺淚溋溋。兒若虧心天鑒證。童兒搬譖不須聽。逆天大罪兒不做。乞憐骨肉莫生嗔。
〔外〕是你干出逆天大罪。到是我聽人搬斗。且住。欲治其國。先齊其家。且不打你。將麻繩來縛了。押入黃河水中去。我一女不能教道。如何治得外人。叫院子過來?！材硶弘x朱戶外。直入畫堂中。覆老爹。有何分付?！餐狻吃鹤印Ｎ夷氢枘嬷露舅幒ξ?。你與童兒好生綁縛。送入黃河水中去。盡了他性命。如若容情。走失逃生。罪同一體?！材忱系钜?。聽小人吿稟。老爹臥病。小姐睡不安寢。食不下咽。雖未曾割股剖心。眞個(gè)肯捐生代死。小姐是親生孝順之女。怎忍分離。童兒是異姓奸詐之徒。豈宜聽信。鄧伯道遺棄親兒。后遂絕嗣。晉獻(xiàn)公出亡太子。以致亂邦。老相公。小姐非親誰是親。休聽搬唆便生嗔。若教一旦沈江水。老景扶持有甚人。〔外〕我為主兵元帥。一女尙不能治。誰要你來說方便。快押去。休要討打。〔末〕不好了。夫人快來?！怖系┥稀掣魤氂卸?。窗外豈無人。為何將他綁縛在此?！餐狻衬氵€來問。養(yǎng)得好女兒。下毒藥害我性命。不是童兒說。幾乎被他藥死了。如今叫院子綁送黃河淹死了罷?！怖系@介〕
【錦衣香】你沒下稍聽人調(diào)。全不知白和皂。那些縱橫是非顚倒?！餐狻硧D人家何必絮叨叨。專主中饋是你勤勞?！驳硟航褶账?。只是千載后躭名不孝?！埠稀池?fù)屈天知道。妾還死也陰司地府寃寃相報(bào)。
【前腔】〔老旦〕我看你眞潦倒。殺子孫沒分曉。〔旦〕罪奴不孝甘當(dāng)強(qiáng)招?！餐狻吃賹⒀哉Z來觸惱。敎伊母子盡喪波濤?！怖系橙粑醿汗馈Ｗ瞿锏氖牟幌鄴?。
〔合前外〕快押去。
【漿水令】〔旦〕愿爹爹百歲壽高。養(yǎng)童兒箕裘承紹。我自拚身死在今朝。只是難忘父母養(yǎng)育劬勞。〔合〕心腸熱似火燒。童兒冷眼微微笑。再三吿。再三吿。爹不恕饒?？瞻脨?。空懊惱。動(dòng)地悲號(hào)。
【尾聲】非災(zāi)頃刻來不小。母子分離在這遭。死別生離恨怎消。
〔外〕也罷。童兒與院子押這不孝的丫頭。送與王提領(lǐng)為妻。若不順從。一步一棍。打下黃河。徑來回話。童兒。如若院子容情。叫起地方一發(fā)都送了?！怖系┛藿椤?
【哭相思】〔旦〕心如刀割淚如珠。只恨爹爹見識(shí)迷。世上萬般哀苦事。無過死別與生離。
【綿搭絮】〔老旦〕桑楡暮景?；厥诇I沾襟。無子傳家。仗嬌兒代后昆。孩兒。你今死呵。我眼底有誰人。倚托晨昏。百年墳塋誰守。春秋俎豆誰陳。我萬苦攢心?？薜梦译p眸一旦昏。
【憶多嬌】〔末〕眼漸昏。氣莫伸。日薄西山當(dāng)暮齡。何事晨昏珠淚零。且養(yǎng)精神。且養(yǎng)精神。莫為兒亡反喪身。
【綿搭絮】〔老旦〕孩兒。你聰明絕世。容貌超羣。好似閬苑鮮花。誰料一夜狂風(fēng)驟雨傾。東君。斷送靑春。昔誨你閨門道理。番做楚些哀文。事到傷心。鐵石人聞也斷魂。
【憶多嬌】〔末〕欲斷魂。休痛心。半生母子前世因。有命在天當(dāng)吿殞。使婢如云。使婢如云。侍奉何愁沒人。
【綿搭絮】〔老旦〕相公。你職居宰相。作則軍民。何乃心地朦朧。黑白姸媸辯不眞。太不仁。殘忍存心?；⒍竞卧宰?。獸心反勝于人。九曲愁腸。淚溢黃河一樣深。
【憶多嬌】〔末〕愁緖深?？芭?。腌臜下賤弄巧舌。夫逐妻亡忒毒狠。姐姐。你若有靈呵。地府投詞。地府投詞。這段寃仇始伸。
【綿搭絮】〔老旦〕黃河洶涌。白浪沈淪。孩兒。你本是金屋明姬。逐馮夷作水神。痛傷心。血淚淋漓。抱石沈淵。身并江魚。心事成塵。思古傷今。狼籍名花沒處尋。
【憶多嬌】〔末〕枉動(dòng)心。徒損神。流水落花自泛沈。冷落蘭房獨(dú)倚門。一味凄涼。一味凄涼。月送淸光怎禁。
【哭相思】〔老旦〕女銜寃屈喪靑春。母抱憂愁欲斷魂。泣血杜鵑重泣血斷腸人憶斷腸人?！膊⑾隆?
第二十九出
韋皋代任
【鳳穿花】〔生上生〕鳳詔星馳降九天。授節(jié)度守西川?！餐狻郴⒎o印人爭羨。喜故鄉(xiāng)重見。
錦袍玉帶佩金魚。便是當(dāng)年素服儒?！餐狻橙魡柡斡赡苤链?。奉天曾剿丑蠻夷?！采承值?。大丈夫生當(dāng)封侯。死當(dāng)血食。乃足平生之愿。當(dāng)初張相公將我你如此輕視。誰想今日反去代他之任。有何面目相見。〔外〕哥哥。豈不聞先圣云。君子不念舊惡。休提此語。〔生〕我因怕岳丈。無顏見我。前者我將姓名改作韓翱。一角文書。徑到西川。且看如何。你看程途風(fēng)景。春意滿前。正好行路。且趲行幾程。
【皂羅袍】蛇帶狐裘金凳。擁雕鞍矛盾。騎從如云。東風(fēng)紫陌動(dòng)芳?jí)m。還鄉(xiāng)喜得同衣錦。不寒不暖。時(shí)當(dāng)仲春。承恩年少為國重臣。烏紗象簡榮歸鄉(xiāng)井。
【前腔】〔外〕逐馬飛花風(fēng)滾。見綠楊垂線。碧草鋪茵。酒簾高出杏花村。重崗古寺煙蘿隱。可人天氣。半晴半陰。浴波鳧鴈。自浮自沈?？磥砜偸谴禾炀?。
【前腔】〔生〕且喜叨承君命。秉忠肝義膽。節(jié)操松筠。經(jīng)年相別斷鴻鱗。故鄉(xiāng)今夜燈花映。朝行暮止。登山涉水云梯石凳。隔花笑嚬。墻頭紅粉多豐韻。
【前腔】〔外〕駿馬如云塵起。趲程途前進(jìn)。恐日西沈。柳妖花裊馬頻嘶。漁樵閑臥斜陽裏。危橋草暗?？樟著B啼。馬遲心急。煙村樹迷。殘花片片飄紅雨。
一望家鄉(xiāng)煙樹遮。
數(shù)聲雞犬野人家。
異鄉(xiāng)今夜思千里。
夫妻應(yīng)是卜燈花。
第三十出
途遇韋皋
【山坡羊】〔末凈押旦上〕生長在綺羅叢裏。那曾識(shí)路途滋味。三春時(shí)南雁北飛。不肯把我音書寄。心暗疑知他在何處居。愿他早奮云霄羽。只怕還是當(dāng)年素服儒。〔合〕悲啼。恨塡胸淚滿衣。嗟吁。怨沖天愁鎖眉。
〔凈〕快走快走。回話得遲。又難為我兩人。
【前腔】〔旦〕嬌怯怯難移玉趾。氣沖沖恨童兒無理?？嗲星邪淘汗Ｂ酝ＭＢ犈徽Z。倘爹意回。娘行可護(hù)持。院公。若還救我重生日。結(jié)草銜環(huán)當(dāng)報(bào)你?！埠锨啊?
【水紅花】〔旦〕攪家堪恨潑狐貍。喋閑非節(jié)生奸計(jì)。只愁父母老衰摧。至親誰。枉做百年之計(jì)。我瞑目寧甘一死。誰與報(bào)他知。千里故人歸也啰。
【梧葉兒】〔凈〕你恃他親生女。視我是腳底泥。今日中吾機(jī)。早嫁王提領(lǐng)。勸解且饒伊。若推辭。休想饒伊救伊。
【水紅花】〔旦〕爹爹。你身承重任鎭川西。統(tǒng)軍機(jī)安危所系。今日被人唆哄壞了。忍撇下我夫妻母子。死別生離。讒言何不細(xì)詳推。把親兒。送入在煙波深處。〔凈〕姐姐。你嫁也不嫁。〔旦〕寧可葬身魚腹。決不效于飛。這寃屈有誰知也啰。
〔凈〕不走待幾時(shí)?！材掣煌瘍盒莸脽o理。萬一老爹回心轉(zhuǎn)意。如何是好?！矁簟澈煤?。你到與他做一路。爹爹怎么分付來。說你若容情。叫起地方。連你也送下水中去?！材惩瘍呵視毫?。〔凈〕留他做你娘。這是奉公差遣。蓋不由己。〔末〕前面甚么官府來了。且住且住。
【一江風(fēng)】〔生外上〕紫泥封顯授歸鄉(xiāng)里。榮耀應(yīng)無比。駕高車棧道如砥。何憚一旦行千里。你看沙暖浴鳧鹥。沙暖浴鳧鹥。山深啼子規(guī)。這風(fēng)景感動(dòng)來時(shí)意。
〔末背云〕前面不知是甚么官員。待我上前去吿與他知道?！补蚍A介〕吿老爹。伸寃屈事?！采逞?。這是院子。你站起來。為何在此?！材硡探惴蛑?。因富童兒搬斗是非。道小姐下毒藥害相公。因此將小姐送入黃河。卽今同在這裏?！采辰凶笥?。把富童兒綁了?？煺埛蛉讼嘁?。
【哭相思】破鏡當(dāng)時(shí)分散。離鸞今日重逢。
〔生旦相見介生〕兄弟。你過來見了嫂嫂?！餐庀嘁娊樯匙笥摇Ц煌瘍哼^來?！矁粢娊樯尺@廝惡極罪重。不可勝言。左右與我先打四十板?！泊蚪樯承值?。你先到館驛中。寫下一面牌。將這廝送到本處官司監(jiān)著。候行文至日。方可施行。〔凈〕赫赫五刑休易犯。明明三尺肯輕饒?！餐鈨裟┫律┑鯃錾撤蛉恕Ｄ愕鶠楹螌⒛闼腿胨?。〔旦〕因爹爹身體不安。奴家侍奉湯藥。富童兒使計(jì)。暗下毒藥。爹爹說我要害父親性命。因此將我送入黃河?！采吃瓉砣绱?。且把卑人別后事情。說與我知道。
【二郞神】〔旦〕從別后再不對香奩冶艷妝。維旦暮升堂勤奉養(yǎng)。誰知道風(fēng)波遽起蕭墻。只為這家奴生禍殃。閃得我夫妻拋漾。知寃察枉。賴得有慈祥仁恕親娘。
【前腔】〔生〕堪嗟佳人被屈。才郞受枉。都是你爹行沒主張。把讒言信聽反逐東床。今喜成名歸故鄉(xiāng)。庶不辱岳翁聞望。心自想。東遮西掩虧殺你的萱堂。
【集賢賓】〔旦〕爹爹臥病久在床。對天減壽焚香。湯藥煎熬親自嘗。日憂愁終夜彷徨。睡不著床。妾奉湯藥去到房前。爹爹不許婦人入房。奴家一時(shí)見識(shí)短淺。把藥與童兒接去。被他將毒藥入在其中。說道奴家下藥。毒死父親。信讒言將奴來責(zé)杖。又波心推喪。今喜得逢君轉(zhuǎn)。
〔生〕你母親怎么不勸解?！驳称鋾r(shí)母親也被爹一頓打倒在地。不知存亡了。
【前腔】〔生〕你爹爹枉讀書幾行。徒叨鎭靖邊疆。父子人倫都不講。不思量反壞綱常。夫人。你眞不枉。靑史上標(biāo)名堪尙。還思想。恁萱親深恩大德須償。〔旦〕
相公。你一去在何處。因甚得此身榮。〔生〕當(dāng)時(shí)別夫人去到代州。投奔李令公。正是用人之際。途中遇著范克孝。隨我?guī)头隼盍罟Ｊ樟朔促\。圣旨令我代你父親之職?！驳城蚁步袢丈順s貴。也與奴家爭一口氣。
一別家山斷信音。
相逢中道痛傷心。
若是應(yīng)時(shí)還得見。
果然勝似洛陽金。
第三十一出
韋回見張
【望吾鄉(xiāng)】〔外〕不孝孩兒。欺天罪莫知。蒼天在上難瞞眛。此時(shí)泄漏陰施計(jì)。情理難容恕。敎他魄沈水。骨葬魚。方雪胸中氣。
善有善報(bào)。惡有惡報(bào)。善惡無門。惟人自召。小玉那裏?！渤蟆撤綊咄デ暗亍＠u調(diào)廚下羹。忽聞呼小玉。兩腳不曾停。覆老爹。有何分付?！餐狻承∮?。把你姐姐平昔所用衣飾之類。盡皆拿來。檢點(diǎn)封記。〔丑取衣飾介〕錦帳牙床?；ㄑP繡褥。首飾衣服。萬籠千箱。這是玉鏡臺(tái)。是小姐平昔所用的?！餐狻尺@賤人那裏有福來受用?！渤蟆尺@一張紙。敢是姐夫寄來的私書。不要看他也罷?！餐狻衬脕怼Ｎ艺此?。呀。張節(jié)度女瓊英。為保父病體立疏。愿減妾身二十年陽壽。添父二十年遐齡。咳。不好了。我女兒有這段孝心。反屈他做忤逆不孝。是我一時(shí)偏見。不合聽信童兒讒言。今將他送入黃河去了。怎生是好。快請夫人出來商議。〔丑〕夫人有請?！怖系澈瑴I移蓮步。吞聲入畫堂。老相公怎么說?！餐狻撤蛉瞬缓昧恕２缓昧?。原來我女兒立疏減壽。保我身安。錯(cuò)信童兒之言。害了孝順之女。如何是好?！怖系吃瓉?。再三勸你。只是不聽。如今快著的當(dāng)人趕去留小姐。〔外〕院子又去了。怎么好。也罷。叫旗牌過來?！渤蟆巢宦勌熳釉t。專聽將軍令。旗牌官見?！餐狻称炫?。你快去黃河岸畔。救取小姐回家。將童兒綁縛回來?？烊??！渤蟆承秋w離相府?；鹚俚近S河。〔老旦〕救取親生女。擒拿起釁奴。〔丑下外〕夫人。我一時(shí)聽信這狗才之言。怎生是好。我想韋皋之事。也是他毀謗之言。〔老旦〕你是醉裏夢裏。一向說他是造言生事之人?！材┥稀郴突蜁冨\故鄉(xiāng)歸。今日蘇秦非舊時(shí)。幸得夫妻中道會(huì)。焦桐枯梗復(fù)連枝。覆老爹夫人。院子回來了?！餐狻澄抑藖砹粜〗恪Ｈ缃裥〗阍谀驱??！材掣怖系?。韋姐夫做官回來。救了小姐。拿了童兒。特來回話?！餐狻澈昧撕昧?。甚么姐夫做官回來。〔末〕就是韋姐夫?！餐狻承莺f。韋皋不知死在那裏。你見我要害小姐。故意來說?！材硡汤舷喙?。韋官人去到代州。投奔李令公。著他領(lǐng)兵收復(fù)了奉天等縣。迎取圣駕還朝。擒了尤云光。有此大功。朝廷勑他做節(jié)度使。來替老相公之職。〔外〕這廝又來胡說。我前日有本去吿老致仕。圣旨雖準(zhǔn)。未見差官來替。只三日前。一角文書來。說是韓翱替我。那是韋皋?！材稠n字沒了半邊。是個(gè)韋字。翱字沒了半邊。是個(gè)皋字?！餐狻呈橇耸橇恕＿@畜生到此地位。還弄輕薄。富童兒怎么好?！材惩瘍罕荒昧??！餐狻衬玫煤??！材炒蛄怂氖??！餐狻炒虻煤?。便殺也不多。院子。你說老爹想姐夫。病也想出來。〔末〕老爹不曾想。小人怎敢說哄?！餐狻尺@些哄也不會(huì)說。我如今有何面目相見。只是往西莊去躱了罷。〔末〕他是讀書之人。決不記恨。不必去躱?！餐狻尘蜔o怨心。也見不得。假饒掬盡湘江水。難洗今朝一面羞?！餐庀隆?
【菊花新】〔生旦上〕飄飄兩袖染天香。志氣昂昂?！驳惩L(fēng)八面眞男子。方顯好東床。
〔旦〕相公。這裏是我家門首了。若見爹爹。決不可提起昔日之事?！采撤蛉恕Ｒ灾眻?bào)怨。以德報(bào)德。這書我也曾讀過來。夫人請進(jìn)?！驳诚喙堖M(jìn)。〔旦見老旦介〕
【哭相思】我兒。只道永分離。豈料重相會(huì)。
孩兒。你丈夫在那裏?！驳吃谕饷??！怖系晨煺堖M(jìn)來?！采娊椤吃滥竸e來無恙。韋皋有缺甘旨之奉。望岳母恕罪?！怖系迟t婿今日身榮。不負(fù)我昔日敬重你。〔生〕岳父為何不見?！怖系衬阏扇藷o顏相見。往西莊去了?！采匙笥摇？烊フ?zhí)系貋?。岳母請坐。待韋皋一拜。
【刮鼓令】〔生拜介〕經(jīng)年別信稀。喜慈顏尙未衰?！怖系迟t壻為何得居此職?！采掣笀?zhí)令公相薦舉。幸喜平蠻衣錦歸?！怖系成趺垂俾??！采彻?jié)度使鎭川西。岳翁已曾提本辭。勑韋皋代替到庭幃。〔合〕將前事。不用提。從來人面逐高低?；ㄖ匕l(fā)。月再輝。封妻蔭子耀門閭。
【前腔】〔旦〕不孝女運(yùn)衰。被童兒施巧計(jì)。老父不分淸與濁。險(xiǎn)些黃河作怨鬼。妾死順相隨。憑誰人拜墓廬。顚危之際幸夫歸?！埠锨啊?
【前腔】〔老旦〕伊岳父性僻。聽狂奴講是非。一世夫妻惟愛女。唆謗沈流險(xiǎn)喪軀。今喜適相會(huì)。賢良衣錦榮耀歸。果然無怨是男兒。
〔合前凈〕燕額熊腰相不凡。淸時(shí)重沐圣恩覃。于今撥亂興衰日。要討淸閑眞個(gè)難。下官西川副節(jié)度姜承是也。今新節(jié)度到來。不免拜望拜望。左右通報(bào)?！材撤A老爹。副節(jié)度姜老爹來拜。〔生〕岳母。有客在此?！怖系吵卸餍鹿?jié)度。〔旦〕結(jié)發(fā)舊糟糠。〔老旦旦下生〕請進(jìn)來?！材辰獱斢姓垺！蚕嘁娊閮簟稠f大人。且喜新承簡命。姜承失賀。〔生〕不敢。重蒙垂顧。有失迎迓。請坐了?！材撤A老爹。圣旨到了?！渤蟀缡钩忌稀郴识鞒杏裰?。擎勑下天梯。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墼t曰。朕唯皇祖神器。相承繼業(yè)。內(nèi)外咸寧。臣民胥慶。今者連遭兵難。天步艱難。逆亂起于奸臣。禍釁及于黎庶。涂炭生靈。擾侵中土。茲者西川節(jié)度使韋皋。旣生擒尤云光。復(fù)追敗李希烈。復(fù)收奉天等縣。保駕回朝。厥功實(shí)大。今特褒封。授以前職。豈曰過情。今者朱泚屢犯不悛。復(fù)加強(qiáng)暴。日警狼煙。夜驚烽火。今勑韋皋親率大兵。立國勛業(yè)。副節(jié)度使姜承開山洗路。范克孝參贊軍務(wù)。勑書到日。卽刻啟行。望闕謝恩。山呼萬歲。
【滴溜子】〔生〕承朝命。承朝命卽當(dāng)向前。平禍亂。平禍亂豈敢久延。姜大人?？赏镊閼?zhàn)。邊廷建大功。艱辛未免。指日鞭揚(yáng)金凳便旋。
〔丑〕二位大人。此系軍務(wù)重情。不得覊遲。〔生〕天使請回。下官整點(diǎn)軍馬。卽便起程?！渤蟆郴嗜A天子使。馳驛去如飛?！蚕律匙笥业摹？砂才朋巯Ｈフ?zhí)系鶃硐嘁?。分付有司。將童兒牢固監(jiān)禁。平寇回來。另有置處?！材忱頃?huì)得。謹(jǐn)將元帥命。去請?zhí)珌怼！蚕律辰熊娦？煺埛独系酱笮鲋衼硐鄷?huì)?！矁?nèi)應(yīng)〕領(lǐng)鈞旨?！采辰笕?。請先到校場中點(diǎn)齊人馬。大人做先鋒。克孝押后兵。下官掌中軍。我與岳父一會(huì)。就來起兵?！矁簟吃趺窗盐易鰤|刀頭的。這個(gè)算不通。算不通。〔生〕姜大人。先鋒易曉。后兵難料。此乃圣旨。如何違得?！矁簟潮闶鞘ブ?。也沒奈何。我還要留這條老性命。吃幾杯酒?！采辰笕?。豈不聞食人之祿。當(dāng)死人之難。我和你身屬王家。事不由己?！矁簟畴m如此說。要與老妻計(jì)較。明日學(xué)生一杯淡酒。奉邀元帥少敘。萬毋見卻。〔生〕行兵在卽。不勞盛意。
玉環(huán)金印紫泥封。
遠(yuǎn)勅功臣出帝京。
亭下掃除螻蟻輩。
定功行賞奏丹墀。
第三十二出
皋逢簫玉
【宴陳平】〔凈上〕終日醉熏熏。不辨朝昏。六韜三略幾曾聞。濫受功勛。
官居五品。職任中郞。享天子之洪恩。賴祖宗之余蔭。做了幾年自在官。不想今朝咬了手。朝廷勑旨。著西川節(jié)度使韋皋。同下官剿除朱泚。撫安余黨。這個(gè)定是死了。下官只會(huì)吃幾杯酒。投壺行令。擲骰猜拳。太平時(shí)節(jié)。尸位素餐。那曾經(jīng)過塞上風(fēng)霜。何曾曉得征戰(zhàn)陣法。久聞知韋元帥文武雙全。是個(gè)好漢子。今日行兵。正在私宅經(jīng)過。不免排下筵席。就請丁令公相陪。席中浼他用一善言。免我出陣。茍全性命?；丶矣肿饔?jì)較。左右何在。〔丑〕陣門供使喚。麾下聽傳宣。覆老爹。有何分付?！矁簟晨烊フ埗±系鶃砀跋??！渤蟆扯±系姓?。
【前腔】〔末〕名利惱人心。終日營營。投簪解綬已完名。結(jié)社鷗盟。
〔相見介凈〕多承光顧。蓬蓽生輝。屢辱淸誨。茅塞悉開?！材诚鹿倭秩献?。乃甘與草木同腐。屢承寵招。實(shí)出幸甚。又辱過稱。愈覺無顏。〔凈〕下官一言難盡?！材秤泻卧捳f?！矁簟潮w人面前說不得假話。下官弓馬欠熟。兵法不諳。蒙圣旨勑下官同韋節(jié)度剿除朱泚。聞知韋公操持剛勇。臨陣善謀。是個(gè)好漢。我小子但聽見一聲炮響?；５没瓴桓襟w。怎生上得馬。今日備一杯淡酒。相邀韋元帥少敘。坐間煩大人借重一言方便。倘得韋元帥見憐。免我出陣。收留帳下。足見愛我之至。〔末〕韋元帥勇冠天下。又有范克孝佐助先鋒。那裏用你。若見韋公。謹(jǐn)當(dāng)?shù)酪??！采I(lǐng)眾軍上〕
【五馬江兒水】〔生〕虎將親承鳳詔。為狐貍黨未消。且揮戈躍馬。奮武揚(yáng)威。破戎蠻如削草。戰(zhàn)馬咆哮。征纛飄搖。意欲封妻蔭子。豈憚辛勞。祈連再無胡騎擾。風(fēng)急雁聲高。江淸日影搖。水遠(yuǎn)山遙。水遠(yuǎn)山遙。金勒馬嘶芳草。
軍士每。分付前后隊(duì)伍扎住營壘造節(jié)。探子夜不收先去巡哨。有事速來通報(bào)?！脖姟愁I(lǐng)鈞旨?！矁裟┮娚閮簟吃獛?。請停車從。少敘片時(shí)?！采硨W(xué)生軍務(wù)在身。不得趨拜。休怪了?！材吃獛涍m傳何令?！采诚鹿俜指侗娷娬?jié)?！材耻娏钫撊绱??！采辰笕?。今日出兵吉日。我這裏兵已行了。姜大人為何還是常服在家。軍士每快取鎧甲過來。與姜大人換了?！矁簟吃獛洝Ｎ医杏幸槐斁?。不成餞行之禮。韋元帥若不見棄。少停車從。仰見厚愛。〔生〕軍情重務(wù)。吉日行兵。連夜進(jìn)發(fā)。焉有飮酒之理。〔末〕韋元帥。眾軍旣扎營造節(jié)。尙有一會(huì)擔(dān)閣。略飮一杯。以盡其情何如?！采橙绱祟I(lǐng)命?！矁簟稠f元帥請上坐。〔生〕二位大人歷任年久。齒爵俱尊。學(xué)生年幼職卑。且系晚進(jìn)。焉敢上坐。還是丁大人請?！材吃獛?。又道后生可畏。今日姜大人召老夫相陪。不須謙了?！采橙绱藢W(xué)生僭坐?！材吃獛浧娇?。如風(fēng)吹敗葉。雨打殘花。出馬成功。旗開取勝。亙古及今。為將者似此鮮矣。非獨(dú)唐天子之福。且與中夏增輝。一洗萬年之恥。二雪黎庶之仇。老夫幾欲謁瞻顏范。今得接會(huì)淸談。實(shí)出萬幸?！采扯〈笕?。學(xué)生賴唐天子中興之福。李太尉選將之能。僥幸收功。若論韋皋。有何德能。當(dāng)此大任。多蒙過奬。愧赧之甚?！矁簟吃獛浀铝繉捄?。機(jī)謀深遠(yuǎn)。下官才力不勝。敢望齊驅(qū)。惟求弘宥?！材辰笕?。韋元帥名播天下。蠻夷畏服。況又恤寡憐孤。姜大人不必多說?！采辰笕?。圣旨勑下官同大人剿除羣寇。建立奇功。但彼區(qū)區(qū)螻蟻。聞風(fēng)自靡。如有征戰(zhàn)。在下自當(dāng)戮力。以報(bào)圣主。不勞大人費(fèi)心。〔凈〕若得元帥帳下。免我出征。足見元帥仁愛之心。垂憐愚老。誠重生父母也?！舶驯K介〕
【梁州序】〔凈〕皇風(fēng)垂拱。華夷一統(tǒng)。與國家建立奇功。雖漢時(shí)三杰。不似你智謀驍勇。愧我不堪墜凳。只好持杯。自覺深慚悚。大凡遮蓋處賴帲幪。須有日銜環(huán)罄寸衷?！埠稀硣呻?。眞梁棟。蒼生仰德如山重。管取麟閣上畫儀容。
【前腔】〔末〕元帥安天下一怒成功。又何須七擒七縱。料區(qū)區(qū)小寇。怎敢當(dāng)鋒。自愧力衰年邁。甘老林泉。只好隨時(shí)哄。朝廷多事恨無功。徒有葵心向日紅。
〔合前生〕姜大人。酒吿止了?！矁簟尺€早?！采踌傲?。請大人就此一同起身?！矁簟吃獛浵刃?。下官拙荊病臥在床。止有一女年幼。不能持家。只等拙荊病痊。下官就來。〔生〕姜大人差矣。豈不聞公爾忘私。國爾忘家。況是行軍重務(wù)。時(shí)刻難留。如有羈遲。國法難違?！矁簟尺@等要緊。只得去了。左右那裏?！渤蟆秤??！矁簟匙笥业?。一壁廂篩熱酒。一壁廂叫梅香請小姐出來。待我分付他家事。就同韋元帥起身前去。〔丑〕理會(huì)得。
【風(fēng)鈴兒】〔貼上〕簾卷晴霞蔽日紅。倚窗無力倦東風(fēng)。聞父召出房櫳。
〔貼〕爹爹。孩兒來了?！矁簟澄覂哼^來拜見韋元帥?！操N見生介凈〕見了丁伯伯?！采辰笕恕Ａ類墼∶?。〔凈〕取名簫玉?！采橙〉煤?。愿聞其意。〔凈〕小女幼好吹簫。我拙荊取簫史弄玉之意。〔生〕好好。〔丑〕三杯和萬事。一醉解千愁。老爹。熱酒在此?！矁簟稠f元帥。投壺好。行令好?！采巢粍诹恕！矁簟尺@等猜個(gè)拳到風(fēng)月些?！采骋膊粍诹恕c令愛說話。作急些。這早晚就要起程?！矁簟吃趺春谩＞朴植蛔?。肉又不飽。終不然罷了。丁大人。教小女奉他一杯。也見敬心。尊意如何?！材尺@也使得?！矁簟稠f元帥。下官無可為敬。特令小女勸一杯酒。休怪冒瀆。〔生〕這個(gè)使不得?！材骋膊环潦隆！矁簟澄覂荷舷ｍf元帥朝廷勑他和我同收朱泚。是你父執(zhí)。可上前勸他一杯酒?！操N把盞介〕
【前腔】〔貼〕露春纖滿捧金鍾。舉蓮步佩環(huán)聲送。向樽前席上勉強(qiáng)從容。奴自小身嬌怯。不出閨門。針指勤拈弄。家尊何愛客。過謙恭。敎我半晌懷羞臉帶紅。〔合前〕
【前腔】〔生〕二十年不見嬌容。乍相逢恍疑春夢。與玉簫一樣笑口歡容。不覺傷心垂淚。意惹情牽。心事難傳送。正是座中紅一點(diǎn)。酒千鍾。不覺桃花暈?zāi)樇t。
〔合前凈怒介〕左右的。請小姐進(jìn)去。收了席面?！操N〕華堂開綺席。翠袖獻(xiàn)殷懃。〔貼下凈〕小畜生。我姜承血?dú)庥袝r(shí)而衰。志氣則無時(shí)而衰。雖則不才。也是朝廷命臣。古者有出妻獻(xiàn)子之交。今日小女奉酒。不過獻(xiàn)芹而已。小女閨門幼女。為何眼去眉來。詐哭佯啼。為著什么。你便起不仁之心。比柳下惠坐懷卻何如?！材城艺埾⑴２豢稍齑?。元帥。其中莫非有緣故?！采辰笕税l(fā)怒有理。果然。學(xué)生不才。幼年功名不遂。寄跡京師平康有一妓女玉簫。曾與郵亭一宿之緣。后因其母愛錢。以致分散。玉簫想念恩情。得病而亡。適間姜大人令愛。模樣一般。不覺傷情。別無他意?！矁簟扯〈笕恕Ｄ憧此p薄。把姜承做王允獻(xiàn)美人計(jì)。學(xué)董卓模樣。以將相之女。比著娼妓之流。欺人太甚。我也是皇朝之臣。怎敢如此輕薄。我姜承拚這老性命。結(jié)果這小畜生。左右。取刀過來。
【節(jié)節(jié)高】情理不堪容。弄顚風(fēng)。將咱覷得忒沒用。激得我怒氣沖。把刀鎗動(dòng)?！材尘勇杉阂t恭。若還莽撞人譏諷?！矁簟辰袢张c你別雌雄。回朝天闕將寃訟。
【前腔】〔生〕羞花閉月容。與舊人同。二十年已作南柯夢。今偶逢。不由人心不動(dòng)。〔凈〕之乎者也全無用。你這短壽命的。小人得志不尊重?！材惩｀料⑴覐娜?。韋大人呵。情眞不覺多悲痛。
【尾聲】〔凈〕乳口兒童休言重?！采衬闶桶槭秤泻喂Α！材扯徽埾⑴Ｂ飞闲腥丝谒骑L(fēng)。
二位大人且不必發(fā)怒。自有公道。今天下寇賊未除。休得同僚不知。使敵乘虛而入。古人云。先國之急。而后私情。些須小忿。不必介意。抑且上負(fù)天子之托。下失蒼生之望。且請息怒。滅寇回來。又作計(jì)較?！采扯〈笕恕W(xué)生出于無心。老畜生這等無知。動(dòng)手起來。姜承。看你何足道哉?！矁簟撑?。韋皋。你哄誰。各有一能。我姜承袖中也有小小七寸靑蛇?！材扯淮笕恕Ｇ冶M國家大事。休傷和氣。豈不聞相如引車避廉頗者。乃為國也。韋元帥。朝廷倚君為柱石。何不三思?！采扯〈笕恕u今就與他分兵。各行征戰(zhàn)。〔凈〕就分了兵?！材撤植坏??！采尘鸵直?。〔凈〕韋皋。你休出大言。若無范克孝摧鋒破陣。那裏顯你功勞?！采扯〈笕恕Ｋf功勞是范克孝的。也罷。目今朱泚未平。且不要?jiǎng)痈筛?。只須三指大一個(gè)緘帖兒去。管教全軍投拜?！矁簟承≥p薄。朝廷要平朱泚。費(fèi)了多少錢糧。傷了多少軍馬。尙未得平。希罕你。也罷。你若三指大緘帖兒平了朱泚。我將小女輸與你作偏房。若平不下。你輸與我調(diào)用。〔生〕就如此?！材扯淮笕司悴豢墒逞浴Ｔ獛浫粢患垥搅酥鞗?。不惟省朝廷之錢糧。亦且免生民之涂炭。姜翁。你為國為民。就輸了小姐。豈小補(bǔ)哉。若平了朱泚。下官就是月老。〔凈〕返悔者非人也?！采匙笥摇⒓埞P過來。〔丑〕雖然不是龍泉?jiǎng)?。曾與君王定太平。文房四寶在此?！采鷮懡椤成w聞鴻蒙未判。道在混沌。天地肇分。道在圣人。圣人出而倫理明。倫理明而君臣立。君如堂也。臣如陛也。堂陛豈可以凌夷。君猶冠也。臣猶履也。冠履豈容于倒置。今汝侵漢華夏。污染神州。本欲振百萬之師旅。耀三軍之威武。使■〈羊星〉膻盡掃。丑虜悉擒。但恐傷天地之和。濫生靈之命。及聞汝等無知犯法。如赤子之入井?？s足冥行。如飛蛾之撲燈。故發(fā)檄一道。招撫歸降。汝等卽便按甲休兵。解營散壘。爭先急送降書。率眾盡歸戰(zhàn)馬。我當(dāng)申奏朝廷。免汝誅夷之慘。加汝封爵之榮。知再不悛。乘風(fēng)卷土。噍類無遺。故檄。須至檄者。左右的。快趲范老爹后兵上來。傳與范老爹。將此檄文送與朱泚。急來回報(bào)?！渤蟆车昧睢?
檄文火速去平蠻。
管取奸邪心膽寒。
只用筆毫安社稷。
何須三箭定天山。
第三十三出
克孝檄泚
【北新水令】〔丑上〕咱每南面自稱孤。坐氈帳虎狼圍護(hù)。榮華誰似我。拍手飮羔酥。南北分圖。南北分圖。家變國志不負(fù)。
食祿為臣已有年。只因朝內(nèi)佞當(dāng)權(quán)。手提三尺無情劍。揮霍東南半壁天。自家朱泚是也。罷太尉之職。閑居私第。多感經(jīng)原節(jié)度使姚令言擁眾扶我為王。此布衣之極也。其時(shí)我欲改王為帝。誰想段秀實(shí)這廝不忿。將象笏擊破我的額角。甫能將息得好。又被李晟那廝。大振軍旅。擅稱手段。收復(fù)京師為事。他手下有二員副將。一個(gè)叫做韋皋。此人勇冠三軍。前日把尤云光拿了。趕得我無處奔走。如今朝廷授韋皋節(jié)度。范克孝驍騎將軍。仍勑領(lǐng)兵前來與我征戰(zhàn)。不免叫副將梁廷芬韓旻出來計(jì)較則個(gè)。梁廷芬韓旻那裏。〔凈末上〕天番地覆何時(shí)定?；⒍俘垹幧跞招?。覆大王。有何分付?！渤蟆辰心愣顺鰜怼e無話說。如今朝廷勑差韋皋范克孝來與我征戰(zhàn)。如何是好。〔末〕吿將軍。此人威名遠(yuǎn)播。武藝高強(qiáng)。不可輕覷。〔丑〕我欲與他抵?jǐn)场Ｄ伪⒐?。我欲逃避他鄉(xiāng)。又無地可據(jù)。怎生是好。眾頭目。你與我牢守營門。一應(yīng)事情。須來通報(bào)?！脖姟车昧睢！餐馍稀澄魹槁┚W(wǎng)魚。今作負(fù)嵎虎。片檄諭休兵。單騎直見虜。范克孝奉哥哥檄文。只怕此等殘賊。不存天理?？炙翉?qiáng)暴。多恐無益。全憑著俺姜維之膽。蘇秦之舌。隋何之謀。陸賈之略。深入寇營。此是關(guān)上。不免徑入前去?！脖娔媒椤衬闶呛稳恕！餐狻澄崮隧f元帥帳下差來下檄文的。又無兵器。拿我怎的?！脖姺沤椤硵麩o兵器。待我來搜一搜?！餐狻承莸脽o禮。只因汝等造下逆天大罪。我來下檄文。不過為成兩邊之好?？烊?bào)知主將。〔眾〕稟元帥。關(guān)上拿得一人。乃唐朝韋元帥差來下檄文的。不敢擅便?！渤蟆持M(jìn)來。〔進(jìn)見介外〕元帥拜揖?！渤蟆橙晔呛喂偕趼?。敢與我施禮?！餐狻吃獛?。小生世代儒流。白衣秀士。自幼讀書。不諳武藝。目下二虎相爭?？謧蛔?。為惜天下生靈。來下檄文。不過兩邊和好。我無罪過。怎生下禮?！渤蟆硨⑸蟻砜??！脖娊咏槌罂唇椤稠f將軍之言深為有理。自恨失之于初?；谥硪印＝裼麣w降。只望先生方便一言。不殺來降之人。使后人傳誦便好?！餐狻尺@個(gè)不妨。我自與元帥說知。〔丑〕旣如此。眾軍士每可棄了衣甲。穿了本朝衣服。燒了營寨。同來使去見韋元帥也?？熠幮?。
【四邊靜】彌天大罪從今改。荷君恩浩如海。若不改前非。書史穢千載?！埠稀酬P(guān)隘盡開。兵權(quán)盡解。從此罷干戈。生靈免傷害。
【前腔】〔外〕仁慈愷悌韋元帥。殺伐已先戒。豈肯仗天威。濫把生靈壞?！埠锨啊?
【前腔】〔凈〕回兇化吉時(shí)當(dāng)泰?；识饕褜捹J。歸正入王圖。順天永不敗?！埠锨啊?
【前腔】〔眾〕三竿紅日東窗外。未起亦無害。高枕且無憂。通宵免驚駭。〔合前〕
不畏刀兵畏檄文。
倒戈投拜謝皇恩。
從空伸出拿云手。
提起天羅地網(wǎng)人。
第三十四出
繼娶團(tuán)圓
【玩仙燈】〔生上〕秉忠行直。為國為民涉歷。只今撐住山河。補(bǔ)完天地。無使蠻夷叛逆。
忠心堅(jiān)似鐵。義膽赤如丹。持危扶厄?qū)?。登壇?dú)拜韓。韋皋奉勑討寇。因姜承一句話。已夸大口。曾使范克孝賷檄文前去。今已日久。不見回報(bào)。放心不下。正見天地不私空點(diǎn)點(diǎn)。人心無主自沖沖?！餐馍稀晨谕聫埩忌唷Ｐ牟仨n信機(jī)。聞言齊下拜。全部豎降旗。哥哥拜揖。〔生〕兄弟來了。事體若何?！餐狻硡谈绺缰馈Ｐ〉艹锈x令。賷檄文前往朱泚投下。賊黨爭先降服。如今同隨小弟歸還本朝。稟命哥哥。〔生〕兄弟。旣然他已歸降。我當(dāng)請旨定奪。賢弟伴送到京。詣闕候命。〔外〕還有一事容稟。〔生〕怎么說?！餐狻掣煌瘍涸跎┬?。〔生〕那廝搬喋是非。誣人忤逆。律該抵罪。與我拿去斬了罷?！餐狻成n頭赤腳多饒舌。斬首捐身不待時(shí)?！餐庀律匙笥业?。請?zhí)系棠處辗蛉顺鰜韯t個(gè)。
【凌波仙子】〔外老旦旦上外〕懊恨當(dāng)初一念差。揣懷羞臉卻回家。〔合〕從今往事都勾罷。共享榮華。
〔外〕賢婿。我年邁時(shí)乖。是非顚倒。今日相逢。豈勝惶愧?！采吃栏浮２徊欧吮?。與進(jìn)門墻。足感惜樹連枝。往日不道。乞賜優(yōu)容。〔旦〕母親震風(fēng)凌雨。深荷帲幪。爹爹不念舊惡。遣使救留。實(shí)出父子至情。天理發(fā)見?！怖系澈?。汝父執(zhí)迷亡反。皆由潑賤之言。今日夫妻重會(huì)。休提前事。教你父親難過。〔生〕岳父岳母請坐。待劣壻參拜。
【黃鶯兒】憶昔賴收留。荷深情諧鳳偶。涸魚得水恩何厚。劣壻呵。專務(wù)浪游。不事進(jìn)修。以致岳翁責(zé)善成僝僽?！埠稀辰裣惨挿夂?。蘇秦榮歸。肯記嫂之仇。
【前腔】〔旦〕未語淚先流?！餐狻澈?。是我錯(cuò)枉了你?！埠稀池M爹爹見識(shí)謬。只因聽信狂奴口。將奴似仇。須臾命休。謝兒夫中路將奴救?！埠稀辰裣苍倬I繆。閑言浪語。一筆盡都勾。
【簇御林】〔老旦〕伊岳父方轉(zhuǎn)頭。事行差難怨尤。急令院子來留救?！驳衬赣H。爹爹為何意轉(zhuǎn)了。〔老旦〕因檢梳頭。見你曾借壽。方知讒譖因人謬。只恐喪浮漚。今朝重見解釋萬千愁。
【前腔】〔外〕思前事眞可羞。到今朝方自咎。區(qū)區(qū)狹量從來有。況値衰年老叟。有前沒后。料英才想是難忘舊。是我沒來由。今將往事都付與東流。
【尾聲】前愆往怨都休咎。骨肉團(tuán)圓依舊。始信誃言勝劍矛。
〔凈貼上〕姻緣本是前生定。曾向蟠桃會(huì)裏來。不負(fù)前盟。特送新人過門。左右快通報(bào)?！材﹫?bào)介生〕吿岳父知道。劣壻向奉圣旨。勑姜承同韋皋收朱泚。姜大人出女勸酒。一言不合。各欲分兵攻伐。劣壻夸口。不勞余力。朱泚卽降。何必窮兵。濫傷民命。姜大人遂言。不動(dòng)干戈。收了朱泚。我情愿輸此女與你為妾。曾有此盟。今特送來。其中委曲。一言難盡。且待姜大人相見。備陳其故?！餐狻硵绱恕４页鰜碛??！脖娤嘁娊橥狻硵纱笕讼骂櫋Ｓ惺нh(yuǎn)迎。恕罪恕罪?！矁簟硞}卒輕謁。有犯威嚴(yán)。罪甚罪甚。老夫曾與令壻韋元帥有宿世姻緣之約。〔外〕如何宿世姻緣?！采吃栏嘎牱A。韋皋昔日洛陽游學(xué)。閑中買笑平康。別后此女為韋皋身亡。復(fù)寄描畫春容?！踩〕龃喝萁樯撤顒信R邊征討。同僚邀飮霞觴。酒闌出女奉瓊漿。儼似玉簫模樣?！矁簟忱洗笕?。只為言詞忿激。寇平許作偏房。〔貼〕前緣宿世豈非常。見有玉環(huán)手上?！部词纸椤橙f事都從天付。不須競短論長。〔外〕賢壻孩兒拜了姜大人。〔合〕玉簫兩世美名香。除卻朝思暮想?！材┥稀呈ブ家训?。跪聽宣讀。皇帝詔曰。朕聞扶倫行義。莫大于忠。易俗移風(fēng)。莫大于孝。忠乃國家之紀(jì)綱。孝乃邦家之祥瑞。忠孝并生。邦家多慶。茲者西川致政令公丁固保奏。西川節(jié)度使韋皋。有立威御寇之雄才。決勝千里之妙算。善兼天下。不亞霍去病獨(dú)忠于漢。德屆遐陬。豈讓周公瑾專美于吳。范克孝驍勇相持。有下齊酈生之舌。蘇秦張儀之謀。忠勇可佳。合宜奬譽(yù)。張延賞之妻苗氏。親賢敬士。輕財(cái)重義。女瓊英救親減壽。生死順存。曰孝曰賢?？苏\克敬。姜承為國繼壻。赤心已見。舊節(jié)度張延賞頹老無措。不必較焉。仍升一級(jí)。姜承女簫玉。永奉終枲。敬夫孝親。豈不美哉。今勑封韋皋忠武王?？偠奖R。仍鎭西川。姜承授本州島節(jié)度使。范克孝授副節(jié)度。仍舊督軍務(wù)事。苗氏封賢德夫人。張氏姜氏。封忠武王夫人。玉簫守操。宜令有司奬勵(lì)。嗚呼。褒爵賞功。乃朝廷之通典。盡節(jié)全忠。實(shí)臣子之至情。各司厥職。望闕謝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環(huán)著】〔生〕感吾王勑旨。感吾王勑旨。榮耀鄉(xiāng)閭。衣紫腰金。蔭子封妻。美名留傳百世。夫貴妻榮。永效于飛。立大功生逢盛世。遂男兒平生之志。〔合〕從前事。不用提。婦睦夫和。永戀親幃。
【前腔】〔外〕我當(dāng)初執(zhí)迷。我當(dāng)初執(zhí)迷。一念差池。聽悍仆狂奴。一面之詞。逐東床沈淪孝女。心性懵懂。事欠三思。為譖言傷殘骨肉。自追思悔之晚矣?！埠锨啊?
【前腔】〔旦〕為椿庭病危。為椿庭病危。日夜悲啼。神前立疏。減妾年紀(jì)。豈童兒搬喋是非。爹爹發(fā)怒。將奴沈水。幸君家榮歸故里。救賤妾得免沈溺?！埠锨啊?
【前腔】〔貼〕想姻緣宿世。想姻緣宿世。曾捧金巵。果是天生。一對夫妻。從此一見笙歌隊(duì)裏。憶多情心上縈系。喜今日得諧連理。酬靑樓玉環(huán)佳配?！埠锨啊?
【越恁好】〔眾〕太平時(shí)世。太平時(shí)世。民安奸盜息。三邊烽火無儆報(bào)。樂雍熙。風(fēng)調(diào)雨順時(shí)豐稔。人生能幾。花前月下常相聚。同心永結(jié)諧連理。
【前腔】玉堂深處。玉堂深處。開筵莫稽遲。一夫二婦天之與。豈人為。鴛鴦宿世須償矣。優(yōu)優(yōu)樂敘。姻緣兩世人怎比。珠圍翠遶笙歌沸。
【尾聲】炎涼世態(tài)皆如是。人事親疎古有之。留與人間作話題。
一夫二婦重天倫。
將相從來出宦門。
珠綬翠冠旌婦德。
紫袍象簡表忠臣。
玉簫兩世姻緣定。
花誥重封雨露新。
當(dāng)時(shí)盡訝張延賞。
不識(shí)韋皋是好人。
玉環(huán)記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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