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種曲 白兔記》
（明）無名氏 著
（明）毛晉 輯
白兔記
（明）無名氏 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六套
白兔
殺狗
曇花
龍膏
飛丸
東郭
節(jié)俠
雙珠
四賢
牡丹
繡刻白兔記定本
●白兔記目錄
第一出
開宗
第二出
訪友
第三出
報社
第四出
祭賽
第五出
留莊
第六出
牧牛
第七出
成婚
第八出
游春
第九出
保禳
第十出
逼書
第十一出
說計
第十二出
看瓜
第十三出
分別
第十四出
途嘆
第十五出
投軍
第十六出
強逼
第十七出
巡更
第十八出
拷問
第十九出
挨磨
第二十出
分娩
第二十一出
岳贅
第二十二出
送子
第二十三出
求乳
第二十四出
見兒
第二十五出
寇反
第二十六出
討賊
第二十七出
凱回
第二十八出
汲水
第二十九出
受封
第三十出
訴獵
第三十一出
憶母
第三十二出
私會
第三十三出
團圓
第一出
開宗
【滿庭芳】〔末上〕五代殘?zhí)?。漢劉知遠。生時紫霧紅光。李家莊上。招贅做東床。二舅不容完聚。生巧計拆散鴛行。三娘受苦。產(chǎn)下咬臍郞。
知遠投軍。卒發(fā)跡到邊疆。得遇繡英岳氏。愿配與鸞凰。一十六歲。咬臍生長。因出獵識認親娘。知遠加官進職。九州島安撫。衣錦還鄉(xiāng)。
第二出
訪友
【絳都春引】〔生上〕年乖運蹇。枉有沖天氣宇。最苦堂堂七尺軀。受無限嗟吁。似餓虎巖前睡也。困龍失卻明珠。
結(jié)交須結(jié)英與豪。莫結(jié)區(qū)區(qū)兒女曹。正所謂也。自家姓劉。名暠。字智遠。本貫徐州沛縣沙陀村人氏。自幼父親早喪。隨母改嫁。把繼父潑天家業(yè)。盡皆花費。被繼父逐出在外。日間在賭坊中搜求貫百。夜宿馬鳴王廟安身。這苦怨天不得。恨自己難言。正是時運苦淹留。何須去強求。百花逢驟雨。萬木怕深秋。怒氣推山岳。英雄貫斗牛。一朝時運至。談笑覓封侯。那堪正値隆冬天氣。積雪堆瓊。江上漁翁。兩兩披蓑拽棹。人間過客。個個失路迷蹤。你看好大雪。
【絳都春】彤云布密。見四野盡是銀妝玉砌。迸玉篩珠。迸玉篩珠。只見柳絮梨花在空中舞。長安酒價增高貴。見漁父披蓑歸去。〔合〕鼻中但聞得梅花香。要見并沒覓處。
【前腔】〔小生上〕堪覷。靑山頓老。見過往行人失路迷蹤。下幕垂簾。下幕垂簾。酌酒羊羔歌白苧。紅爐獸炭人完聚。怎知道街頭貧苦。
〔合前〕晚來風雪滿乾坤。四野人家盡掩門。暗想劉兄在何處。許多心事向誰論。正是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自家當初結(jié)義十個弟兄。各自投東往西去了。止剩弟兄三人。大哥劉智遠。二哥郭彥威。自家史弘肇。大哥流落天街。我已懷揣貫百。不免尋訪他。買三杯五盞。與他敵寒。有何不可。呀。遠觀不審。近覷分明。有個漢子。呆立在彼。上前看來。〔見介生〕兄弟何來?！残∩承〉芤娞鞖夂?。特來尋兄。欲買三杯五盞。與兄敵寒?！采承值堋Ｎ液煤抟??！残∩掣沂呛扌〉軄磉t?！采衬莻€恨你。
【皂羅袍】自恨一身無奈。論奔波勞役。受盡迍災(zāi)。通文會武兩■〈兀監(jiān)〉■〈兀介〉。目今怎得將來買。〔合〕朝無依倚。怎生布擺。夜無衾蓋。怎生擺劃。日長夜永愁無奈。
【前腔】〔小生〕勸你寬心寧耐。論韓信乞食。漂母堪哀。忽朝一日運通泰。男兒志氣終須在?！埠稀衬菚r腰金衣紫。日轉(zhuǎn)九階。一朝榮貴。名揚四海。那時節(jié)駟馬高車載。
哥哥。小弟見天氣嚴寒。懷揣貫百。欲買三杯五盞。與兄暖寒。但哥哥能飮。小弟頗酌。買酒吃不醉。買飯吃不飽。哥哥且到寒家去。有濁醪與哥哥盡醉方歸?！采橙绱硕嘀x。只一件。多時不到宅上?？峙律┥┮娡?。不當穩(wěn)便?！残∩掣绺缯f那裏話。〔生〕如此多感。〔小生〕穿長街。過短巷。這裏便是。哥哥少待。等我叫出拙妻出來?！步薪槌笊稀掣裟X隔腦?！残∩郴焯谬熛丛琛＿@不是隔腦?？靵砜靵??！渤蟆硜砹藖砹?。
【十棒鼓】奴奴生得如花貌。言語又波俏。丈夫叫做廿一郞。奴奴喚做三七嫂。方纔房中補衣補襖?！残∩炒笊┛靵??！渤蟆澈雎犂瞎??；琶Ρ銇淼健?br />
那個一個兩個。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來個?！残∩逞垡娞摶恕！渤蟆趁鄯湟娢夷樕匣ò甙叩摹Ｔ谖夷樕喜苫?。〔小生〕那些個賽過西施。〔丑〕那個在此?！残∩呈侨陝⒉??！渤蟆辰袢找矂⒉?。明日也劉伯伯。怎么不見劉老娘。〔小生〕淺水攤頭。汆下一個坐婆來。這不是劉老娘?！渤蟆硜淼每?。我要一個老娘劉?！残∩稠n信乞食于漂母。這不是老娘劉?！渤蟆澄胰缃裼忠粋€老娘劉不劉?！残∩嘲?。渾不過三。哥哥且請坐?！渤蟆硠⒉?。多時不見。吃得這般臉兒紅丟丟的。好像個老猴孫屁股?！残∩巢灰⌒?。〔丑〕不啰。我說劉伯伯指日封侯?！残∩城易 Ｇ叭兆鱿碌臐狨灿忻??！渤蟆成趺唇凶鰸狨病！残∩硿[酒叫香醪。白酒叫濁醪?！渤蟆吃瓉砣绱?。只是天寒如此大風大雪。我請東村頭張媽媽。西村頭李媽媽。他一鍾。我一鍾。盡數(shù)都吃沒了?！残∩晨取Ｔ趺春?。我請劉伯伯到家。你與我妝個面皮纔好?！渤蟆巢蝗弧Ｎ仪叭障垂_。剩得些干面在此。我打些合鍋素面吃后。飮酒如何?！残∩橙绱松鹾?。你快打來?！渤笙滦∩掣绺缯堊??！渤笊稀趁嬖诖?。
【梧葉兒】〔生〕智遠多蒙恩顧。感蒙愛憐。得魚后怎忘筌。待等春雷動。管取來報賢。〔合〕這嚴寒吃一碗合鍋素面。
【前腔】〔小生〕一碗家常飯。何須苦掛牽。略且止饑寒。有日春雷動。管取朝帝輦。〔合前〕
【前腔】〔丑〕寧可添一斗。怎禁一口添。全不管家筵。每日要柴和米。醬醋油共鹽?！埠锨啊?br />〔生〕相識如同親眷。
〔小生〕朝朝每日廝見。
〔丑〕劉伯少坐片時。
吃一碗合鍋素面。
第三出
報社
【三臺令】〔外上〕歌聲百里喧傳。喜膝下兒孫滿前。晚景樂豐年。爇明香答謝蒼天。
自樂村莊得自由。地爐煨芋度春秋。但愿子孫榮秀日。何須談笑覓封侯。老夫李文奎。世居沙陀村住居。祖遺下田產(chǎn)。春種秋收。雖無千鍾之粟。頗有桑麻之樂。自家所生子女三人。長子洪一。次子洪信。次女三娘。且喜一門和氣。外無牽掛。今日這般天氣。瑞雪飄飄。梅花綻蕊。正宜賞翫。院子。請?zhí)拧＝写簝赫埲?。一同出來賞翫。
【前腔】〔老旦上〕桑麻粗守田園。喜膝下兒孫滿前?！驳┥稀持窕h茅舍。前村雪裏。問道野梅開未?！渤笊稀炒簝赫廴∫恢?。惟有暗香撲鼻。
〔相見介外〕你看幾樹老寒梅。冷淡不嫌溪畔靜。精神偏向雪中開?！怖系筹w雪徘徊頃刻妝成銀世界。須臾變作玉樓臺。〔旦〕月色更奇哉。惟有暗香來。〔外〕今日天寒大雪。梅花正開。請你同女孩兒出來。一同賞翫?！怖系澈簩⒕七^來?！驳尘圃诖恕?br />【鶯啼序】〔外〕隨車縞帶逐亂飛。攪銀海生輝。覩前村草舍茅檐。盡是玉筯低垂。賀來年時豐歲稔。喜今歲先呈祥瑞?！埠稀逞┣鐣r。梅梢上淡月。三白總相宜。
【前腔】〔老旦〕馮夷特地助威。掃云散天霽。向云衢推出銀蟾。萬里光瑩如洗。姑射與嫦娥鬬美。問梅道那些個為最?！埠锨啊?br />【前腔】〔旦〕詩人先自品題。勝玉骨冰肌。雪光映月色交輝。一點暗香撲鼻。月照梅在奴紗牕上弄影。向雪裏精神越美。〔合前〕
【前腔】〔丑〕撒鹽未是比宜。不若柳絮風吹?？撮L空素魄團圓。并無一點塵翳?？疵坊ㄏ銣[韻美。比三姐嬌容無二。〔合前凈領(lǐng)眾上〕
【入賺】特來咨啟。馬鳴王顯圣多靈異。照舊規(guī)。今冬社主伊家裏。〔外〕莫躊躕。非干老漢相推避。只為農(nóng)事冗。不來報我應(yīng)失計?！怖系匙援斄粢?。可辦下福禮三牲。銀瓶注酒斟醁???！驳郴〝?shù)枝。年年獻上香和紙。小心傳示。小心傳示。
〔眾〕老員外拜揖。今年社主是老員外為頭。特來報知。〔外〕咳。果然是我。你們不來報知。我?guī)缀跬浟恕＝衲晟鐣??？蓜偎粕夏昝?。〔凈〕今年齊整。跳鬼判的。踹蹺的。做百戲的。不能盡述。我們演與太公看。
【插花三臺令】〔眾舞〕打和鼓喬妝三敎。舞獅豹間著大旗。小二哥敲鑼擊鼓。使牛兒簫笛亂吹。浪豬娘先呈百戲。駟馬勒妝神跳鬼。牛筋引鼠哥一隊。忙行走竹馬似飛?！参柘峦饫系┑?br />【尾聲】答還心愿皆如意。果然是人歡神喜。祭賽鳴王。平安過四時。
〔外〕福禮三牲要志誠。
〔老旦〕祭賽鳴王果是靈。
〔旦〕凡事勸人休碌碌。
〔眾〕舉頭三尺有神明。
第四出
祭賽
〔凈扮道士上〕官淸公吏瘦。神靈廟祝肥。鄉(xiāng)閭來朝賀。社戶保災(zāi)非。自家馬鳴王廟中提典是也。今年會首。卻是前村李大公承賽。昨日已去報知。今日擺下香案。待我請神則個?！材罱椤撤钫垨|方五千五百五十五個大金剛。都是銅頭銅腦銅牙銅齒銅將軍。都到廟裏吃福雞嚼福雞。天尊?！矁?nèi)介〕道人。不見下降。自古東方不養(yǎng)西方養(yǎng)。奉請西方五千五百五十五個大金剛。都是鐵頭鐵腦鐵牙鐵齒鐵將軍。都到廟裏吃福雞嚼福雞。天尊?！矁?nèi)介〕為何又不來。道人。我家養(yǎng)家神道在那裏?！矁?nèi)介〕請他出來?！柴R鳴王鬼判上介〕神道自古敬如父母。使如奴仆。今年會首。乃前村李文奎。他家極志誠。若還討筊。要圣筊便是圣筊。不可三疑四惑。若還不聽我說。我教你不要慌。暫辭神道去。迎取會首來。〔生上〕
【金焦葉】奈何奈何。恨蒼天把人躭誤。自恨時乖運苦。怎禁這般折挫。
朦朧喑啞家豪富。智慧聰明卻受貧。年月日時該分定。算來由命不由人。我劉智遠身上無衣?？谥袩o食。受這般狼狽。風雪又大。無處趕趁。不免到馬鳴王廟中去躱避則個。
【一江風】凍云垂。凜凜朔風起。刮體難存濟。自思之。枉有一旦英雄。到此成何濟。身寒肚又饑。身寒肚又饑。愁煩訴與誰?？諗溛业伪M英雄淚。
此間已是廟前。進得門來。你看東廊下風又大。西廊下雪又緊。且往正殿上去。呀。且喜大開在此。不免把平昔心事。訴與鳴王知道。
【前腔】吿神祗。神圣聽咨啟?？蓱z三日無糧米。淚偷垂。只得撮土為香。拜吿天和地。神圣。別人賭錢。十賭九贏。偏我智遠呵。蒲牌買快時。蒲牌買快時。十番九遍輸。望神圣與我空中庇。
呀。你看旌旛隊隊。鼓樂喧天。想是賽會的來了。不免躱在供桌底下。取些福禮充饑。有何不可。正是一日不識羞。三日不忍餓?！曹o介外老旦上〕
【疎影急】祥光影裏。見宮殿盡是金裝玉砌?！驳硨氶w珠樓?，娏x瓦侵云起?！材┏蟆辰疳斨鞈艄庖铡衫认滤塥b獰小鬼。〔合〕巧裝成神像多靈異。威嚴相貌世間無比。
〔外〕阿婆。你看好一座殿宇。前面山如岳岱。后邊水繞連天。香煙不絕噴龍涎。愿保人間康健?！怖系持灰娨丈介T華麗。兩廊畫壁神仙?！驳秤鶗祁~字新鮮。勑賜鳴王寶殿?！餐狻彻呛靡蛔钣睢＝挟斨钡恼垙R官出來。
【小引】〔凈上〕廟官來。廟官來。打點香爐蠟燭臺。但辦志誠心。何勞神不靈。但辦志誠意。何勞神不至。
〔末〕我員外在這裏。上前相見。〔凈〕老員外稽首。〔外〕廟官少禮?！材骋娏舜笃??！矁簟橙X一只?！材吃醯恼f?！矁簟炒簌Z?！材巢皇?。是大婆?！矁簟赤?。大婆稽首?！材骋娏巳铩！矁簟澄邋X一只?！材吃醯恼f?！矁簟衬阏f是山羊。〔末〕不是。是三小娘。〔凈〕嗄。就是前年在此燒香。扒在欄干上。幾乎跌在水裏去的。至如今這等長成了?；住！渤蟆尺€有我在此?！矁簟辰械廊丝彀咽醯铋T關(guān)了?！渤蟆吃趺凑f。〔凈〕我見你這鬼婆婆都走出來了?！渤蟆尺?。你這醮鬼?！矁簟澄业故莻€妙人?！餐狻承莸煤f?？煺埳竦馈！矁敉ㄕ\介〕水也水也。井水三擔。河水三擔?！材硿p省些。〔凈〕減省兩擔半。〔外〕院子過來。一是誤。二是故。這廟官不致誠。請張廟官出來?！材┱涨芭c凈說介凈〕實不相瞞。早上吃幾杯早酒。一時唐突太公。自今以后。誠誠致致。致致誠誠。停一會香金錢與老哥兩個八刀?！材衬莻€要你的。菓兒與我?guī)讉€便了?！矁簟城懽有∈??！材┱涨芭c外說介外〕這也罷。只要志誠便了?！矁糁改┙椤忱蠁T外。此是何人?！餐狻呈俏艺萍业??！矁簟澈螢檎萍??！餐狻澄抑T事都托他?！矁簟巢缓昧?。托人托了鬼了?！餐狻吃趺凑f?！矁簟撤嚼u香金錢他要分我一半?！材衬莻€要你的。〔凈〕我若不說。不見你的好情?！材承莸萌⌒??！矁粲滞ㄕ\介〕上八定。下八定。中八定。三八二十四定。臺子歪邪。扛得端正。香煙蓬蓬。神道空中。香煙馥郁。大王吃肉。雞．兒雖小。蒲燈底下。好塊大肉。奉請馬大王細嚼細嚼。慢呑慢呑。骨頭留與廟祝。請祭主來上坑?！材┦湛平椤?br />【花滾】〔外〕然起道德香。然起道德香。超三界爐煙細。嵬閣嵬樓殿。通情旨。弟子家住沙陀村裏?！埠稀惩揖炷信?。到來瞻禮。
【前腔】〔老旦〕舉眼望瑤池。舉眼望瑤池。早以知慚愧。見臘雪呈祥。預(yù)報豐年瑞。并無旱涸蟲蝗。麥生雙穗?！埠锨啊?br />【前腔】〔旦〕三娘本嬌媚。三娘本嬌媚。父母多年紀。生長村莊勤紡績。攻針指。愿降慈祥。父母雙全喜。
〔合前生偷雞介眾驚介外〕神道靈異。把我祭物。金龍爪去了。〔末〕這方見太公來得志誠?！矁艋旖椤?br />【前腔】三牲不見來。三牲不見來。幾案上空空的。酒菓又全無。又沒些香和紙。馬鳴王粗眉毛。大眼睛。落腮胡。有些不歡喜?！餐狻衬銈冃莸煤哉Z?！埠锨皟簟?br />請女眷后殿焚香。請老員外散福?！餐狻尺€早。年規(guī)討筊后方纔散福。
〔老旦〕神道親臨下降。
〔旦〕愿得消除災(zāi)障。
〔凈〕為香金錢還得志誠。
三拋都是上上。
〔老旦旦丑俱下凈〕請老員外通誠?！餐馔ㄕ\介凈打筊介〕好筊好筊。三圣連迎筊。災(zāi)殃疾病消。再停三五載。平步上靑霄。目下有個貴星。落在莊上來。老員外請后殿散福?！矁舫赌┙椤骋恢桓ｋu。休拿了去。大家分一分也好?！材澄以趺茨萌甑母ｋu。〔外〕放手么。我家當直。怎扯住了他?！矁簟承〉滥畹每诟缮嘣?。便只這個福雞。被他拿了我的?！餐狻硣?。不是。你方纔不曾見來。我拜下去時。只見滿殿紅光。神帳裏現(xiàn)出五爪金龍。把福雞爪去了。〔凈〕我家神道是泥塑木雕。那得五爪金龍?！餐狻匙约也痪瓷?。安得神人敬。你旣不信。明日賠你一只罷了?！餐饽┫聝簟衬氵@神道。一只雞也管不得。怎么管一方一境。還不進去?！采竦老聝簟城易?。這樣悔氣。待我叫喊一叫。〔喊介〕一只福雞兒。落在誰家。若不還我。要罵的?！矁?nèi)介凈〕啐。我是不知死活的。呀。在那裏吃響?！踩∽酪娚椤逞?。到是你偷了我福雞兒。打這蠻子?！蚕啻蚪橥馍稀城易?。不要打。怎么這等?！矁簟呈撬滴腋ｋu。〔外〕這是我遠方來的侄兒。我賠你一只雞罷?！矁簟吵Ｔ谖覐R中打攪。得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下〕
【好姐姐】〔外〕看你堂堂貌美。因甚的不謀生理。家居那里。姓名還是誰。聽吾語。你肯務(wù)農(nóng)耕田地。帶你歸家作道理。
【前腔】〔生〕祖居在沙陀村裏。字智遠劉家嫡子。雙親早亡。此身無所倚。蒙周濟。若得太公收留取。結(jié)草銜環(huán)當報你。
〔外〕堂堂七尺貌英雄。
〔生〕自恨時乖運未通。
〔外〕今日得吾提掇起。
免敎人在污泥中。
第五出
留莊
【七娘子】〔老旦上〕孩兒美貌體天然。似洛浦神仙。荏苒芳年?！驳硠C烈寒風垂幕。喜得晴明天氣。
〔老旦〕孩兒。你父親在廟中賽愿。這時候不見回來。我和你在莊前莊后觀看一番則個。莊前莊后牧牛羊。村北村南稻滿場?！驳臣矣杏嗉Z雞犬飽。戶無徭役子孫康。好個村景?！怖系?br />【尾犯序】村落少人煙。見橫塘水暖。宿鷺如拳。喜野梅開遍。時有香傳。消遣。飮香醪時煨芋栗。采山花斜插鬢邊?！埠稀趁╅芟隆Ｒ姳€瞳父老。歡笑舞晴暄。
【前腔】〔旦〕家筵聊自遣。喜莊農(nóng)自種。百畝良田。數(shù)十個人家。相聞雞犬。聲遠。聽搖船漁歌唱晚。見牧童騎犢困眠?！埠锨啊?br />【前腔】〔老旦〕今朝天色漸嚴寒。霜凝萬瓦。冰筯掛在檐前。更有喜鵲聲聲。在枝上喧傳。欣然。料必是特來報喜。愿子母歡諧老年?！埠锨啊?br />【前腔】〔旦〕亭前修竹兩三竿。淸閑度日。宜暑宜寒。野蔌山肴。足可饑餐。心閑。紙糊簾竹鉤半卷。飮村酒三杯自遣?！埠锨巴馔稀?br />【入賺】〔外〕才貌兼全。見你身狼狽又饑寒。太婆。是我領(lǐng)歸來。好生與我行方便?！怖系陈犚裂?。我與他人不面善。未知他家住何州幷那縣。恩多又恐番成怨?！采称牌懦稣Z何難見。公公見我身狼狽又饑寒。休疑我。分明咫尺家不遠?！驳衬裨??？谑成硪滤奘谰?。母親。留在家中聽使喚。〔老旦〕休強言。守閨女不當汝占先?！驳撑詺w房拈針線。再難相勸。再難相勸。〔旦下〕
【纏枝花】〔外〕休得把他相輕賤。此漢身強健。春種秋收休辭倦。自然不用愁衣飯?！埠稀秤浀觅I臣未遇挑薪賣。后來發(fā)跡何難。
【前腔】〔老旦〕公公旣要行方便。何勞我心多執(zhí)見。漢子。只怕他命乖福分淺。在我家中不常遠。〔合前〕
【前腔】〔生〕上吿公公見憐。再吿婆婆聽言。這恩德銘心鏤肝。若是收留在宅上。大凡事自當向前?！埠锨啊?br />【尾聲】這恩德緣非淺?！怖系橙〕鲮i蚨數(shù)貫?！餐狻骋i蚨何干?！怖系沉襞c他人作雇錢。
〔外〕太婆。這漢子不是受雇之人。
〔外〕不須憂慮不須嗟。
你且寬心度歲華。
休戀故鄉(xiāng)生處好。
受恩深處便為家。
第六出
牧牛
【似娘兒】〔生上〕受雇度年時。無煩惱無是無非。三杯濁酒堪消遣。牧羊放馬轉(zhuǎn)過疎籬。
富則親兮貧則退。此乃人間眞小輩。貧則親兮富則疎。此是人間大丈夫。自家劉智遠。多感李太公收留在家。著我鋤田耕地。都不曉得。在此牧牛放馬。太公見我身上寒冷。與我?guī)妆瞥?。將馬上料。身子有些困倦。不免臥牛崗上。少睡片時則個。正是歸來飽飯黃昏后。不脫蓑衣臥月明。一磨去。二磨來。兩眼膠黏撥不開。臥牛崗上一覺睡。夢魂飛入楚陽臺?！采鏊橥馍稀程て畦F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前日在馬鳴王廟中賽愿。收留一個漢子。叫做劉智遠。此人鋤田耕地都不曉。止會牧牛放馬。我家有一疋暴劣烏追馬。諸人降他不伏。此人一降一伏。我見他身上寒冷。把酒飯與他吃了。不知去那裏去睡了。不免到莊前莊后閑步一回?！采鼢橥狻逞健Ｄ驱熇醉?。冬行春令。必致人間災(zāi)病。此是萬民有災(zāi)。霎時間有大雨來了。小廝。房上曬的東西收了。就有大雨下來。
【小桃紅】臘天不雨。喜在莊農(nóng)。愛日暄晴晝也。轉(zhuǎn)過疎籬步躘踵。極目看西東。四下裏影無蹤。只聽得雷聲也。莫不是老倒無能。怨天公令自行冬。
遠遠望見臥牛岡邊。一道火光。透入天門。莫非小的失火。待我觀看。
【下山虎】見一人高臥。見一人高臥。倒在蒿蓬。鼻息如雷振也。氣如吐虹。我把兩眼摩挲。覷他貌容。呀。元來是霸業(yè)圖王一大雄。更有蛇穿竅定須顯榮。振動山河魚化龍。
咳。自古道草廬隱帝主。白屋出公卿。蛇穿。五竅。五霸諸侯。蛇穿七竅大貴人也。我家一洼之水。怎隱得眞龍在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我小女三娘。未曾婚配他人。趁此漢未發(fā)達之時。將女兒配為夫婦。后來光耀李家莊。我要招他為壻。只是沒人做媒。央我兄弟做媒便了。
【蠻牌令犯】〔外〕急急去報三公?！驳┥稀骋姽址枪?。其怪自害?！餐狻撑阂蛏醭鲩|門?！驳彻衷展衷毡w怪哉。見五色蛇兒墜紫靑紅。一步步趕來后。影也無蹤?！餐狻澈?。你為何到此?！驳撑以诶C房中做女工針指。只見天窗下調(diào)下一條花蛇。奴家緊趕緊走。慢趕慢行。趕到這裏。不見這蛇了?！餐狻澄覂?。你可要見這蛇么?！驳撑乙姟Ｔ谀驱?。〔外〕這不是蛇。〔旦〕見著后。見著后使奴心驚。莫不是妖精把他纏定。〔外〕女孩兒休得氣沖沖。大貴人蛇穿七竅中。一朝運通。九霄氣沖。異日軒昂把妻子來封。
〔旦〕爹爹。那漢子怎么有許多的蛇在他身上。〔外〕孩兒。蛇穿五竅。五霸諸侯。蛇穿七竅。大貴人也。我家一洼之水。怎隱得眞龍在家。孩兒。你未曾婚配。趁此漢未發(fā)達之時。將你配為夫婦。后來光耀李家莊。我欲招他為壻。你意下如何?！驳车?。他是我家牧牛放馬之人。如何使得。
【傍妝臺】爹爹做事不思維。他是我家牧牛的。緣何把我與他做夫妻。爹聽啟。兒拜啟。山雞怎與鳳凰棲。
【前腔】〔外〕孩兒你好不思維。難道劉郞窮到底。不記得馬鳴王廟裏現(xiàn)出五爪金龍來取雞。爹言語。兒記取。后來必定掛朝衣。
你自進去。我自有主張?！驳┫隆?br />〔外〕畫虎未成君莫笑。
安排牙爪始驚人。
〔凈上〕一年之計在于春。一生之計在于勤。一日之計在于寅。春若不耕。秋無所望。寅若不起。日無所辦。少若不勤。老無所歸。自家不是別人。李洪一是也。好笑我家爹娘。在馬鳴王廟中賽愿。收留一個漢子。叫做劉窮。自到我家。鋤田耕地。一些不曉。止曉得牧羊放馬。終日使鎗弄棍。騎了馬走到東。走到西。哄得我莊上人不務(wù)生理。我今日回家。尋見了他。著實打他一頓。趕他出去便了?！采閮簟逞?。雷響。敢是天雷地雷霹靂?？纯蠢椎筋^上來了。呀。前面一道火光。敢是臥牛岡邊失火。呀。元來是劉窮睡在此。你看鼻子裏蛇鉆進鉆出。敢是弄蛇的。待我打這蠻子。且住。這劉窮蠻子曉得弄拳的。我若打輸了。別人尤可。大娘子知道。一世話靶。待我叫娘子出來幫打。〔叫介〕娘子。房下。令正。渾家。拙荊。山妻。怎么好。自古道。三朝媳婦。月裏孩兒。引慣了他了。罷罷。我的娘?！渤笊稀硜砹恕Ｂ牭美瞎?。慌忙走來到。〔凈丑見介丑〕大官人叫我怎么?！矁簟辰心愠鰜韼痛騽⒏F?！渤蟆吃趺匆蛩??！矁簟乘粤舜笸刖啤４髩K肉。今日也徒。明日也徒。他便徒了。我去徒那個。〔丑〕說得有理。打劉窮。打劉窮。〔生起介外上〕打那個。〔凈〕劉窮。〔外〕怎么打他。
【駐馬摘金桃】他本是豪門。住在沙陀小李村。我與他公公來往。與我家中有些薄親。他暫時落薄暫時貧。領(lǐng)歸來自然依本分。何故怒生嗔。交他進也無門。退也無門。全不有大人苦樂不均。
【前腔】〔凈丑〕上吿嚴尊。他又不是我家相識我家親。況兼官司文榜。不許窩藏面生喬人。當初來歷不分明。被兩鄰覺察難藏隱。打敎他須防人不仁。出入無憑。胡做胡為一個眞歹人。累及我莊門。
〔外〕唗。還不進去?！矁簟称贿M去。偏要你趕他出去?！餐狻澄也悔s他。偏要趕你夫妻出去。〔凈〕你眞個不趕他出去。吿你。〔外〕吿我甚么?！矁簟硡棠汊枘鎯鹤??！矁粝鲁蟆彻鹤邮悄沭B(yǎng)的。管得他。我是你大媳婦。外人動也動不得?！餐狻尺€不進去?！渤蟆彻Ｎ沂勤D。你休得無禮?！蚕隆?br />【憶多嬌】〔外〕你休怨憶。莫嘆息。將他做小兒一般見識。巧語花言都勾訖。凜凜雄威。凜凜雄威。管取前程顯赫。
【前腔】〔生〕蒙感激。承愛惜。你便是親生父母將何報德。自恨時乖遭困厄。暮打朝嗔。暮打朝嗔。如何過得。
〔外〕賢侄。你且不要煩惱。少間央李三公來。與你說話。自有好處。不消回去。
暫時落薄暫時貧。
你且寬心過幾春。
惟有感恩幷積恨。
萬年千載不生塵。
第七出
成婚
【生查子】〔末扮李三公上〕村莊守己。茅屋悄然而已。
門闌多喜色。女壻近乘龍。老夫前村李三公。俺哥哥要把侄女招劉智遠為壻。央我做媒。親事喜得成了。今日黃道吉日。待哥哥出來?！餐馍稀尘煤捣旮视?。他鄉(xiāng)遇故知?！操N上〕洞房花燭夜。一對好夫妻。〔見介外〕劉官人從了么?！材掣绺纭ＳH事成了。今日好個日子。就結(jié)了親便了。〔外喚介〕掌禮人過來?！矁羯稀橙碎g婚娶禮。天上注多星。老員外老孺人三老官人作揖。〔外〕禮人。我三娘今日贅劉智遠為壻。今良時已至了。請劉官人出來結(jié)親?！材掣缟?。大媳婦他是個冢婦。叫他扶侄女出來。〔叫介〕
【麻婆子】〔丑上〕畫燭畫燭光搖映。賓相兩邊排。聞知姑娘嫁窮胎。好酒吃大碗。好肉吃大塊。吃得桃花上臉來。
公婆叔公。今日為何這等鬧熱鬧熱?！餐狻炒笙眿D。你三姑娘與劉官人結(jié)親?！渤蟆澄艺煞虿辉诩摇Ｄ莻€做主?！材持秼D娘子。有公婆做主?！渤蟆持慌履銈冏霾坏弥??！矁簟炒竽镒硬盍恕７彩掠写笕思以?。怎么做不得主?！渤蟠騼艚閮簟吃趺创蛭?。〔丑〕你是何人。敢來多嘴?！矁簟炒竽镒印Ｎ沂钦J得你的。〔丑〕你認得我甚么。我拳頭上走得馬。臂膊上立得人。淸淸白白的。你說甚么。〔凈〕阿呀。假乖甚的。我手裏嫁了你七八遭了。虧你不羞?！渤笞餍呦陆閮裟罱椤骋恢ú鍧M庭芳。燭影搖紅晝錦堂。滴滴金杯雙勸酒。聲聲慢唱賀新郞。吉日良時第一請。
【七娘子引】〔生上〕蒙君不棄我身寒。今日裏喜結(jié)良緣?！驳┥稀骋欢淦婊ń裼兄鳌Ｒ鼍壐兄x蒼天。
〔拜堂介外老旦作倒介〕不要拜了。
【天下樂】〔外〕我女孩兒。喜室家男女及時?？措p雙俏如比翼。五百年前結(jié)會。相看到此不暫離。行坐如魚水。圖伊改門閭。滿家都榮貴?！埠稀池M容易。雙雙盡老。百歲效于飛。
【前腔】〔生〕智遠咨啟。荷公婆收錄提攜。幸一身免遭污泥。五百年前結(jié)會。山雞怎與鳳凰飛。深感不嫌棄。銘心在肺腑。難報恩和義。〔合前〕
【前腔】〔旦〕謝荷爹媽。與奴家成配姻契。效丹山彩鸞鳳飛。五百年前結(jié)會。今生愿共連理枝。當盡蘋蘩禮。奴今愿父母。福壽雙全喜。〔合前〕
【前腔】〔末〕吉日良時。請新郞合把交杯。喜筵前滿堂和氣。五百年前結(jié)會。郞才女貌多俊美。配合成一處。如今但愿取。夫榮與妻貴。〔合前〕
【越恁好】洞房羅幃裏。洞房羅幃裏。殷懃泛金杯。才郞好似潘安貌。女賽西施。一雙兩好如魚水。珠翠列兩行。笙歌擁入蘭房裏。笙歌擁入蘭房裏?！采┫隆?br />【尾聲】〔眾〕劉郞誤入桃源裏。羨滿門恩情樂意。愿百歲夫妻直到底。
少女配少郞。
門戶兩相當。
百事分已定。
浮生空自忙。
〔老旦下外末吊場外〕兄弟。我有言語囑付你。可牢記在心。方纔拜堂。我頭暈二次。我早晚不測。劉官人在家。你可照管他夫妻二人便了。〔末〕哥哥。你說那裏話來?！餐饽┎⑾隆?br />第八出
游春
【一翦梅】〔生上〕春色撩人似酒濃?；ㄓ爸刂亍Ｈ沼爸刂?。〔旦上〕賣花聲過小橋東。簾卷春風。人在春風。
〔生旦〕春游上苑景融和。夏宴涼亭看芰荷。秋翫月明冬賞雪。一生好景莫蹉跎?！采匙詮呐c娘子成親之后。不曾到莊前莊后游玩。今日閑暇。同三娘游玩片時如何。〔旦〕官人先請。奴家隨后?！采硠訂柲镒?。前面那廝手中拿的甚么東西?！驳尺@牧童手中提著磁甁瓦罐。將去沽酒?！采尘桶压辆茷轭}。
【金井水紅花】沽酒誰家好。前村問牧童。遙指杏園中。好新豐。淸簾風動。正好提壺挈榼。那更玩無窮。咱兩個醉春風也啰。雙雙共出。共出莊門。聽取西郊。樂聲風送?！埠稀澈湍惆倌隁g笑。兩情正濃。百年諧老。兩情正濃。夫妻正好。又恐如春夢。
【前腔】〔旦〕沙暖鴛鴦睡。銜泥燕子融。楊柳拂簾籠。雨蒙蒙。雛鶯舌弄。香襯輪蹄歸去。桃杏漸輕紅。人如在錦屛中也啰。雙雙轉(zhuǎn)過。轉(zhuǎn)過疎籬。手捻花枝。插在鏤金釵鳳?！埠锨啊?br />【前腔】〔生〕莫學襄王夢。巫山十二峯。何幸遇芳叢。向其中。語言倍奉。得伊提掇起。免在污泥中。這恩德感無窮也啰。一心感得。感得公公。把我前人。相敬廝重?！埠锨啊?br />【前腔】〔旦〕門闌多喜氣。豪富意頗濃。褥映繡芙蓉。兩情同。琴調(diào)瑟弄。輳合姻緣會。佳壻近乘龍。人都道喜相逢也啰。伊家感得。感得公公。異日身榮。莫忘恩寵。
〔合前末上〕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劉官人。你夫妻只管在此快活。更不知丈人丈母。久病在床。請僧人道士。保禳保禳?！采承∩腿ァ?br />〔末〕我哥哥一病慚尩羸。
〔生〕智遠慌忙請大醫(yī)。
歡喜未來愁又到。
只爭來早與來遲。
第九出
保禳
【水底魚兒】〔凈上〕懊恨爹娘。無知忒性剛。招劉窮為壻。在家中惹禍殃。爹娘死了。那時我主張。趕劉窮出去。喜喜歡歡笑一場。
煩惱不尋人。人自尋煩惱。好笑我家爹爹沒分曉。招那劉窮為壻。吃傍人笑話。我李洪一。妹子嫁了偷雞賊。又落得個混名。那一日拜堂時節(jié)。那蠻子有法的。拜得我爹爹七死八活。什么來由。我想起來。都是前村三叔老烏龜。〔末上暗聽介〕畜生。你罵那個?！矁簟橙濉Ｖ秲毫R了叔叔。該死了。小侄焉敢罵老叔乎?！材承笊?。你知道也不知道?！矁簟澄也恢?。〔末〕你父母有病。不去保禳保禳。〔凈〕叔叔。我與他沒相干?！材吃趺茨銢]相干?！矁簟匙詮乃B(yǎng)下來。我如今成人長大了。我與他沒相干?！材掣改赣胁?。你去灼龜祈禱問卜纔是?！矁簟澄沂侨ゲ坏玫摹！材吃趺慈ゲ坏谩！矁簟呈迨濉Ｗ怨诺雷硬粏柌??！材承笊?。子曰不問卜。也罷。請幾個道士來解禳解禳。〔凈〕侄兒沒有銀子使用?！材澄?guī)湍阈??！矁簟臣偃缫靡粌?。三叔幫多少。〔末〕幫你一錢。〔凈〕太少。對半便了。又是一說。道士做了一日功果。晚間又要三牲謝將。費事。請和尙何如?！材尺@也使得?！矁簟澈蛯灰埗嗔恕Ｈ舳嗔?。那經(jīng)卷念不念。那裏査他。沙陀寺有一個碧長老。極志誠。去請他來誦些經(jīng)典如何?！材硵绱恕＞腿フ垇?。〔凈〕三叔少待。轉(zhuǎn)灣抹角。此間就是。碧長老。李大官人請你誦經(jīng)?！矁?nèi)應(yīng)介〕他是七郞主兒不在家?！矁簟橙濉Ｄ呛蛯牢沂瞧哙O主兒不在家。敢是我爹娘該走了?！材衬愀疑倭怂?jīng)錢。故此叫你七郞主?！矁簟城叭漳钍看蠼?jīng)。與他三分低銀。〔末〕恰又來。如今說我。他就出來?！矁簟乘舨怀鰜?。笑你么。長老。前村李三老官人請你?！渤蟀缟稀硜砹恕砹恕?br />【頌】急急修。急急修。和尙好吃爛豬頭。西天活佛沒得與我做。再來陰涼樹下餂鼻頭。無量佛阿彌陀佛。
〔凈〕炎涼出于僧道。打你這禿賊。我請七郞主不在家。說了三官人就出來?！渤蟆硨嵤遣辉诩?。我家道人說的。喚小僧何干。〔凈〕我問你。有呪死經(jīng)么?！渤蟆持挥邢麨?zāi)經(jīng)。沒有這樣經(jīng)?！矁簟澄腋改赣胁 Ｈ魠獾盟浪?。重重相謝?！渤蟆炒蠊偃诉@等孝心?！矁簟橙濉１毯蛯瑏砹?。〔丑見介〕三老官人稽首?！材抽L老。我兄嫂有病。請你誦經(jīng)。保禳保禳。〔丑〕用香花燈燭。還要均眷?！矁簟撤饩€冰冰片?！渤蟆尘炫??！矁簟辰形掖竽镒映鰜怼１贿@和尙笑我。還叫妹子出來。三妹快出來。
【一枝花】〔旦上〕焚香頂禮。拜吿天和地。爹娘一病甚尩羸。交我雙垂淚。
〔見介凈〕你看人家養(yǎng)女兒何用。父母病哭到不哭。唱將出來。〔丑〕休得取哄。請大官人獻香?！矁簟尺€是三叔請?！渤蟆臣矣虚L子。還是大官人?！矁簟吃獊砟阒还苷f我是小。三叔大。今日恰是我來?！材承莸煤f。志誠些。
【五更轉(zhuǎn)犯】〔凈〕我獻香香供養(yǎng)?！步椤尘桶阉刹駲?quán)當香。爹娘死了。我便為家長。趕出劉郞。心兒裏快活帳?！埠稀吃复缺@現(xiàn)。顯現(xiàn)降臨道場。消除這災(zāi)障。
【前腔】〔旦〕辦志誠燈供養(yǎng)。獻光明照十方。神通顯現(xiàn)。顯現(xiàn)花臺上。保佑爹娘。身康無恙。〔合前〕
【前腔】〔末〕我獻燈燈光亮。作善須降祥。陰空保佑。保佑福無量。愿我哥嫂身位安康?！埠锨啊?br />【前腔】〔丑〕我獻花花供養(yǎng)。花開花落滿園香。也有靑蓮花紅蓮花白蓮花五色樣蓮花。插在銀瓶上。又不見饅頭。饅頭共粉湯。
〔合前丑〕大官人。肚中靑花田了?！矁簟掣怪叙嚵嗣础Ｃ米?。廚下看點心師父吃?！驳┫滤兔嫔蟽簟骋粋€和尙。吃這大碗。待我吃些?！渤越椤尺倭恕Ｃ米?。可有面了么。〔旦〕沒有了。〔凈〕怎么好。只得省些鼻涕和在裏面。碧長老吃面。〔丑〕怎么這樣胡涂面。〔凈〕是這等的?！渤蟮菇閮簟巢灰?。待我耍他一耍。和尙。和尙。一分齋。二百個錢。是那個的?！渤笃鸾椤呈俏业??！矁簟澈蛯?。你吃面怎么跌倒了?！渤蟆炒蠊偃恕Ｎ抑敝晾錾饺ト》ㄋ畞砭热旮改??！矁魷喗槌蟆撤ㄋ诖?。不要換手。不許回頭。〔凈〕半世人不回頭。直待幾時。〔內(nèi)介凈〕不好了。爹爹媽媽死了。打這和尙。〔丑下〕
〔末〕我哥一命喪黃泉。
〔眾〕合家大小淚漣漣。
敗壞不如豬狗相。
人生莫作等閑看。
第十出
逼書
【臨江仙】〔生上〕蓋世英雄一旦休。不知和他有甚寃仇。猶如秋雨。一點一聲愁?！驳┥稀骋粍e爹娘苦痛哉。被兄嫂日夜沈埋。夫妻兩口渾無計。哥哥不念同胞共乳胎。〔生〕閉戶推窗莫要來。推將出去又還來?！驳吵聊捍蚝稳樟?。不知兄嫂甚情懷。
〔凈上〕甚情懷。甚情懷。雙雙趕出十字街。想戀妻兒無見識。不如及早兩分開?！采娊椤炒缶俗饕尽！矁簟巢灰写缶?。今日為始。只叫老相公?！采澈脗€老相公?！矁簟硠⒏F穿那個的。吃那個的。〔生〕穿泰山。吃泰山?！矁簟程┥酵龊蟆！采程┥酵龊?。穿大舅。吃大舅?！矁簟衬氵€叫大舅。叫我老相公?！采称唤小！矁簟称憬?。吃人一碗。服人使喚。把身穿的衣服還我?！采程┥脚c我的。決不脫下來?！矁簟橙缃褚傩菟叫??！采彻傩荼阍鯓?。私休便怎樣?！矁簟彻傩輰懸患垹顑骸棠悴缓习菟勒扇苏赡?。該一個死罪?！采乘叫荨！矁簟乘叫輰懴滦輹?。離了我妹子。再不許李家莊上來打攪。〔生走〕李三娘不曾做歹事。〔凈〕我妹子閨門女兒。做甚么歹事?！采澄覄⒅沁h不曾做賊。怎么寫休書與你?！矁簟衬悴辉鲑\?！采澄以谀驱熥鲑\。〔凈〕鐵嘴。馬鳴王廟裏這福雞。可是你偷的么?！采筹囀持?。不在其內(nèi)?！矁簟筹囀持悺２辉谄鋬?nèi)。酒店裏的東西。都吃他娘。一個錢也不要與他。不要說閑話。休書寫也不寫?！采巢粚憽！矁簟称銓憽！采称粚??！矁簟尺@蠻子說他不過。叫老婆出來計較。老婆快出來。〔丑上〕聽得老公叫?；琶ψ邅淼健！惨娊槌蟆忱瞎Ｔ趺凑f。〔凈〕老婆。劉窮教他寫休書不肯。脫他身上衣服又不肯。怎么好。〔丑〕待我慢慢裏哄他脫下來與你。〔凈〕我看你本事。〔丑〕劉姑夫。怎么在此與大舅爭鬧?！采炒缶撕脹]來由。怎么教我寫休書。又要脫我的衣服。好沒緊要?！渤蟆彻梅?。他這等無禮。待我罵他。大賊好無禮。你父母亡得幾時。就欺負劉姑夫了。你還不跪著我?！矁簟称还?。〔丑〕偏要你跪。〔凈介丑〕姑夫。你不要惱。我埋怨了他。就是身上衣服。姑夫脫下來。待我送與三姑娘收了。〔生脫介〕你這等賢慧。就脫何妨。舅母這個纔是?！渤蟆骋略谶@裏了?！矁簟澈眉移拧：眉移?。
【山坡羊】〔生〕三娘不知何處。你哥嫂直恁無理。無端逼寫。逼寫休書去。心慘凄。妻。你在房中怎得知。今番打散。打散鴛鴦對。一點一畫難提筆起。思之。愁煩訴與誰。傷悲。交人珠淚垂。
【玉交枝】〔凈丑〕伊休執(zhí)見。枉傷悲徒然淚漣。急急寫下休書。今日與你盤纏。遲延少待乞大拳。披麻惹火燒身怨。莫待等江心補漏船。莫待等江心補漏船。
【前腔】〔生〕愁拈班管。展花箋盈盈淚漣。夫妻指望同百年。誰知付與花箋。畫一畫滿懷愁萬千。丟一丟頓覺心驚戰(zhàn)。怎寫得休書盡言。怎寫得休書盡言。
你旣要我寫?？纱蚋鍍簛??！矁簟巢淮蚓o。你寫我念。大晉國沙陀村住劉智遠。只因身伴無依。每日在沙陀村裏放刁。勒要李太公女兒成親。成親之后。不合拜死丈人丈母。情知有罪。養(yǎng)膳妻子不活?！采閮簟城樵笚夒x妻子前去。并無親人逼勒。各無番悔。如先悔者。甘罰花銀若干若干。若干年月日時。寫個花字?！矁舫蠼樯硻?quán)歇三年。〔丑〕丈夫權(quán)歇三年。第四年老婆元是他的。休書要五指著實?！矁簟澄沂悄凶訚h。不曉得。你是女人家。曉得許多事體?！渤蟆忱瞎?。實與你說了罷。連你十七個老公了?！矁簟嘲⒀健Ｐ母?。千離萬離。不要離了我?！矁艨葱輹榈┥铣镀菩輹椤?br />【前腔】叔叔搭救。訴不盡銜寃負屈。沒來由逼寫休書。將他苦苦熬煎。天天。共乳同胞不見憐。鐵石人五臟心不善。止不住盈盈淚漣。止不住盈盈淚漣。
〔末上〕自不整衣毛。何須夜夜號?？取Ｄ銈?yōu)楹卧诖唆[吵?！采硡淌骞馈２恢獮樯?。大舅逼智遠寫休書?！材衬怯写死?。
【石榴花】我哥哥眼內(nèi)識賢人。情愿將伊妹子結(jié)成親。他暫時落薄暫時貧。你們休得閑爭論。被傍人聞知作話文。大凡事須要相和順。劉郞發(fā)跡為官后。大家榮耀李莊門。
【前腔】〔凈〕非因小侄怒生嗔。那得閑衣閑飯養(yǎng)閑人。又不會鋤田車水與耕耘。夫妻兩口長歡慶。因此上逼他寫下休書退了親?！驳掣绺纭＿@個怎么使得。奴家有半年孕了?！渤蟆辰幸粋€收生婆落了他身孕。劉窮若是身發(fā)跡。直待黃河水澄淸。
【前腔】〔丑〕公公前日不識人。山雞怎逐鳳凰羣。又沒家舍又身貧。卻不如馬力共牛筋。那些個半斤逢八兩門。傍人恁般行徑。他還發(fā)跡為官日。做枝蠟燭照乾坤。
【前腔】〔生〕我每年少正靑春。更有武藝果超羣。我暫時落薄暫時貧。只得忍氣呑聲。你如何只管打罵人。不學跨下韓信。男兒有顯達身榮日。果然一步跨靑云?！蚕隆?br />〔末〕他宿世是夫妻。
何須苦折離。
世情看冷暖。
人面逐高低。
〔凈丑吊場〕休書被妹子扯碎了。一不做二不休?！渤蟆吃趺春?。〔凈〕我如今把家私三分分開?！渤蟆衬侨??！矁簟澄乙环帧Ｐ值芤环?。妹子一分。自從嫁了劉窮。沒有花粉田。我如今把臥牛岡上六十畝瓜園。內(nèi)有個鐵面瓜精。靑天白日。時常出來現(xiàn)形。食啖人性命。白骨如山。著他去看瓜園。那個瓜精出來。把他吃了。那時著我妹子嫁人。〔丑〕好計好計。
計就月中擒玉兔。
謀成日裏捉金烏?！蚕隆?br />第十一出
說計
【生查子】〔生上〕滿腹愁如織。此恨何日白。難道男兒不淚垂。事到如流水。
當初只道好姻緣。今日番成劈面寃。無限心中不平事。滿懷怨苦向誰言。卑人深感岳父收留為壻。誰想一旦身亡。被舅舅憎嫌。無可奈何。若得一日發(fā)跡。李洪一。那時有寃報寃。有仇報仇?！矁舭德犐稀趁谜?。那個有仇報仇?！采炒缶?。這是耍笑?！矁簟趁谜?。我昨日醉了沖撞。休怪休怪?！采澄液湍汔O舅家。決不怪你?！矁簟澄蚁肫饋怼Ｃ米幼约弈銢]有陪嫁裝奩。把家私三分分開。一分我得。一分二舅得。這一分分與你?！采澄沂峭馊??！矁簟巢皇欠峙c你。妹子沒有陪嫁裝奩。臥牛岡上六十二畝瓜園。一年四季有瓜。東瓜西瓜。南瓜北瓜。出產(chǎn)之所。爭奈四圍墻倒。常被小人偷瓜盜果?！采炒胰タ垂蠄@。拿幾個偷瓜的。纔見手段?！矁簟趁谜?。且不要慌。吃些酒兒去有興。大娘子看酒來?！渤笊稀橙腿f事。一醉解千愁。酒在此?！惨娊槌蟆彻梅颉Ｗ蛉諞_撞你。休怪休怪?！矁暨f酒與生介〕
【剔銀燈】閑時節(jié)三言兩語。從今后一筆勾除。郞爭舅子因合理。從此后一團和氣?！埠稀骋槐瓫_破了是非。今晚向瓜園中調(diào)理。
【前腔】〔生〕劉智遠得罪自知。因貧困多蒙周濟。有緣千里能相會。這恩德何日忘之?！埠锨啊?br />【前腔】〔丑〕劉姑夫聽奴拜啟。切莫要專心勞記。兒夫性剛忒沒禮。把閑事一筆勾除。
〔合前凈〕切莫要與三姑娘得知。〔生〕醉了。不吃了?！矁魷喗椤?br />聽我一言斷送。
須要勤耕苦種。
若不聽我良言。
各自尋條蛇弄。
〔生吊場〕得他心肯日。是我運通時。多謝大舅夫妻回心轉(zhuǎn)意。把家私三分分開。請我吃得醉了。分付我不要與三姐說。我夫妻同甘苦的。怎不要說。三姐三姐。取護身龍過來?！步薪椤?br />【一枝花】〔旦上〕哥哥忒恁毒。嫂嫂渾無計。夫妻分散怎施為。逼寫休書。閃得我沒存濟。
〔生作醉介〕叫三姐三姐?！驳彻偃?。那裏吃得這等大醉?！采橙?。是你哥嫂請我吃的。吃酒不打緊。還有一樁喜事?！驳诚矎暮蝸?。〔生〕把家私三分均分。〔旦〕那三分。〔生〕大舅夫妻一分。二舅夫妻一分。分一分與我。不是分與我。只因沒有陪嫁裝奩。分與你?！驳撤衷谀驱??！采撑P牛岡上六十畝瓜園。被小人偷瓜盜果。取護身龍過來。待我去看瓜。〔旦〕不說起看瓜猶可。若說起看瓜。正中了哥嫂之計。〔生〕怎么中他計策?！驳衬枪蠄@中有鐵面瓜精。害人性命。我爹爹在常時宰殺豬羊。祭賽瓜精。自從爹爹死后。無人祭賽他。日間現(xiàn)形。食啖人性命。官人。只怕你去時有路轉(zhuǎn)無門。〔生〕不說起瓜精猶可。若說起瓜精。惱得我一點酒也沒有了。就把古人比著你聽?！驳衬莻€古人?！采澄羧諠h高祖姓劉名邦。也是徐州沛縣人氏。身充亭長。聚集義兵。殺奔淮上。經(jīng)過北山。見一木牌。上書著大字。此山有一蟒蛇。食啖人性命。前軍不能退。后軍不能進。那高祖徑奔此山。果見一蟒蛇。身長數(shù)丈。張牙舞爪。兩眼似銅鈴?？谌缪?。那劉邦側(cè)身躱過。腰間取出靑鋒寶劍。搜一劍分為兩段。后來做了帝王之分?！驳乘枪湃?。你怎么學得他。〔生〕他也姓劉。我也姓劉。男子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妻。待要去平伏了瓜精。纔見我手段。若被瓜精吃了。一來出脫你。二來免受你哥嫂之氣。快取護身龍來。〔旦〕官人。瓜精利害。休要去。
【一江風】〔生〕你是個婦人家。說這般輸機話。神鬼偏不怕。我為人頂著天地神明。生長在三光下。平生不信邪。平生不信邪。心正可去也?？?cè)挥泄砦岵慌隆?br />
【前腔】〔旦〕你后生家。說這般過頭話。神鬼誰不怕。怕你五行乖。官人。奴家有個古人。比與你聽。不記得梅嶺陳辛季寶遇著金神。此事無虛詐。我哥哥使計策。我哥哥使計策。奴家苦恨他。怕你死在黃泉下。
他那裏有鬼。去不得。
【臨江仙】〔生〕他那裏有邪魔。俺這裏偏不怕?！采碌硠e時容易見時難。夫妻成拆散。惟有我身單。一夜枕邊都是淚。來朝淸早看分明。
第十二出
看瓜
【虞美人】〔生上〕可惜英雄都喪棄。無煩惱要尋煩惱。遙望臥牛岡上。今晚便知分曉。
踏破天涯路。平生不信邪。李洪一夫妻。夜來把冷熱酒灌醉。著我到此看瓜。若不來被他笑話。你看四野無人。天色傍晚。趲行前去。
【祝英臺】漸黃昏天欲暝。一抺淡云飄。孤鶩暮鴉。秋水長天月照。小澗溪橋。挾掉。見漁父收綸歸去。又見前村深杳。覩此景天然一段難描。尋思李洪一這般樣做作。交你一報還一報。只見烏鴉喜鵲同枝噪。吉兇事全然難保。
迤邐行來。已到臥牛岡上。瓜園門半開半掩。四野無人。怎么沒有鬼。記得岳父母墳塋在高藤樹底下。不免把冷熱酒的事情。吿訴與他知道。岳父母。今晚望你保佑無事?！采輩淘V介〕
【鎖南枝】靈魂聽咨啟。今晚中他計。舅舅著我看瓜。要害吾身己。望祖宗。蔭保庇。有兇時。化為吉。
【前腔】默默自思之。吉兇尙未知。四野全無蹤跡。那更地冷天昏。猛可的狂風起心下疑。自三思。害生靈。有何意。
【前腔】何妖怪甚么鬼。和咱比個英雄勢。我把兩眼■〈波上手下〉挲。看他來蹤跡。黑魆魆。一個鬼。不下來。待何時。
【前腔】妖精聽吾語。天交我來斷送你。生死今宵園內(nèi)。到此不免將一塊瓦打上去?？此绾巍s元來宿鳥驚棲。唬得我肝腸碎。望祖宗。陰保庇。有兇事?；癁榧?。
〔鬼上〕那裏生人氣?！采澄沂谴逯泻脻h。〔鬼〕好漢好漢。生吃你一半。死吃你一半?！采衬米⊙?。一刀兩段。〔殺介鬼下生〕業(yè)畜斗俺不過。放一道火光。徑入地烈去了。待我掘開來看。卻元來一塊石皮。下面石匣裏面。頭盔衣甲。兵書寶劍。我劉智遠喜的是兵書。明月之下。觀看則個。有幾行字在上。此把寶刀。付與劉暠。五百年后。方顯英豪。劉智遠前程有分了。愛戴的是頭盔。還藏在石匣內(nèi)。把泥土蓋著。前程有分。轉(zhuǎn)身三次。靑草鋪滿。前程無分。靑草不生?！厕D(zhuǎn)身介〕果然靑草生滿。不免拜吿瓜園土地。
【剔銀燈】當答謝瓜園中土地。勞看守刀甲頭盔兵書寶劍埋藏此。得前程方來取你。神明聽吾訴與。休泄漏天公事機。
遠遠望見一個婦人。好似三姐。不免躱在一邊則個。要知心腹事。但聽口中言?！曹o介〕
【醉扶歸】〔旦上〕好苦切甘生受。只得到此且藏羞。奴與哥哥有甚寃仇。只得慌忙便走。裙兒破忙把飯來兜。〔合〕淚濕透衣衫袖。
【前腔】丈夫丈夫。信他甜言說誘。誰知今日悔成憂。百歲夫妻一旦休。先在臥牛岡上埋尸首。恩愛都付與水東流。
〔合前〕言之未已。又到瓜園門首。你看門兒半開半掩。不免捱身進去。呀。丈夫衣服哨棍。都撇在此。瓜藤樹木。盡皆踏壞。我那丈夫莫非被瓜精害了殘生。奴家指望送飯與你充饑。你被瓜精食啖性命。奴家做一碗羹飯與你?；氐椒恐?。尋個自盡?？?。一嫁劉郞得半春。為人莫作婦人身。奴家一似失羣鴈。兄嫂如同陌路人。身孕未知男共女。枕邊難舍意和恩。眼中滴盡千行淚。撮土為香事有因。
【前腔】怕兄嫂成僝僽?；琶Φ酱松倭讼愫途?。又沒資財與奴收受。夜來做事不依奴口。誰人知道我心憂。〔合前〕
【前腔】指望和你白頭相守。誰知今日不長久。百歲夫妻一旦休。半年身孕伊知否?；蚰谢蚺斄簟！埠锨啊?br />有才無壽少年亡。
折散鸞凰實可傷。
歸家不敢高聲哭。
只恐人聞也斷腸。
〔生〕三姐。三姐?！驳秤泄怼Ｓ泄??！采巢皇枪?。是人?！驳呈侨烁呓腥?。〔生〕三姐。三姐。〔旦〕就是鬼。也是我丈夫。
【哭相思】〔生〕夜來不聽妻言語。果有恓惶處。
〔旦〕官人。夜來曾見甚么?！采橙?。夜來一更無事。二更悄然。三更之后。果見鐵面瓜精。與俺斗上三四十合。那業(yè)畜斗俺不過。放一道火光。鉆入地烈去了。〔旦〕官人。若不是你手段高強。閃些兒被他吃了?！采橙闶种心玫纳趺??！驳撑宜鸵煌腼?。與你充饑?！采尺@到用得。三姐。飯便有了?？捎邢嘛埫??！驳彻偃?。你好不識時務(wù)?！采吃趺床蛔R時務(wù)?！驳尺@碗飯。奴家瞞了哥嫂。拿來與你吃的。〔生〕三姐。我不要吃了?！驳吃趺吹?。〔生〕三姐只為這碗飯。受了你哥嫂多少嘔氣。
【醉扶歸】自恨我好不喞■〈口留〉。這碗淡飯怎入口。〔旦〕胡亂充饑莫要愁。你身上衣服破了?！采承厍耙缕茷榕c瓜精斗。〔合〕悶似湘江水。涓涓不斷流。濕透衣衫袖。
【前腔】〔旦〕謝我爹娘陰佑。夫妻今日再廝守。畢竟是你前程顯達。夜來不落瓜精手。
〔合前〕遠遠望見來的是我哥哥?！采┫隆?br />第十三出
分別
〔凈上〕閻王注定三更死。定不留人到四更。夜來劉窮必被瓜精吃了。這裏是瓜園中?！蚕虻厥敖椤尺@是眼珠子。不是。是肥皂核。這是腰子。不是。是酪蘇。這是頭發(fā)。不是。是棕櫚樹皮。拾了劉窮骨頭。把蒲包包好了。與妹子看。叫他嫁人。〔生暗上聽打凈介凈叫介〕有鬼。有鬼。倒是劉窮。三叔救救。〔末上〕隔墻須有耳。窗外豈無人。怎么打他。〔凈〕三叔。我被劉窮打殺了。〔末〕起來。死了元何還會說話?！矁簟碀M身都死了。嘴是活的。〔起介〕唗。劉窮。你這蠻子。打便打得我好。再不要上我家來。我去打鐵鋪。二錢銀子打一把斧頭。劈你一個陽筊?！材尺€不進去?！矁簟橙濉Ｎ已颖恍U子打橫了。〔凈下末〕當初只道一不是。如今卻是兩無情。劉官人。你怎么使得打他。他若不是處。你來吿訴我。我自整治他。如何將他打倒地下。〔生〕是小生不才了。〔旦〕官人。你怎么就認了。把冷熱酒事情。吿訴三叔知道?！采呈骞埾⑴Ｄ悴恢涔?。前日逼我寫休書。叔公盡知。夜來夫妻二人。思量一計。把家私三分均分。我只道好情。把冷熱酒灌醉了卑人。著我去看瓜。乘其醉中。一到瓜園內(nèi)。一更無事。二更悄然。三更時候。只見鐵面瓜精。連斗了三十余合。斗俺不過。放道火光去了。他方纔手拿著蒲包。拾我骨頭回去。與三姐看了。教他嫁人。這個使得使不得?！材吃獊磉@等無禮。只是少打了他?！采澄以诖送逭勺鲋??！材硠⒐偃恕Ｄ闩c那畜生冰炭不同爐了。我老夫打聽得太原幷州岳節(jié)使。招軍買馬。積草聚糧。你有武藝過人。如何不去。倘然一刀兩劍。取個前程。有何不可?！采潮叭艘?。只是缺少盤纏?！材尺@個小事。老夫著人送來。
【桂枝香】〔生〕叔丈聽吿。容吾分道。只因缺少盤纏。交我如何是好。多因命乖。多因命乖。吃他胡炒。是我分緣不到。自今朝。拜別恩人去。李洪一寃家恨怎消。
【前腔】〔旦〕自從爹爹死了。止有嫡親兄嫂。他緣何反面生嗔。拆散夫妻兩口。望叔叔做主。望叔叔做主。想是姻緣不到。怎得夫妻諧老。自今朝。拜別分離去。交奴苦怎熬。
【前腔】〔末〕聽吾言道。不須煩惱。你若缺少盤纏。頃刻令人送到。他若昧心。他若昧心。上有蒼天知道。必然還報。自今朝。步輦登程去。堅心莫憚勞。
文似擎天碧玉柱。
武如跨海紫金梁。
異日身榮多發(fā)跡。
休忘受苦李三娘。
〔末下生旦吊場生〕三姐。我今日就要去了?！驳彻偃四闳?。沒有說話分付奴家?！采橙?。此去有三不回。〔旦〕那三不回。〔生〕不發(fā)跡不回。不做官不回。不報得李洪一寃仇不回?！驳撤蚱揲g沒有說話?！采称蕖Ｄ阌邪肽晟碓?。養(yǎng)下女兒。憑你發(fā)落。養(yǎng)下男兒。千萬與我留下。是劉暠骨血。我若去后。無知哥嫂定然逼你嫁人。不強似劉智遠。切莫嫁他。勝似我的。嫁了也罷。
【獅子序】〔旦〕伊說話太無情?！采衬愀缟o情。〔旦〕又道是一牢永定寧。死后如何交我改嫁人。是我腹中有孕。怎交兒女從別姓。你出言語忒煞傷情。這恩德如鹽落井?！埠稀撤謩e去各辦志誠。便做鐵石心腸也須交淚零。
【前腔】〔生〕上吿妻妻聽。怕你執(zhí)不定。你哥嫂忒毒狠。只恐你口說無憑準。我獨自守孤另?？周l閣兩下成病。〔合前〕
【入賺】〔丑上〕去程已緊。李三公多憐憫。些少盤纏相贈恁?！采尺@恩德山樣高來海樣深。生死難忘叔丈恩。你與我回言拜稟。異日身榮來報恩?！渤蟆持斠琅_命。謹依臺命?！渤笙隆?br />【金蓮子】〔生〕辦登程。辦登程。渡水登山莫暫停。天憐念。天憐念。名利早成?；貧w此日再歡慶。
【前腔】〔旦〕叮嚀囑付三四聲。野草閑花莫要尋。將恩愛。將恩愛。番成作畫餅。只恐別時容易瘦伶仃。
【尾聲】〔生旦〕生離死別皆前定。未知何日得見恁。鐵石心腸也淚零。
楊柳堤邊問信音。
一時難舍枕邊人。
流淚眼觀流淚眼。
斷腸人送斷腸人。
第十四出
途嘆
【梨花引】〔生上行路〕渡水登山。何日得到邠州。
自別恩妻無限愁。李洪一寃寃相報幾時休。途中跋踄多勞頓。不知何日到邠州。
【集賢賓】麻鞋緊系一似飛。只得步輦登程。野草閑花愁滿地。過前村小橋流水。漁翁釣叟。動浪板歌聲搖拽?？巴嫣?。遙望遠浦帆歸。
劉智遠行到此間。無計奈何。幾度晚行芳草徑。也曾夜宿杏花村。在家不道生身好。出外方知行路難。
【前腔】不恨你來卻恨誰。此恨何日忘之。話別叮嚀心慘凄。撇不下少年賢妻。行行淚滴。我為你越添憔悴。思念憶。眞個是寸腸千里。
五里又單牌。
磨穿幾度鞋。
雁飛不到處。
人被利名牽。
第十五出
投軍
【梁州序】〔外扮岳節(jié)使上〕掌握三軍膽氣雄。有千里威風。朝廷勑命守山東。咱不免行吾軍令。
馬跨征鞍將掛袍。柳梢枝上月兒高。將軍未掛封侯印。腰下常懸?guī)а?。自家姓岳。名勛。官拜?jié)度使之職。如今四方離亂。民遭涂炭。士民荒涼。朝廷有旨。著俺招軍買馬。積草聚糧。正是君王有難思良將。人到中年憶子孫。左右的。與我扯起招軍旗。叫街坊上民庶。三百六十行做買賣的。愿投軍者。旗下報名?！矁舫髴?yīng)介〕
【水底魚】買馬招軍。何年得太平。愿立旗下。做個頭目人。
長官。我每投軍的。〔介稟介外〕著他進來?！矁舫笠姽蚪橥狻碀h子姓甚名誰。那裏人氏?！矁簟承∪耸峭跬Ｉ綎|人?！餐狻秤猩醣臼??！矁簟承∪藭古??！餐狻吃跻姷谩！矁簟炽~炮鐵炮些兒大。未逢藥線云里磨。百萬軍中無敵手。打死好漢千來個?！餐狻衬莻€姓甚名誰?！渤蟆承∪撕萑耸?。叫我是張興?！餐狻秤猩醣臼隆！渤蟆硶缘檬构?。〔外〕怎見得?！渤蟆炒斯瓕嵖翱?。猴猿精藝加。算來無用處。只好不楞不楞彈綿花。〔外〕左右的。與我將他籍貫?zāi)昝?。都上了號簿。如今軍充馬足。把招軍旗放下了罷。
【醉扶太平】〔生上〕聞?wù)f招軍。智遠慌忙來到。
長官?！矁簟硟蓮垙埌??！采澄沂峭盾姷?。〔凈〕稟老爺。轅門外一人投軍?！餐狻撤嚼u咐吩你。軍完馬足。放下招軍旗。違俺將令。斬訖報來?！矁簟碃敔敗Ｌ韥淼膲?。增來的福。有增無減?！餐狻沉钸M來?！矁簟碁槟汶U些兒去了吃飯的家火?！采秤欣哿?。〔凈〕投軍的進來?！采M見外跪介外〕漢子那裏人氏。
【引軍旗】〔生〕小人住在沙陀村裏。自小習兵機。十八般武藝皆能會。愿立旗下聽差使?！埠稀澈龀麙煸谠婆_上。方知武藝精細。
【前腔】〔外〕聽他說兵機。此漢眞奇異。諳曉六韜三略法。那隊少人?！矁簟扯纪炅?。長行隊少人。〔外〕權(quán)時收拾在長行隊。
〔合前〕那漢子叫甚么名字?！采承〉男談??！餐狻耻娭兄唤袆⒔?。長行隊去。日間打草。夜間提鈴喝號。只怕你受不得苦。〔生〕受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英雄才貌實堪夸。
喝號提鈴度歲華。
正是學成文武藝。
合當貨與帝王家。
第十六出
強逼
【慶靑春】〔旦上〕冷淸淸。悶懷戚戚傷情。好夢難成。明月穿窗。偏照奴獨守孤另。
一種黃連分兩下。那邊受苦這邊愁。自從丈夫去后。被兄嫂凌逼。兒夫杳無音信回來。好苦。
【集賢賓】當初指望諧老年。和你廝守百年。誰想我哥哥心改變。把骨肉頓成拋閃。凝望眼穿?？兆园褭跅U倚遍。兒夫去遠。悄沒個音書回轉(zhuǎn)。常思念。何日裏再得團圓。
〔丑上〕長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走贊〉后人。姑娘為何啼哭。〔旦〕嫂嫂。奴家丈夫不在。腹中有孕。因此愁悶。〔丑〕姑娘。你哥哥說道。劉郞去后。杳無音信回來。未知死活存亡。不如嫁個門當戶對的。也是了當。
【攪羣羊】〔旦〕嫂嫂話難聽。激得我心兒悶。一馬一鞍。再嫁傍人論。夫去投軍。誰敢為媒證。那有休書。誰敢來詢問。你如何交奴交奴再嫁人。
【前腔】〔丑〕姑姑你試聽。日夜裏成孤另。尋個良媒。嫁個多聰俊。虛度靑春。白發(fā)來侵鬢。你如何如何不改嫁人。
姑娘。嫁得好。多住幾日。嫁得不好的。就回來也不難?！驳痴f那裏話?！矁羯稀澈扌》蔷印o毒不丈夫。娘子。著你去叫妹子嫁人。如何?！渤蟆乘Р豢稀Ｈf不肯。〔凈〕他是這般說。叫他過來。〔丑〕姑娘。你哥哥叫你?！驳掣绺缬泻握f話?！矁簟成┥┲慵奕恕Ｈ绾尾豢?。
【前腔】〔旦〕哥哥共乳同胞一母生。今日如何反面嗔。休聽枕邊言聒。且自寧心。親舊情親。姊妹莫相爭。待奴身孕始傾。若得后來重復(fù)事。金甌再覆李門庭。
〔凈〕若不嫁人。依我四條門路?！驳衬撬臈l門路?！矁簟骋粭l。三十三天。玉皇殿上捉漏?！驳辰晃疑咸鞜o路。〔凈〕二條門路。去十八層地獄。閻王殿前去淘井?！驳尺@是入地無門?！矁簟车谌龡l。早早嫁人?！驳硾Q不改嫁?！矁簟车谒臈l。日間挑水三百擔。夜間挨磨到天明?！驳撑以笍牡谒臈l門路。
【三學士】〔凈〕堪笑非親卻是親。把你做乞丐看承。劉郞去了無音信。何不改嫁別人。你若不依兄嫂說。打交身軀不直半分?！埠稀硰慕窈蟀つサ剿母Ｌ羲近S昏。
【前腔】〔丑〕一世為人只要勤。那得閑衣閑飯養(yǎng)閑人?！驳车锂a(chǎn)業(yè)都有分。何故苦樂不均平〔丑〕丈夫言語須當聽。有眼何曾識好人?！埠锨啊?br />【前腔】〔旦〕好笑哥哥人不仁。不念同胞兄妹情。劉郞去了無音信。何故改嫁別人。況兼奴有身懷孕。再嫁傍人作話文?！埠稀撑樵赴つサ剿母?。挑水到黃昏。
【尾聲】哥哥嫂嫂沒前程?？啾婆以偌奕?。日間挑水三百擔。夜間挨磨到天明。
〔旦下凈丑吊場〕老婆。叵奈賤人執(zhí)性不肯。情愿挑水挨磨。我如今使個計策。做一雙水桶。兩頭尖的橄欖樣。交歇又歇不得。一肩直挑在廚下去。你便管他挨磨?！渤蟆乘足@些眼。水流了出來。越挑越不滿?！矁簟衬惚愦蛩话つァＨ缃褓v人身上將要分娩。你在荷花池邊。造一所磨房。五尺五寸長。罰這賤人進裏面磨麥。交他頭也抬不起。待他分娩?；蚰谢蚺２灰羲?。這是劉窮的骨血。過了三朝滿月。你把花言巧語。哄那小廝。抱在手中。把他撇在荷花池內(nèi)淹死了。絕其后患。削草若除根。萌芽再不發(fā)。好計好計。
計就月中擒玉兔。
謀成日裏捉金烏。
第十七出
巡更
【山歌】〔生上〕四顧靑山失翠微烏鴉變作鷺鷥飛。天宮勿念人寒冷。凍殺街頭劉健兒。
【前腔】〔凈丑上〕雪落紛紛似銀鋪。萬里江山如畫圖。鷺鷥失隊難尋覓。黑和尙變化白師姑。
劉健兒。怎么不買凍魚酒來我每吃?！采巢辉ЪZ。支了糧請你每一醉?！矁舫蟆骋擦T。劉健兒。今晚巡更。該你巡夜。一更是我。二更是他。三更四更五更都是你。老爺有銅牌花號為準。交你更次提鈴喝號。
【金錢花】〔眾〕我打一更鼓兒冬冬冬。一棒鑼聲嘡嘡嘡。將軍馬上醉醺醺。躍馬揚鞭齊和聲?！捕涨俺?br />鼓打三更交半夜。
來朝吃個凍魚兒?！脖娤隆?br />【月云高】〔生吊場〕自別三娘面。勞役受萬千遍。到此投軍。數(shù)目都招遍。落在長行隊。提鈴報更點。湯風冒雪圖榮顯。受此饑寒。沒個可憐見。天天若肯周全。際會風云。方表劉暠字智遠。
三更牌在那裏。好大風雪。前面跨街樓下。躱避風雪則個?！采o介小旦扮岳小姐上〕
【探春令】彤云繚繞。六花飛遍。樓臺銀砌。擁紅爐。添獸炭。猶嫌冷?？簇氄哒l肯相憐。
盡道豐年瑞。豐年瑞若何。長安有貧者。宜瑞不宜多。奴家岳氏秀英。不免上層樓上。做些女工針指。
【月云高】獨上層樓去。聽他甚行止。仔細聽來后。〔生喝號介小旦〕卻是巡更輩。喝號提鈴。聲音振屋宇。交奴聽得心憔悴。落在長行隊。難禁這勞役。臘雪滿天飛。凍死街頭。那有人來憐你。
〔生叫介〕三更牌在那一家。
【前腔】〔小旦〕喝號三更鼓。聲音似龍虎?？羁钔拼翱?。只見紫霧紅光護。前生做人做人修不足。今世裏罰令你受勞碌。好苦。倒跌倩誰扶。未審家鄉(xiāng)。家鄉(xiāng)在何所。
奴家有恤孤念寡之心。見他身上寒冷。我爹穿不了的舊衣。撇一件與他遮寒。天上人間。方便第一?！残〉┫隆?br />【孝順歌】〔生〕巡更過轉(zhuǎn)過營。凜烈寒風凄慘人?？缃謽窍聲喊采?。朦朧睡未醒。忽見天賜紅袍。撇來遮我身。料莫是天顯應(yīng)。有前程可前進。
若得應(yīng)時還得見。
果然勝似岳陽金。
第十八出
拷問
【菊花新】〔外上〕庭前三友奈歲時。報道梅開數(shù)枝。珠簾繡幕低垂。瑞雪遍街銀砌。
江南三尺雪。盡道十年豐。紅爐添獸炭。唱飮雪兒歌。今日官裏大排筵宴。賞雪觀梅。叫左右傳話后堂與大小姐。取紅錦戰(zhàn)袍。穿著入朝?！材橙柖〗恪！矁?nèi)應(yīng)介〕曬在層樓上。不曾收得?！材┗胤A外介〕曬在層樓上。不曾收得?！材硰埮d王旺?！餐狻辰袕埮d王旺?！矁舫笠娡夤蚪橥狻骋箒硎悄阊哺?。紅錦戰(zhàn)袍曬在層樓上。不曾收得?！矁舫蟆巢恢??！餐狻逞哺粐?。賊盜生發(fā)。左右與我拶起來?！搽s上〕有事不敢不報。無事不敢亂傳。稟老爺。小的首吿的。〔外〕首吿甚么?！矁簟承聛碥姖h劉知遠。不知那裏偷得一件紅錦戰(zhàn)袍。穿在身上。在馬房中打睡。〔外〕阿也。阿也。有這等事?？炫c我拿來?！脖姟钞Y中捉鱉。手到拿來。〔拿生上外〕綁了。
【玉交枝】這廝無禮。這錦袍官裏賜的。新充小卒當差使。如何盜取衣袂。從實訴供休要違。遲延罪犯難饒恕。照軍令將他斬取。照軍令將他斬取。
【前腔】〔生〕停威息怒。聽小人從頭稟復(fù)。新充小軍當差使。焉敢盜取衣袂。昨夜三更巡警過。忽見紫袍空中墮。料莫是天宮賜我。料莫是天宮賜我。
〔外〕賊情事不打不招。〔凈打生打不下介外〕張興有弊。王旺打。〔丑打生打不下介凈〕王旺也有弊?！餐狻橙“遄舆^來自打。怎么盜了錦袍?！操N旦上〕休將屈棒打平人?！餐狻嘲褎⒔旱踉隈R房裏。〔凈押生下外〕叫二小姐出來。
【醉扶太平】〔小旦上〕聽得鬧吵。想為錦征袍啰唣。
〔見介外〕孩兒。我在此拷打賊情事。怎么說休將屈棒打平人?！残〉车Ｂ犈珔谭A。
【蠻牌令】昨夜二更時。見臘雪滿空飛。提鈴喝號至?？蓚旈T上紅光熌爍。聲音似虎嘯龍嘶。非是奴強胡為。自不合把爹爹衣袍與他遮取寒威。
【前腔】〔外〕你是守閨女。輒敢亂胡為。繡房中不去拈針指。他是個單身健兒。知他姓甚名誰。伊無禮太愚癡。輒敢把衣袍與他遮取寒威。
〔小旦〕吿爹爹知道。奴家夜來層樓上做女工針指。只見窗外紅光熌爍。紫霧騰騰。奴家推窗一看。元來是巡軍。見他身上寒冷。奴家有慈悲好心。本待拿一件舊衣與他遮寒。不想拿錯了。把爹爹戰(zhàn)袍與他。奴家自知有罪?！餐狻尺M去?！残〉?br />是非只因多開口。
煩惱皆因強出頭。
〔下凈丑上稟外介〕老爺。馬房裏火發(fā)?！餐狻吃趺吹摹！矁簟嘲褎⒔旱踉隈R房裏。都是火。把繩索燒斷了?！餐狻嘲褎⒔悍帕朔帕?。〔凈〕老爺。放了劉健兒?；鹨矝]有了?！餐狻匙笥?。你兩人方纔打劉健兒。見甚么來。〔凈〕小人打下。只見空中五色蛇爪住板子。不容打下。〔外〕不要做聲。你曾見甚么來。〔丑〕小人打下。見空中五爪金龍?！餐狻巢灰獎t聲?！矁簟忱蠣斂稍娚趺??！餐狻澄也恍?。自家取板子打下去。果見金中天神爪住板子?！矁舫蠼椤忱蠣斠膊灰_口。人人如此。個個一般。羊屎不搓。個個團圞?！餐狻硢t。退下去。此人明日爵位大似我的。我如今將二小姐招他做個東床?！矁簟吃趺礊闁|床?！餐狻撑畨贋闁|床。〔凈〕稟老爺。戰(zhàn)袍有幾件?！餐狻持挥幸活I(lǐng)。〔凈〕再有二領(lǐng)。他是東床。我每兩個南床北床。〔外〕休得胡說。明日吩咐管家。安排酒席。權(quán)且冠帶成親。后來有功。奏過圣上。加他官職。
姻緣本是前生定。
曾向蟠桃會裏來。
〔下凈丑〕如今世俗。手腳零碎的到好?！蚕隆?br />第十九出
挨磨
【于飛樂】〔旦上〕無計解開眉上鎖。惡寃家要躱怎生躱。怨我爹娘。招災(zāi)惹禍。
梁上掛木魚。吃打無休歇。啞子吃黃連。有口對誰說。自從丈夫去后。哥嫂逼奴改嫁不從。罰我在日間挑水。夜間挨磨。一不怨哥嫂。二不怨爹娘。三不怨丈夫。只是我十月滿足。行走尙且艱難。如何挨得磨。
【五更轉(zhuǎn)】恨命乖遭折挫。爹娘知苦么。哥哥嫂嫂你好橫心做。趕出劉郞。罰奴挨磨。叫天不應(yīng)。地不聞。如何過?！埠稀撑夷窃Ｄ窃R挨磨。挑水辛勤。只為劉大。
【前腔】向磨房愁眉鎖。受勞碌也是沒奈何。爹娘在日把奴如花朵。死了雙親。被哥嫂凌辱。爹娘死。我孤單。如何過?！埠锨啊?br />【前腔】挨幾肩頭暈轉(zhuǎn)。腹脅遍疼腿又酸。神思困倦挨不轉(zhuǎn)。欲待縊死在房中?？峙萝l閣智遠。尋思起。淚滿腮。如何過?！埠锨啊?br />【前腔】腹內(nèi)疼欲分娩。有誰人來看管。陰空保佑。保佑奴分娩。但愿無虞。早得夫妻相見。思量起。我孤單。如何過。
〔合前〕奴家神思困倦。不免就在磨房打睡片時?！渤笊稀澈萌瞬豢献觥Ｖ灰迍⒋?。劉大不回來。情愿去挨磨?！步薪椤彻媚锬驱煛＝兴粦?yīng)。打他一頓。磨到不挨。睡得好。〔旦〕磨子重。挨不動?！渤蟆尺@樣磨子叫重?！驳成┥Ｅ腋怪幸魂囮囂弁?。挨不動了?！渤鬁喗榈成┥┱埿ⅰ！渤蟆承⑿ⅰＧf上人要面吃。如何遲誤了。準準打八十。南無阿彌陀佛。彌陀佛。〔旦〕嫂嫂。你也是婦人家。不曉得婦人家疼痛。譙樓上幾更時分了。
【鎖南枝】星月朗傍四更。窗前犬吠雞又鳴。哥嫂太無情。罰奴磨麥到天明。想劉郞去也?？刹还钾撃晟偃?。磨房中冷淸淸。風兒吹得冷冰冰。
【前腔】叫天不應(yīng)地不聞。腹中遍身疼怎忍。料想分娩在今宵。沒個人來問。望祖宗陰顯應(yīng)。保母子兩身輕。
天那。好苦。〔生兒介〕嫂嫂。借腳盆來使一使?！渤蟆成⒘?。不曾箍得。〔旦〕把身上衣服展干了罷。嫂嫂。翦刀借來使一使。〔丑〕小廝偷去換糖吃了。〔旦〕我那兒。做娘的瓦片不曾準備得。就把口來咬斷臍腹。有命活了。無命死了。
正是靑龍共白虎同行。
吉兇事全然未保。〔下〕
第二十出
分娩
〔凈扮竇公上〕靑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皆未毒。最毒是婦人心。我是李太公家火公竇老兒便是。我家老員外在時。何等看承我。前村三老官人收留我在家。三阿媽交我去看三小娘分娩。不知是男是女。此間已是磨房。三小娘開門?！驳呈悄莻€。〔凈〕我是竇老?！驳衬銇碜錾趺??！矁簟橙屩襾韱柲?。分娩怎么了?！驳骋箒砩乱粋€小廝?！矁簟呈瓉硌簹⒘??！驳呈莻€男兒。〔凈〕好好。爺去投軍。家裏添個余丁。謝個靑天白天。三小娘?！驳吃趺??！矁簟承」偃松砩?。怎么干凈了?！驳澄遗c嫂嫂借腳盆不肯。將身上衣服展干凈了?！矁簟澈每鄲馈Ｔ∫膊辉?。大起來生狗癬疥。怎么好。三小娘?！驳吃趺凑f?！矁簟承」偃四毮c怎么斷了?！驳硢柹┥┙梏宓丁Ｋ匚倚P偷去換糖吃了。〔凈〕怎么斷了?！驳撑芽趤硪嗔??！矁簟骋Я耸莸倪€好。咬了壯的。就是一段肝白腸。明日怎么念個佛?！驳掣]公。你去了罷。起動你?！蚕隆?br />〔凈〕李洪一你好不思惟。
卻將親妹受孤恓。
常將冷眼看螃蟹。
看你橫行得幾時。
第二十一出
岳贅
【花心動】〔外上〕一段姻緣。正是前生系定。紅線絲纏。繡褥花裀。洞天福地。這好事今朝重見。
郁郁門闌多喜氣。雙雙女壻近乘龍。下官昨日奏過朝廷。招劉智遠為壻。吩咐左右。安排喜筵?？稍陚涿??！材尘阋淹陚?。多時了?！餐狻痴垊⒐俪鰜?。〔末請介〕
【前腔】〔生上〕想是前生曾留戀。今日裏誤入桃源?！残〉┥稀持楹熅怼．嬏昧芯_席華筵。〔生小旦見外拜介〕
【黑麻序】〔外〕吾奉朝宣。掌三軍節(jié)使。品騭為官。家居福地。更兼文武雙全。擎拳。今朝遇大賢。門闌喜氣添?！埠稀硟汕闅g。愿取夫妻諧老。共結(jié)百年。
【前腔】〔生〕深感不棄貧寒。守居在沙陀村裏。受盡迍邅。欣然。平步上九天。姻緣非偶然?！埠锨啊?br />【前腔】〔小旦〕奴今拜賀椿萱。念奴家生居陋室微賤。想前世共結(jié)良緣非淺。夫妻美少年。雙雙拜謝天。〔合前〕
【尾聲】〔眾〕今朝共合為姻眷。美滿夫妻共百年。雙雙齊效鶼鶼。
一對夫妻正及時。
郞才女貌兩相宜。
在天愿為比翼鳥。
入地共同連理枝。
第二十二出
送子
【臨江仙】〔旦上〕父母一朝拋棄。夫妻兩下分張。哥哥嫂嫂鐵心腸。交奴受萬千磨障。今日我身分娩。始知恩愛難忘。自將心事細思量。眼下這般情況。
我兒。生下你來。受了萬千疼痛苦楚。想我母親養(yǎng)我下來。也受這般苦楚。
【步步嬌】〔旦〕養(yǎng)子方知娘生受。各自思前后。哥哥心狠毒。嫂嫂不仁。暗使機謀苦逼我再招夫。閃得我一似喪家狗。
【江兒水】悶似湘江水。涓涓不斷流。老天知道和天瘦。共乳同胞一個娘生受。又不是隨娘改嫁瓜葛柳。罰奴磨麥生受。遠在兒孫。近只在一身當受。
【川撥棹】我欲待訴說個寃仇。我欲待訴說個寃仇。待說來誰人采揪。天若還念我孤單。天若還念我孤單。愿孩兒易長易壽。子母每得到頭。免使劉郞絕嗣后?！矁舭绺]老上〕
【前腔】聞知三娘分娩無憂。聞知三娘分娩無憂。李三公交咱來問憂?！矁?nèi)丑叫介〕閑人不許入磨房?！矁簟陈犚良倚跣踹哆?。聽伊家絮絮叨叨。覩前望后?！驳掣]老。你緣何頻覷看兩頭。你緣何頻覷看兩頭。近前來問事由。近前來問事由。〔凈〕我聽得伊家嫂嫂絮絮叨叨。只得慌忙便走。〔旦〕你且窩藏在僻處。他見了怎干休。他見了怎干休。〔凈作躱介丑上〕
【五供養(yǎng)】十中缺九。喜姑姑產(chǎn)下窮劉。兒夫曾囑付。怎干休。把花言覓誘。倘說得兒入手。管交一命喪淸流。
【僥僥令】喜姑姑添小口。幾度待不收。十月懷胎娘生受。兒子是眼前花水上鷗。兒子是眼前花水上鷗。
【金錢花】姑姑分娩無憂。無憂?！驳成钪x嫂嫂躭憂。躭憂。心兒悶怎干休?！渤蟆嘲岩还P盡都勾。
【尾聲】如今幸喜身喞■〈口留〉。把粥食頻調(diào)產(chǎn)后。莫待老來病成不救。
〔丑〕姑娘。夜來生下男子是女?！驳成乱粋€兒子?！渤蟆城蚁睬蚁?。待我看看。我兒。父親去投軍。家中添一個余丁。〔旦〕嫂嫂。新養(yǎng)的孩兒。不要驚了他。〔丑〕我曉得。這是我骨血。我的兒。他就叫我舅母舅母?！驳成┥┬荨Ｒ⌒?。〔丑〕姑娘可曾取乳名么?！驳辰幸??！渤蟆巢缓谩４腋囊粋€名。叫他希奇。此兒實希奇。大窮養(yǎng)下小窮兒。留在家中有后患。不如撇在荷花池?！渤笙碌┛薜菇閮舾]老上〕劉家香火。李家祖宗來哩。再不要慌。三小娘。小官人在此。
【哭相思】〔旦〕耳邊忽聽叫三娘。猶如死去重生。
〔凈〕我救得在此?！驳┮妰艚椤?br />【駐云飛】苦養(yǎng)孩兒。萬苦千辛生下你。頭臉上都是水。七魄將離體。兒。空敎你枉出世。死了孩兒。誰來與娘爭口氣。好朵鮮花不遇時。好朵鮮花不遇時。
【前腔】〔凈〕聽說因依。鐵打心腸也淚垂。直恁的行無禮。不得生惡意。嗏。他是小孩兒。與你何干。撇在荷池裏。人善人欺天不欺。人善人欺天不欺。
〔凈〕三小娘。這個孩兒。留在此不得了?！驳掣]公。怎么好?！矁簟衬愀绺绮蝗什涣x。一定要下落他性命。怎么養(yǎng)得到五歲十歲。我老人家打聽得劉官人在幷州。有些勾當。我不辭辛苦。將小官人送到幷州。待他顧乳母養(yǎng)他長成。也得子母團圓。〔旦〕三日孩兒。那有娘乳與他吃?！矁簟橙∧锊灰睢Ｎ亿幍眯╁X在身畔。買塊糕兒喂他。他若要乳吃。路途間人家有小廝吃乳的。我就雙膝跪下。奶奶。沒娘的小廝。求一口乳兒與他吃。一路討將去。不要愁?！驳掣]公請上。待奴家拜你一拜。
【宜春令】竇公聽訴因依。兄嫂無知。將他撇在水。謝伊恩義。把我孩兒送到爹行處。見劉郞訴說詳細。問的實甚年歸計?！埠稀澄覂骸ｉL成時。休忘了竇公恩義。
【前腔】〔凈〕三娘聽拜咨啟。在邊廷習學武藝。要歸無計。料想著他身不由己。待老漢送將他孩兒。便知他行藏在何處?！埠锨啊?br />三日孩兒撇在池。
鐵打心腸也淚垂。
若見劉郞備細說。
記取名兒叫咬臍。
第二十三出
求乳
【步步嬌】〔丑上〕傳得杜康眞綠??眞個多奇異。酸的似如醋。臭的是馬尿。
老婦膽大心粗。賣酒不納課租。不怕秦王霸王。賒酒留當則去。賽過文君當壚。強如師姑婆婆。老婦忙忙便把店開。挑水燒湯待客來。正是不將辛苦意。如何打動世間財。
【三月海棠】〔凈上〕年老人。登山涉水多勞頓。送孩兒知他認也不認。傷情。母在家中思兒苦。怎知兒在此沒投奔。我移步趲行程。無言不覺淚沾襟。
老漢蒙李三娘著我送孩兒到幷州太原府去還劉大郞。一路辛苦。來到這裏。夜來在客店中安歇了一宵。感得店主娘與孩兒吃一夜乳。如今想孩兒肚又饑。這裏是酒店。想有婦人。再問他買些與他吃。多少是好?！矁舫笠娊槌蟆彻翘巵?。莫不是買酒吃。〔凈〕老漢吃不多。娘子酒有好的?！渤蟆尘泼疃唷！苍圃平閮簟澈玫拇騺??！渤蟆尘圃诖?。呀。公公。你如何抱著一個孩子?！矁簟衬镒幽镒?。你若說這個孩兒。一言難盡?！渤蟆炒f何妨。
【紅衲襖】〔凈〕吿娘行聽拜啟。這孩兒便是寃苦兒。纔離娘與娘分離。他父親在幷州太原府為官。送此兒步著千山萬水。望娘行可憐他是無母兒?！矁艄蚪椤骋捫┤榕c他止肚饑。免致黃泉作小鬼。
【前腔】〔丑〕聽伊言交我惡怒起。他還有舅舅親人。下得將他廝控持。料他三日孩兒有何罪。嫡親子母成痛悲。兒母在家中恩愛你。愿天天遮護恁。便做鐵打心腸也淚垂。
公公。如今吃得飽了。你好生與他送去?！矁簟扯嘀x多謝。
特地送兒曹。
殷懃走一遭。
侯門深似海。
不許外人敲。
第二十四出
見兒
【聲聲慢】〔生上〕梁唐多事。萬姓荒荒。妻子盡皆流蕩。國祚方興時。遇太平盛世。家家戶戶人無事。慶豐年民不號啼。拜跪。愿乾坤一統(tǒng)。圣壽天齊。
古人有言。得寵思辱。居安慮危。劉智遠自贅岳府。朝朝寒食。夜夜元宵。竟不知恩妻李三娘信息如何。一似和針呑卻線。刺人腸肚系人心。〔小旦上〕若將容易得。便作等閑看。相公在此看甚么?！采晨幢鴷?。〔小旦〕看到那裏。〔生〕看到曹操與張飛對陣。曹兵把張飛追至霸陵橋。大喊一聲。霸陵橋分為兩段?！残〉称鋵嵑妹麑?。相公。那一個勝。那一個敗。
【高陽臺】〔生〕權(quán)統(tǒng)雄威。兵分八陣。名鎭四方威勢。呂望六韜。更兼孫武兵書。張飛。喝水斷橋聲似雷。論軍令不斬不齊?！埠稀匙嗟絼P歌回。管取凌煙閣上。姓字名題。
【前腔】〔小旦〕聽啟。慈父嚴尊。見伊武藝。將奴配君為妻。征戰(zhàn)之功。那時蔭子封妻。須知。赤心報國酬圣主。食天祿滿門榮貴。
〔合前凈上〕一路辛勤不自由。如今且喜到幷州。三日孩兒送到此。未審劉郞收不收。長官。我是問路的。〔末〕問那裏去的。〔凈〕此間可是岳府?！材痴??！矁簟秤袀€劉智遠?！材掣钌囝^?！矁簟匙叩礁钌囝^的所在來了?！材衬闶悄驱焷淼摹！矁簟澄沂切熘菖婵h沙陀村火公竇老遞送家書的?！材成俅?。待我通報。〔末進稟生介〕稟老爺。徐州沛縣沙陀村火公竇老。送家書在外?！残〉诚喙?。人有善念。天必從之。相公常想家中沒有信息。今日有人來了?！采撤蛉?。待下官去看來。〔小旦〕請穩(wěn)便?！采郴鸸]老?！矁艄蛞娊椤忱蠣?。小人走錯了?！采銎鸾椤呈俏?。起來?！矁簟衬阋话l(fā)擴充了?！采硲驯P是那個?！矁簟呈悄愕膬鹤?。
【山坡羊】〔生〕幸然孩兒來至。不覺交人垂淚。謝伊送我孩兒到此。面貌與娘俱無二。竇老兒?？捎腥槊嗣?。〔凈〕三娘沒有翦刀。把口咬斷臍腸。叫他咬臍郞?！采硟好殹Ｊ悄阌H娘自取的。聞伊見說。見說肝腸碎。兩淚交流一似珠。孩兒。你親娘在那裏。孩兒。爹在東時娘在西。
〔凈〕劉官人不要啼哭了。三姐在家受苦。早早回去?！采掣]公。待我進去稟過夫人?！矁簟尺@裏又是一個夫人?！采澄胰胭樤谠栏?。〔凈〕劉官人。石灰布袋。處處有跡?！采M介小旦〕相公。甚么人?！采撤蛉恕嵅幌嗖m。前日府中說沒有妻子。下官不才。我有前妻李氏三娘。生下一子。著火公竇老送到這裏來。夫人肯收。著他進來。夫人不肯收。早早打發(fā)他回去。〔小旦〕相公說這不仁不義言語。旣是前妻姐姐養(yǎng)的孩兒。著人千山萬水送來。怎么說收也不收。前妻姐姐養(yǎng)。的。就是我養(yǎng)的一般。快著人抱進來我看。〔生〕賢哉夫人。竇公。夫人著你進來。見了夫人。〔凈進見小旦拜介〕
【柰子花】感夫人愷悌仁慈。劉官人。三姐呵。磨房中產(chǎn)下孩兒。嫉妬嫂嫂撇在水裏。是老夫救來還你?！埠稀晨创藘?。端的是相公嫡子。
【前腔】〔小旦〕看孩兒容貌希奇。與相公面龐無二。收留在此猶如嫡子。長成時莫忘了竇公恩義?！埠锨啊?br />【前腔】〔生〕我在沙陀村裏狼狽。荷公婆招我為壻。他大舅憎嫌心生惡意。今日且喜孩兒送至此間。夫人好好與他看養(yǎng)。長成時敎他武藝?！埠锨啊?br />三日孩兒你可收。
三年乳哺不須憂。
兒孫自有兒孫福。
莫與兒孫作遠憂。
第二十五出
寇反
【北一枝花】〔凈領(lǐng)眾上〕昔日做朝內(nèi)官。今做個山中寇。俺只為朝中奸詐多。有功的恨殺為仇。殺功的卽便封侯。因此上撇了名鎖和勾。
山中虎吼應(yīng)龍聲。古木陰陰似堡城。五百英雄同下塞。猙個個虎狼心。自家蘇林老將是也。只因朝廷有功不賞。有罪不誅。以致落草為寇。哨聚山林。風高放火。無非劫掠民財。月黑殺人。盡是傷殘民命。茲者人強糧足。吩咐嘍啰。點起人馬。打奪州城。占住糧草。以圖大業(yè)。多少是好?！卜愿澜椤?br />【豹子令】〔凈〕頭帶金盔八寶攢。八寶攢。茜紅袍帶血腥膻。血腥膻。雄威赳赳誰來犯。鐵人見俺也心寒。也心寒?！埠稀硰埞S馬下山關(guān)。下山關(guān)。
【前腔】〔眾〕主將威名似斗山。似斗山。嘍啰武藝有千般。有千般。羣雄拒敵如逢俺。敎他個個不生還。不生還?！埠锨啊?br />吶喊下山坡。
牛羊影也無。
欲求生富貴。
須下死工夫。
第二十六出
討賊
【賀圣朝】〔生上〕自來獨逞英雄。四夷皆懼威風。朝廷勑命守山東。管交一戰(zhàn)成功。
策就平戎拜袞龍。擅車驅(qū)驟冠羣雄。神物豈堪終伏櫪。會見車書四海同。下官深感岳丈。官為大尉。茲者太行山強梁作反。朝廷昨日報馬已到。拜下官為總兵元帥。前去收伏此賊。因點選衣甲。庫中并無一件中用。因思向年在那沙陀村臥牛岡上瓜園內(nèi)。有天賜寶刀。金盔衣甲。兵書戰(zhàn)策。幷李家莊暴劣紅骔馬。不免差人去取來一用。必然取勝收功。多少是好。旗牌何在?！材┥稀趁突⑴_前出入。貔貅帳上傳宣。伏元帥。有何使令?！采愿澜椤?br />【四邊靜】蘇林賊黨侵邊地。差吾去當備。那更辦赤心。捐軀答圣主?！埠媳姟吃嘎犫x旨便驅(qū)馳。攜取寶刀回。成功最為易。
【前腔】〔眾〕將軍號令如金石。星夜便前去。時刻莫遲延。違令怎饒你?！埠稀吃嘎犫x旨便驅(qū)馳。攜取衣甲回。成功最為易。
賊黨不尊王命。
疆場指日澄淸。
朝中天子三宣。
閫外將軍一令。
第二十七出
凱回
【鳳凰閣】〔外上〕端居高拱。圣主垂福無窮?！采吵鰩熣鬟M志英雄。管取山河一統(tǒng)?！残〉掣√焐綊旃Ａ锜熼w擬畫儀容。
〔外〕一封丹詔下神京?！残〉痴虅﹂L驅(qū)莫暫停?！采匙岳⒉欧俏墓参洹９患x統(tǒng)三軍。〔外〕王事急。整車輪。正是國難見忠臣。〔小旦〕太平元是將軍定。才有將軍見太平?！材┥稀辰鸺最^盔及戰(zhàn)書。取來多少費工夫。邊疆一統(tǒng)民無害。一將成功萬骨枯。稟元帥爺。軍器都在此了?！采硵绱恕；鹚賯髋c二爺史弘肇知道。卽便披掛為前部先鋒。前途等候。我隨后就來了?！材┑昧钕峦狻澈簩⒕七^來。為你丈夫少壯行色?！采扯嘀x。
【排歌】〔外〕戰(zhàn)馬如龍。斷蛇寶刀。沖沖氣貫靑霄。鵬摶萬里借扶搖。方顯池中云雨蛟?！埠稀呈┤浴Ｕ沽w。功高賞厚受封褒。收王土。絕虜囂。麒麟閣上姓名標。
【前腔】〔小旦生〕頗牧同休。孫吳并高。堂堂間世人豪。折沖御侮在今朝。忠藎須敎冠百僚。
〔合前生〕戎事已急。就此拜別?！餐獾硜新牸岩?。凱歌報捷?！蚕滦∩缡泛胝仡I(lǐng)眾接生上〕
【番鼓兒】恁諸軍恁諸軍。疾速忙前進。幷力夾攻。敎他聞風怕影?！矁纛I(lǐng)眾上〕手持刀劍。潑無徒敢來對陣?！埠稀郴钭脚c生擒。得戰(zhàn)時奏凱回程。
【雙勸酒】〔生〕尀?zāi)托笊?。輟敢無禮。速來拜降。免你身歸泉世。常言道養(yǎng)兵千日。今朝用人之際。〔凈〕打爺大拳誰敢當敵。鎗刀便起。交伊奔走無地。大兵若來時。殺交伊片甲無回。
〔戰(zhàn)介凈敗下生〕且喜賊已大敗。待我追入巢穴。盡滅其余。兄弟。你可與我寫捷書一封。飛報朝廷。不得有違。
喜孜孜鞭敲金凳響。
笑盈盈齊唱凱歌回?！蚕隆?br />第二十八出
汲水
【胡搗練】〔旦上〕兄嫂沒前程。罰我挨磨到天明。把我孩兒撇在水?；鸸炔灰娀匾簟?br />
自家骨肉尙如此。何況區(qū)區(qū)陌路人。哥嫂逼奴改嫁不從。罰我挨磨挑水。日不得閑。夜不安枕。且往井邊挑幾肩水。
【桂枝香】孩兒一去。眼中流淚。全無力氣精神。更兼紛紛細雨。酸疼兩腿兩腿難移。前去如何存濟。悶心兒一兩陣西風起。滴溜溜敗葉飛。
【前腔】肌膚憔悴。肩挑著水。捱不過這般樣凄涼。怎忍得恓惶滋味。奴元是李家。李家嫡親兒女。今為奴婢。想劉郞他那裏厭厭悶。我愁煩只為伊。
【前腔】兒夫別后。思量無計。指望竇老回歸。怎知全無一字。交奴展轉(zhuǎn)展轉(zhuǎn)越添憔悴。如何得睡。悶心兒欲寄音書去。山遙路更迷。
【前腔】哥哥毒害。是我前生結(jié)債。他將我萬種凌辱。這苦何日得泰。我愿丈夫丈夫榮歸故里。稱奴心意吿神祗。愿得兒夫至。還鄉(xiāng)衣錦歸。
琉璃井內(nèi)碧沉沉。
奴與夫君一樣淸。
日間挑水無休歇。
夜間挨磨到天明。
第二十九出
受封
【番卜算】〔生上〕三箭定天山。一戰(zhàn)成奇績。捷音今已達彤庭。料想加官職。
漢將承恩西破戎。捷書飛報未央宮。天子預(yù)開麟閣待。祇今誰數(shù)貳師功。下官平賊已來。卽令史弘肇上本去了。想在目下。定有好音來也。
【卜算先】〔小生上〕喜色動龍顏。恩詔傳丹鳳。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皇帝詔曰。臣立其勛。君隆其報。此今古之常經(jīng)。國家之通誼也。茲爾劉暠。治兵仁勇。而屢收征伐之功。報國精忠。而卒成底定之業(yè)。特升爾為九州島安撫使。先鋒史弘肇遏勍敵而戰(zhàn)每先登。相主帥而功成一統(tǒng)。雖古名將。不是過也。特升爾為九州島安撫使部下團練使。掌管一十六萬雄兵。專聽安撫使節(jié)制。嗚呼。崇德報功。以彰盛典。而協(xié)力■〈忄慮〉忠。以酬知遇。朕于爾輩。有深望焉。望闕謝恩?！采∩橙f歲萬歲萬萬歲。兄弟。我輩蒙朝廷如此弘恩。敢不盡心為國。你卽時馳回本營。將有功者盡行開錄。以憑升授?！残∩鷳?yīng)下生〕今日且喜太平無事。不免請夫人出來。到后花園中閑玩一番。多少是好?！舱埥椤?br />【卜算后】〔小旦上〕夫榮妻貴福無窮。偕老百年同?！采嘁娨娊椤?br />【柳搖金】〔生〕春光明媚。游人似蟻。金勒馬頻嘶。萬紫爭姸麗粉蝶兒成對飛忽聽得賣花聲過。忽聽得賣花聲過。轉(zhuǎn)過畫橋西。欲買幾朵花來妝個花籃花轎兒。〔合〕朝歡暮樂。效學于飛。效學于飛。和你永諧連理。
【前腔】炎威可畏。涼亭避暑。浴罷晚涼時。纖手調(diào)冰水。佳人雪藕絲。聽操瑤琴一曲。聽操瑤琴一曲。句句有相思。一似冰盤浸浮瓜與沈李。〔合前〕
【前腔】金梧飄墜。紈扇懶揮。牛女會佳期。只見丹桂飄金蕊。風傳香韻美。遙望著碧天如洗。遙望著碧天如洗。萬里月?lián)P輝。夫人。我和你一似皓月澄淸團圓到底。〔合前〕
【前腔】嚴冬天氣。彤云布密。滿空飛。只見上下同一色。千山失翠微。畫閣紅爐深處。畫閣紅爐深處。歡宴飮瓊巵。相公。我和你滿拚沈醉。共樂共樂銷金帳裏?！埠锨靶∩缫毶稀?br />【遶地游】朱扉畫戟。畫堂中萬千豐麗。幸吾父品登高位。文武中盡稱為最。
自小稱名號咬臍。家尊武藝占高魁?；食瘎匈n加官爵。百萬貔貅聽指揮。正是一門生二將。父子上凌煙。常言道良田千頃。不如薄藝隨身。爹媽在堂。上前參見?！采澈涸谀驱焷??！残∩硡痰镏?。如今春三二月。各衙舍人都去郊外打圍。孩兒欲去。未敢擅便?！残〉诚喙?。孩兒年幼。去不得?！采撤蛉?。我比他這年紀。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叫老郞軍士。衙內(nèi)郊外打圍。他人婦。別人妻。不可大驚小怪。衙內(nèi)回來說了。捆打四十。決不饒你。〔生小旦下小生〕曉出鳳城東。分圍沙草中。紅旗遮日月。白馬驟西風。背手抽金箭。番身挽角弓。眾人齊仰望。一鴈落空中?！蚕隆?br />第三十出
訴獵
【綿搭絮】〔旦挑水桶上〕別人家兄嫂有親情。唯有我的哥哥下得歹心腸惡面皮。罰奴夜磨麥曉要挑水。每夜■〈扌彎〉拳獨睡。未曉要先起。那些個手足之親。想我爹娘知未知。
【前腔】井深干旱。水又難提。一井水都被我吊干了。井有榮枯。眼淚何曾得住止?！步椤撑歉患覂?。顚倒做了驅(qū)使。莫怪伊家無禮。是我命該如是。倘有時刻差遲。亂捧打來不顧體。
【前腔】尋思情苦淚雙垂。夫在邊廷。想我孩兒倚靠誰。吃淡飯黃齏。強要充饑。哥嫂每夜裏巡更不睡。討是尋非。哥嫂他那裏昧己瞞心。料想蒼天不負虧。
前面一簇人馬來了。我神思疲倦。且在井邊少睡片時?！残∩娮渖稀?br />【窣地錦襠】連朝不憚路蹊嶇。走盡千山幷萬水。擒鷹捉鵠走如飛。遠望山凹追兔兒。
叫老郞軍士。這里是那裏所在?！矁舯姂?yīng)介〕這裏是沙陀村?！残∩吃趺磥淼眠@等快?！沧笥覒?yīng)介〕就如騰云駕霧來了?！残∩骋粋€白免兒。在前面井邊婦人身邊去了?！脖娊樾∩衬菋D人可見白兔兒么?！驳撑沂鞘芸鄫D人。〔眾〕曾見我白兔兒?！驳巢灰?。〔小生〕叫他過來。待我問他?！脖娊械┙椤嘲淄脙翰淮蚓o。上有金皮玉箭在上?！驳秤辛税酌?。就有金皮玉箭。奴家實是不見?！残∩衬菋D人好人家宅眷。為何跣足蓬頭。有甚情懷。
【鴈過沙】〔旦〕衙內(nèi)問我甚情懷。〔小生〕為何鞋也不穿。〔旦〕也曾穿著繡鞋?！残∩掣沂翘羲u的?！驳巢辉羲诸^賣。〔眾〕敢是作歹事。〔旦〕貞潔婦女。怎肯作歹事?！残∩潮簧趺慈肆栀v你。〔旦〕被無知兄嫂忒毒害?！残∩秤懈改该??！驳畴p親早喪十六載?！残∩吃姓煞蛎??！驳硸|床也曾入門來。〔小生〕他在家出外?！驳尘胖輱u按撫投軍去?！残∩秤猩醣臼??！驳呈税阄渌嚱阅軙?。〔小生〕你丈夫姓甚名誰?！驳臣薜脗€劉智遠潑喬才?！矁舯姕喗椤程煜掠型照叨?。羞他羞他。〔小生〕你丈夫曾有所出。〔旦〕懷抱養(yǎng)子方三日。〔小生〕三日孩兒可在家么。〔旦〕被火公竇老送到爹行去?！残∩橙啄炅??！驳承⌒』ㄉ吒箖?nèi)藏。爹娘見他異相配鸞凰。一別今經(jīng)十八載。親生一子叫做咬臍郞
〔丑渾介小生〕也羞他一羞。婦人。吾乃九州島按撫之子。你丈夫在俺爹爹麾下從軍。我回去與爹爹說知。軍中帖出吿示。捱查你丈夫取你去。意下何如。
【香羅帶】〔旦〕衙內(nèi)聽拜稟?！舶萁樾∩鞯菇椤巢灰萘恕！驳橙菖f事因。一從間別鸞鳳兩處分。被哥哥嫂嫂苦逼分離也。朝朝挑水。夜夜辛勤。日日淚珠暗零?！埠稀钞惾照f寃恨取薄幸人。苦也天天。甚日得母子團圓說事因。
【前腔】〔小生〕娘行免淚零。聽吾說事因。俺爹爹管軍兼管民。我去與爹爹說了。軍中挨問姓劉人也。敎他取你。免伊家淚零?！脖娊椤扯嘀粩?shù)日少半旬?！埠锨啊?br />多謝衙內(nèi)問信音。
有苦何須問的眞。
若還再得重相見。
猶如枯木再逢春。
〔小生〕叫左右?？商羲八退厝ァ！矁舭缋詈橐簧洗虺蠼樾∩吃趺纯蕖！渤蟆乘一ㄗ旎樢粋€人。把我一頓打?！残∩尘驼f我是軍?！渤蟆乘f打斷肋?！残∩成趺磿r候?！脖姟滁S昏快了。
黃昏將傍赴城門。
隱隱鐘聲隔岸聞。
漁人罷釣歸竹徑。
牧童遙指杏花村。
第三十一出
憶母
【卜算子】〔生上〕盼望旌旗。每日耳聞消息。聞得孩兒回至。
孩兒郊外打闈。這時候還不見回來。〔小生上〕柳陰枝下一佳人。夫壻孩兒同姓名。好似和針呑卻線。刺人腸肚系人心。爹爹。孩兒拜揖。〔生〕孩兒回來了。打得多少飛禽走獸?！残∩陈牶簠谭A。
【普天樂】望蘆葭。淺草中分圍跨馬。見一個白兔前面過。趕到前村柳陰之下。見一個婦女身落薄。跣足蓬頭吃折挫。被兄嫂日夜沈埋。他行行淚灑?？诳诼暵曋辉箘⒋蟆?br />
〔生〕我兒。說話不明。如昏鏡不磨。你只管說甚么劉大劉大。我問你打了多少飛禽走獸。〔小生〕吿爹爹知道。孩兒前往郊外打圍。草中趕走一個白兔。孩兒一箭。正中那兔。連箭便走。孩兒加鞭拍馬。直趕到徐州沛縣。地名沙陀村。八角琉璃井邊。有一個婦人。跣足蓬頭。問起根由。卻被哥嫂磨滅。在井邊汲水。我問他可有丈夫。他的丈夫名字與爹爹相同。問他可有孩兒。孩兒的名字與孩兒相同。我問他丈夫那裏去了。他說往九州島按撫投軍去了。我就對他說。俺爹爹九州島按撫。我回去稟過爹爹。軍中帖出吿示。捱問你丈夫書來夫妻重會。那婦人拜孩兒兩拜。孩兒跌倒兩次。不知為何。〔生〕孩兒。你不要受他兩拜便好?！残∩车貌钜?。孩兒是九州島按撫之子。受那村僻婦人兩拜不起。〔生〕我兒。做爹爹的幾次要對你說。因你不知世事。你道爹爹官從何處來。渴飮刀頭血。困來馬上眠。受盡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歌兒】我在沙陀村受狼狽也是沒極奈何。為父的日間在馬鳴王廟中棲身。感李太公領(lǐng)歸我。他把嫡親兒招我為夫婦。兩老雙雙都亡過。被大舅爭強。把我鸞凰都躭誤。兒旣來問我。華堂享富貴的是你繼母。那村僻婦人是你親母。剖剖心腸。磨房中生下你兒一個。
〔小生〕華堂享富貴的。〔生〕是繼母?！残∩尘叴蛩??！采尘褪侨暧H娘。〔小生哭介〕兒對嚴尊把事提。誰知母子各東西。舅舅不念同胞養(yǎng)。一子初生號咬臍。繼母堂前多快樂。卻交親母受孤恓。爹爹。忘恩負義非君子。不念糟糠李氏妻。今日還我親娘來見面。萬事全休不用提。若還親娘不見面。孩兒便死待何如?！残∩薜菇樯撤蛉丝靵?。〔小旦上〕隔墻須有耳。窗外豈無人。我兒。娘在此?！残∩衬悴皇俏矣H娘?！残〉承笊Ｗ爝吶樾任赐?。胎發(fā)未除。雖無十月懷胎。也是三年乳哺。那見得不是你親娘?！采撤蛉苏埾⑴?。聽下官分剖。祖居沙陀村裏。流落在馬鳴王廟中。李太公收留我回家。他把嫡親女兒招我為壻。兩老皆亡過后。被大舅爭強。逼勒鸞凰兩下。只得投奔從軍。感蒙你父不棄微賤。招我為女壻。因孩兒打獵井邊。認了親娘。畜生。休得要尋死覓活。休得要號天哭地。若不是夫人抬舉。怎年得一十六歲。還不過來拜了母親。〔小旦〕畜生。若不看相公分上。著實打你一頓。相公旣有前妻姐姐在家。何不將我鳳冠接取到來。同享榮華。愿為姐妹?！采橙舻觅t哉夫人美意。勝似萬般周濟。
【江兒水】〔小生〕那日因游獵。見村中一婦人。滿懷心事從頭訴。裙布釵荊添凄楚。蓬頭跣足身落薄。卻元來親娘生母。爹爹。你負義辜恩。全不念糟糠之婦。
〔生〕我兒不要啼哭。明日與史弘肇叔叔說。點起三千壯士。把李家莊圍住了。拿了李洪一夫妻兩口。綁將出來。刀刀割肉。劍劍抽筋。
彩鳳金冠去取妻。
此情莫與外人知。
黃河尙有澄淸日。
豈可人無得運時。
第三十二出
私會
【八聲甘州】〔旦挑水上〕懨懨悶損。怎消遣心上橫愁。兒夫別后。淚泣楚聲無投。傷情最苦人易老。那更西風吹暮秋。休休。猛然間小鹿兒撞我心頭。
【前腔】今后潔可奈守。算古往今來似奴稀有。孩兒一去。到如今杳不回頭。十六年來音信杳莫有。父子同歡不念母。休休。猛聽得孤雁叫過南樓。
神思困倦。就在井欄邊少睡片時則個?！驳┳魉椤?br />【山歌】〔丑上〕牧童兒。牧童兒騎上黃牛短笛吹。春游芳草地。夏賞綠荷池。秋飮黃花酒。冬吟白雪詩。爹娘養(yǎng)我能快活。誰知此地受孤恓。
爹娘養(yǎng)我如金寶。如今不値半文錢。自家李家莊上看牛的牧童是也。今朝放十三頭牛。出來不見了一頭。想是風大吹了一頭去了。待我叫他一聲。黃牛呵?！矁?nèi)應(yīng)介丑〕呀。元來棒柸三丫頭在此睡著了。待我藏過了他水桶。我不見牛。他不見水桶。要打與他一同打?！驳┬呀椤?br />【粉蝶兒】睡思朦朧。覺來時卻是牧童在此。
牧童。我的水桶在那裏。〔丑〕你可見我黃牛么?！驳澄也辉娔泓S牛。〔丑〕我也不曾見你水桶?！驳承P。你去尋將來。與你兩個錢。〔丑〕你把錢與我么。待我尋將來?！驳承P還我?！渤蟆橙∧铩Ｋ霸诖?。把錢與我?！驳┐虺蠼椤承笊?。你見我哥嫂磨滅我。你也來戲弄我。自古道得好。勢敗奴欺主。時乖鬼弄人?！驳┫鲁罂藿樯稀陈吠坎黄健０藴p削。牧童?！渤蟆掣什菽就??！采衬莻€打了你哭?！渤蟆匙呗繁阕呗?。管甚么閑事?！采衬镣?。方纔挑水的婦人是誰?！渤蟆衬銌査趺??！采衬阏f了把錢與你?！渤蟆冲X不利市。銀子罷?！采尘褪倾y子。〔丑〕坐著說。話長。我這裏叫做李家莊。有個李太公太婆。養(yǎng)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叫李洪一。小兒子叫李洪信。女兒叫三娘。李太公在馬鳴王廟中賽愿。收留一個劉窮在家。也不曉得鋤田耕地。只會牧牛放馬。有一疋烏追馬。諸人降他不伏。被蠻子一降一伏。李太公見他異相。因此把女兒招他為壻。成親之后。不想太公與太婆俱亡。那蠻子去九州島按撫投軍去。十六年一竟不回。那婦人被哥嫂挑水挨磨。又要逼他改嫁不從。日夜磨折他。是受苦的。你問他怎么?！采吃瓉砣绱?。多謝你了。銀子在此。可收去。〔丑渾下生叫介旦上〕魆風驟雨。不入寡婦之門?！采薪椤橙?。〔旦〕甚么人叫我三姐。哥嫂得知。決不干休。你快去?！采呈莿⒅沁h回來在此?！驳衬莻€不曉得劉智遠是我丈夫。〔生〕三姐。分別之時。我說三不回?！驳衬侨换?。〔生〕不發(fā)跡不回。不做官不回。不報得李洪一寃仇不回。〔旦〕這話與丈夫在瓜園中說的。閑人那個曉得。待奴看來。呀?！惨娊椤?br />【臨江仙】〔生旦〕一十六年不見面。今朝又得再相逢。
【鎖南枝】〔旦〕從伊去后受禁持。不從改嫁生惡意。因此骨肉參商。罰奴磨麥幷挑水。止望你身顯跡。又誰知恁狼狽。
【前腔】〔生〕一從散鴛侶。鸞凰兩處飛。受盡奔波勞役。只為苦取功名此身不由已。身逗留無所依。那知你受狼狽。
【前腔】〔旦〕奴分娩產(chǎn)下兒。嫉妬嫂嫂撇在水。幸得竇老辛勤。寄取來還你。十六年杳無音信歸。日夜裏受孤恓。
【前腔】〔生〕娘行聽咨啟我把眞情訴與伊。對面娘兒不識。那日井邊相逢打獵一衙內(nèi)尋兔的。你道是誰?！驳呈悄莻€?！采趁毷悄愫骸?br />
【前腔】〔旦〕思前日有個打獵的。他說九州島按撫兒。見他氣宇軒昂。誰想是吾嫡子。心下疑難信。你莫不是沒見識。賣與官家做奴婢。
【前腔】〔生〕出語大相欺。九州島按撫是我為品級。都堂爵位掌管一十五萬官兵。權(quán)顯達還鄉(xiāng)里。我妝舊時私探你。休泄漏莫與外人知。
三姐。前日在瓜園分別。今日磨地相逢。大家把苦來說一說?！驳衬愕囊舱f與我知道。我的苦也說與你知道?！采橙阕詮墓蠄@分別。徑到幷州。岳節(jié)度使招軍買馬。命苦。到那裏軍完馬足。不用了。被我苦苦哀吿。收我在長行隊。日間押馬草。夜間提鈴喝號。那一晚臘月二十。雪又大。風又大。正該我巡更。巡到跨街樓底下躱避風雪。岳府小姐在層樓做女工針指。見我身上寒冷。將一件舊衣服與我遮寒。拿錯了。把父親身上紅錦戰(zhàn)袍。來日要入朝賞雪觀梅。遍尋不見。查問起。到是我穿在身上。拿我去要打打不得。要殺又殺不得。他見我有異相。他就把繡英小姐與我為妻。在彼朝朝寒食。夜夜是元宵。拿你的苦說與我聽?！驳澄业氖苡谩２槐饶愕氖苡?。來這裏看。這是磨房。這是水桶。〔丟桶介旦倒生扶介〕
【孝南枝】〔旦〕聽伊說轉(zhuǎn)痛心。思之你是個薄幸人。伊家戀新婚。交奴家守孤燈。我眞心待等。你享榮華。奴遭薄幸。上有蒼天。鑒察我年少人。
【前腔】〔生〕吿娘行聽咨啟。望娘行免淚零。若不娶繡英。怎得我身榮。將彩鳳冠來取你。取你到京中做一品夫人。
三姐。我有三臺金印在此。你可收下。三日后來取你。還我金印。如不來取你。就把他撇在萬丈深潭。他不能出世。我不能做官。〔旦〕官人。如今哥嫂知道了怎么好。〔生〕你如今往三叔家住下?！驳硶缘酶绺缡剐臋C?！采趁魅战趟骰摇Ｉ茞旱筋^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驳┤∷吧呓橥聝羯稀呈虏魂P(guān)心。關(guān)心者亂。我家牧童回來說。劉窮回來偷老婆。這入娘的。想夢指望偷老婆。我見他打得他希爛?！采瞪下犚娊閮簟痴埩?。你回來了。〔生〕回來了。〔凈〕修網(wǎng)巾的出牌額。照舊。去時穿這件衣服。如今原是這件衣服。李家莊上養(yǎng)得人的。〔生〕你方纔要打我么。〔凈〕前日在瓜園裏受了你的虧。如今請兩個教師教會了拳頭。隨你文打也得。武打也得?！采澄拇虮阍趺?。武打便怎么?！矁簟澄拇蛩谋а?。武打不要扯我鬢腳毛?！采畴S你怎么打。〔凈〕且不要忙。先走一個勢與你看看?！采蚪閮舻菇樯鲁笊稀衬莻€打我的老公。〔凈丑渾打介丑〕是我是我?！矁簟衬莻€。早說便好。早是你說了。鵝雞嘴都打尖了?！渤蟆辰袢找舱埥處?。明日也學拳?？少I些肉與他吃便好。今日也豆腐。明日也豆腐。學這豆腐拳來打老婆?！矁簟橙缃袂矣嬢^起來。到沙陀村寺裏勸農(nóng)老爹那裏吿他。〔丑〕吿他甚么來。〔凈〕妹夫打大舅。首吿逃軍事?！渤蟆秤欣?。先演一演。〔凈〕你做了官。我來吿?！渤蠼閮簟澄医袇虪?。你便叫屈?！渤蠼星閮簟硡躺趺礌??！渤蟆忱蠣?。吿妹夫打大舅逃軍事?！矁簟衬脿钭由蟻怼！渤筮f介凈念介〕吿狀人李洪一。年三十六歲。爹是李太公。娘是李太婆。馬鳴王廟賽愿。拾得劉窮。把阿妹三娘做老公。十六年不見面。今日回來打舅公。頭發(fā)打得粉粉碎。牙齒打佐一把骨。鼻子打做兩個窟衖。老爺墻頭上施行。〔渾介下〕
第三十三出
團圓
【剔銀燈】〔小生領(lǐng)眾上〕蒙尊命來迎我母親。心如箭馬不留停。姻緣本是前生定。故令個白兔來引。艱辛。十六年命屯。今喜得枯枝再春。
【前腔】〔旦上〕望孩兒終日倚門。怕兒夫語言不定。哥哥嫂嫂忒薄幸。全不念手足情親。艱辛。十六年命屯料今日枯枝再春?！残∩胂嘁姳Ы椤?br />【一封書】兒不孝遠離。我娘行無所為。兒名喚咬臍。一十六年如夢裏。娘呵。若不在沙陀村來打獵。怎能勾母子夫妻重會期?！埠稀衬负蛢和磦?。這段寃仇必報取。
請母親起程。〔行介〕
【前腔】〔旦〕從別離你爹。兄嫂無情苦禁持。說不盡那時。罰奴磨麥幷挑水。我受了千辛幷萬苦。又誰知母子夫妻重會期。
〔合前小生〕請母親下轎。爹爹母親有請?！采〉┥稀?br />【稱人心】靑山綠水年年好。不知人換幾千秋。
〔生旦小旦相見介末上〕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踩胂嘁娊樯逞?。智遠正欲造府奉謝。何勞叔丈遠來。〔末〕不敢?！采撤蛉撕骸＿^來拜了叔公?！材炒艘晃皇呛稳恕！采耻娭性朗戏蛉恕！材尺@一位?！采呈且?。〔末〕我的外甥。你娘為你受了千辛萬苦。如今如此長成了?？上部上??！采呈骞Ｈ魧w報寃。如狼去食血。若將恩報恩。如湯去潑雪。可奈李洪一夫妻二人如此狠毒。此恨如何消得。叫左右。把李洪一夫妻二人綁過來?！步壣蟽舫蟆趁米泳染??！采尺@是無知大舅舅母?！残∩嘲阉沉??！矁舫蟆呈鍫斁任乙痪?。我是劉家香火?！材硠⒐偃恕．敵跏撬蝗什涣x。只看先兄分上。可以饒恕。若論他為惡。挫尸萬段不足。何足惜哉?！驳诚喙?。恩將恩報。非為人也。仇將恩報。纔為人也。若把哥哥典刑。奴家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我死之后。怎見父母之面。我受十六年之苦。命該如此。也不怨他。把我哥哥饒了罷。〔生〕左右。把李洪一放了?！矁舴沤樯忱詈橐?。今日黃河水淸不淸?！矁簟车瘟餃[的?！采硯н^那婦人來。那當初曾有言。劉郞若得身發(fā)跡。做枝蠟燭照乾坤?！渤蟆尺@是有的?！采尺@潑婦怎生饒得。叫左右。吩咐有司。取香油五十斤。麻布一百丈。把這潑婦做個照天蠟燭。以泄此恨?！沧笥覒?yīng)下凈〕燒得這狗入的好?！采辰凶笥摇Ｒ槐趲螯c祭禮。到我岳父岳母墳上祭掃。一壁廂將黃金五十兩。與叔公重修馬鳴王廟。一壁廂備馬一疋。去取竇老至我府中養(yǎng)老終身。孩兒。將酒過來。
【大環(huán)著】〔眾〕因孩兒出路。因孩兒出路。打獵沙陀。偶見林中白兔蹺蹊。若非他引見母。怎能勾夫妻相會。前生裏今日奇。從此團圓永效于飛。
【紅繡鞋】春有秀陌瑤池?，幊亍Ｏ挠辛饔x曲水。曲水。秋翫月。與冬時。觀瑞雪。賞寒梅。拚今宵。共沈醉。
【尾聲】貧者休要相輕棄。否極終有泰時。留與人間作話題。
湛湛靑天不可欺。
未曾舉意早先知。
善惡到頭終有報。
只爭來早與來遲。
白兔記終
（明）無名氏 著
（明）毛晉 輯
白兔記
（明）無名氏 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六套
白兔
殺狗
曇花
龍膏
飛丸
東郭
節(jié)俠
雙珠
四賢
牡丹
繡刻白兔記定本
●白兔記目錄
第一出
開宗
第二出
訪友
第三出
報社
第四出
祭賽
第五出
留莊
第六出
牧牛
第七出
成婚
第八出
游春
第九出
保禳
第十出
逼書
第十一出
說計
第十二出
看瓜
第十三出
分別
第十四出
途嘆
第十五出
投軍
第十六出
強逼
第十七出
巡更
第十八出
拷問
第十九出
挨磨
第二十出
分娩
第二十一出
岳贅
第二十二出
送子
第二十三出
求乳
第二十四出
見兒
第二十五出
寇反
第二十六出
討賊
第二十七出
凱回
第二十八出
汲水
第二十九出
受封
第三十出
訴獵
第三十一出
憶母
第三十二出
私會
第三十三出
團圓
第一出
開宗
【滿庭芳】〔末上〕五代殘?zhí)?。漢劉知遠。生時紫霧紅光。李家莊上。招贅做東床。二舅不容完聚。生巧計拆散鴛行。三娘受苦。產(chǎn)下咬臍郞。
知遠投軍。卒發(fā)跡到邊疆。得遇繡英岳氏。愿配與鸞凰。一十六歲。咬臍生長。因出獵識認親娘。知遠加官進職。九州島安撫。衣錦還鄉(xiāng)。
第二出
訪友
【絳都春引】〔生上〕年乖運蹇。枉有沖天氣宇。最苦堂堂七尺軀。受無限嗟吁。似餓虎巖前睡也。困龍失卻明珠。
結(jié)交須結(jié)英與豪。莫結(jié)區(qū)區(qū)兒女曹。正所謂也。自家姓劉。名暠。字智遠。本貫徐州沛縣沙陀村人氏。自幼父親早喪。隨母改嫁。把繼父潑天家業(yè)。盡皆花費。被繼父逐出在外。日間在賭坊中搜求貫百。夜宿馬鳴王廟安身。這苦怨天不得。恨自己難言。正是時運苦淹留。何須去強求。百花逢驟雨。萬木怕深秋。怒氣推山岳。英雄貫斗牛。一朝時運至。談笑覓封侯。那堪正値隆冬天氣。積雪堆瓊。江上漁翁。兩兩披蓑拽棹。人間過客。個個失路迷蹤。你看好大雪。
【絳都春】彤云布密。見四野盡是銀妝玉砌。迸玉篩珠。迸玉篩珠。只見柳絮梨花在空中舞。長安酒價增高貴。見漁父披蓑歸去。〔合〕鼻中但聞得梅花香。要見并沒覓處。
【前腔】〔小生上〕堪覷。靑山頓老。見過往行人失路迷蹤。下幕垂簾。下幕垂簾。酌酒羊羔歌白苧。紅爐獸炭人完聚。怎知道街頭貧苦。
〔合前〕晚來風雪滿乾坤。四野人家盡掩門。暗想劉兄在何處。許多心事向誰論。正是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自家當初結(jié)義十個弟兄。各自投東往西去了。止剩弟兄三人。大哥劉智遠。二哥郭彥威。自家史弘肇。大哥流落天街。我已懷揣貫百。不免尋訪他。買三杯五盞。與他敵寒。有何不可。呀。遠觀不審。近覷分明。有個漢子。呆立在彼。上前看來。〔見介生〕兄弟何來?！残∩承〉芤娞鞖夂?。特來尋兄。欲買三杯五盞。與兄敵寒?！采承值堋Ｎ液煤抟??！残∩掣沂呛扌〉軄磉t?！采衬莻€恨你。
【皂羅袍】自恨一身無奈。論奔波勞役。受盡迍災(zāi)。通文會武兩■〈兀監(jiān)〉■〈兀介〉。目今怎得將來買。〔合〕朝無依倚。怎生布擺。夜無衾蓋。怎生擺劃。日長夜永愁無奈。
【前腔】〔小生〕勸你寬心寧耐。論韓信乞食。漂母堪哀。忽朝一日運通泰。男兒志氣終須在?！埠稀衬菚r腰金衣紫。日轉(zhuǎn)九階。一朝榮貴。名揚四海。那時節(jié)駟馬高車載。
哥哥。小弟見天氣嚴寒。懷揣貫百。欲買三杯五盞。與兄暖寒。但哥哥能飮。小弟頗酌。買酒吃不醉。買飯吃不飽。哥哥且到寒家去。有濁醪與哥哥盡醉方歸?！采橙绱硕嘀x。只一件。多時不到宅上?？峙律┥┮娡?。不當穩(wěn)便?！残∩掣绺缯f那裏話。〔生〕如此多感。〔小生〕穿長街。過短巷。這裏便是。哥哥少待。等我叫出拙妻出來?！步薪槌笊稀掣裟X隔腦?！残∩郴焯谬熛丛琛＿@不是隔腦?？靵砜靵??！渤蟆硜砹藖砹?。
【十棒鼓】奴奴生得如花貌。言語又波俏。丈夫叫做廿一郞。奴奴喚做三七嫂。方纔房中補衣補襖?！残∩炒笊┛靵??！渤蟆澈雎犂瞎??；琶Ρ銇淼健?br />
那個一個兩個。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來個?！残∩逞垡娞摶恕！渤蟆趁鄯湟娢夷樕匣ò甙叩摹Ｔ谖夷樕喜苫?。〔小生〕那些個賽過西施。〔丑〕那個在此?！残∩呈侨陝⒉??！渤蟆辰袢找矂⒉?。明日也劉伯伯。怎么不見劉老娘。〔小生〕淺水攤頭。汆下一個坐婆來。這不是劉老娘?！渤蟆硜淼每?。我要一個老娘劉?！残∩稠n信乞食于漂母。這不是老娘劉?！渤蟆澄胰缃裼忠粋€老娘劉不劉?！残∩嘲?。渾不過三。哥哥且請坐?！渤蟆硠⒉?。多時不見。吃得這般臉兒紅丟丟的。好像個老猴孫屁股?！残∩巢灰⌒?。〔丑〕不啰。我說劉伯伯指日封侯?！残∩城易 Ｇ叭兆鱿碌臐狨灿忻??！渤蟆成趺唇凶鰸狨病！残∩硿[酒叫香醪。白酒叫濁醪?！渤蟆吃瓉砣绱?。只是天寒如此大風大雪。我請東村頭張媽媽。西村頭李媽媽。他一鍾。我一鍾。盡數(shù)都吃沒了?！残∩晨取Ｔ趺春?。我請劉伯伯到家。你與我妝個面皮纔好?！渤蟆巢蝗弧Ｎ仪叭障垂_。剩得些干面在此。我打些合鍋素面吃后。飮酒如何?！残∩橙绱松鹾?。你快打來?！渤笙滦∩掣绺缯堊??！渤笊稀趁嬖诖?。
【梧葉兒】〔生〕智遠多蒙恩顧。感蒙愛憐。得魚后怎忘筌。待等春雷動。管取來報賢。〔合〕這嚴寒吃一碗合鍋素面。
【前腔】〔小生〕一碗家常飯。何須苦掛牽。略且止饑寒。有日春雷動。管取朝帝輦。〔合前〕
【前腔】〔丑〕寧可添一斗。怎禁一口添。全不管家筵。每日要柴和米。醬醋油共鹽?！埠锨啊?br />〔生〕相識如同親眷。
〔小生〕朝朝每日廝見。
〔丑〕劉伯少坐片時。
吃一碗合鍋素面。
第三出
報社
【三臺令】〔外上〕歌聲百里喧傳。喜膝下兒孫滿前。晚景樂豐年。爇明香答謝蒼天。
自樂村莊得自由。地爐煨芋度春秋。但愿子孫榮秀日。何須談笑覓封侯。老夫李文奎。世居沙陀村住居。祖遺下田產(chǎn)。春種秋收。雖無千鍾之粟。頗有桑麻之樂。自家所生子女三人。長子洪一。次子洪信。次女三娘。且喜一門和氣。外無牽掛。今日這般天氣。瑞雪飄飄。梅花綻蕊。正宜賞翫。院子。請?zhí)拧＝写簝赫埲?。一同出來賞翫。
【前腔】〔老旦上〕桑麻粗守田園。喜膝下兒孫滿前?！驳┥稀持窕h茅舍。前村雪裏。問道野梅開未?！渤笊稀炒簝赫廴∫恢?。惟有暗香撲鼻。
〔相見介外〕你看幾樹老寒梅。冷淡不嫌溪畔靜。精神偏向雪中開?！怖系筹w雪徘徊頃刻妝成銀世界。須臾變作玉樓臺。〔旦〕月色更奇哉。惟有暗香來。〔外〕今日天寒大雪。梅花正開。請你同女孩兒出來。一同賞翫?！怖系澈簩⒕七^來?！驳尘圃诖恕?br />【鶯啼序】〔外〕隨車縞帶逐亂飛。攪銀海生輝。覩前村草舍茅檐。盡是玉筯低垂。賀來年時豐歲稔。喜今歲先呈祥瑞?！埠稀逞┣鐣r。梅梢上淡月。三白總相宜。
【前腔】〔老旦〕馮夷特地助威。掃云散天霽。向云衢推出銀蟾。萬里光瑩如洗。姑射與嫦娥鬬美。問梅道那些個為最?！埠锨啊?br />【前腔】〔旦〕詩人先自品題。勝玉骨冰肌。雪光映月色交輝。一點暗香撲鼻。月照梅在奴紗牕上弄影。向雪裏精神越美。〔合前〕
【前腔】〔丑〕撒鹽未是比宜。不若柳絮風吹?？撮L空素魄團圓。并無一點塵翳?？疵坊ㄏ銣[韻美。比三姐嬌容無二。〔合前凈領(lǐng)眾上〕
【入賺】特來咨啟。馬鳴王顯圣多靈異。照舊規(guī)。今冬社主伊家裏。〔外〕莫躊躕。非干老漢相推避。只為農(nóng)事冗。不來報我應(yīng)失計?！怖系匙援斄粢?。可辦下福禮三牲。銀瓶注酒斟醁???！驳郴〝?shù)枝。年年獻上香和紙。小心傳示。小心傳示。
〔眾〕老員外拜揖。今年社主是老員外為頭。特來報知。〔外〕咳。果然是我。你們不來報知。我?guī)缀跬浟恕＝衲晟鐣??？蓜偎粕夏昝?。〔凈〕今年齊整。跳鬼判的。踹蹺的。做百戲的。不能盡述。我們演與太公看。
【插花三臺令】〔眾舞〕打和鼓喬妝三敎。舞獅豹間著大旗。小二哥敲鑼擊鼓。使牛兒簫笛亂吹。浪豬娘先呈百戲。駟馬勒妝神跳鬼。牛筋引鼠哥一隊。忙行走竹馬似飛?！参柘峦饫系┑?br />【尾聲】答還心愿皆如意。果然是人歡神喜。祭賽鳴王。平安過四時。
〔外〕福禮三牲要志誠。
〔老旦〕祭賽鳴王果是靈。
〔旦〕凡事勸人休碌碌。
〔眾〕舉頭三尺有神明。
第四出
祭賽
〔凈扮道士上〕官淸公吏瘦。神靈廟祝肥。鄉(xiāng)閭來朝賀。社戶保災(zāi)非。自家馬鳴王廟中提典是也。今年會首。卻是前村李大公承賽。昨日已去報知。今日擺下香案。待我請神則個?！材罱椤撤钫垨|方五千五百五十五個大金剛。都是銅頭銅腦銅牙銅齒銅將軍。都到廟裏吃福雞嚼福雞。天尊?！矁?nèi)介〕道人。不見下降。自古東方不養(yǎng)西方養(yǎng)。奉請西方五千五百五十五個大金剛。都是鐵頭鐵腦鐵牙鐵齒鐵將軍。都到廟裏吃福雞嚼福雞。天尊?！矁?nèi)介〕為何又不來。道人。我家養(yǎng)家神道在那裏?！矁?nèi)介〕請他出來?！柴R鳴王鬼判上介〕神道自古敬如父母。使如奴仆。今年會首。乃前村李文奎。他家極志誠。若還討筊。要圣筊便是圣筊。不可三疑四惑。若還不聽我說。我教你不要慌。暫辭神道去。迎取會首來。〔生上〕
【金焦葉】奈何奈何。恨蒼天把人躭誤。自恨時乖運苦。怎禁這般折挫。
朦朧喑啞家豪富。智慧聰明卻受貧。年月日時該分定。算來由命不由人。我劉智遠身上無衣?？谥袩o食。受這般狼狽。風雪又大。無處趕趁。不免到馬鳴王廟中去躱避則個。
【一江風】凍云垂。凜凜朔風起。刮體難存濟。自思之。枉有一旦英雄。到此成何濟。身寒肚又饑。身寒肚又饑。愁煩訴與誰?？諗溛业伪M英雄淚。
此間已是廟前。進得門來。你看東廊下風又大。西廊下雪又緊。且往正殿上去。呀。且喜大開在此。不免把平昔心事。訴與鳴王知道。
【前腔】吿神祗。神圣聽咨啟?？蓱z三日無糧米。淚偷垂。只得撮土為香。拜吿天和地。神圣。別人賭錢。十賭九贏。偏我智遠呵。蒲牌買快時。蒲牌買快時。十番九遍輸。望神圣與我空中庇。
呀。你看旌旛隊隊。鼓樂喧天。想是賽會的來了。不免躱在供桌底下。取些福禮充饑。有何不可。正是一日不識羞。三日不忍餓?！曹o介外老旦上〕
【疎影急】祥光影裏。見宮殿盡是金裝玉砌?！驳硨氶w珠樓?，娏x瓦侵云起?！材┏蟆辰疳斨鞈艄庖铡衫认滤塥b獰小鬼。〔合〕巧裝成神像多靈異。威嚴相貌世間無比。
〔外〕阿婆。你看好一座殿宇。前面山如岳岱。后邊水繞連天。香煙不絕噴龍涎。愿保人間康健?！怖系持灰娨丈介T華麗。兩廊畫壁神仙?！驳秤鶗祁~字新鮮。勑賜鳴王寶殿?！餐狻彻呛靡蛔钣睢＝挟斨钡恼垙R官出來。
【小引】〔凈上〕廟官來。廟官來。打點香爐蠟燭臺。但辦志誠心。何勞神不靈。但辦志誠意。何勞神不至。
〔末〕我員外在這裏。上前相見。〔凈〕老員外稽首。〔外〕廟官少禮?！材骋娏舜笃??！矁簟橙X一只?！材吃醯恼f?！矁簟炒簌Z?！材巢皇?。是大婆?！矁簟赤?。大婆稽首?！材骋娏巳铩！矁簟澄邋X一只?！材吃醯恼f?！矁簟衬阏f是山羊。〔末〕不是。是三小娘。〔凈〕嗄。就是前年在此燒香。扒在欄干上。幾乎跌在水裏去的。至如今這等長成了?；住！渤蟆尺€有我在此?！矁簟辰械廊丝彀咽醯铋T關(guān)了?！渤蟆吃趺凑f。〔凈〕我見你這鬼婆婆都走出來了?！渤蟆尺?。你這醮鬼?！矁簟澄业故莻€妙人?！餐狻承莸煤f?？煺埳竦馈！矁敉ㄕ\介〕水也水也。井水三擔。河水三擔?！材硿p省些。〔凈〕減省兩擔半。〔外〕院子過來。一是誤。二是故。這廟官不致誠。請張廟官出來?！材┱涨芭c凈說介凈〕實不相瞞。早上吃幾杯早酒。一時唐突太公。自今以后。誠誠致致。致致誠誠。停一會香金錢與老哥兩個八刀?！材衬莻€要你的。菓兒與我?guī)讉€便了?！矁簟城懽有∈??！材┱涨芭c外說介外〕這也罷。只要志誠便了?！矁糁改┙椤忱蠁T外。此是何人?！餐狻呈俏艺萍业??！矁簟澈螢檎萍??！餐狻澄抑T事都托他?！矁簟巢缓昧?。托人托了鬼了?！餐狻吃趺凑f?！矁簟撤嚼u香金錢他要分我一半?！材衬莻€要你的。〔凈〕我若不說。不見你的好情?！材承莸萌⌒??！矁粲滞ㄕ\介〕上八定。下八定。中八定。三八二十四定。臺子歪邪。扛得端正。香煙蓬蓬。神道空中。香煙馥郁。大王吃肉。雞．兒雖小。蒲燈底下。好塊大肉。奉請馬大王細嚼細嚼。慢呑慢呑。骨頭留與廟祝。請祭主來上坑?！材┦湛平椤?br />【花滾】〔外〕然起道德香。然起道德香。超三界爐煙細。嵬閣嵬樓殿。通情旨。弟子家住沙陀村裏?！埠稀惩揖炷信?。到來瞻禮。
【前腔】〔老旦〕舉眼望瑤池。舉眼望瑤池。早以知慚愧。見臘雪呈祥。預(yù)報豐年瑞。并無旱涸蟲蝗。麥生雙穗?！埠锨啊?br />【前腔】〔旦〕三娘本嬌媚。三娘本嬌媚。父母多年紀。生長村莊勤紡績。攻針指。愿降慈祥。父母雙全喜。
〔合前生偷雞介眾驚介外〕神道靈異。把我祭物。金龍爪去了。〔末〕這方見太公來得志誠?！矁艋旖椤?br />【前腔】三牲不見來。三牲不見來。幾案上空空的。酒菓又全無。又沒些香和紙。馬鳴王粗眉毛。大眼睛。落腮胡。有些不歡喜?！餐狻衬銈冃莸煤哉Z?！埠锨皟簟?br />請女眷后殿焚香。請老員外散福?！餐狻尺€早。年規(guī)討筊后方纔散福。
〔老旦〕神道親臨下降。
〔旦〕愿得消除災(zāi)障。
〔凈〕為香金錢還得志誠。
三拋都是上上。
〔老旦旦丑俱下凈〕請老員外通誠?！餐馔ㄕ\介凈打筊介〕好筊好筊。三圣連迎筊。災(zāi)殃疾病消。再停三五載。平步上靑霄。目下有個貴星。落在莊上來。老員外請后殿散福?！矁舫赌┙椤骋恢桓ｋu。休拿了去。大家分一分也好?！材澄以趺茨萌甑母ｋu。〔外〕放手么。我家當直。怎扯住了他?！矁簟承〉滥畹每诟缮嘣?。便只這個福雞。被他拿了我的?！餐狻硣?。不是。你方纔不曾見來。我拜下去時。只見滿殿紅光。神帳裏現(xiàn)出五爪金龍。把福雞爪去了。〔凈〕我家神道是泥塑木雕。那得五爪金龍?！餐狻匙约也痪瓷?。安得神人敬。你旣不信。明日賠你一只罷了?！餐饽┫聝簟衬氵@神道。一只雞也管不得。怎么管一方一境。還不進去?！采竦老聝簟城易?。這樣悔氣。待我叫喊一叫。〔喊介〕一只福雞兒。落在誰家。若不還我。要罵的?！矁?nèi)介凈〕啐。我是不知死活的。呀。在那裏吃響?！踩∽酪娚椤逞?。到是你偷了我福雞兒。打這蠻子?！蚕啻蚪橥馍稀城易?。不要打。怎么這等?！矁簟呈撬滴腋ｋu。〔外〕這是我遠方來的侄兒。我賠你一只雞罷?！矁簟吵Ｔ谖覐R中打攪。得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下〕
【好姐姐】〔外〕看你堂堂貌美。因甚的不謀生理。家居那里。姓名還是誰。聽吾語。你肯務(wù)農(nóng)耕田地。帶你歸家作道理。
【前腔】〔生〕祖居在沙陀村裏。字智遠劉家嫡子。雙親早亡。此身無所倚。蒙周濟。若得太公收留取。結(jié)草銜環(huán)當報你。
〔外〕堂堂七尺貌英雄。
〔生〕自恨時乖運未通。
〔外〕今日得吾提掇起。
免敎人在污泥中。
第五出
留莊
【七娘子】〔老旦上〕孩兒美貌體天然。似洛浦神仙。荏苒芳年?！驳硠C烈寒風垂幕。喜得晴明天氣。
〔老旦〕孩兒。你父親在廟中賽愿。這時候不見回來。我和你在莊前莊后觀看一番則個。莊前莊后牧牛羊。村北村南稻滿場?！驳臣矣杏嗉Z雞犬飽。戶無徭役子孫康。好個村景?！怖系?br />【尾犯序】村落少人煙。見橫塘水暖。宿鷺如拳。喜野梅開遍。時有香傳。消遣。飮香醪時煨芋栗。采山花斜插鬢邊?！埠稀趁╅芟隆Ｒ姳€瞳父老。歡笑舞晴暄。
【前腔】〔旦〕家筵聊自遣。喜莊農(nóng)自種。百畝良田。數(shù)十個人家。相聞雞犬。聲遠。聽搖船漁歌唱晚。見牧童騎犢困眠?！埠锨啊?br />【前腔】〔老旦〕今朝天色漸嚴寒。霜凝萬瓦。冰筯掛在檐前。更有喜鵲聲聲。在枝上喧傳。欣然。料必是特來報喜。愿子母歡諧老年?！埠锨啊?br />【前腔】〔旦〕亭前修竹兩三竿。淸閑度日。宜暑宜寒。野蔌山肴。足可饑餐。心閑。紙糊簾竹鉤半卷。飮村酒三杯自遣?！埠锨巴馔稀?br />【入賺】〔外〕才貌兼全。見你身狼狽又饑寒。太婆。是我領(lǐng)歸來。好生與我行方便?！怖系陈犚裂?。我與他人不面善。未知他家住何州幷那縣。恩多又恐番成怨?！采称牌懦稣Z何難見。公公見我身狼狽又饑寒。休疑我。分明咫尺家不遠?！驳衬裨??？谑成硪滤奘谰?。母親。留在家中聽使喚。〔老旦〕休強言。守閨女不當汝占先?！驳撑詺w房拈針線。再難相勸。再難相勸。〔旦下〕
【纏枝花】〔外〕休得把他相輕賤。此漢身強健。春種秋收休辭倦。自然不用愁衣飯?！埠稀秤浀觅I臣未遇挑薪賣。后來發(fā)跡何難。
【前腔】〔老旦〕公公旣要行方便。何勞我心多執(zhí)見。漢子。只怕他命乖福分淺。在我家中不常遠。〔合前〕
【前腔】〔生〕上吿公公見憐。再吿婆婆聽言。這恩德銘心鏤肝。若是收留在宅上。大凡事自當向前?！埠锨啊?br />【尾聲】這恩德緣非淺?！怖系橙〕鲮i蚨數(shù)貫?！餐狻骋i蚨何干?！怖系沉襞c他人作雇錢。
〔外〕太婆。這漢子不是受雇之人。
〔外〕不須憂慮不須嗟。
你且寬心度歲華。
休戀故鄉(xiāng)生處好。
受恩深處便為家。
第六出
牧牛
【似娘兒】〔生上〕受雇度年時。無煩惱無是無非。三杯濁酒堪消遣。牧羊放馬轉(zhuǎn)過疎籬。
富則親兮貧則退。此乃人間眞小輩。貧則親兮富則疎。此是人間大丈夫。自家劉智遠。多感李太公收留在家。著我鋤田耕地。都不曉得。在此牧牛放馬。太公見我身上寒冷。與我?guī)妆瞥?。將馬上料。身子有些困倦。不免臥牛崗上。少睡片時則個。正是歸來飽飯黃昏后。不脫蓑衣臥月明。一磨去。二磨來。兩眼膠黏撥不開。臥牛崗上一覺睡。夢魂飛入楚陽臺?！采鏊橥馍稀程て畦F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前日在馬鳴王廟中賽愿。收留一個漢子。叫做劉智遠。此人鋤田耕地都不曉。止會牧牛放馬。我家有一疋暴劣烏追馬。諸人降他不伏。此人一降一伏。我見他身上寒冷。把酒飯與他吃了。不知去那裏去睡了。不免到莊前莊后閑步一回?！采鼢橥狻逞健Ｄ驱熇醉?。冬行春令。必致人間災(zāi)病。此是萬民有災(zāi)。霎時間有大雨來了。小廝。房上曬的東西收了。就有大雨下來。
【小桃紅】臘天不雨。喜在莊農(nóng)。愛日暄晴晝也。轉(zhuǎn)過疎籬步躘踵。極目看西東。四下裏影無蹤。只聽得雷聲也。莫不是老倒無能。怨天公令自行冬。
遠遠望見臥牛岡邊。一道火光。透入天門。莫非小的失火。待我觀看。
【下山虎】見一人高臥。見一人高臥。倒在蒿蓬。鼻息如雷振也。氣如吐虹。我把兩眼摩挲。覷他貌容。呀。元來是霸業(yè)圖王一大雄。更有蛇穿竅定須顯榮。振動山河魚化龍。
咳。自古道草廬隱帝主。白屋出公卿。蛇穿。五竅。五霸諸侯。蛇穿七竅大貴人也。我家一洼之水。怎隱得眞龍在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我小女三娘。未曾婚配他人。趁此漢未發(fā)達之時。將女兒配為夫婦。后來光耀李家莊。我要招他為壻。只是沒人做媒。央我兄弟做媒便了。
【蠻牌令犯】〔外〕急急去報三公?！驳┥稀骋姽址枪?。其怪自害?！餐狻撑阂蛏醭鲩|門?！驳彻衷展衷毡w怪哉。見五色蛇兒墜紫靑紅。一步步趕來后。影也無蹤?！餐狻澈?。你為何到此?！驳撑以诶C房中做女工針指。只見天窗下調(diào)下一條花蛇。奴家緊趕緊走。慢趕慢行。趕到這裏。不見這蛇了?！餐狻澄覂?。你可要見這蛇么?！驳撑乙姟Ｔ谀驱?。〔外〕這不是蛇。〔旦〕見著后。見著后使奴心驚。莫不是妖精把他纏定。〔外〕女孩兒休得氣沖沖。大貴人蛇穿七竅中。一朝運通。九霄氣沖。異日軒昂把妻子來封。
〔旦〕爹爹。那漢子怎么有許多的蛇在他身上。〔外〕孩兒。蛇穿五竅。五霸諸侯。蛇穿七竅。大貴人也。我家一洼之水。怎隱得眞龍在家。孩兒。你未曾婚配。趁此漢未發(fā)達之時。將你配為夫婦。后來光耀李家莊。我欲招他為壻。你意下如何?！驳车?。他是我家牧牛放馬之人。如何使得。
【傍妝臺】爹爹做事不思維。他是我家牧牛的。緣何把我與他做夫妻。爹聽啟。兒拜啟。山雞怎與鳳凰棲。
【前腔】〔外〕孩兒你好不思維。難道劉郞窮到底。不記得馬鳴王廟裏現(xiàn)出五爪金龍來取雞。爹言語。兒記取。后來必定掛朝衣。
你自進去。我自有主張?！驳┫隆?br />〔外〕畫虎未成君莫笑。
安排牙爪始驚人。
〔凈上〕一年之計在于春。一生之計在于勤。一日之計在于寅。春若不耕。秋無所望。寅若不起。日無所辦。少若不勤。老無所歸。自家不是別人。李洪一是也。好笑我家爹娘。在馬鳴王廟中賽愿。收留一個漢子。叫做劉窮。自到我家。鋤田耕地。一些不曉。止曉得牧羊放馬。終日使鎗弄棍。騎了馬走到東。走到西。哄得我莊上人不務(wù)生理。我今日回家。尋見了他。著實打他一頓。趕他出去便了?！采閮簟逞?。雷響。敢是天雷地雷霹靂?？纯蠢椎筋^上來了。呀。前面一道火光。敢是臥牛岡邊失火。呀。元來是劉窮睡在此。你看鼻子裏蛇鉆進鉆出。敢是弄蛇的。待我打這蠻子。且住。這劉窮蠻子曉得弄拳的。我若打輸了。別人尤可。大娘子知道。一世話靶。待我叫娘子出來幫打。〔叫介〕娘子。房下。令正。渾家。拙荊。山妻。怎么好。自古道。三朝媳婦。月裏孩兒。引慣了他了。罷罷。我的娘?！渤笊稀硜砹恕Ｂ牭美瞎?。慌忙走來到。〔凈丑見介丑〕大官人叫我怎么?！矁簟辰心愠鰜韼痛騽⒏F?！渤蟆吃趺匆蛩??！矁簟乘粤舜笸刖啤４髩K肉。今日也徒。明日也徒。他便徒了。我去徒那個。〔丑〕說得有理。打劉窮。打劉窮。〔生起介外上〕打那個。〔凈〕劉窮。〔外〕怎么打他。
【駐馬摘金桃】他本是豪門。住在沙陀小李村。我與他公公來往。與我家中有些薄親。他暫時落薄暫時貧。領(lǐng)歸來自然依本分。何故怒生嗔。交他進也無門。退也無門。全不有大人苦樂不均。
【前腔】〔凈丑〕上吿嚴尊。他又不是我家相識我家親。況兼官司文榜。不許窩藏面生喬人。當初來歷不分明。被兩鄰覺察難藏隱。打敎他須防人不仁。出入無憑。胡做胡為一個眞歹人。累及我莊門。
〔外〕唗。還不進去?！矁簟称贿M去。偏要你趕他出去?！餐狻澄也悔s他。偏要趕你夫妻出去。〔凈〕你眞個不趕他出去。吿你。〔外〕吿我甚么?！矁簟硡棠汊枘鎯鹤??！矁粝鲁蟆彻鹤邮悄沭B(yǎng)的。管得他。我是你大媳婦。外人動也動不得?！餐狻尺€不進去?！渤蟆彻Ｎ沂勤D。你休得無禮?！蚕隆?br />【憶多嬌】〔外〕你休怨憶。莫嘆息。將他做小兒一般見識。巧語花言都勾訖。凜凜雄威。凜凜雄威。管取前程顯赫。
【前腔】〔生〕蒙感激。承愛惜。你便是親生父母將何報德。自恨時乖遭困厄。暮打朝嗔。暮打朝嗔。如何過得。
〔外〕賢侄。你且不要煩惱。少間央李三公來。與你說話。自有好處。不消回去。
暫時落薄暫時貧。
你且寬心過幾春。
惟有感恩幷積恨。
萬年千載不生塵。
第七出
成婚
【生查子】〔末扮李三公上〕村莊守己。茅屋悄然而已。
門闌多喜色。女壻近乘龍。老夫前村李三公。俺哥哥要把侄女招劉智遠為壻。央我做媒。親事喜得成了。今日黃道吉日。待哥哥出來?！餐馍稀尘煤捣旮视?。他鄉(xiāng)遇故知?！操N上〕洞房花燭夜。一對好夫妻。〔見介外〕劉官人從了么?！材掣绺纭ＳH事成了。今日好個日子。就結(jié)了親便了。〔外喚介〕掌禮人過來?！矁羯稀橙碎g婚娶禮。天上注多星。老員外老孺人三老官人作揖。〔外〕禮人。我三娘今日贅劉智遠為壻。今良時已至了。請劉官人出來結(jié)親?！材掣缟?。大媳婦他是個冢婦。叫他扶侄女出來。〔叫介〕
【麻婆子】〔丑上〕畫燭畫燭光搖映。賓相兩邊排。聞知姑娘嫁窮胎。好酒吃大碗。好肉吃大塊。吃得桃花上臉來。
公婆叔公。今日為何這等鬧熱鬧熱?！餐狻炒笙眿D。你三姑娘與劉官人結(jié)親?！渤蟆澄艺煞虿辉诩摇Ｄ莻€做主?！材持秼D娘子。有公婆做主?！渤蟆持慌履銈冏霾坏弥??！矁簟炒竽镒硬盍恕７彩掠写笕思以?。怎么做不得主?！渤蟠騼艚閮簟吃趺创蛭?。〔丑〕你是何人。敢來多嘴?！矁簟炒竽镒印Ｎ沂钦J得你的。〔丑〕你認得我甚么。我拳頭上走得馬。臂膊上立得人。淸淸白白的。你說甚么。〔凈〕阿呀。假乖甚的。我手裏嫁了你七八遭了。虧你不羞?！渤笞餍呦陆閮裟罱椤骋恢ú鍧M庭芳。燭影搖紅晝錦堂。滴滴金杯雙勸酒。聲聲慢唱賀新郞。吉日良時第一請。
【七娘子引】〔生上〕蒙君不棄我身寒。今日裏喜結(jié)良緣?！驳┥稀骋欢淦婊ń裼兄鳌Ｒ鼍壐兄x蒼天。
〔拜堂介外老旦作倒介〕不要拜了。
【天下樂】〔外〕我女孩兒。喜室家男女及時?？措p雙俏如比翼。五百年前結(jié)會。相看到此不暫離。行坐如魚水。圖伊改門閭。滿家都榮貴?！埠稀池M容易。雙雙盡老。百歲效于飛。
【前腔】〔生〕智遠咨啟。荷公婆收錄提攜。幸一身免遭污泥。五百年前結(jié)會。山雞怎與鳳凰飛。深感不嫌棄。銘心在肺腑。難報恩和義。〔合前〕
【前腔】〔旦〕謝荷爹媽。與奴家成配姻契。效丹山彩鸞鳳飛。五百年前結(jié)會。今生愿共連理枝。當盡蘋蘩禮。奴今愿父母。福壽雙全喜。〔合前〕
【前腔】〔末〕吉日良時。請新郞合把交杯。喜筵前滿堂和氣。五百年前結(jié)會。郞才女貌多俊美。配合成一處。如今但愿取。夫榮與妻貴。〔合前〕
【越恁好】洞房羅幃裏。洞房羅幃裏。殷懃泛金杯。才郞好似潘安貌。女賽西施。一雙兩好如魚水。珠翠列兩行。笙歌擁入蘭房裏。笙歌擁入蘭房裏?！采┫隆?br />【尾聲】〔眾〕劉郞誤入桃源裏。羨滿門恩情樂意。愿百歲夫妻直到底。
少女配少郞。
門戶兩相當。
百事分已定。
浮生空自忙。
〔老旦下外末吊場外〕兄弟。我有言語囑付你。可牢記在心。方纔拜堂。我頭暈二次。我早晚不測。劉官人在家。你可照管他夫妻二人便了。〔末〕哥哥。你說那裏話來?！餐饽┎⑾隆?br />第八出
游春
【一翦梅】〔生上〕春色撩人似酒濃?；ㄓ爸刂亍Ｈ沼爸刂?。〔旦上〕賣花聲過小橋東。簾卷春風。人在春風。
〔生旦〕春游上苑景融和。夏宴涼亭看芰荷。秋翫月明冬賞雪。一生好景莫蹉跎?！采匙詮呐c娘子成親之后。不曾到莊前莊后游玩。今日閑暇。同三娘游玩片時如何。〔旦〕官人先請。奴家隨后?！采硠訂柲镒?。前面那廝手中拿的甚么東西?！驳尺@牧童手中提著磁甁瓦罐。將去沽酒?！采尘桶压辆茷轭}。
【金井水紅花】沽酒誰家好。前村問牧童。遙指杏園中。好新豐。淸簾風動。正好提壺挈榼。那更玩無窮。咱兩個醉春風也啰。雙雙共出。共出莊門。聽取西郊。樂聲風送?！埠稀澈湍惆倌隁g笑。兩情正濃。百年諧老。兩情正濃。夫妻正好。又恐如春夢。
【前腔】〔旦〕沙暖鴛鴦睡。銜泥燕子融。楊柳拂簾籠。雨蒙蒙。雛鶯舌弄。香襯輪蹄歸去。桃杏漸輕紅。人如在錦屛中也啰。雙雙轉(zhuǎn)過。轉(zhuǎn)過疎籬。手捻花枝。插在鏤金釵鳳?！埠锨啊?br />【前腔】〔生〕莫學襄王夢。巫山十二峯。何幸遇芳叢。向其中。語言倍奉。得伊提掇起。免在污泥中。這恩德感無窮也啰。一心感得。感得公公。把我前人。相敬廝重?！埠锨啊?br />【前腔】〔旦〕門闌多喜氣。豪富意頗濃。褥映繡芙蓉。兩情同。琴調(diào)瑟弄。輳合姻緣會。佳壻近乘龍。人都道喜相逢也啰。伊家感得。感得公公。異日身榮。莫忘恩寵。
〔合前末上〕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劉官人。你夫妻只管在此快活。更不知丈人丈母。久病在床。請僧人道士。保禳保禳?！采承∩腿ァ?br />〔末〕我哥哥一病慚尩羸。
〔生〕智遠慌忙請大醫(yī)。
歡喜未來愁又到。
只爭來早與來遲。
第九出
保禳
【水底魚兒】〔凈上〕懊恨爹娘。無知忒性剛。招劉窮為壻。在家中惹禍殃。爹娘死了。那時我主張。趕劉窮出去。喜喜歡歡笑一場。
煩惱不尋人。人自尋煩惱。好笑我家爹爹沒分曉。招那劉窮為壻。吃傍人笑話。我李洪一。妹子嫁了偷雞賊。又落得個混名。那一日拜堂時節(jié)。那蠻子有法的。拜得我爹爹七死八活。什么來由。我想起來。都是前村三叔老烏龜。〔末上暗聽介〕畜生。你罵那個?！矁簟橙濉Ｖ秲毫R了叔叔。該死了。小侄焉敢罵老叔乎?！材承笊?。你知道也不知道?！矁簟澄也恢?。〔末〕你父母有病。不去保禳保禳。〔凈〕叔叔。我與他沒相干?！材吃趺茨銢]相干?！矁簟匙詮乃B(yǎng)下來。我如今成人長大了。我與他沒相干?！材掣改赣胁?。你去灼龜祈禱問卜纔是?！矁簟澄沂侨ゲ坏玫摹！材吃趺慈ゲ坏谩！矁簟呈迨濉Ｗ怨诺雷硬粏柌??！材承笊?。子曰不問卜。也罷。請幾個道士來解禳解禳。〔凈〕侄兒沒有銀子使用?！材澄?guī)湍阈??！矁簟臣偃缫靡粌?。三叔幫多少。〔末〕幫你一錢。〔凈〕太少。對半便了。又是一說。道士做了一日功果。晚間又要三牲謝將。費事。請和尙何如?！材尺@也使得?！矁簟澈蛯灰埗嗔恕Ｈ舳嗔?。那經(jīng)卷念不念。那裏査他。沙陀寺有一個碧長老。極志誠。去請他來誦些經(jīng)典如何?！材硵绱恕＞腿フ垇?。〔凈〕三叔少待。轉(zhuǎn)灣抹角。此間就是。碧長老。李大官人請你誦經(jīng)?！矁?nèi)應(yīng)介〕他是七郞主兒不在家?！矁簟橙濉Ｄ呛蛯牢沂瞧哙O主兒不在家。敢是我爹娘該走了?！材衬愀疑倭怂?jīng)錢。故此叫你七郞主?！矁簟城叭漳钍看蠼?jīng)。與他三分低銀。〔末〕恰又來。如今說我。他就出來?！矁簟乘舨怀鰜?。笑你么。長老。前村李三老官人請你?！渤蟀缟稀硜砹恕砹恕?br />【頌】急急修。急急修。和尙好吃爛豬頭。西天活佛沒得與我做。再來陰涼樹下餂鼻頭。無量佛阿彌陀佛。
〔凈〕炎涼出于僧道。打你這禿賊。我請七郞主不在家。說了三官人就出來?！渤蟆硨嵤遣辉诩?。我家道人說的。喚小僧何干。〔凈〕我問你。有呪死經(jīng)么?！渤蟆持挥邢麨?zāi)經(jīng)。沒有這樣經(jīng)?！矁簟澄腋改赣胁 Ｈ魠獾盟浪?。重重相謝?！渤蟆炒蠊偃诉@等孝心?！矁簟橙濉１毯蛯瑏砹?。〔丑見介〕三老官人稽首?！材抽L老。我兄嫂有病。請你誦經(jīng)。保禳保禳。〔丑〕用香花燈燭。還要均眷?！矁簟撤饩€冰冰片?！渤蟆尘炫??！矁簟辰形掖竽镒映鰜怼１贿@和尙笑我。還叫妹子出來。三妹快出來。
【一枝花】〔旦上〕焚香頂禮。拜吿天和地。爹娘一病甚尩羸。交我雙垂淚。
〔見介凈〕你看人家養(yǎng)女兒何用。父母病哭到不哭。唱將出來。〔丑〕休得取哄。請大官人獻香?！矁簟尺€是三叔請?！渤蟆臣矣虚L子。還是大官人?！矁簟吃獊砟阒还苷f我是小。三叔大。今日恰是我來?！材承莸煤f。志誠些。
【五更轉(zhuǎn)犯】〔凈〕我獻香香供養(yǎng)?！步椤尘桶阉刹駲?quán)當香。爹娘死了。我便為家長。趕出劉郞。心兒裏快活帳?！埠稀吃复缺@現(xiàn)。顯現(xiàn)降臨道場。消除這災(zāi)障。
【前腔】〔旦〕辦志誠燈供養(yǎng)。獻光明照十方。神通顯現(xiàn)。顯現(xiàn)花臺上。保佑爹娘。身康無恙。〔合前〕
【前腔】〔末〕我獻燈燈光亮。作善須降祥。陰空保佑。保佑福無量。愿我哥嫂身位安康?！埠锨啊?br />【前腔】〔丑〕我獻花花供養(yǎng)。花開花落滿園香。也有靑蓮花紅蓮花白蓮花五色樣蓮花。插在銀瓶上。又不見饅頭。饅頭共粉湯。
〔合前丑〕大官人。肚中靑花田了?！矁簟掣怪叙嚵嗣础Ｃ米?。廚下看點心師父吃?！驳┫滤兔嫔蟽簟骋粋€和尙。吃這大碗。待我吃些?！渤越椤尺倭恕Ｃ米?。可有面了么。〔旦〕沒有了。〔凈〕怎么好。只得省些鼻涕和在裏面。碧長老吃面。〔丑〕怎么這樣胡涂面。〔凈〕是這等的?！渤蟮菇閮簟巢灰?。待我耍他一耍。和尙。和尙。一分齋。二百個錢。是那個的?！渤笃鸾椤呈俏业??！矁簟澈蛯?。你吃面怎么跌倒了?！渤蟆炒蠊偃恕Ｎ抑敝晾錾饺ト》ㄋ畞砭热旮改??！矁魷喗槌蟆撤ㄋ诖?。不要換手。不許回頭。〔凈〕半世人不回頭。直待幾時。〔內(nèi)介凈〕不好了。爹爹媽媽死了。打這和尙。〔丑下〕
〔末〕我哥一命喪黃泉。
〔眾〕合家大小淚漣漣。
敗壞不如豬狗相。
人生莫作等閑看。
第十出
逼書
【臨江仙】〔生上〕蓋世英雄一旦休。不知和他有甚寃仇。猶如秋雨。一點一聲愁?！驳┥稀骋粍e爹娘苦痛哉。被兄嫂日夜沈埋。夫妻兩口渾無計。哥哥不念同胞共乳胎。〔生〕閉戶推窗莫要來。推將出去又還來?！驳吵聊捍蚝稳樟?。不知兄嫂甚情懷。
〔凈上〕甚情懷。甚情懷。雙雙趕出十字街。想戀妻兒無見識。不如及早兩分開?！采娊椤炒缶俗饕尽！矁簟巢灰写缶?。今日為始。只叫老相公?！采澈脗€老相公?！矁簟硠⒏F穿那個的。吃那個的。〔生〕穿泰山。吃泰山?！矁簟程┥酵龊蟆！采程┥酵龊?。穿大舅。吃大舅?！矁簟衬氵€叫大舅。叫我老相公?！采称唤小！矁簟称憬?。吃人一碗。服人使喚。把身穿的衣服還我?！采程┥脚c我的。決不脫下來?！矁簟橙缃褚傩菟叫??！采彻傩荼阍鯓?。私休便怎樣?！矁簟彻傩輰懸患垹顑骸棠悴缓习菟勒扇苏赡?。該一個死罪?！采乘叫荨！矁簟乘叫輰懴滦輹?。離了我妹子。再不許李家莊上來打攪。〔生走〕李三娘不曾做歹事。〔凈〕我妹子閨門女兒。做甚么歹事?！采澄覄⒅沁h不曾做賊。怎么寫休書與你?！矁簟衬悴辉鲑\?！采澄以谀驱熥鲑\。〔凈〕鐵嘴。馬鳴王廟裏這福雞。可是你偷的么?！采筹囀持?。不在其內(nèi)?！矁簟筹囀持悺２辉谄鋬?nèi)。酒店裏的東西。都吃他娘。一個錢也不要與他。不要說閑話。休書寫也不寫?！采巢粚憽！矁簟称銓憽！采称粚??！矁簟尺@蠻子說他不過。叫老婆出來計較。老婆快出來。〔丑上〕聽得老公叫?；琶ψ邅淼健！惨娊槌蟆忱瞎Ｔ趺凑f。〔凈〕老婆。劉窮教他寫休書不肯。脫他身上衣服又不肯。怎么好。〔丑〕待我慢慢裏哄他脫下來與你。〔凈〕我看你本事。〔丑〕劉姑夫。怎么在此與大舅爭鬧?！采炒缶撕脹]來由。怎么教我寫休書。又要脫我的衣服。好沒緊要?！渤蟆彻梅?。他這等無禮。待我罵他。大賊好無禮。你父母亡得幾時。就欺負劉姑夫了。你還不跪著我?！矁簟称还?。〔丑〕偏要你跪。〔凈介丑〕姑夫。你不要惱。我埋怨了他。就是身上衣服。姑夫脫下來。待我送與三姑娘收了。〔生脫介〕你這等賢慧。就脫何妨。舅母這個纔是?！渤蟆骋略谶@裏了?！矁簟澈眉移拧：眉移?。
【山坡羊】〔生〕三娘不知何處。你哥嫂直恁無理。無端逼寫。逼寫休書去。心慘凄。妻。你在房中怎得知。今番打散。打散鴛鴦對。一點一畫難提筆起。思之。愁煩訴與誰。傷悲。交人珠淚垂。
【玉交枝】〔凈丑〕伊休執(zhí)見。枉傷悲徒然淚漣。急急寫下休書。今日與你盤纏。遲延少待乞大拳。披麻惹火燒身怨。莫待等江心補漏船。莫待等江心補漏船。
【前腔】〔生〕愁拈班管。展花箋盈盈淚漣。夫妻指望同百年。誰知付與花箋。畫一畫滿懷愁萬千。丟一丟頓覺心驚戰(zhàn)。怎寫得休書盡言。怎寫得休書盡言。
你旣要我寫?？纱蚋鍍簛??！矁簟巢淮蚓o。你寫我念。大晉國沙陀村住劉智遠。只因身伴無依。每日在沙陀村裏放刁。勒要李太公女兒成親。成親之后。不合拜死丈人丈母。情知有罪。養(yǎng)膳妻子不活?！采閮簟城樵笚夒x妻子前去。并無親人逼勒。各無番悔。如先悔者。甘罰花銀若干若干。若干年月日時。寫個花字?！矁舫蠼樯硻?quán)歇三年。〔丑〕丈夫權(quán)歇三年。第四年老婆元是他的。休書要五指著實?！矁簟澄沂悄凶訚h。不曉得。你是女人家。曉得許多事體?！渤蟆忱瞎?。實與你說了罷。連你十七個老公了?！矁簟嘲⒀健Ｐ母?。千離萬離。不要離了我?！矁艨葱輹榈┥铣镀菩輹椤?br />【前腔】叔叔搭救。訴不盡銜寃負屈。沒來由逼寫休書。將他苦苦熬煎。天天。共乳同胞不見憐。鐵石人五臟心不善。止不住盈盈淚漣。止不住盈盈淚漣。
〔末上〕自不整衣毛。何須夜夜號?？取Ｄ銈?yōu)楹卧诖唆[吵?！采硡淌骞馈２恢獮樯?。大舅逼智遠寫休書?！材衬怯写死?。
【石榴花】我哥哥眼內(nèi)識賢人。情愿將伊妹子結(jié)成親。他暫時落薄暫時貧。你們休得閑爭論。被傍人聞知作話文。大凡事須要相和順。劉郞發(fā)跡為官后。大家榮耀李莊門。
【前腔】〔凈〕非因小侄怒生嗔。那得閑衣閑飯養(yǎng)閑人。又不會鋤田車水與耕耘。夫妻兩口長歡慶。因此上逼他寫下休書退了親?！驳掣绺纭＿@個怎么使得。奴家有半年孕了?！渤蟆辰幸粋€收生婆落了他身孕。劉窮若是身發(fā)跡。直待黃河水澄淸。
【前腔】〔丑〕公公前日不識人。山雞怎逐鳳凰羣。又沒家舍又身貧。卻不如馬力共牛筋。那些個半斤逢八兩門。傍人恁般行徑。他還發(fā)跡為官日。做枝蠟燭照乾坤。
【前腔】〔生〕我每年少正靑春。更有武藝果超羣。我暫時落薄暫時貧。只得忍氣呑聲。你如何只管打罵人。不學跨下韓信。男兒有顯達身榮日。果然一步跨靑云?！蚕隆?br />〔末〕他宿世是夫妻。
何須苦折離。
世情看冷暖。
人面逐高低。
〔凈丑吊場〕休書被妹子扯碎了。一不做二不休?！渤蟆吃趺春?。〔凈〕我如今把家私三分分開?！渤蟆衬侨??！矁簟澄乙环帧Ｐ值芤环?。妹子一分。自從嫁了劉窮。沒有花粉田。我如今把臥牛岡上六十畝瓜園。內(nèi)有個鐵面瓜精。靑天白日。時常出來現(xiàn)形。食啖人性命。白骨如山。著他去看瓜園。那個瓜精出來。把他吃了。那時著我妹子嫁人。〔丑〕好計好計。
計就月中擒玉兔。
謀成日裏捉金烏?！蚕隆?br />第十一出
說計
【生查子】〔生上〕滿腹愁如織。此恨何日白。難道男兒不淚垂。事到如流水。
當初只道好姻緣。今日番成劈面寃。無限心中不平事。滿懷怨苦向誰言。卑人深感岳父收留為壻。誰想一旦身亡。被舅舅憎嫌。無可奈何。若得一日發(fā)跡。李洪一。那時有寃報寃。有仇報仇?！矁舭德犐稀趁谜?。那個有仇報仇?！采炒缶?。這是耍笑?！矁簟趁谜?。我昨日醉了沖撞。休怪休怪?！采澄液湍汔O舅家。決不怪你?！矁簟澄蚁肫饋怼Ｃ米幼约弈銢]有陪嫁裝奩。把家私三分分開。一分我得。一分二舅得。這一分分與你?！采澄沂峭馊??！矁簟巢皇欠峙c你。妹子沒有陪嫁裝奩。臥牛岡上六十二畝瓜園。一年四季有瓜。東瓜西瓜。南瓜北瓜。出產(chǎn)之所。爭奈四圍墻倒。常被小人偷瓜盜果?！采炒胰タ垂蠄@。拿幾個偷瓜的。纔見手段?！矁簟趁谜?。且不要慌。吃些酒兒去有興。大娘子看酒來?！渤笊稀橙腿f事。一醉解千愁。酒在此?！惨娊槌蟆彻梅颉Ｗ蛉諞_撞你。休怪休怪?！矁暨f酒與生介〕
【剔銀燈】閑時節(jié)三言兩語。從今后一筆勾除。郞爭舅子因合理。從此后一團和氣?！埠稀骋槐瓫_破了是非。今晚向瓜園中調(diào)理。
【前腔】〔生〕劉智遠得罪自知。因貧困多蒙周濟。有緣千里能相會。這恩德何日忘之?！埠锨啊?br />【前腔】〔丑〕劉姑夫聽奴拜啟。切莫要專心勞記。兒夫性剛忒沒禮。把閑事一筆勾除。
〔合前凈〕切莫要與三姑娘得知。〔生〕醉了。不吃了?！矁魷喗椤?br />聽我一言斷送。
須要勤耕苦種。
若不聽我良言。
各自尋條蛇弄。
〔生吊場〕得他心肯日。是我運通時。多謝大舅夫妻回心轉(zhuǎn)意。把家私三分分開。請我吃得醉了。分付我不要與三姐說。我夫妻同甘苦的。怎不要說。三姐三姐。取護身龍過來?！步薪椤?br />【一枝花】〔旦上〕哥哥忒恁毒。嫂嫂渾無計。夫妻分散怎施為。逼寫休書。閃得我沒存濟。
〔生作醉介〕叫三姐三姐?！驳彻偃?。那裏吃得這等大醉?！采橙?。是你哥嫂請我吃的。吃酒不打緊。還有一樁喜事?！驳诚矎暮蝸?。〔生〕把家私三分均分。〔旦〕那三分。〔生〕大舅夫妻一分。二舅夫妻一分。分一分與我。不是分與我。只因沒有陪嫁裝奩。分與你?！驳撤衷谀驱??！采撑P牛岡上六十畝瓜園。被小人偷瓜盜果。取護身龍過來。待我去看瓜。〔旦〕不說起看瓜猶可。若說起看瓜。正中了哥嫂之計。〔生〕怎么中他計策?！驳衬枪蠄@中有鐵面瓜精。害人性命。我爹爹在常時宰殺豬羊。祭賽瓜精。自從爹爹死后。無人祭賽他。日間現(xiàn)形。食啖人性命。官人。只怕你去時有路轉(zhuǎn)無門。〔生〕不說起瓜精猶可。若說起瓜精。惱得我一點酒也沒有了。就把古人比著你聽?！驳衬莻€古人?！采澄羧諠h高祖姓劉名邦。也是徐州沛縣人氏。身充亭長。聚集義兵。殺奔淮上。經(jīng)過北山。見一木牌。上書著大字。此山有一蟒蛇。食啖人性命。前軍不能退。后軍不能進。那高祖徑奔此山。果見一蟒蛇。身長數(shù)丈。張牙舞爪。兩眼似銅鈴?？谌缪?。那劉邦側(cè)身躱過。腰間取出靑鋒寶劍。搜一劍分為兩段。后來做了帝王之分?！驳乘枪湃?。你怎么學得他。〔生〕他也姓劉。我也姓劉。男子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妻。待要去平伏了瓜精。纔見我手段。若被瓜精吃了。一來出脫你。二來免受你哥嫂之氣。快取護身龍來。〔旦〕官人。瓜精利害。休要去。
【一江風】〔生〕你是個婦人家。說這般輸機話。神鬼偏不怕。我為人頂著天地神明。生長在三光下。平生不信邪。平生不信邪。心正可去也?？?cè)挥泄砦岵慌隆?br />
【前腔】〔旦〕你后生家。說這般過頭話。神鬼誰不怕。怕你五行乖。官人。奴家有個古人。比與你聽。不記得梅嶺陳辛季寶遇著金神。此事無虛詐。我哥哥使計策。我哥哥使計策。奴家苦恨他。怕你死在黃泉下。
他那裏有鬼。去不得。
【臨江仙】〔生〕他那裏有邪魔。俺這裏偏不怕?！采碌硠e時容易見時難。夫妻成拆散。惟有我身單。一夜枕邊都是淚。來朝淸早看分明。
第十二出
看瓜
【虞美人】〔生上〕可惜英雄都喪棄。無煩惱要尋煩惱。遙望臥牛岡上。今晚便知分曉。
踏破天涯路。平生不信邪。李洪一夫妻。夜來把冷熱酒灌醉。著我到此看瓜。若不來被他笑話。你看四野無人。天色傍晚。趲行前去。
【祝英臺】漸黃昏天欲暝。一抺淡云飄。孤鶩暮鴉。秋水長天月照。小澗溪橋。挾掉。見漁父收綸歸去。又見前村深杳。覩此景天然一段難描。尋思李洪一這般樣做作。交你一報還一報。只見烏鴉喜鵲同枝噪。吉兇事全然難保。
迤邐行來。已到臥牛岡上。瓜園門半開半掩。四野無人。怎么沒有鬼。記得岳父母墳塋在高藤樹底下。不免把冷熱酒的事情。吿訴與他知道。岳父母。今晚望你保佑無事?！采輩淘V介〕
【鎖南枝】靈魂聽咨啟。今晚中他計。舅舅著我看瓜。要害吾身己。望祖宗。蔭保庇。有兇時。化為吉。
【前腔】默默自思之。吉兇尙未知。四野全無蹤跡。那更地冷天昏。猛可的狂風起心下疑。自三思。害生靈。有何意。
【前腔】何妖怪甚么鬼。和咱比個英雄勢。我把兩眼■〈波上手下〉挲。看他來蹤跡。黑魆魆。一個鬼。不下來。待何時。
【前腔】妖精聽吾語。天交我來斷送你。生死今宵園內(nèi)。到此不免將一塊瓦打上去?？此绾巍s元來宿鳥驚棲。唬得我肝腸碎。望祖宗。陰保庇。有兇事?；癁榧?。
〔鬼上〕那裏生人氣?！采澄沂谴逯泻脻h。〔鬼〕好漢好漢。生吃你一半。死吃你一半?！采衬米⊙?。一刀兩段。〔殺介鬼下生〕業(yè)畜斗俺不過。放一道火光。徑入地烈去了。待我掘開來看。卻元來一塊石皮。下面石匣裏面。頭盔衣甲。兵書寶劍。我劉智遠喜的是兵書。明月之下。觀看則個。有幾行字在上。此把寶刀。付與劉暠。五百年后。方顯英豪。劉智遠前程有分了。愛戴的是頭盔。還藏在石匣內(nèi)。把泥土蓋著。前程有分。轉(zhuǎn)身三次。靑草鋪滿。前程無分。靑草不生?！厕D(zhuǎn)身介〕果然靑草生滿。不免拜吿瓜園土地。
【剔銀燈】當答謝瓜園中土地。勞看守刀甲頭盔兵書寶劍埋藏此。得前程方來取你。神明聽吾訴與。休泄漏天公事機。
遠遠望見一個婦人。好似三姐。不免躱在一邊則個。要知心腹事。但聽口中言?！曹o介〕
【醉扶歸】〔旦上〕好苦切甘生受。只得到此且藏羞。奴與哥哥有甚寃仇。只得慌忙便走。裙兒破忙把飯來兜。〔合〕淚濕透衣衫袖。
【前腔】丈夫丈夫。信他甜言說誘。誰知今日悔成憂。百歲夫妻一旦休。先在臥牛岡上埋尸首。恩愛都付與水東流。
〔合前〕言之未已。又到瓜園門首。你看門兒半開半掩。不免捱身進去。呀。丈夫衣服哨棍。都撇在此。瓜藤樹木。盡皆踏壞。我那丈夫莫非被瓜精害了殘生。奴家指望送飯與你充饑。你被瓜精食啖性命。奴家做一碗羹飯與你?；氐椒恐?。尋個自盡?？?。一嫁劉郞得半春。為人莫作婦人身。奴家一似失羣鴈。兄嫂如同陌路人。身孕未知男共女。枕邊難舍意和恩。眼中滴盡千行淚。撮土為香事有因。
【前腔】怕兄嫂成僝僽?；琶Φ酱松倭讼愫途?。又沒資財與奴收受。夜來做事不依奴口。誰人知道我心憂。〔合前〕
【前腔】指望和你白頭相守。誰知今日不長久。百歲夫妻一旦休。半年身孕伊知否?；蚰谢蚺斄簟！埠锨啊?br />有才無壽少年亡。
折散鸞凰實可傷。
歸家不敢高聲哭。
只恐人聞也斷腸。
〔生〕三姐。三姐?！驳秤泄怼Ｓ泄??！采巢皇枪?。是人?！驳呈侨烁呓腥?。〔生〕三姐。三姐。〔旦〕就是鬼。也是我丈夫。
【哭相思】〔生〕夜來不聽妻言語。果有恓惶處。
〔旦〕官人。夜來曾見甚么?！采橙?。夜來一更無事。二更悄然。三更之后。果見鐵面瓜精。與俺斗上三四十合。那業(yè)畜斗俺不過。放一道火光。鉆入地烈去了。〔旦〕官人。若不是你手段高強。閃些兒被他吃了?！采橙闶种心玫纳趺??！驳撑宜鸵煌腼?。與你充饑?！采尺@到用得。三姐。飯便有了?？捎邢嘛埫??！驳彻偃?。你好不識時務(wù)?！采吃趺床蛔R時務(wù)?！驳尺@碗飯。奴家瞞了哥嫂。拿來與你吃的。〔生〕三姐。我不要吃了?！驳吃趺吹?。〔生〕三姐只為這碗飯。受了你哥嫂多少嘔氣。
【醉扶歸】自恨我好不喞■〈口留〉。這碗淡飯怎入口。〔旦〕胡亂充饑莫要愁。你身上衣服破了?！采承厍耙缕茷榕c瓜精斗。〔合〕悶似湘江水。涓涓不斷流。濕透衣衫袖。
【前腔】〔旦〕謝我爹娘陰佑。夫妻今日再廝守。畢竟是你前程顯達。夜來不落瓜精手。
〔合前〕遠遠望見來的是我哥哥?！采┫隆?br />第十三出
分別
〔凈上〕閻王注定三更死。定不留人到四更。夜來劉窮必被瓜精吃了。這裏是瓜園中?！蚕虻厥敖椤尺@是眼珠子。不是。是肥皂核。這是腰子。不是。是酪蘇。這是頭發(fā)。不是。是棕櫚樹皮。拾了劉窮骨頭。把蒲包包好了。與妹子看。叫他嫁人。〔生暗上聽打凈介凈叫介〕有鬼。有鬼。倒是劉窮。三叔救救。〔末上〕隔墻須有耳。窗外豈無人。怎么打他。〔凈〕三叔。我被劉窮打殺了。〔末〕起來。死了元何還會說話?！矁簟碀M身都死了。嘴是活的。〔起介〕唗。劉窮。你這蠻子。打便打得我好。再不要上我家來。我去打鐵鋪。二錢銀子打一把斧頭。劈你一個陽筊?！材尺€不進去?！矁簟橙濉Ｎ已颖恍U子打橫了。〔凈下末〕當初只道一不是。如今卻是兩無情。劉官人。你怎么使得打他。他若不是處。你來吿訴我。我自整治他。如何將他打倒地下。〔生〕是小生不才了。〔旦〕官人。你怎么就認了。把冷熱酒事情。吿訴三叔知道?！采呈骞埾⑴Ｄ悴恢涔?。前日逼我寫休書。叔公盡知。夜來夫妻二人。思量一計。把家私三分均分。我只道好情。把冷熱酒灌醉了卑人。著我去看瓜。乘其醉中。一到瓜園內(nèi)。一更無事。二更悄然。三更時候。只見鐵面瓜精。連斗了三十余合。斗俺不過。放道火光去了。他方纔手拿著蒲包。拾我骨頭回去。與三姐看了。教他嫁人。這個使得使不得?！材吃獊磉@等無禮。只是少打了他?！采澄以诖送逭勺鲋??！材硠⒐偃恕Ｄ闩c那畜生冰炭不同爐了。我老夫打聽得太原幷州岳節(jié)使。招軍買馬。積草聚糧。你有武藝過人。如何不去。倘然一刀兩劍。取個前程。有何不可?！采潮叭艘?。只是缺少盤纏?！材尺@個小事。老夫著人送來。
【桂枝香】〔生〕叔丈聽吿。容吾分道。只因缺少盤纏。交我如何是好。多因命乖。多因命乖。吃他胡炒。是我分緣不到。自今朝。拜別恩人去。李洪一寃家恨怎消。
【前腔】〔旦〕自從爹爹死了。止有嫡親兄嫂。他緣何反面生嗔。拆散夫妻兩口。望叔叔做主。望叔叔做主。想是姻緣不到。怎得夫妻諧老。自今朝。拜別分離去。交奴苦怎熬。
【前腔】〔末〕聽吾言道。不須煩惱。你若缺少盤纏。頃刻令人送到。他若昧心。他若昧心。上有蒼天知道。必然還報。自今朝。步輦登程去。堅心莫憚勞。
文似擎天碧玉柱。
武如跨海紫金梁。
異日身榮多發(fā)跡。
休忘受苦李三娘。
〔末下生旦吊場生〕三姐。我今日就要去了?！驳彻偃四闳?。沒有說話分付奴家?！采橙?。此去有三不回。〔旦〕那三不回。〔生〕不發(fā)跡不回。不做官不回。不報得李洪一寃仇不回?！驳撤蚱揲g沒有說話?！采称蕖Ｄ阌邪肽晟碓?。養(yǎng)下女兒。憑你發(fā)落。養(yǎng)下男兒。千萬與我留下。是劉暠骨血。我若去后。無知哥嫂定然逼你嫁人。不強似劉智遠。切莫嫁他。勝似我的。嫁了也罷。
【獅子序】〔旦〕伊說話太無情?！采衬愀缟o情。〔旦〕又道是一牢永定寧。死后如何交我改嫁人。是我腹中有孕。怎交兒女從別姓。你出言語忒煞傷情。這恩德如鹽落井?！埠稀撤謩e去各辦志誠。便做鐵石心腸也須交淚零。
【前腔】〔生〕上吿妻妻聽。怕你執(zhí)不定。你哥嫂忒毒狠。只恐你口說無憑準。我獨自守孤另?？周l閣兩下成病。〔合前〕
【入賺】〔丑上〕去程已緊。李三公多憐憫。些少盤纏相贈恁?！采尺@恩德山樣高來海樣深。生死難忘叔丈恩。你與我回言拜稟。異日身榮來報恩?！渤蟆持斠琅_命。謹依臺命?！渤笙隆?br />【金蓮子】〔生〕辦登程。辦登程。渡水登山莫暫停。天憐念。天憐念。名利早成?；貧w此日再歡慶。
【前腔】〔旦〕叮嚀囑付三四聲。野草閑花莫要尋。將恩愛。將恩愛。番成作畫餅。只恐別時容易瘦伶仃。
【尾聲】〔生旦〕生離死別皆前定。未知何日得見恁。鐵石心腸也淚零。
楊柳堤邊問信音。
一時難舍枕邊人。
流淚眼觀流淚眼。
斷腸人送斷腸人。
第十四出
途嘆
【梨花引】〔生上行路〕渡水登山。何日得到邠州。
自別恩妻無限愁。李洪一寃寃相報幾時休。途中跋踄多勞頓。不知何日到邠州。
【集賢賓】麻鞋緊系一似飛。只得步輦登程。野草閑花愁滿地。過前村小橋流水。漁翁釣叟。動浪板歌聲搖拽?？巴嫣?。遙望遠浦帆歸。
劉智遠行到此間。無計奈何。幾度晚行芳草徑。也曾夜宿杏花村。在家不道生身好。出外方知行路難。
【前腔】不恨你來卻恨誰。此恨何日忘之。話別叮嚀心慘凄。撇不下少年賢妻。行行淚滴。我為你越添憔悴。思念憶。眞個是寸腸千里。
五里又單牌。
磨穿幾度鞋。
雁飛不到處。
人被利名牽。
第十五出
投軍
【梁州序】〔外扮岳節(jié)使上〕掌握三軍膽氣雄。有千里威風。朝廷勑命守山東。咱不免行吾軍令。
馬跨征鞍將掛袍。柳梢枝上月兒高。將軍未掛封侯印。腰下常懸?guī)а?。自家姓岳。名勛。官拜?jié)度使之職。如今四方離亂。民遭涂炭。士民荒涼。朝廷有旨。著俺招軍買馬。積草聚糧。正是君王有難思良將。人到中年憶子孫。左右的。與我扯起招軍旗。叫街坊上民庶。三百六十行做買賣的。愿投軍者。旗下報名?！矁舫髴?yīng)介〕
【水底魚】買馬招軍。何年得太平。愿立旗下。做個頭目人。
長官。我每投軍的。〔介稟介外〕著他進來?！矁舫笠姽蚪橥狻碀h子姓甚名誰。那裏人氏?！矁簟承∪耸峭跬Ｉ綎|人?！餐狻秤猩醣臼??！矁簟承∪藭古??！餐狻吃跻姷谩！矁簟炽~炮鐵炮些兒大。未逢藥線云里磨。百萬軍中無敵手。打死好漢千來個?！餐狻衬莻€姓甚名誰?！渤蟆承∪撕萑耸?。叫我是張興?！餐狻秤猩醣臼隆！渤蟆硶缘檬构?。〔外〕怎見得?！渤蟆炒斯瓕嵖翱?。猴猿精藝加。算來無用處。只好不楞不楞彈綿花。〔外〕左右的。與我將他籍貫?zāi)昝?。都上了號簿。如今軍充馬足。把招軍旗放下了罷。
【醉扶太平】〔生上〕聞?wù)f招軍。智遠慌忙來到。
長官?！矁簟硟蓮垙埌??！采澄沂峭盾姷?。〔凈〕稟老爺。轅門外一人投軍?！餐狻撤嚼u咐吩你。軍完馬足。放下招軍旗。違俺將令。斬訖報來?！矁簟碃敔敗Ｌ韥淼膲?。增來的福。有增無減?！餐狻沉钸M來?！矁簟碁槟汶U些兒去了吃飯的家火?！采秤欣哿?。〔凈〕投軍的進來?！采M見外跪介外〕漢子那裏人氏。
【引軍旗】〔生〕小人住在沙陀村裏。自小習兵機。十八般武藝皆能會。愿立旗下聽差使?！埠稀澈龀麙煸谠婆_上。方知武藝精細。
【前腔】〔外〕聽他說兵機。此漢眞奇異。諳曉六韜三略法。那隊少人?！矁簟扯纪炅?。長行隊少人。〔外〕權(quán)時收拾在長行隊。
〔合前〕那漢子叫甚么名字?！采承〉男談??！餐狻耻娭兄唤袆⒔?。長行隊去。日間打草。夜間提鈴喝號。只怕你受不得苦。〔生〕受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英雄才貌實堪夸。
喝號提鈴度歲華。
正是學成文武藝。
合當貨與帝王家。
第十六出
強逼
【慶靑春】〔旦上〕冷淸淸。悶懷戚戚傷情。好夢難成。明月穿窗。偏照奴獨守孤另。
一種黃連分兩下。那邊受苦這邊愁。自從丈夫去后。被兄嫂凌逼。兒夫杳無音信回來。好苦。
【集賢賓】當初指望諧老年。和你廝守百年。誰想我哥哥心改變。把骨肉頓成拋閃。凝望眼穿?？兆园褭跅U倚遍。兒夫去遠。悄沒個音書回轉(zhuǎn)。常思念。何日裏再得團圓。
〔丑上〕長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走贊〉后人。姑娘為何啼哭。〔旦〕嫂嫂。奴家丈夫不在。腹中有孕。因此愁悶。〔丑〕姑娘。你哥哥說道。劉郞去后。杳無音信回來。未知死活存亡。不如嫁個門當戶對的。也是了當。
【攪羣羊】〔旦〕嫂嫂話難聽。激得我心兒悶。一馬一鞍。再嫁傍人論。夫去投軍。誰敢為媒證。那有休書。誰敢來詢問。你如何交奴交奴再嫁人。
【前腔】〔丑〕姑姑你試聽。日夜裏成孤另。尋個良媒。嫁個多聰俊。虛度靑春。白發(fā)來侵鬢。你如何如何不改嫁人。
姑娘。嫁得好。多住幾日。嫁得不好的。就回來也不難?！驳痴f那裏話?！矁羯稀澈扌》蔷印o毒不丈夫。娘子。著你去叫妹子嫁人。如何?！渤蟆乘Р豢稀Ｈf不肯。〔凈〕他是這般說。叫他過來。〔丑〕姑娘。你哥哥叫你?！驳掣绺缬泻握f話?！矁簟成┥┲慵奕恕Ｈ绾尾豢?。
【前腔】〔旦〕哥哥共乳同胞一母生。今日如何反面嗔。休聽枕邊言聒。且自寧心。親舊情親。姊妹莫相爭。待奴身孕始傾。若得后來重復(fù)事。金甌再覆李門庭。
〔凈〕若不嫁人。依我四條門路?！驳衬撬臈l門路?！矁簟骋粭l。三十三天。玉皇殿上捉漏?！驳辰晃疑咸鞜o路。〔凈〕二條門路。去十八層地獄。閻王殿前去淘井?！驳尺@是入地無門?！矁簟车谌龡l。早早嫁人?！驳硾Q不改嫁?！矁簟车谒臈l。日間挑水三百擔。夜間挨磨到天明?！驳撑以笍牡谒臈l門路。
【三學士】〔凈〕堪笑非親卻是親。把你做乞丐看承。劉郞去了無音信。何不改嫁別人。你若不依兄嫂說。打交身軀不直半分?！埠稀硰慕窈蟀つサ剿母Ｌ羲近S昏。
【前腔】〔丑〕一世為人只要勤。那得閑衣閑飯養(yǎng)閑人?！驳车锂a(chǎn)業(yè)都有分。何故苦樂不均平〔丑〕丈夫言語須當聽。有眼何曾識好人?！埠锨啊?br />【前腔】〔旦〕好笑哥哥人不仁。不念同胞兄妹情。劉郞去了無音信。何故改嫁別人。況兼奴有身懷孕。再嫁傍人作話文?！埠稀撑樵赴つサ剿母?。挑水到黃昏。
【尾聲】哥哥嫂嫂沒前程?？啾婆以偌奕?。日間挑水三百擔。夜間挨磨到天明。
〔旦下凈丑吊場〕老婆。叵奈賤人執(zhí)性不肯。情愿挑水挨磨。我如今使個計策。做一雙水桶。兩頭尖的橄欖樣。交歇又歇不得。一肩直挑在廚下去。你便管他挨磨?！渤蟆乘足@些眼。水流了出來。越挑越不滿?！矁簟衬惚愦蛩话つァＨ缃褓v人身上將要分娩。你在荷花池邊。造一所磨房。五尺五寸長。罰這賤人進裏面磨麥。交他頭也抬不起。待他分娩?；蚰谢蚺２灰羲?。這是劉窮的骨血。過了三朝滿月。你把花言巧語。哄那小廝。抱在手中。把他撇在荷花池內(nèi)淹死了。絕其后患。削草若除根。萌芽再不發(fā)。好計好計。
計就月中擒玉兔。
謀成日裏捉金烏。
第十七出
巡更
【山歌】〔生上〕四顧靑山失翠微烏鴉變作鷺鷥飛。天宮勿念人寒冷。凍殺街頭劉健兒。
【前腔】〔凈丑上〕雪落紛紛似銀鋪。萬里江山如畫圖。鷺鷥失隊難尋覓。黑和尙變化白師姑。
劉健兒。怎么不買凍魚酒來我每吃?！采巢辉ЪZ。支了糧請你每一醉?！矁舫蟆骋擦T。劉健兒。今晚巡更。該你巡夜。一更是我。二更是他。三更四更五更都是你。老爺有銅牌花號為準。交你更次提鈴喝號。
【金錢花】〔眾〕我打一更鼓兒冬冬冬。一棒鑼聲嘡嘡嘡。將軍馬上醉醺醺。躍馬揚鞭齊和聲?！捕涨俺?br />鼓打三更交半夜。
來朝吃個凍魚兒?！脖娤隆?br />【月云高】〔生吊場〕自別三娘面。勞役受萬千遍。到此投軍。數(shù)目都招遍。落在長行隊。提鈴報更點。湯風冒雪圖榮顯。受此饑寒。沒個可憐見。天天若肯周全。際會風云。方表劉暠字智遠。
三更牌在那裏。好大風雪。前面跨街樓下。躱避風雪則個?！采o介小旦扮岳小姐上〕
【探春令】彤云繚繞。六花飛遍。樓臺銀砌。擁紅爐。添獸炭。猶嫌冷?？簇氄哒l肯相憐。
盡道豐年瑞。豐年瑞若何。長安有貧者。宜瑞不宜多。奴家岳氏秀英。不免上層樓上。做些女工針指。
【月云高】獨上層樓去。聽他甚行止。仔細聽來后。〔生喝號介小旦〕卻是巡更輩。喝號提鈴。聲音振屋宇。交奴聽得心憔悴。落在長行隊。難禁這勞役。臘雪滿天飛。凍死街頭。那有人來憐你。
〔生叫介〕三更牌在那一家。
【前腔】〔小旦〕喝號三更鼓。聲音似龍虎?？羁钔拼翱?。只見紫霧紅光護。前生做人做人修不足。今世裏罰令你受勞碌。好苦。倒跌倩誰扶。未審家鄉(xiāng)。家鄉(xiāng)在何所。
奴家有恤孤念寡之心。見他身上寒冷。我爹穿不了的舊衣。撇一件與他遮寒。天上人間。方便第一?！残〉┫隆?br />【孝順歌】〔生〕巡更過轉(zhuǎn)過營。凜烈寒風凄慘人?？缃謽窍聲喊采?。朦朧睡未醒。忽見天賜紅袍。撇來遮我身。料莫是天顯應(yīng)。有前程可前進。
若得應(yīng)時還得見。
果然勝似岳陽金。
第十八出
拷問
【菊花新】〔外上〕庭前三友奈歲時。報道梅開數(shù)枝。珠簾繡幕低垂。瑞雪遍街銀砌。
江南三尺雪。盡道十年豐。紅爐添獸炭。唱飮雪兒歌。今日官裏大排筵宴。賞雪觀梅。叫左右傳話后堂與大小姐。取紅錦戰(zhàn)袍。穿著入朝?！材橙柖〗恪！矁?nèi)應(yīng)介〕曬在層樓上。不曾收得?！材┗胤A外介〕曬在層樓上。不曾收得?！材硰埮d王旺?！餐狻辰袕埮d王旺?！矁舫笠娡夤蚪橥狻骋箒硎悄阊哺?。紅錦戰(zhàn)袍曬在層樓上。不曾收得?！矁舫蟆巢恢??！餐狻逞哺粐?。賊盜生發(fā)。左右與我拶起來?！搽s上〕有事不敢不報。無事不敢亂傳。稟老爺。小的首吿的。〔外〕首吿甚么?！矁簟承聛碥姖h劉知遠。不知那裏偷得一件紅錦戰(zhàn)袍。穿在身上。在馬房中打睡。〔外〕阿也。阿也。有這等事?？炫c我拿來?！脖姟钞Y中捉鱉。手到拿來。〔拿生上外〕綁了。
【玉交枝】這廝無禮。這錦袍官裏賜的。新充小卒當差使。如何盜取衣袂。從實訴供休要違。遲延罪犯難饒恕。照軍令將他斬取。照軍令將他斬取。
【前腔】〔生〕停威息怒。聽小人從頭稟復(fù)。新充小軍當差使。焉敢盜取衣袂。昨夜三更巡警過。忽見紫袍空中墮。料莫是天宮賜我。料莫是天宮賜我。
〔外〕賊情事不打不招。〔凈打生打不下介外〕張興有弊。王旺打。〔丑打生打不下介凈〕王旺也有弊?！餐狻橙“遄舆^來自打。怎么盜了錦袍?！操N旦上〕休將屈棒打平人?！餐狻嘲褎⒔旱踉隈R房裏。〔凈押生下外〕叫二小姐出來。
【醉扶太平】〔小旦上〕聽得鬧吵。想為錦征袍啰唣。
〔見介外〕孩兒。我在此拷打賊情事。怎么說休將屈棒打平人?！残〉车Ｂ犈珔谭A。
【蠻牌令】昨夜二更時。見臘雪滿空飛。提鈴喝號至?？蓚旈T上紅光熌爍。聲音似虎嘯龍嘶。非是奴強胡為。自不合把爹爹衣袍與他遮取寒威。
【前腔】〔外〕你是守閨女。輒敢亂胡為。繡房中不去拈針指。他是個單身健兒。知他姓甚名誰。伊無禮太愚癡。輒敢把衣袍與他遮取寒威。
〔小旦〕吿爹爹知道。奴家夜來層樓上做女工針指。只見窗外紅光熌爍。紫霧騰騰。奴家推窗一看。元來是巡軍。見他身上寒冷。奴家有慈悲好心。本待拿一件舊衣與他遮寒。不想拿錯了。把爹爹戰(zhàn)袍與他。奴家自知有罪?！餐狻尺M去?！残〉?br />是非只因多開口。
煩惱皆因強出頭。
〔下凈丑上稟外介〕老爺。馬房裏火發(fā)?！餐狻吃趺吹摹！矁簟嘲褎⒔旱踉隈R房裏。都是火。把繩索燒斷了?！餐狻嘲褎⒔悍帕朔帕?。〔凈〕老爺。放了劉健兒?；鹨矝]有了?！餐狻匙笥?。你兩人方纔打劉健兒。見甚么來。〔凈〕小人打下。只見空中五色蛇爪住板子。不容打下。〔外〕不要做聲。你曾見甚么來。〔丑〕小人打下。見空中五爪金龍?！餐狻巢灰獎t聲?！矁簟忱蠣斂稍娚趺??！餐狻澄也恍?。自家取板子打下去。果見金中天神爪住板子?！矁舫蠼椤忱蠣斠膊灰_口。人人如此。個個一般。羊屎不搓。個個團圞?！餐狻硢t。退下去。此人明日爵位大似我的。我如今將二小姐招他做個東床?！矁簟吃趺礊闁|床?！餐狻撑畨贋闁|床。〔凈〕稟老爺。戰(zhàn)袍有幾件?！餐狻持挥幸活I(lǐng)。〔凈〕再有二領(lǐng)。他是東床。我每兩個南床北床。〔外〕休得胡說。明日吩咐管家。安排酒席。權(quán)且冠帶成親。后來有功。奏過圣上。加他官職。
姻緣本是前生定。
曾向蟠桃會裏來。
〔下凈丑〕如今世俗。手腳零碎的到好?！蚕隆?br />第十九出
挨磨
【于飛樂】〔旦上〕無計解開眉上鎖。惡寃家要躱怎生躱。怨我爹娘。招災(zāi)惹禍。
梁上掛木魚。吃打無休歇。啞子吃黃連。有口對誰說。自從丈夫去后。哥嫂逼奴改嫁不從。罰我在日間挑水。夜間挨磨。一不怨哥嫂。二不怨爹娘。三不怨丈夫。只是我十月滿足。行走尙且艱難。如何挨得磨。
【五更轉(zhuǎn)】恨命乖遭折挫。爹娘知苦么。哥哥嫂嫂你好橫心做。趕出劉郞。罰奴挨磨。叫天不應(yīng)。地不聞。如何過?！埠稀撑夷窃Ｄ窃R挨磨。挑水辛勤。只為劉大。
【前腔】向磨房愁眉鎖。受勞碌也是沒奈何。爹娘在日把奴如花朵。死了雙親。被哥嫂凌辱。爹娘死。我孤單。如何過?！埠锨啊?br />【前腔】挨幾肩頭暈轉(zhuǎn)。腹脅遍疼腿又酸。神思困倦挨不轉(zhuǎn)。欲待縊死在房中?？峙萝l閣智遠。尋思起。淚滿腮。如何過?！埠锨啊?br />【前腔】腹內(nèi)疼欲分娩。有誰人來看管。陰空保佑。保佑奴分娩。但愿無虞。早得夫妻相見。思量起。我孤單。如何過。
〔合前〕奴家神思困倦。不免就在磨房打睡片時?！渤笊稀澈萌瞬豢献觥Ｖ灰迍⒋?。劉大不回來。情愿去挨磨?！步薪椤彻媚锬驱煛＝兴粦?yīng)。打他一頓。磨到不挨。睡得好。〔旦〕磨子重。挨不動?！渤蟆尺@樣磨子叫重?！驳成┥Ｅ腋怪幸魂囮囂弁?。挨不動了?！渤鬁喗榈成┥┱埿ⅰ！渤蟆承⑿ⅰＧf上人要面吃。如何遲誤了。準準打八十。南無阿彌陀佛。彌陀佛。〔旦〕嫂嫂。你也是婦人家。不曉得婦人家疼痛。譙樓上幾更時分了。
【鎖南枝】星月朗傍四更。窗前犬吠雞又鳴。哥嫂太無情。罰奴磨麥到天明。想劉郞去也?？刹还钾撃晟偃?。磨房中冷淸淸。風兒吹得冷冰冰。
【前腔】叫天不應(yīng)地不聞。腹中遍身疼怎忍。料想分娩在今宵。沒個人來問。望祖宗陰顯應(yīng)。保母子兩身輕。
天那。好苦。〔生兒介〕嫂嫂。借腳盆來使一使?！渤蟆成⒘?。不曾箍得。〔旦〕把身上衣服展干了罷。嫂嫂。翦刀借來使一使。〔丑〕小廝偷去換糖吃了。〔旦〕我那兒。做娘的瓦片不曾準備得。就把口來咬斷臍腹。有命活了。無命死了。
正是靑龍共白虎同行。
吉兇事全然未保。〔下〕
第二十出
分娩
〔凈扮竇公上〕靑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皆未毒。最毒是婦人心。我是李太公家火公竇老兒便是。我家老員外在時。何等看承我。前村三老官人收留我在家。三阿媽交我去看三小娘分娩。不知是男是女。此間已是磨房。三小娘開門?！驳呈悄莻€。〔凈〕我是竇老?！驳衬銇碜錾趺??！矁簟橙屩襾韱柲?。分娩怎么了?！驳骋箒砩乱粋€小廝?！矁簟呈瓉硌簹⒘??！驳呈莻€男兒。〔凈〕好好。爺去投軍。家裏添個余丁。謝個靑天白天。三小娘?！驳吃趺??！矁簟承」偃松砩?。怎么干凈了?！驳澄遗c嫂嫂借腳盆不肯。將身上衣服展干凈了?！矁簟澈每鄲馈Ｔ∫膊辉?。大起來生狗癬疥。怎么好。三小娘?！驳吃趺凑f?！矁簟承」偃四毮c怎么斷了?！驳硢柹┥┙梏宓丁Ｋ匚倚P偷去換糖吃了。〔凈〕怎么斷了?！驳撑芽趤硪嗔??！矁簟骋Я耸莸倪€好。咬了壯的。就是一段肝白腸。明日怎么念個佛?！驳掣]公。你去了罷。起動你?！蚕隆?br />〔凈〕李洪一你好不思惟。
卻將親妹受孤恓。
常將冷眼看螃蟹。
看你橫行得幾時。
第二十一出
岳贅
【花心動】〔外上〕一段姻緣。正是前生系定。紅線絲纏。繡褥花裀。洞天福地。這好事今朝重見。
郁郁門闌多喜氣。雙雙女壻近乘龍。下官昨日奏過朝廷。招劉智遠為壻。吩咐左右。安排喜筵?？稍陚涿??！材尘阋淹陚?。多時了?！餐狻痴垊⒐俪鰜?。〔末請介〕
【前腔】〔生上〕想是前生曾留戀。今日裏誤入桃源?！残〉┥稀持楹熅怼．嬏昧芯_席華筵。〔生小旦見外拜介〕
【黑麻序】〔外〕吾奉朝宣。掌三軍節(jié)使。品騭為官。家居福地。更兼文武雙全。擎拳。今朝遇大賢。門闌喜氣添?！埠稀硟汕闅g。愿取夫妻諧老。共結(jié)百年。
【前腔】〔生〕深感不棄貧寒。守居在沙陀村裏。受盡迍邅。欣然。平步上九天。姻緣非偶然?！埠锨啊?br />【前腔】〔小旦〕奴今拜賀椿萱。念奴家生居陋室微賤。想前世共結(jié)良緣非淺。夫妻美少年。雙雙拜謝天。〔合前〕
【尾聲】〔眾〕今朝共合為姻眷。美滿夫妻共百年。雙雙齊效鶼鶼。
一對夫妻正及時。
郞才女貌兩相宜。
在天愿為比翼鳥。
入地共同連理枝。
第二十二出
送子
【臨江仙】〔旦上〕父母一朝拋棄。夫妻兩下分張。哥哥嫂嫂鐵心腸。交奴受萬千磨障。今日我身分娩。始知恩愛難忘。自將心事細思量。眼下這般情況。
我兒。生下你來。受了萬千疼痛苦楚。想我母親養(yǎng)我下來。也受這般苦楚。
【步步嬌】〔旦〕養(yǎng)子方知娘生受。各自思前后。哥哥心狠毒。嫂嫂不仁。暗使機謀苦逼我再招夫。閃得我一似喪家狗。
【江兒水】悶似湘江水。涓涓不斷流。老天知道和天瘦。共乳同胞一個娘生受。又不是隨娘改嫁瓜葛柳。罰奴磨麥生受。遠在兒孫。近只在一身當受。
【川撥棹】我欲待訴說個寃仇。我欲待訴說個寃仇。待說來誰人采揪。天若還念我孤單。天若還念我孤單。愿孩兒易長易壽。子母每得到頭。免使劉郞絕嗣后?！矁舭绺]老上〕
【前腔】聞知三娘分娩無憂。聞知三娘分娩無憂。李三公交咱來問憂?！矁?nèi)丑叫介〕閑人不許入磨房?！矁簟陈犚良倚跣踹哆?。聽伊家絮絮叨叨。覩前望后?！驳掣]老。你緣何頻覷看兩頭。你緣何頻覷看兩頭。近前來問事由。近前來問事由。〔凈〕我聽得伊家嫂嫂絮絮叨叨。只得慌忙便走。〔旦〕你且窩藏在僻處。他見了怎干休。他見了怎干休。〔凈作躱介丑上〕
【五供養(yǎng)】十中缺九。喜姑姑產(chǎn)下窮劉。兒夫曾囑付。怎干休。把花言覓誘。倘說得兒入手。管交一命喪淸流。
【僥僥令】喜姑姑添小口。幾度待不收。十月懷胎娘生受。兒子是眼前花水上鷗。兒子是眼前花水上鷗。
【金錢花】姑姑分娩無憂。無憂?！驳成钪x嫂嫂躭憂。躭憂。心兒悶怎干休?！渤蟆嘲岩还P盡都勾。
【尾聲】如今幸喜身喞■〈口留〉。把粥食頻調(diào)產(chǎn)后。莫待老來病成不救。
〔丑〕姑娘。夜來生下男子是女?！驳成乱粋€兒子?！渤蟆城蚁睬蚁?。待我看看。我兒。父親去投軍。家中添一個余丁。〔旦〕嫂嫂。新養(yǎng)的孩兒。不要驚了他。〔丑〕我曉得。這是我骨血。我的兒。他就叫我舅母舅母?！驳成┥┬荨Ｒ⌒?。〔丑〕姑娘可曾取乳名么?！驳辰幸??！渤蟆巢缓谩４腋囊粋€名。叫他希奇。此兒實希奇。大窮養(yǎng)下小窮兒。留在家中有后患。不如撇在荷花池?！渤笙碌┛薜菇閮舾]老上〕劉家香火。李家祖宗來哩。再不要慌。三小娘。小官人在此。
【哭相思】〔旦〕耳邊忽聽叫三娘。猶如死去重生。
〔凈〕我救得在此?！驳┮妰艚椤?br />【駐云飛】苦養(yǎng)孩兒。萬苦千辛生下你。頭臉上都是水。七魄將離體。兒。空敎你枉出世。死了孩兒。誰來與娘爭口氣。好朵鮮花不遇時。好朵鮮花不遇時。
【前腔】〔凈〕聽說因依。鐵打心腸也淚垂。直恁的行無禮。不得生惡意。嗏。他是小孩兒。與你何干。撇在荷池裏。人善人欺天不欺。人善人欺天不欺。
〔凈〕三小娘。這個孩兒。留在此不得了?！驳掣]公。怎么好?！矁簟衬愀绺绮蝗什涣x。一定要下落他性命。怎么養(yǎng)得到五歲十歲。我老人家打聽得劉官人在幷州。有些勾當。我不辭辛苦。將小官人送到幷州。待他顧乳母養(yǎng)他長成。也得子母團圓。〔旦〕三日孩兒。那有娘乳與他吃?！矁簟橙∧锊灰睢Ｎ亿幍眯╁X在身畔。買塊糕兒喂他。他若要乳吃。路途間人家有小廝吃乳的。我就雙膝跪下。奶奶。沒娘的小廝。求一口乳兒與他吃。一路討將去。不要愁?！驳掣]公請上。待奴家拜你一拜。
【宜春令】竇公聽訴因依。兄嫂無知。將他撇在水。謝伊恩義。把我孩兒送到爹行處。見劉郞訴說詳細。問的實甚年歸計?！埠稀澄覂骸ｉL成時。休忘了竇公恩義。
【前腔】〔凈〕三娘聽拜咨啟。在邊廷習學武藝。要歸無計。料想著他身不由己。待老漢送將他孩兒。便知他行藏在何處?！埠锨啊?br />三日孩兒撇在池。
鐵打心腸也淚垂。
若見劉郞備細說。
記取名兒叫咬臍。
第二十三出
求乳
【步步嬌】〔丑上〕傳得杜康眞綠??眞個多奇異。酸的似如醋。臭的是馬尿。
老婦膽大心粗。賣酒不納課租。不怕秦王霸王。賒酒留當則去。賽過文君當壚。強如師姑婆婆。老婦忙忙便把店開。挑水燒湯待客來。正是不將辛苦意。如何打動世間財。
【三月海棠】〔凈上〕年老人。登山涉水多勞頓。送孩兒知他認也不認。傷情。母在家中思兒苦。怎知兒在此沒投奔。我移步趲行程。無言不覺淚沾襟。
老漢蒙李三娘著我送孩兒到幷州太原府去還劉大郞。一路辛苦。來到這裏。夜來在客店中安歇了一宵。感得店主娘與孩兒吃一夜乳。如今想孩兒肚又饑。這裏是酒店。想有婦人。再問他買些與他吃。多少是好?！矁舫笠娊槌蟆彻翘巵?。莫不是買酒吃。〔凈〕老漢吃不多。娘子酒有好的?！渤蟆尘泼疃唷！苍圃平閮簟澈玫拇騺??！渤蟆尘圃诖?。呀。公公。你如何抱著一個孩子?！矁簟衬镒幽镒?。你若說這個孩兒。一言難盡?！渤蟆炒f何妨。
【紅衲襖】〔凈〕吿娘行聽拜啟。這孩兒便是寃苦兒。纔離娘與娘分離。他父親在幷州太原府為官。送此兒步著千山萬水。望娘行可憐他是無母兒?！矁艄蚪椤骋捫┤榕c他止肚饑。免致黃泉作小鬼。
【前腔】〔丑〕聽伊言交我惡怒起。他還有舅舅親人。下得將他廝控持。料他三日孩兒有何罪。嫡親子母成痛悲。兒母在家中恩愛你。愿天天遮護恁。便做鐵打心腸也淚垂。
公公。如今吃得飽了。你好生與他送去?！矁簟扯嘀x多謝。
特地送兒曹。
殷懃走一遭。
侯門深似海。
不許外人敲。
第二十四出
見兒
【聲聲慢】〔生上〕梁唐多事。萬姓荒荒。妻子盡皆流蕩。國祚方興時。遇太平盛世。家家戶戶人無事。慶豐年民不號啼。拜跪。愿乾坤一統(tǒng)。圣壽天齊。
古人有言。得寵思辱。居安慮危。劉智遠自贅岳府。朝朝寒食。夜夜元宵。竟不知恩妻李三娘信息如何。一似和針呑卻線。刺人腸肚系人心。〔小旦上〕若將容易得。便作等閑看。相公在此看甚么?！采晨幢鴷?。〔小旦〕看到那裏。〔生〕看到曹操與張飛對陣。曹兵把張飛追至霸陵橋。大喊一聲。霸陵橋分為兩段?！残〉称鋵嵑妹麑?。相公。那一個勝。那一個敗。
【高陽臺】〔生〕權(quán)統(tǒng)雄威。兵分八陣。名鎭四方威勢。呂望六韜。更兼孫武兵書。張飛。喝水斷橋聲似雷。論軍令不斬不齊?！埠稀匙嗟絼P歌回。管取凌煙閣上。姓字名題。
【前腔】〔小旦〕聽啟。慈父嚴尊。見伊武藝。將奴配君為妻。征戰(zhàn)之功。那時蔭子封妻。須知。赤心報國酬圣主。食天祿滿門榮貴。
〔合前凈上〕一路辛勤不自由。如今且喜到幷州。三日孩兒送到此。未審劉郞收不收。長官。我是問路的。〔末〕問那裏去的。〔凈〕此間可是岳府?！材痴??！矁簟秤袀€劉智遠?！材掣钌囝^?！矁簟匙叩礁钌囝^的所在來了?！材衬闶悄驱焷淼摹！矁簟澄沂切熘菖婵h沙陀村火公竇老遞送家書的?！材成俅?。待我通報。〔末進稟生介〕稟老爺。徐州沛縣沙陀村火公竇老。送家書在外?！残〉诚喙?。人有善念。天必從之。相公常想家中沒有信息。今日有人來了?！采撤蛉?。待下官去看來。〔小旦〕請穩(wěn)便?！采郴鸸]老?！矁艄蛞娊椤忱蠣?。小人走錯了?！采銎鸾椤呈俏?。起來?！矁簟衬阋话l(fā)擴充了?！采硲驯P是那個?！矁簟呈悄愕膬鹤?。
【山坡羊】〔生〕幸然孩兒來至。不覺交人垂淚。謝伊送我孩兒到此。面貌與娘俱無二。竇老兒?？捎腥槊嗣?。〔凈〕三娘沒有翦刀。把口咬斷臍腸。叫他咬臍郞?！采硟好殹Ｊ悄阌H娘自取的。聞伊見說。見說肝腸碎。兩淚交流一似珠。孩兒。你親娘在那裏。孩兒。爹在東時娘在西。
〔凈〕劉官人不要啼哭了。三姐在家受苦。早早回去?！采掣]公。待我進去稟過夫人?！矁簟尺@裏又是一個夫人?！采澄胰胭樤谠栏?。〔凈〕劉官人。石灰布袋。處處有跡?！采M介小旦〕相公。甚么人?！采撤蛉恕嵅幌嗖m。前日府中說沒有妻子。下官不才。我有前妻李氏三娘。生下一子。著火公竇老送到這裏來。夫人肯收。著他進來。夫人不肯收。早早打發(fā)他回去。〔小旦〕相公說這不仁不義言語。旣是前妻姐姐養(yǎng)的孩兒。著人千山萬水送來。怎么說收也不收。前妻姐姐養(yǎng)。的。就是我養(yǎng)的一般。快著人抱進來我看。〔生〕賢哉夫人。竇公。夫人著你進來。見了夫人。〔凈進見小旦拜介〕
【柰子花】感夫人愷悌仁慈。劉官人。三姐呵。磨房中產(chǎn)下孩兒。嫉妬嫂嫂撇在水裏。是老夫救來還你?！埠稀晨创藘?。端的是相公嫡子。
【前腔】〔小旦〕看孩兒容貌希奇。與相公面龐無二。收留在此猶如嫡子。長成時莫忘了竇公恩義?！埠锨啊?br />【前腔】〔生〕我在沙陀村裏狼狽。荷公婆招我為壻。他大舅憎嫌心生惡意。今日且喜孩兒送至此間。夫人好好與他看養(yǎng)。長成時敎他武藝?！埠锨啊?br />三日孩兒你可收。
三年乳哺不須憂。
兒孫自有兒孫福。
莫與兒孫作遠憂。
第二十五出
寇反
【北一枝花】〔凈領(lǐng)眾上〕昔日做朝內(nèi)官。今做個山中寇。俺只為朝中奸詐多。有功的恨殺為仇。殺功的卽便封侯。因此上撇了名鎖和勾。
山中虎吼應(yīng)龍聲。古木陰陰似堡城。五百英雄同下塞。猙個個虎狼心。自家蘇林老將是也。只因朝廷有功不賞。有罪不誅。以致落草為寇。哨聚山林。風高放火。無非劫掠民財。月黑殺人。盡是傷殘民命。茲者人強糧足。吩咐嘍啰。點起人馬。打奪州城。占住糧草。以圖大業(yè)。多少是好?！卜愿澜椤?br />【豹子令】〔凈〕頭帶金盔八寶攢。八寶攢。茜紅袍帶血腥膻。血腥膻。雄威赳赳誰來犯。鐵人見俺也心寒。也心寒?！埠稀硰埞S馬下山關(guān)。下山關(guān)。
【前腔】〔眾〕主將威名似斗山。似斗山。嘍啰武藝有千般。有千般。羣雄拒敵如逢俺。敎他個個不生還。不生還?！埠锨啊?br />吶喊下山坡。
牛羊影也無。
欲求生富貴。
須下死工夫。
第二十六出
討賊
【賀圣朝】〔生上〕自來獨逞英雄。四夷皆懼威風。朝廷勑命守山東。管交一戰(zhàn)成功。
策就平戎拜袞龍。擅車驅(qū)驟冠羣雄。神物豈堪終伏櫪。會見車書四海同。下官深感岳丈。官為大尉。茲者太行山強梁作反。朝廷昨日報馬已到。拜下官為總兵元帥。前去收伏此賊。因點選衣甲。庫中并無一件中用。因思向年在那沙陀村臥牛岡上瓜園內(nèi)。有天賜寶刀。金盔衣甲。兵書戰(zhàn)策。幷李家莊暴劣紅骔馬。不免差人去取來一用。必然取勝收功。多少是好。旗牌何在?！材┥稀趁突⑴_前出入。貔貅帳上傳宣。伏元帥。有何使令?！采愿澜椤?br />【四邊靜】蘇林賊黨侵邊地。差吾去當備。那更辦赤心。捐軀答圣主?！埠媳姟吃嘎犫x旨便驅(qū)馳。攜取寶刀回。成功最為易。
【前腔】〔眾〕將軍號令如金石。星夜便前去。時刻莫遲延。違令怎饒你?！埠稀吃嘎犫x旨便驅(qū)馳。攜取衣甲回。成功最為易。
賊黨不尊王命。
疆場指日澄淸。
朝中天子三宣。
閫外將軍一令。
第二十七出
凱回
【鳳凰閣】〔外上〕端居高拱。圣主垂福無窮?！采吵鰩熣鬟M志英雄。管取山河一統(tǒng)?！残〉掣√焐綊旃Ａ锜熼w擬畫儀容。
〔外〕一封丹詔下神京?！残〉痴虅﹂L驅(qū)莫暫停?！采匙岳⒉欧俏墓参洹９患x統(tǒng)三軍。〔外〕王事急。整車輪。正是國難見忠臣。〔小旦〕太平元是將軍定。才有將軍見太平?！材┥稀辰鸺最^盔及戰(zhàn)書。取來多少費工夫。邊疆一統(tǒng)民無害。一將成功萬骨枯。稟元帥爺。軍器都在此了?！采硵绱恕；鹚賯髋c二爺史弘肇知道。卽便披掛為前部先鋒。前途等候。我隨后就來了?！材┑昧钕峦狻澈簩⒕七^來。為你丈夫少壯行色?！采扯嘀x。
【排歌】〔外〕戰(zhàn)馬如龍。斷蛇寶刀。沖沖氣貫靑霄。鵬摶萬里借扶搖。方顯池中云雨蛟?！埠稀呈┤浴Ｕ沽w。功高賞厚受封褒。收王土。絕虜囂。麒麟閣上姓名標。
【前腔】〔小旦生〕頗牧同休。孫吳并高。堂堂間世人豪。折沖御侮在今朝。忠藎須敎冠百僚。
〔合前生〕戎事已急。就此拜別?！餐獾硜新牸岩?。凱歌報捷?！蚕滦∩缡泛胝仡I(lǐng)眾接生上〕
【番鼓兒】恁諸軍恁諸軍。疾速忙前進。幷力夾攻。敎他聞風怕影?！矁纛I(lǐng)眾上〕手持刀劍。潑無徒敢來對陣?！埠稀郴钭脚c生擒。得戰(zhàn)時奏凱回程。
【雙勸酒】〔生〕尀?zāi)托笊?。輟敢無禮。速來拜降。免你身歸泉世。常言道養(yǎng)兵千日。今朝用人之際。〔凈〕打爺大拳誰敢當敵。鎗刀便起。交伊奔走無地。大兵若來時。殺交伊片甲無回。
〔戰(zhàn)介凈敗下生〕且喜賊已大敗。待我追入巢穴。盡滅其余。兄弟。你可與我寫捷書一封。飛報朝廷。不得有違。
喜孜孜鞭敲金凳響。
笑盈盈齊唱凱歌回?！蚕隆?br />第二十八出
汲水
【胡搗練】〔旦上〕兄嫂沒前程。罰我挨磨到天明。把我孩兒撇在水?；鸸炔灰娀匾簟?br />
自家骨肉尙如此。何況區(qū)區(qū)陌路人。哥嫂逼奴改嫁不從。罰我挨磨挑水。日不得閑。夜不安枕。且往井邊挑幾肩水。
【桂枝香】孩兒一去。眼中流淚。全無力氣精神。更兼紛紛細雨。酸疼兩腿兩腿難移。前去如何存濟。悶心兒一兩陣西風起。滴溜溜敗葉飛。
【前腔】肌膚憔悴。肩挑著水。捱不過這般樣凄涼。怎忍得恓惶滋味。奴元是李家。李家嫡親兒女。今為奴婢。想劉郞他那裏厭厭悶。我愁煩只為伊。
【前腔】兒夫別后。思量無計。指望竇老回歸。怎知全無一字。交奴展轉(zhuǎn)展轉(zhuǎn)越添憔悴。如何得睡。悶心兒欲寄音書去。山遙路更迷。
【前腔】哥哥毒害。是我前生結(jié)債。他將我萬種凌辱。這苦何日得泰。我愿丈夫丈夫榮歸故里。稱奴心意吿神祗。愿得兒夫至。還鄉(xiāng)衣錦歸。
琉璃井內(nèi)碧沉沉。
奴與夫君一樣淸。
日間挑水無休歇。
夜間挨磨到天明。
第二十九出
受封
【番卜算】〔生上〕三箭定天山。一戰(zhàn)成奇績。捷音今已達彤庭。料想加官職。
漢將承恩西破戎。捷書飛報未央宮。天子預(yù)開麟閣待。祇今誰數(shù)貳師功。下官平賊已來。卽令史弘肇上本去了。想在目下。定有好音來也。
【卜算先】〔小生上〕喜色動龍顏。恩詔傳丹鳳。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皇帝詔曰。臣立其勛。君隆其報。此今古之常經(jīng)。國家之通誼也。茲爾劉暠。治兵仁勇。而屢收征伐之功。報國精忠。而卒成底定之業(yè)。特升爾為九州島安撫使。先鋒史弘肇遏勍敵而戰(zhàn)每先登。相主帥而功成一統(tǒng)。雖古名將。不是過也。特升爾為九州島安撫使部下團練使。掌管一十六萬雄兵。專聽安撫使節(jié)制。嗚呼。崇德報功。以彰盛典。而協(xié)力■〈忄慮〉忠。以酬知遇。朕于爾輩。有深望焉。望闕謝恩?！采∩橙f歲萬歲萬萬歲。兄弟。我輩蒙朝廷如此弘恩。敢不盡心為國。你卽時馳回本營。將有功者盡行開錄。以憑升授?！残∩鷳?yīng)下生〕今日且喜太平無事。不免請夫人出來。到后花園中閑玩一番。多少是好?！舱埥椤?br />【卜算后】〔小旦上〕夫榮妻貴福無窮。偕老百年同?！采嘁娨娊椤?br />【柳搖金】〔生〕春光明媚。游人似蟻。金勒馬頻嘶。萬紫爭姸麗粉蝶兒成對飛忽聽得賣花聲過。忽聽得賣花聲過。轉(zhuǎn)過畫橋西。欲買幾朵花來妝個花籃花轎兒。〔合〕朝歡暮樂。效學于飛。效學于飛。和你永諧連理。
【前腔】炎威可畏。涼亭避暑。浴罷晚涼時。纖手調(diào)冰水。佳人雪藕絲。聽操瑤琴一曲。聽操瑤琴一曲。句句有相思。一似冰盤浸浮瓜與沈李。〔合前〕
【前腔】金梧飄墜。紈扇懶揮。牛女會佳期。只見丹桂飄金蕊。風傳香韻美。遙望著碧天如洗。遙望著碧天如洗。萬里月?lián)P輝。夫人。我和你一似皓月澄淸團圓到底。〔合前〕
【前腔】嚴冬天氣。彤云布密。滿空飛。只見上下同一色。千山失翠微。畫閣紅爐深處。畫閣紅爐深處。歡宴飮瓊巵。相公。我和你滿拚沈醉。共樂共樂銷金帳裏?！埠锨靶∩缫毶稀?br />【遶地游】朱扉畫戟。畫堂中萬千豐麗。幸吾父品登高位。文武中盡稱為最。
自小稱名號咬臍。家尊武藝占高魁?；食瘎匈n加官爵。百萬貔貅聽指揮。正是一門生二將。父子上凌煙。常言道良田千頃。不如薄藝隨身。爹媽在堂。上前參見?！采澈涸谀驱焷??！残∩硡痰镏?。如今春三二月。各衙舍人都去郊外打圍。孩兒欲去。未敢擅便?！残〉诚喙?。孩兒年幼。去不得?！采撤蛉?。我比他這年紀。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叫老郞軍士。衙內(nèi)郊外打圍。他人婦。別人妻。不可大驚小怪。衙內(nèi)回來說了。捆打四十。決不饒你。〔生小旦下小生〕曉出鳳城東。分圍沙草中。紅旗遮日月。白馬驟西風。背手抽金箭。番身挽角弓。眾人齊仰望。一鴈落空中?！蚕隆?br />第三十出
訴獵
【綿搭絮】〔旦挑水桶上〕別人家兄嫂有親情。唯有我的哥哥下得歹心腸惡面皮。罰奴夜磨麥曉要挑水。每夜■〈扌彎〉拳獨睡。未曉要先起。那些個手足之親。想我爹娘知未知。
【前腔】井深干旱。水又難提。一井水都被我吊干了。井有榮枯。眼淚何曾得住止?！步椤撑歉患覂?。顚倒做了驅(qū)使。莫怪伊家無禮。是我命該如是。倘有時刻差遲。亂捧打來不顧體。
【前腔】尋思情苦淚雙垂。夫在邊廷。想我孩兒倚靠誰。吃淡飯黃齏。強要充饑。哥嫂每夜裏巡更不睡。討是尋非。哥嫂他那裏昧己瞞心。料想蒼天不負虧。
前面一簇人馬來了。我神思疲倦。且在井邊少睡片時?！残∩娮渖稀?br />【窣地錦襠】連朝不憚路蹊嶇。走盡千山幷萬水。擒鷹捉鵠走如飛。遠望山凹追兔兒。
叫老郞軍士。這里是那裏所在?！矁舯姂?yīng)介〕這裏是沙陀村?！残∩吃趺磥淼眠@等快?！沧笥覒?yīng)介〕就如騰云駕霧來了?！残∩骋粋€白免兒。在前面井邊婦人身邊去了?！脖娊樾∩衬菋D人可見白兔兒么?！驳撑沂鞘芸鄫D人。〔眾〕曾見我白兔兒?！驳巢灰?。〔小生〕叫他過來。待我問他?！脖娊械┙椤嘲淄脙翰淮蚓o。上有金皮玉箭在上?！驳秤辛税酌?。就有金皮玉箭。奴家實是不見?！残∩衬菋D人好人家宅眷。為何跣足蓬頭。有甚情懷。
【鴈過沙】〔旦〕衙內(nèi)問我甚情懷。〔小生〕為何鞋也不穿。〔旦〕也曾穿著繡鞋?！残∩掣沂翘羲u的?！驳巢辉羲诸^賣。〔眾〕敢是作歹事。〔旦〕貞潔婦女。怎肯作歹事?！残∩潮簧趺慈肆栀v你。〔旦〕被無知兄嫂忒毒害?！残∩秤懈改该??！驳畴p親早喪十六載?！残∩吃姓煞蛎??！驳硸|床也曾入門來。〔小生〕他在家出外?！驳尘胖輱u按撫投軍去?！残∩秤猩醣臼??！驳呈税阄渌嚱阅軙?。〔小生〕你丈夫姓甚名誰?！驳臣薜脗€劉智遠潑喬才?！矁舯姕喗椤程煜掠型照叨?。羞他羞他。〔小生〕你丈夫曾有所出。〔旦〕懷抱養(yǎng)子方三日。〔小生〕三日孩兒可在家么。〔旦〕被火公竇老送到爹行去?！残∩橙啄炅??！驳承⌒』ㄉ吒箖?nèi)藏。爹娘見他異相配鸞凰。一別今經(jīng)十八載。親生一子叫做咬臍郞
〔丑渾介小生〕也羞他一羞。婦人。吾乃九州島按撫之子。你丈夫在俺爹爹麾下從軍。我回去與爹爹說知。軍中帖出吿示。捱查你丈夫取你去。意下何如。
【香羅帶】〔旦〕衙內(nèi)聽拜稟?！舶萁樾∩鞯菇椤巢灰萘恕！驳橙菖f事因。一從間別鸞鳳兩處分。被哥哥嫂嫂苦逼分離也。朝朝挑水。夜夜辛勤。日日淚珠暗零?！埠稀钞惾照f寃恨取薄幸人。苦也天天。甚日得母子團圓說事因。
【前腔】〔小生〕娘行免淚零。聽吾說事因。俺爹爹管軍兼管民。我去與爹爹說了。軍中挨問姓劉人也。敎他取你。免伊家淚零?！脖娊椤扯嘀粩?shù)日少半旬?！埠锨啊?br />多謝衙內(nèi)問信音。
有苦何須問的眞。
若還再得重相見。
猶如枯木再逢春。
〔小生〕叫左右?？商羲八退厝ァ！矁舭缋詈橐簧洗虺蠼樾∩吃趺纯蕖！渤蟆乘一ㄗ旎樢粋€人。把我一頓打?！残∩尘驼f我是軍?！渤蟆乘f打斷肋?！残∩成趺磿r候?！脖姟滁S昏快了。
黃昏將傍赴城門。
隱隱鐘聲隔岸聞。
漁人罷釣歸竹徑。
牧童遙指杏花村。
第三十一出
憶母
【卜算子】〔生上〕盼望旌旗。每日耳聞消息。聞得孩兒回至。
孩兒郊外打闈。這時候還不見回來。〔小生上〕柳陰枝下一佳人。夫壻孩兒同姓名。好似和針呑卻線。刺人腸肚系人心。爹爹。孩兒拜揖。〔生〕孩兒回來了。打得多少飛禽走獸?！残∩陈牶簠谭A。
【普天樂】望蘆葭。淺草中分圍跨馬。見一個白兔前面過。趕到前村柳陰之下。見一個婦女身落薄。跣足蓬頭吃折挫。被兄嫂日夜沈埋。他行行淚灑?？诳诼暵曋辉箘⒋蟆?br />
〔生〕我兒。說話不明。如昏鏡不磨。你只管說甚么劉大劉大。我問你打了多少飛禽走獸。〔小生〕吿爹爹知道。孩兒前往郊外打圍。草中趕走一個白兔。孩兒一箭。正中那兔。連箭便走。孩兒加鞭拍馬。直趕到徐州沛縣。地名沙陀村。八角琉璃井邊。有一個婦人。跣足蓬頭。問起根由。卻被哥嫂磨滅。在井邊汲水。我問他可有丈夫。他的丈夫名字與爹爹相同。問他可有孩兒。孩兒的名字與孩兒相同。我問他丈夫那裏去了。他說往九州島按撫投軍去了。我就對他說。俺爹爹九州島按撫。我回去稟過爹爹。軍中帖出吿示。捱問你丈夫書來夫妻重會。那婦人拜孩兒兩拜。孩兒跌倒兩次。不知為何。〔生〕孩兒。你不要受他兩拜便好?！残∩车貌钜?。孩兒是九州島按撫之子。受那村僻婦人兩拜不起。〔生〕我兒。做爹爹的幾次要對你說。因你不知世事。你道爹爹官從何處來。渴飮刀頭血。困來馬上眠。受盡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歌兒】我在沙陀村受狼狽也是沒極奈何。為父的日間在馬鳴王廟中棲身。感李太公領(lǐng)歸我。他把嫡親兒招我為夫婦。兩老雙雙都亡過。被大舅爭強。把我鸞凰都躭誤。兒旣來問我。華堂享富貴的是你繼母。那村僻婦人是你親母。剖剖心腸。磨房中生下你兒一個。
〔小生〕華堂享富貴的。〔生〕是繼母?！残∩尘叴蛩??！采尘褪侨暧H娘。〔小生哭介〕兒對嚴尊把事提。誰知母子各東西。舅舅不念同胞養(yǎng)。一子初生號咬臍。繼母堂前多快樂。卻交親母受孤恓。爹爹。忘恩負義非君子。不念糟糠李氏妻。今日還我親娘來見面。萬事全休不用提。若還親娘不見面。孩兒便死待何如?！残∩薜菇樯撤蛉丝靵?。〔小旦上〕隔墻須有耳。窗外豈無人。我兒。娘在此?！残∩衬悴皇俏矣H娘?！残〉承笊Ｗ爝吶樾任赐?。胎發(fā)未除。雖無十月懷胎。也是三年乳哺。那見得不是你親娘?！采撤蛉苏埾⑴?。聽下官分剖。祖居沙陀村裏。流落在馬鳴王廟中。李太公收留我回家。他把嫡親女兒招我為壻。兩老皆亡過后。被大舅爭強。逼勒鸞凰兩下。只得投奔從軍。感蒙你父不棄微賤。招我為女壻。因孩兒打獵井邊。認了親娘。畜生。休得要尋死覓活。休得要號天哭地。若不是夫人抬舉。怎年得一十六歲。還不過來拜了母親。〔小旦〕畜生。若不看相公分上。著實打你一頓。相公旣有前妻姐姐在家。何不將我鳳冠接取到來。同享榮華。愿為姐妹?！采橙舻觅t哉夫人美意。勝似萬般周濟。
【江兒水】〔小生〕那日因游獵。見村中一婦人。滿懷心事從頭訴。裙布釵荊添凄楚。蓬頭跣足身落薄。卻元來親娘生母。爹爹。你負義辜恩。全不念糟糠之婦。
〔生〕我兒不要啼哭。明日與史弘肇叔叔說。點起三千壯士。把李家莊圍住了。拿了李洪一夫妻兩口。綁將出來。刀刀割肉。劍劍抽筋。
彩鳳金冠去取妻。
此情莫與外人知。
黃河尙有澄淸日。
豈可人無得運時。
第三十二出
私會
【八聲甘州】〔旦挑水上〕懨懨悶損。怎消遣心上橫愁。兒夫別后。淚泣楚聲無投。傷情最苦人易老。那更西風吹暮秋。休休。猛然間小鹿兒撞我心頭。
【前腔】今后潔可奈守。算古往今來似奴稀有。孩兒一去。到如今杳不回頭。十六年來音信杳莫有。父子同歡不念母。休休。猛聽得孤雁叫過南樓。
神思困倦。就在井欄邊少睡片時則個?！驳┳魉椤?br />【山歌】〔丑上〕牧童兒。牧童兒騎上黃牛短笛吹。春游芳草地。夏賞綠荷池。秋飮黃花酒。冬吟白雪詩。爹娘養(yǎng)我能快活。誰知此地受孤恓。
爹娘養(yǎng)我如金寶。如今不値半文錢。自家李家莊上看牛的牧童是也。今朝放十三頭牛。出來不見了一頭。想是風大吹了一頭去了。待我叫他一聲。黃牛呵?！矁?nèi)應(yīng)介丑〕呀。元來棒柸三丫頭在此睡著了。待我藏過了他水桶。我不見牛。他不見水桶。要打與他一同打?！驳┬呀椤?br />【粉蝶兒】睡思朦朧。覺來時卻是牧童在此。
牧童。我的水桶在那裏。〔丑〕你可見我黃牛么?！驳澄也辉娔泓S牛。〔丑〕我也不曾見你水桶?！驳承P。你去尋將來。與你兩個錢。〔丑〕你把錢與我么。待我尋將來?！驳承P還我?！渤蟆橙∧铩Ｋ霸诖?。把錢與我?！驳┐虺蠼椤承笊?。你見我哥嫂磨滅我。你也來戲弄我。自古道得好。勢敗奴欺主。時乖鬼弄人?！驳┫鲁罂藿樯稀陈吠坎黄健０藴p削。牧童?！渤蟆掣什菽就??！采衬莻€打了你哭?！渤蟆匙呗繁阕呗?。管甚么閑事?！采衬镣?。方纔挑水的婦人是誰?！渤蟆衬銌査趺??！采衬阏f了把錢與你?！渤蟆冲X不利市。銀子罷?！采尘褪倾y子。〔丑〕坐著說。話長。我這裏叫做李家莊。有個李太公太婆。養(yǎng)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叫李洪一。小兒子叫李洪信。女兒叫三娘。李太公在馬鳴王廟中賽愿。收留一個劉窮在家。也不曉得鋤田耕地。只會牧牛放馬。有一疋烏追馬。諸人降他不伏。被蠻子一降一伏。李太公見他異相。因此把女兒招他為壻。成親之后。不想太公與太婆俱亡。那蠻子去九州島按撫投軍去。十六年一竟不回。那婦人被哥嫂挑水挨磨。又要逼他改嫁不從。日夜磨折他。是受苦的。你問他怎么?！采吃瓉砣绱?。多謝你了。銀子在此。可收去。〔丑渾下生叫介旦上〕魆風驟雨。不入寡婦之門?！采薪椤橙?。〔旦〕甚么人叫我三姐。哥嫂得知。決不干休。你快去?！采呈莿⒅沁h回來在此?！驳衬莻€不曉得劉智遠是我丈夫。〔生〕三姐。分別之時。我說三不回?！驳衬侨换?。〔生〕不發(fā)跡不回。不做官不回。不報得李洪一寃仇不回。〔旦〕這話與丈夫在瓜園中說的。閑人那個曉得。待奴看來。呀?！惨娊椤?br />【臨江仙】〔生旦〕一十六年不見面。今朝又得再相逢。
【鎖南枝】〔旦〕從伊去后受禁持。不從改嫁生惡意。因此骨肉參商。罰奴磨麥幷挑水。止望你身顯跡。又誰知恁狼狽。
【前腔】〔生〕一從散鴛侶。鸞凰兩處飛。受盡奔波勞役。只為苦取功名此身不由已。身逗留無所依。那知你受狼狽。
【前腔】〔旦〕奴分娩產(chǎn)下兒。嫉妬嫂嫂撇在水。幸得竇老辛勤。寄取來還你。十六年杳無音信歸。日夜裏受孤恓。
【前腔】〔生〕娘行聽咨啟我把眞情訴與伊。對面娘兒不識。那日井邊相逢打獵一衙內(nèi)尋兔的。你道是誰?！驳呈悄莻€?！采趁毷悄愫骸?br />
【前腔】〔旦〕思前日有個打獵的。他說九州島按撫兒。見他氣宇軒昂。誰想是吾嫡子。心下疑難信。你莫不是沒見識。賣與官家做奴婢。
【前腔】〔生〕出語大相欺。九州島按撫是我為品級。都堂爵位掌管一十五萬官兵。權(quán)顯達還鄉(xiāng)里。我妝舊時私探你。休泄漏莫與外人知。
三姐。前日在瓜園分別。今日磨地相逢。大家把苦來說一說?！驳衬愕囊舱f與我知道。我的苦也說與你知道?！采橙阕詮墓蠄@分別。徑到幷州。岳節(jié)度使招軍買馬。命苦。到那裏軍完馬足。不用了。被我苦苦哀吿。收我在長行隊。日間押馬草。夜間提鈴喝號。那一晚臘月二十。雪又大。風又大。正該我巡更。巡到跨街樓底下躱避風雪。岳府小姐在層樓做女工針指。見我身上寒冷。將一件舊衣服與我遮寒。拿錯了。把父親身上紅錦戰(zhàn)袍。來日要入朝賞雪觀梅。遍尋不見。查問起。到是我穿在身上。拿我去要打打不得。要殺又殺不得。他見我有異相。他就把繡英小姐與我為妻。在彼朝朝寒食。夜夜是元宵。拿你的苦說與我聽?！驳澄业氖苡谩２槐饶愕氖苡?。來這裏看。這是磨房。這是水桶。〔丟桶介旦倒生扶介〕
【孝南枝】〔旦〕聽伊說轉(zhuǎn)痛心。思之你是個薄幸人。伊家戀新婚。交奴家守孤燈。我眞心待等。你享榮華。奴遭薄幸。上有蒼天。鑒察我年少人。
【前腔】〔生〕吿娘行聽咨啟。望娘行免淚零。若不娶繡英。怎得我身榮。將彩鳳冠來取你。取你到京中做一品夫人。
三姐。我有三臺金印在此。你可收下。三日后來取你。還我金印。如不來取你。就把他撇在萬丈深潭。他不能出世。我不能做官。〔旦〕官人。如今哥嫂知道了怎么好。〔生〕你如今往三叔家住下?！驳硶缘酶绺缡剐臋C?！采趁魅战趟骰摇Ｉ茞旱筋^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驳┤∷吧呓橥聝羯稀呈虏魂P(guān)心。關(guān)心者亂。我家牧童回來說。劉窮回來偷老婆。這入娘的。想夢指望偷老婆。我見他打得他希爛?！采瞪下犚娊閮簟痴埩?。你回來了。〔生〕回來了。〔凈〕修網(wǎng)巾的出牌額。照舊。去時穿這件衣服。如今原是這件衣服。李家莊上養(yǎng)得人的。〔生〕你方纔要打我么。〔凈〕前日在瓜園裏受了你的虧。如今請兩個教師教會了拳頭。隨你文打也得。武打也得?！采澄拇虮阍趺?。武打便怎么?！矁簟澄拇蛩谋а?。武打不要扯我鬢腳毛?！采畴S你怎么打。〔凈〕且不要忙。先走一個勢與你看看?！采蚪閮舻菇樯鲁笊稀衬莻€打我的老公。〔凈丑渾打介丑〕是我是我?！矁簟衬莻€。早說便好。早是你說了。鵝雞嘴都打尖了?！渤蟆辰袢找舱埥處?。明日也學拳?？少I些肉與他吃便好。今日也豆腐。明日也豆腐。學這豆腐拳來打老婆?！矁簟橙缃袂矣嬢^起來。到沙陀村寺裏勸農(nóng)老爹那裏吿他。〔丑〕吿他甚么來。〔凈〕妹夫打大舅。首吿逃軍事?！渤蟆秤欣?。先演一演。〔凈〕你做了官。我來吿?！渤蠼閮簟澄医袇虪?。你便叫屈?！渤蠼星閮簟硡躺趺礌??！渤蟆忱蠣?。吿妹夫打大舅逃軍事?！矁簟衬脿钭由蟻怼！渤筮f介凈念介〕吿狀人李洪一。年三十六歲。爹是李太公。娘是李太婆。馬鳴王廟賽愿。拾得劉窮。把阿妹三娘做老公。十六年不見面。今日回來打舅公。頭發(fā)打得粉粉碎。牙齒打佐一把骨。鼻子打做兩個窟衖。老爺墻頭上施行。〔渾介下〕
第三十三出
團圓
【剔銀燈】〔小生領(lǐng)眾上〕蒙尊命來迎我母親。心如箭馬不留停。姻緣本是前生定。故令個白兔來引。艱辛。十六年命屯。今喜得枯枝再春。
【前腔】〔旦上〕望孩兒終日倚門。怕兒夫語言不定。哥哥嫂嫂忒薄幸。全不念手足情親。艱辛。十六年命屯料今日枯枝再春?！残∩胂嘁姳Ы椤?br />【一封書】兒不孝遠離。我娘行無所為。兒名喚咬臍。一十六年如夢裏。娘呵。若不在沙陀村來打獵。怎能勾母子夫妻重會期?！埠稀衬负蛢和磦?。這段寃仇必報取。
請母親起程。〔行介〕
【前腔】〔旦〕從別離你爹。兄嫂無情苦禁持。說不盡那時。罰奴磨麥幷挑水。我受了千辛幷萬苦。又誰知母子夫妻重會期。
〔合前小生〕請母親下轎。爹爹母親有請?！采〉┥稀?br />【稱人心】靑山綠水年年好。不知人換幾千秋。
〔生旦小旦相見介末上〕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云?！踩胂嘁娊樯逞?。智遠正欲造府奉謝。何勞叔丈遠來。〔末〕不敢?！采撤蛉撕骸＿^來拜了叔公?！材炒艘晃皇呛稳恕！采耻娭性朗戏蛉恕！材尺@一位?！采呈且?。〔末〕我的外甥。你娘為你受了千辛萬苦。如今如此長成了?？上部上??！采呈骞Ｈ魧w報寃。如狼去食血。若將恩報恩。如湯去潑雪。可奈李洪一夫妻二人如此狠毒。此恨如何消得。叫左右。把李洪一夫妻二人綁過來?！步壣蟽舫蟆趁米泳染??！采尺@是無知大舅舅母?！残∩嘲阉沉??！矁舫蟆呈鍫斁任乙痪?。我是劉家香火?！材硠⒐偃恕．敵跏撬蝗什涣x。只看先兄分上。可以饒恕。若論他為惡。挫尸萬段不足。何足惜哉?！驳诚喙?。恩將恩報。非為人也。仇將恩報。纔為人也。若把哥哥典刑。奴家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我死之后。怎見父母之面。我受十六年之苦。命該如此。也不怨他。把我哥哥饒了罷。〔生〕左右。把李洪一放了?！矁舴沤樯忱詈橐?。今日黃河水淸不淸?！矁簟车瘟餃[的?！采硯н^那婦人來。那當初曾有言。劉郞若得身發(fā)跡。做枝蠟燭照乾坤?！渤蟆尺@是有的?！采尺@潑婦怎生饒得。叫左右。吩咐有司。取香油五十斤。麻布一百丈。把這潑婦做個照天蠟燭。以泄此恨?！沧笥覒?yīng)下凈〕燒得這狗入的好?！采辰凶笥摇Ｒ槐趲螯c祭禮。到我岳父岳母墳上祭掃。一壁廂將黃金五十兩。與叔公重修馬鳴王廟。一壁廂備馬一疋。去取竇老至我府中養(yǎng)老終身。孩兒。將酒過來。
【大環(huán)著】〔眾〕因孩兒出路。因孩兒出路。打獵沙陀。偶見林中白兔蹺蹊。若非他引見母。怎能勾夫妻相會。前生裏今日奇。從此團圓永效于飛。
【紅繡鞋】春有秀陌瑤池?，幊亍Ｏ挠辛饔x曲水。曲水。秋翫月。與冬時。觀瑞雪。賞寒梅。拚今宵。共沈醉。
【尾聲】貧者休要相輕棄。否極終有泰時。留與人間作話題。
湛湛靑天不可欺。
未曾舉意早先知。
善惡到頭終有報。
只爭來早與來遲。
白兔記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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