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種曲 繡襦記》 ?。鳎┬炝?br />
繡襦記 ?。鳎┬炝?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四套
繡襦（亞仙） 靑衫（興奴） 紅梨（素秋） 焚香（桂英） 霞箋（麗容） 西樓（素徽） 投梭（縹風(fēng)） 玉環(huán)（玉簫） 金雀（彩鳳） 贈書（輕煙）
繡刻繡襦記定本
繡襦記目錄
第一出 傳奇綱領(lǐng)
第二出 正學(xué)求君
第三出 偽儒樂聘
第四出 厭習(xí)風(fēng)塵
第五出 載裝遣試
第六出 結(jié)伴毘陵
第七出 長安稅寓
第八出 遺策相挑
第九出 逑葉良儔
第十出 鳴珂嘲宴
第十一出 面諷背逋
第十二出 乳壻傳兇
第十三出 姨鴇夸機(jī)
第十四出 試馬調(diào)琴
第十五出 套促纏頭
第十六出 鬻賣來興
第十七出 謀脫金蟬
第十八出 竹林祈嗣
第十九出 詭代僦居
第二十出 生拆鴛鴦
第二十一出 墮計消魂
第二十二出 歌郞競技
第二十三出 得覓知音
第二十四出 逼娃逢迎
第二十五出 責(zé)善則離
第二十六出 卑田救養(yǎng)
第二十七出 孤鸞罷舞
第二十八出 敎唱蓮花
第二十九出 聞信增悲
第三十出 慈母感念
第三十一出 襦護(hù)郞寒
第三十二出 追奠亡辰
第三十三出 剔目勸學(xué)
第三十四出 策射頭名
第三十五出 卻婚受仆
第三十六出 偕發(fā)劍門
第三十七出 馳驛認(rèn)丞
第三十八出 共宿郵亭
第三十九出 父子萍逢
第四十出 幫宦重媒
第四十一出 汧國流馨
第一出 傳奇綱領(lǐng)
〔末上〕鄭子元和。滎陽人氏。雋朗超羣。應(yīng)長安鄉(xiāng)試。李娃眷戀。追歡買笑。暮雨朝云。忽爾囊空。李娘計遣。路賺東西怨莫伸。遭磨折殘生幾喪。進(jìn)退無門。貧寒徹骨傷神。嘆饑吻號猿衣結(jié)鶉。幸逢娃痛惜。繡襦護(hù)體。乳酥滋胃。復(fù)振精神。剔目勸學(xué)。登科參軍之任。父子萍逢訴此因。行婚禮重諧伉儷。天寵沐殊恩?！矄柎鹫粘！?
鄭元和長安鄉(xiāng)試?！ ≠Z二媽竹林設(shè)計。
樂道德郵亭執(zhí)伐?！ ±顏喯蓜﹂T匹配。
第二出 正學(xué)求君
【滿庭芳】〔外上〕學(xué)冠天人。望隆山斗。蟬聯(lián)簪組傳芳。官居刺史。風(fēng)化重綱常。所喜民安物阜。聽弦歌盈耳洋洋。攄忠藎。免慚尸素。竭悃報君王。
專城千里保無危。撫字黔黎得所宜。訟簡化行無個事。自公退食盡委蛇。下官姓鄭。名儋。乃桓公之后裔。家世甚振于滎陽。時望頗崇于朝野。官居刺史。任蒞常州。夫人虞氏。相夫有雎鳩之風(fēng)。孩兒元和。肖父無豚犬之誚。今年正當(dāng)大比。欲著孩兒去應(yīng)試。未知夫人意下何如。言之未盡。夫人已來。
【菊花新】〔貼〕牙簽萬軸繞蕓窗。敎子須知有義方。丹桂孕天香。早趁涼飆飄蕩。
〔相見介外〕夫人。孩兒年已長成。學(xué)問充足。今當(dāng)大比。欲著他去科舉。你意下何如?！操N〕相公。自古道幼而學(xué)。壯而行。孩兒學(xué)旣優(yōu)長。正該著他去。倘得一官半職。也顯平昔訓(xùn)子之功?！餐狻撤蛉搜灾欣怼Ｇ覇緛砼d出來。試問孩兒立志何如。來興那裏?！渤蟆诚闯庺~呑墨。烹茶鶴避煙?！餐狻澄仪覇柲?。大相公一向在學(xué)中。勤惰何如?！渤蟆炒笙喙幌驃^志云程鶚?biāo)]。埋頭雪案螢窗。手不釋卷?？诓唤^吟。筆落驚風(fēng)雨。詩成泣鬼神。文章光焰。度量汪洋?！餐狻澄乙タ婆e?？扇サ妹??！渤蟆炒笙喙タ婆e。必定是禹門三汲浪。平地一聲雷?！餐狻橙フ埶鰜?。
【前腔】〔生〕儒家樹德有余香。一脈書香后胤昌。庭訓(xùn)敢遺忘。學(xué)禮學(xué)詩為上。
〔外〕孩兒。讀書利益。本欲開心。不可凌忽長者。不務(wù)實(shí)學(xué)。惟事虛文。不宜徒恃能文。忽欺傲慢。而淪于不肖焉耳。不可如此?！采痴垎柕＝裰疄閷W(xué)者。何為不肖。
【榴花泣】〔外〕論古之學(xué)者所學(xué)甚精詳。知本末重綱常。彬彬文質(zhì)好行藏?？聪刃行⒌?。余力學(xué)文章?！采吵炕杓ぐ骸?wù)干干惕勵心收放。效先儒入室升堂。淑諸人鑿壁懸梁?！操N〕嘗聞得從來白屋出朝郞。榮親顯祖名揚(yáng)。汝當(dāng)勵志繼書香。早把皇猷黼黻。步武位巖廊?！采臣窝愿彝?。喜靑云有路終須上。鳳皇雛準(zhǔn)擬朝陽。烏鵲情恐難終養(yǎng)。
〔末〕自家喚名宗祿。乃鄭相公乳母之壻。有事走報。不免徑入?！餐狻逞?。宗祿。你在家管事。來此怎么。〔末〕今朝廷開科取士。本府把大相公名字。申報京兆尹去了。今來催促起程。特來報知?！餐狻撤蛉??？上部上?。我正要著他去科舉。本府已將孩兒名字申報去了。〔貼〕孩兒學(xué)問雖曰有成。只是途路風(fēng)霜不慣。得一人相陪他去纔好?！餐狻撤蛉?。這個容易。此間學(xué)中有科舉的秀才。待我請一位與孩兒同去?！操N〕恐此間秀才。與滎陽氣習(xí)不同。不相契合?！渤蟆撤A老爹。滎陽三家村有個儒士。姓樂。名道德。屢利科舉?？烧埓巳伺闳サ胶??！餐狻尺@三家村是個小去處。怎么有好人。不可去請他?！渤蟆忱系?。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之人。三家之村。豈無文德之士焉?！操N〕宗祿。你旣認(rèn)得他?？刹顏砼d去請。觀他抱負(fù)如何。果有學(xué)行。就央他同孩兒去罷?！餐狻痴f得是。來興。你去請樂秀才。到毘陵驛前登舟。宗祿。你可去收拾行李盤纏。就來起程?！材巢恢帐昂挝铩?
【漁家傲】〔外〕恁收拾琴劍書箱。把囊金滿載行裝。愿只愿車馬無勞。壯行色滿懷春盎?！采彻枢l(xiāng)領(lǐng)命還前往。怎敢憚黃塵白浪?？椿秉S舉子正忙。管此去功名唾掌?！操N〕我孩兒學(xué)已成章。不家食觀國之光。慮只慮孱弱身軀。怎跋涉水遠(yuǎn)山長。且斟量結(jié)伴資諸講。那樂秀才抱經(jīng)綸儉讓溫良。他慣觀場屋知趨向。料得意同登龍虎榜。
【尾聲】膺鄉(xiāng)薦赴選場。倘得名標(biāo)金榜。閥閱門楣倍有光。
速整行裝赴帝畿?！ 〕擅苋●{高車。
分明有個朝天路。 何事男兒不讀書。
第三出 偽儒樂聘
【秋夜月】〔凈上〕假吃虧見利渾忘義。者也之乎全不濟(jì)。饑來一字不堪煮。讀甚么史書。講甚么史書。
自家滎陽三家村中一個儒士樂道德是也。功名蹭蹬。豪杰之志已灰。家業(yè)凋零。浩然之氣已餒。和光棍惟以利欲是圖。今年正當(dāng)大比。這些后生小子。要來求我講貫。且騙幾文錢鈔。只是這膏粱子弟。都被我哄盡。鬼也不信。不免別作區(qū)處。且到街上撞一撞。撞得個富主兒。就是主顧了。
【前腔】〔丑〕愛整齊衣飾眞標(biāo)致。出入府門多伶俐。人稱大叔眞豪氣。長多少面皮。壯多少面皮。
呀。原來就是樂相公?！矁簟硜砼d老弟。你何往?！渤蟆程貋硗喙?。正要到宅?！矁簟扯喑欣衔滔骂櫋！渤蟆秤幸患伦鞒赡?。故此來尋?！矁簟掣谐心愫靡?。甚么好事?！渤蟆澄壹掖笙喙タ婆e。老爹要尋個朋友相陪。我在老爹面前。極力稱贊。故來相請?！矁簟澈谜f好說。跟別人去幫閑。有大富貴。兄弟。我若幫閑會榮貴。做得人家。我?guī)讜r發(fā)跡了。不去?！渤蟆衬悴蝗ヒ擦T。只是辜負(fù)我作薦你的意思?！矁簟澄疫@們一個人。要你這小廝作薦。惶恐?！渤蟆澄易魉]你不去便罷。果不出吾老爹所料?！矁簟衬憷系趺戳衔摇！渤蟆痴f你是犂牛之子。怎么與我千里駒同行?！矁簟尺Ｋ姥虿辉??；钛蛞娙f千。我看你在眼裏?！渤蟆硜?。那裏去?！矁簟撤攀?。不要纏我生意?！渤蟆澄蚁喙巳?。金銀車載斗量。好少東西。你沒福消受。我吿回。〔凈〕你且來。我問你?！渤蟆撤攀?。莫誤我生意?！矁簟忱系懿灰冒?。我纔說的。都是大帽子鋪門面說話。望你作成?！渤蟆澄掖笙喙巳?。金銀是多的。我作成你去。盡意哄他嫖賭。將來我與你八刀。〔凈〕這個定然?！渤蟆尘驼埻小！矁簟衬阆刃?。待我收拾鋪蓋就來?！渤蟆秤謥頊[水下白米。你有甚么好鋪蓋在家裏?！矁簟忱系軟]奈何。有便作成在下。你把相公的鋪蓋到下處。只說是我的。壯觀一壯觀。這個能事在此?！渤蟆衬闱艺f怎么樣能事。
【大迓鼓】〔凈〕我相隨赴帝畿。共登山玩水。吊古留題。與他馬上扶沈醉。替他石上和新詩?！渤蟆橙羧绱?。忒知趣了?！矁簟持ぶ松嵛腋l?！渤蟆炒艘蝗ァＮ蚁喙恰＝疸y盡有余。你哄他尋花問柳。博弈銜杯?！矁簟橙羧绱藟牧宋业男男g(shù)了?！渤蟆衬闱依渌匈Y其勢。人生快活是便宜?！矁簟持慌抡`了他的前程?！渤蟆冲e了前程還有后期?！矁簟忱闲秩艚涛易鑫恼潞?。實(shí)不會。若教我哄人爛熟。我聲音通九夷。喜高談闊論。唾落珠璣。中原雅韻何消記。南蠻鴂舌且休題。總是儀秦仗我說詞?！渤蟆衬闱覍W(xué)而時習(xí)之。莫矜夸唇舌。言愼樞機(jī)。若使妄為些子事?？談谧x數(shù)行書。蹈規(guī)循矩沒是非。
〔凈〕承教承教。就此同行?！渤蟆诚喙俅Ｎ胰沉牦A前登舟。放了行李。再與你去?！矁簟硵绱藢４?。凡事全仗老弟抬舉?！渤蟆衬氵@樣人。到要小廝門抬舉。〔凈〕你又要拿班。閑話休得說也。
陪侍長安赴選?！ “l(fā)軔先到毗陵。
雖是千里之馬。 非人不能自行。
第四出 厭習(xí)風(fēng)塵
【一翦梅】〔貼上〕年少煙花作女娘。羅綺飄香。粉黛生香。于今兩鬢點(diǎn)秋霜。色裏紅妝。鏡裏淸光。
門戶雖慚卑陋。聲名早播京華。久棄琴棋書畫。渾忘雪月風(fēng)花。老身李大媽是也。本系劍南人氏。不幸夫主早亡。失身塵坌。流寓長安。有個親生女兒。年方二八。小字亞仙。生得如花似玉。詩詞書畫。吹彈歌舞。針指女工。無所不通。所交接者。皆貴戚豪族。愚夫俗子。不敢往來。今早崔尙書要同曾學(xué)士老爹來我家裏賞海棠。分付銀箏整治筵席。以待他家。〔旦小旦同上〕
【前腔】〔旦〕裙襯弓鞋入繡房。蘭茝生香。環(huán)佩鏗鏘?！残〉吵颇河隇檎l忙。心戀襄王。夢遶高唐。
〔旦〕紅錦曉拂菱花鏡。淡掃春山眉瘦損?！残〉称饋頍o力憑闌桿。睡熟海棠花未醒?！驳匙詰M陋質(zhì)。而獲寵名公。身雖墮于風(fēng)塵。而心每懸于霄漢。未知何日得遂從良之愿。〔小旦〕姐姐只說從良。從良有甚么好處。〔旦〕從了良。了我一生之事。怎么不好。〔小旦〕姐姐有子弟娶到家去。大老婆吃醋捻酸。你要高高不得。要低低不得。那時節(jié)要出來就難了?！驳臣薜饺思胰ァ４笮∽杂忻?。我盡做小的道理。就是了當(dāng)?！残〉沉水?dāng)。了當(dāng)。我?guī)自姵睦掀偶奕恕Ｓ袀€了當(dāng)。〔旦〕不要胡說。取針線箱來。待我繡個羅襦來穿?！残〉澄覀冞@樣人家。不畊而食。不蠶而衣。你有如此香肌。怕沒有人做錦繡衣服與你穿。自去繡羅襦?！驳炽y箏。你曉得甚么。古之王后。尙且親織玄纮。我是煙花。豈可不事女工?！残〉炒胰ト?。針線箱在此了?！驳城曳畔?。
【香羅帶】徐開針線箱。凝神繡床。羅襦綴花還自想。牡丹魏紫配姚黃也。鸞和鳳并翱翔。云霞燦燦奪目光。匏齒生香也。細(xì)嚼殘紅吐碧窗。
【前腔】〔小旦〕姐姐身居錦繡鄉(xiāng)。衣裳滿箱。綺羅不須勤紡繡。女工針指免思量也?！驳巢灰芪摇０堰@繡襦呵。加五彩煥文章?！残〉辰憬?。待你做完了。我把熏籠再熏蘭麝香。勸取娘行也。翦短郞當(dāng)舞袖長。
〔貼〕天仙執(zhí)手整香羅。入午光涵雪一窩。翰苑文章歸錦繡。卻來月窟伴姮娥。呀。我兒在此做些甚么奇物?！驳忱C羅襦?！操N〕我兒。你且收拾起。方纔崔尙書著人來說。少間同曾學(xué)士來我家看海棠。先送三兩銀子在此整酒。你快去梳妝洗面也。〔旦〕好個幫襯知趣的子弟。我去接他?！操N〕你看這丫頭。只要幫襯的子弟。竟不顧娘要錢使。那知趣的不過是打丣的。我只要覓幾文錢養(yǎng)家。管甚么幫襯不幫襯。你與他過一世不成?！驳衬氵M(jìn)去。我曉得了。只管歪廝纏?！操N〕你看這丫頭。又惱我了?！矁簟逞鴮W(xué)士到亞仙家看海棠。消遣情懷則個。
【船入荷花洞】如玉嬌娃懸遐想。解人意心中歡暢?！残∩耻囘^平康。馬嘶柳巷。一派笙管嘹喨。
〔旦〕呀。二位大人萬福。〔凈〕亞仙。聞得你家海棠盛開。特來賞翫?！驳尘茪ヒ阎?。專待品題。〔小生〕老先生。請品題一品題花如何。〔凈〕還是先生?！残∩硨W(xué)生僭了。你看盛若霞藏日。鮮僭血染紅。西施初宴罷。沈醉倚東風(fēng)?！矁簟澈煤谩Ｆ奉}花不如學(xué)士。品題人不如亞仙?！驳撑邑M敢論人之短長?！矁簟衬銋s閱人多矣。所以人之長短。你多曉得?！驳抽L短多在老爺口裏?！残∩硜喯刹灰t遜。評品我二人一評品?！驳橙粽撜{(diào)羹鼎鼐。燮理陰陽。則學(xué)士不如宰相。論嘲風(fēng)弄月。惜玉憐香。則宰相不如學(xué)士?！矁簟澈煤?。品題得是。品題得是。看起來亞仙極會品的了。品得我快活。品得我快活。學(xué)士品花。亞仙品人。我如今把花與人同品如何?！残∩尺@個使得?！矁簟秤杏袃蓸雍Ｌ脑诖恕！驳彻莾蓸印！矁簟尺@樣叫甚么?！驳呈谴菇z。〔凈〕是垂絲。就比老夫?！驳衬阋獙W(xué)這樣標(biāo)致。再不能勾了?！矁簟澄也幌袼麡?biāo)致。像垂絲一般軟了?！驳衬阊g須軟。背上還硬?！矁簟尺@樣叫甚么。〔旦〕是鐵梗。〔凈〕就比學(xué)士。我便比垂絲。學(xué)士比鐵梗。亞仙你卻比那一樣?！驳澄覑鄣氖氰F梗。〔凈〕這丫頭只喜歡硬的。〔旦〕罰你輕言。〔凈〕怎么打我。〔旦〕打者是愛?！矁簟炒蚴菒邸３鲇诤蔚??！驳吵鲇阪谓?jīng)上?！矁簟虫谓?jīng)到不曾讀。不曉得好快活。〔旦〕好不著人。怎么打我這一下?！矁簟扯Y無不答。你愛我。我也愛你一愛。〔旦〕曾老爺在此好沒趣。〔小生〕老先生請賞花。
【惜奴嬌】〔凈〕品壓羣芳。喜名傳西蜀。色侵羅幌。微風(fēng)蕩。斜倚玉欄桿上相像。沈醉西施。濃抹胭脂。晚妝停當(dāng)?！埠稀撤菉\?？偠反竽档せ?。怎比婀娜佳況。
【前腔】〔小生〕端詳。艷質(zhì)無雙。看妖妍著雨。滿枝開放。肌膚絳。翠袖卷紗明朝相彷。被酒華淸。出浴溫泉。太眞模樣。〔合前〕
【黑麻序】〔旦〕堪傷。有色無香。倘梅花相對。兩情凄慘。嘆失身華屋。錦繡無障。惆悵。托根桃李場。牽情蜂蝶忙?！埠稀持櫡髶P(yáng)。當(dāng)筵一曲淸歌。何必少陵詩奬。
二位大人在上。奴家看此花呵。
【前腔】搖揚(yáng)。別樣風(fēng)光。愛垂絲妖軟。舞腰宮樣。好輕輕擎起。翠盤仙掌。堪傷。淸溪照艷妝。紅錦襯紫堂。〔合前〕
【錦衣香】畫檻傍?，庪A下?；ㄝ喾肌＞袼?。臉映丹霞。暈酣仙釀。東風(fēng)裊裊泛崇光。靑皇作主莫遣飄揚(yáng)。怕無情風(fēng)雨褪紅妝。低垂粉頸。傾國傾城貌一朝摧喪。廊空響屧。馬嵬途葬。
〔旦〕二位老爺旣賞花。夜將闌了。還是在此安置。還是回去。〔眾〕還是奉賃罷。
【漿水令】夜深沈漏聲響。想花神春夢悠揚(yáng)。高燒銀燭照紅妝?？彰上沆F。月轉(zhuǎn)回廊。紅英燦。爭趨向。半開時節(jié)宜忻賞。行樂地。行樂地易生草莽。休辜負(fù)。休辜負(fù)好時光。
【尾聲】哄春麗色情歡暢。水次不堪凝望。一樹梨花也自芳。
酒散花前興已孤?！ ‖幣_月色侵冰壺。
老夫今夜還先醉。 欲倩佳人錦袖扶。
第五出 載裝遣試
【碧玉令】〔外上〕春雷已動蛟龍起。杏花天正當(dāng)鄉(xiāng)試?！操N〕文運(yùn)天開。金榜愿名魁?！材趁Υ叽偕祥L安。整齊行李。
〔外〕宗祿。行李完備么?！材惩陚淞??！操N〕多帶些盤纏?！材秤嬈渚熜剿M(fèi)。將有二載之用?！渤蟆惩韭非в嗬铩砘財?shù)日間。〔外〕呀。來興。你回來了。樂秀才可來么。〔丑〕樂秀才在毘陵驛前豋舟。等候大相公?！操N〕相公。我夜夢見一神。贈我孩兒詩一首。不知何意?！餐狻撤蛉?。那詩可記得么?！操N〕那詩道。萬丈龍門只一跳。月中丹桂連根拗。去時荷葉小如錢。歸來必定蓮花落。不知主何兇吉?！餐狻澈脡?。皆應(yīng)孩兒。來興請相公來?！渤蟆炒笙喙姓??！采稀?
【少年游】地底轟雷?？礉擙垔^鱗甲高飛。呼吸滄溟。化為霖雨?！操N〕潤枯苗管取勃然興起?！埠稀硲c豐登民無饑餒。
少小須勤學(xué)。文章可立身。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聞得父母喚我。只得出去?！惨娊椤车锇菀??！餐狻澈骸Ｎ嵊^汝之才。當(dāng)一戰(zhàn)而成。爾宜自勉?！采澈捍巳ト缰刚?。爹爹不必掛心。〔外〕孩兒。你母親夜來夢見神人。贈你一首詩。敢是吉兆。〔貼〕孩兒。你佩服在心。但愿龍門一跳。月桂高扳。此去必奪錦標(biāo)?！采澈航袢罩?jǐn)謹(jǐn)佩服在心。
【催拍】辭膝下含情痛悲。我出門何勝慘凄。嘆咫尺天涯。嘆咫尺天涯。定省晨昏。從此暌違。月冷空庭。夢斷慈幃?！埠稀吃复巳ジ哒酃鹬?。登月窟上云梯。
〔外〕孩兒你此去。不愿你別的。
【前腔】丈夫?qū)W飛黃遠(yuǎn)馳?？洗齼方K朝守株。不見男子生時。不見男子生時?；∈笐议T。四遠(yuǎn)揚(yáng)輝。莫效兒曹。戀別牽衣?！埠锨啊?
【前腔】〔貼〕朝出去望兒早歸。暮不歸敎娘倚閭。何忍遠(yuǎn)赴京師。何忍遠(yuǎn)赴京師。兩字功名。一旦分離。暫脫斑斕。衣錦榮歸?！埠锨啊?
【一撮棹】〔外〕云霄路千里奮龍駒?！操N〕風(fēng)雷迅春江起蛟螭。〔生〕承嚴(yán)訓(xùn)。當(dāng)佩服。謹(jǐn)依遵?！埠稀呈┙?jīng)濟(jì)。豪氣吐虹霓。黃榜標(biāo)名字。錦衣歸故里。雙親喜。端的是男兒。
云程快著祖生鞭?！ ≡鹿鸶甙饪村\旋。
素志為官須作相?！ 「卟偶暗诒貭幭?。
第六出 結(jié)伴毘陵
【光光乍】〔凈上〕赴京都。已發(fā)軔。親友皆無贐。行李蕭然全沒興。買杯淡酒消渴吻。
小子樂道德是也。造化。坐在家中。銀子自來尋我。前日鄭太守家來興請我到此毘陵驛中。相等公子同行。如何不見來。且叫驛子哄他?！材诚喙呛翁??！矁簟彻饭穷^。你不認(rèn)得。我是四海馳名的滎川樂相公。是你老爺至親鄉(xiāng)里。他辦下金銀表禮。來請我到此。這廝大模大樣。公然慢我。叫小廝拿拜帖送他到府裏去。打他四十?！材诚喙Ｐ∪擞凶?。因?yàn)楣悠鸪?。在此打點(diǎn)人夫。不曾接得。望乞恕饒。〔凈〕打點(diǎn)多少人夫?！材骋话倜！矁簟扯嗌兕櫼幻！材澄宸忠幻?。〔凈〕我照顧你一百名。我只要五十名?！材扯嘀x相公?！矁簟巢灰x。只要照顧就是?！材骋粌摄y子。送與相公?！矁簟巢缓糜嬢^得少些?！材承∪藭缘?。再添五錢?！矁簟趁庖娰n罷。只要記得明白。〔末〕少間公子來點(diǎn)。教我怎么說?！矁簟持徽f樂相公點(diǎn)齊了?！采稀?
【探春令】賓王覲國氣英英。暫拋離鄉(xiāng)井?！渤蟆持櫟浅?。日遠(yuǎn)長安近。〔合〕觀山水忘勞頓。
〔生〕樂兄。多勞久待?！矁簟硨W(xué)生也不曾得閑。把人夫都點(diǎn)齊。候先生起程?！采扯鄤谧阆隆！矁簟钞?dāng)?shù)谜??！材丑A子送?！矁簟尺@驛子因賢橋梓分上。把學(xué)生何等欽敬。〔生〕來興。把人夫再點(diǎn)一點(diǎn)?！矁簟巢幌c(diǎn)。學(xué)生俱已點(diǎn)過了。〔生〕不好勞先生。來興點(diǎn)一點(diǎn)來回我?！渤蟆诚喙?。止得五十名。〔凈〕我數(shù)的怎么少。待我再去數(shù)?！采巢划?dāng)勞先生?！矁簟潮w個只得五十名。望相公饒了他罷?！采尺@個怎么饒他。來興。替我鎖到府裏去發(fā)落?！矁簟城易?。不要忙。人夫都在袖中藏。〔丑〕就在那裏叫他來?！矁簟尺@個不是?！采碁楹问且话y子?！矁簟硨?shí)不瞞公子說。學(xué)生被盛價催促忙了。盤纏不曾帶得一些。因此賣幾名人夫做盤纏。不是學(xué)生欺心。望乞饒了這驛子?！采硵粯废喙J(rèn)。且放了。樂兄。盤纏學(xué)生盡有。何勞先生用心?！矁簟撑履銢]有。我要與老兄省些?！采扯喑醒艕?。
【甘州歌】隔林相應(yīng)。聽嚶嚶黃鳥。尙爾呼朋。同袍志合。又何必骨肉相親。雖然四海皆兄弟。未必知心能幾人?！埠稀持ヌm契。金石盟?？蜖ч拙乒舱撐?。東風(fēng)軟。綺陌春。馬蹄踏碎落花塵。
【前腔】〔凈〕香車逐后塵。羞我談彌六合。心醉六經(jīng)。蠅隨驥尾。今日裏愿隨鞭凳。只圖草茅時得雨。不道山花冷笑人。〔合〕風(fēng)光好。柳色新。短亭過了又長亭。沽美酒。望遠(yuǎn)行。牧童遙指杏花村。
【尾聲】過前村長安近。龍盤虎踞帝王城。十里樓臺繞慶云。
西崦遙看日已曛?！ ∧涸频吞幝穼⒒?。
隔江人散魚鰕市。 空谷傳聲鳥鵲村。
第七出 長安稅寓
〔末上〕自家姓熊。名仁。祖居長安城中布政里。開個小店。欲覓刀圭之利。難逃壟斷之名。正是淸晨早把店門開。煑酒烹茶待客來。不將苦辛藝。難近世間財?！采娚稀?
【霜天引】長安國土?？~緲紅云護(hù)?！矁舫蟆忱C幕紅顏少婦。錦城沸耳笙歌。
綠柳垂絲拂建章。〔凈〕銀冰千片落金塘?！采炒碎g已是長安了?？蓪€店屋兒安下?！矁簟彻?。此間是布政里。有個舊主。人又老實(shí)。房子干凈?！采尺@個使得。叫一聲店主人在家么?！材逞?。原來是樂相公?！矁簟炒宋皇青嵪喙??！材扯幌喙堼熋孀！采车曛魃闲铡！材承∽有招?。敢問相公貴處?！采衬懵犖业纴怼?
【羅帳裏坐】我是滎陽仕族。〔末〕到此貴干?！采臣瑖霸?。欲求一室。以安資貨?！材撤孔佑?。你二位各把行李收拾?！采惩坌欣?。何分你我。〔末〕相公。試期尙遠(yuǎn)。在此耍一耍?！埠稀车酶吒杼幥腋吒?。風(fēng)月處莫敎虛度?！材硺废喙Ｈ瓴灰?。只覺老成了。
【前腔】〔凈〕少年英銳。何當(dāng)折磨。風(fēng)霜京邸。輕車熟路。皂靴底爛。頭巾角破。
〔合前生〕熊主人。試期尙早。此地勝景頗多。不知何地可以適興?！材衬憧次娘L(fēng)開市路?；整惢识?。勾欄內(nèi)品竹彈絲。虞美人俏臉兒吹彈得破。酒館中傳杯弄盞。風(fēng)流子飮到月兒高。沈醉扶歸。任君駐車馬。到處可盤桓。相公。你要適興所在。此間勾欄裏到好耍子?！矁簟呈沟?。就到勾欄裏。尋個表子耍一耍?！采硨W(xué)生自幼不離書館。玩逸之淸少見。不曾到此。望乞一指引。
輕裘肥馬逞風(fēng)流。 重到長安續(xù)勝游。
綠鬢主人新白發(fā)?！ 〖t顏歌妓舊靑樓。
第八出 遺策相挑
【淸江引】〔旦上〕釵橫茉莉香飄麝。轉(zhuǎn)雕欄閑戲耍。滿院海棠花。一旦都吹謝。燕兒胡語把東風(fēng)罵。
鴛鴦繡枕芙蓉褥。紅日三竿睡方足?！残〉炽皭潫o語立東風(fēng)。笑看紫燕將花蹴?！驳炽y箏。睡起無聊。我與你到門首閑步一回?！残〉辰憬阏埾刃小！驳痴堑w金羽翅。鶯整玉毛衣。
【駐云飛】環(huán)佩鏗鏘。倦舉金蓮曲檻傍。花影搖屛障。柳色侵羅幌。嗏。暖日散晴光。游絲輕揚(yáng)。牽引殘英。眷戀多情況。相逐東風(fēng)上下狂。相逐東風(fēng)上下狂。
〔生上〕眞個好景致。好景致。
【前腔】緩鞚絲韁。為惜殘紅滿地香?！驳炽y箏。你看俊俏郞君?！采澈鲆娞煜山?。頓使神魂蕩。嗏。轉(zhuǎn)盼思悠揚(yáng)。秋波明朗?？此w態(tài)幽閑。妝束皆宮樣。墜鞭墜鞭。來興拾了挽手起來。懶策金鞭入敎坊。〔丑〕請接絲鞭入洞房。
〔小旦〕你看那郞君。姐姐。故意墜鞭。偷睛斜視。深有顧盼之意?！驳巢灰f。且退去?！残〉抽T前行樂客。故意墜絲鞭。〔生〕好個標(biāo)致姐姐。你看繡領(lǐng)單衫杏子紗。眉舒柳葉鬢堆鴉。分明西子扶殘醉。〔凈〕鄭兄。你想殺如何近得他?！采硺沸?。你何故來遲。〔凈〕鄭兄。你在此自言自語。說些甚么?！采硺沸帜悴恢?。我適纔見一婦人。世間無此奇絕之色。甚妙。
【駐馬聽】適見嬌娘。并立朱門笑語香?！矁簟橙宋锶绾?。〔生〕貌果沈魚落鴈。閉月羞花。淡抹濃妝。此間是何處。有這等美色之女。〔凈〕這是翔鸞舞鳳碧梧坊。馳車驟馬鳴珂巷。你卻為何來此?！采绸R騁康莊。一鞭緩足。信著霜蹄前往。〔凈〕天遣裴航。得遇云英窈窕娘。鄭兄。今日未登天府。且上藍(lán)橋。醉飮瓊漿。繁弦翠館錦云鄉(xiāng)。溫香軟玉流蘇帳。倒橐傾囊。春宵一刻?？舷S金千兩。
〔生〕樂兄。千兩黃金。何足計較。但不知此何宅也?！矁簟赤嵭?。此是狎邪女李氏家也?！渤蟆翅蛐搬蛐?。我相公見了?；甓紱]了。敢是引邪。甚么狎邪。〔凈〕是娼家名號?！渤蟆吃瓉硎菫觚?shù)谋淼隆！采虫郊以趺从腥绱酥！矁簟乘臼翘焐舷涉?。暫謫人間庭院。〔生〕叫做甚么名字?！矁簟辰刑杹喯??！采彻Q其實(shí)?！矁簟赤嵭?。他肌體豐艷。小可的不與他往來。所喜者都是富家官宦。若要動他半點(diǎn)芳心。須是不惜黃金百兩?！采橙绱酥?。信不可求。但患其不可。黃金百兩何足惜?！矁簟硵绱诵媚?。明朝潔服盛從而往。去見其母。托詞稅院攻書。求見其女。方成其事。〔生〕承教。樂兄。去到那里。只患難就。我一見這寃家呵。
難拴猿馬意?！ ∮嗻P鸞交。
不因漁父引。 怎得見波濤。
第九出 逑葉良儔
〔小旦上〕玉人梳洗故遲遲。斜倚妝臺有所思。紅日三竿鳥聲亂。剛剛淡掃遠(yuǎn)山眉。俺姐姐昨日在門前站立。偶見一個郞君。十分俊美。他見俺姐姐故意墜鞭。顧盼多時而去。俺姐姐甚想他?？炙謥?。著我伺候。
【鎖南枝】〔生〕鶯花市。燕子樓。天生到此百不憂。何處系驊騮。章臺有楊柳?！残〉衬莵淼牡较襁@郞君?！采骋娛碳e止羞。倚朱門若相候。
〔小旦〕果是那人來了?！采掣覇栃∧镒?。此是何宅?！残〉炒耸抢钍险病４胰フ埥憬愠鰜?。姐姐。昨日墜鞭郞君來了?！驳吃谀抢铩！残〉吃陂T首?！驳痴堖M(jìn)來。叫媽媽陪坐。待我更換衣服。出來相見。〔小旦〕相公請裏面坐。姐姐換了衣服就來。媽媽。有客在此?！操N〕來了。來了。
【前腔】年將邁。鬢已秋。下階出迎禮不周。呀。相公請了。里巷隘梁辀。豐神耀瓊玖。相公請裏面來。〔生〕媽媽指引。〔貼〕銀箏。你先引路。〔小旦〕媽媽這裏坐?！操N〕延賓館暫款留?！残〉炒铱淳苼?。〔貼〕先看茶后沽酒。
〔小旦〕領(lǐng)著媽媽言語。這官人來了。著坐下。叫我先看茶后看酒?！操N〕須索就去。不可遲止。〔生〕不消酒罷?！操N〕銀箏。請姐姐出來?！残〉辰憬阌姓?。〔旦〕奴家來也。
【孝順歌】〔旦〕掀羅幕蕩玉鉤。弓鞋裙襯雙鳳頭。〔小旦〕姐姐快出來罷。〔旦〕我欲見又含羞進(jìn)前還退后。〔小旦〕昨日見了他。恨不得吃了他下去。今日又做這般張志。〔旦〕昨來邂逅。柳下停驂。暗通情竇?！操N〕我兒過來。見了相公。〔旦〕斂袵再拜深深。恕妾失迎候?！采巢桓摇！驳持啬▋身?。認(rèn)仙郞是墜鞭否。〔生〕小生就是昨日遺鞭者?！操N〕相公貴處?！采硿铌柨な枪是?。〔貼〕上姓。〔生〕鄭元和忝為儒者流?！操N〕令尊在么?！采忱细钢纬Ｖ??！操N〕原來是公子。令堂在么?！采掣咛糜写饶浮！操N〕父母旣在。不該遠(yuǎn)游?！采撤歉蛇h(yuǎn)游?！操N〕旣非遠(yuǎn)游。到此貴干?！采硲?yīng)舉求名。試期未偶。〔貼〕多蒙下顧。有何見諭?！采秤U別院攻書。未審相容否?！操N〕房屋盡有。只管來住?！采炽y百兩請暫收。若成名再加厚。
〔貼〕但小房陋狹。不足以容公子所處。安敢受惠?！采硧寢尅＿€有粗幣四端。奉充贄敬之禮。〔貼〕這一發(fā)不當(dāng)了?！采齿p瀆媽媽。且收了。〔貼〕如此多謝相公。銀箏沽酒來。與相公接風(fēng)?！采承∩姆畎捉鹗畠?。望備一宵之飮。〔貼〕今日之饌。日常備辦。留此以待他日?！采扯嘀x厚意?！残〉硧寢尅＞仆炅?。請相公西堂坐?！操N〕相公請了?！采承∩I(lǐng)命先行。
【錦堂月】金鼎香浮。瓊巵酒艷。西堂且開情厚?；ǖ紫喾辍Ｒ鼍壭胰惠椵彙Ｂ狖[簫夜月秦樓。會神女朝云楚岫?！埠稀筹L(fēng)流藪。趁此年少良辰。傍花隨柳。
〔旦〕我看此郞君。容貌不凡。
【前腔】聽剖。拙婦如鳩。高巢仰鵲。懸思牖戶綢繆。反笑鴻儒。俯尋蓽門圭竇。傍紗牕聽講詩書。掃塵榻躬操箕箒?！埠锨啊?
【醉翁子】〔貼〕知否。譙樓上初傳玉漏。你行館何方。歸寓休后?！采承∩自⒃谘悠匠情T外。離此有數(shù)里之程。俛首。若路遠(yuǎn)無親?？偖嫍澰七B何處投?！操N〕相公行館旣遠(yuǎn)。就此舍下草榻如何?！采扯嘀x?！埠稀持剡M(jìn)酒。飮到月轉(zhuǎn)花梢。盡醉方休。
【前腔】〔旦〕他來由。欲求締鸞交鳳友。托蹴屋而居。冀望一宵相留?！操N〕你二人呵。情投。我只索相從。任從追隨秉燭游。
〔合前生〕小生自見小姐之后。心常在念。雖寢食未嘗敢忘。〔旦〕賤妾之心亦如之。〔生〕小生在此。非但求屋而已。欲酬仰慕之私。〔旦〕男女之際。大欲存焉。情茍相得。雖父母之命。不能止也。賤妾固陋。若不棄嫌。須薦君子之枕席?！采持怀钚∩鷽]福?！操N〕汝二人眞所謂郞才女貌。有何不可。
【僥僥令】〔生〕階前頻頓首?！操N〕不要拜?！采迟e館謝相留?！操N〕旣做我家女壻。當(dāng)以郞君目之。〔生〕愿作廝養(yǎng)家僮從呼喚。攜枕抱衾裯。敢自由。
【前腔】〔貼〕乘龍歡配偶。騎鶴上揚(yáng)州。管取日日笑時花近眼。舞罷錦纒頭。興未休。
【尾聲】玉人鬢亸金釵溜。整頓纖纖呈素手。沈醉東風(fēng)汗漫游。
錦衾珊枕享奢華。 繾綣多情解語花。
不戀故鄉(xiāng)生處好?！ ∈芏魃钐幈銥榧摇?
第十出 鳴珂嘲宴
【出隊(duì)子】〔凈上〕浮生如寄。浮生如寄。四海為家有故知?；ǔ孪ψ斫饚?。不費(fèi)錢財只動嘴。想冷熱醎酸年來自知。想費(fèi)用盤桓心中自知。
〔作笑介〕自家樂道德是也。向者鄭太守請我相陪其子來此赴試。為因試期尙遠(yuǎn)。偶爾閑行入平康巷。遇著一妓。叫名李亞仙。被他纏住。日夜在他家追歡買笑。把我撇在店中。甚是寂寥。今日且到李家去。只說與他扶頭。哄他酒吃。樂他娘一樂。有何不可。此去一則看元和兄。二則消遣情懷。來到此間便是了。有人在么?！操N扮李大媽上〕是誰叫。來了。〔凈〕是樂相公。
【玩仙燈】〔貼〕戶外有人聲。想是佳賓來至。
卻原來是一位相公。請問相公何處?！矁簟澄沂青嵪喙暮门笥选！操N〕莫非是樂相公。〔凈〕然也?！操N〕失敬了。鄭相公。有客來相訪?！采炒蠼?。聞得媽媽說。有甚么相公來此相訪。看是何人。
【鳳凰閣】〔生旦〕偎紅倚翠。任意棲遲行樂地。
〔生〕樂兄。連日失陪。多罪多罪。〔凈〕好說。足見拋撇?！采承〉苓@兩日因大姐相留。實(shí)是拋撇。得罪了。〔凈〕公子文章魁首。亞仙士女班頭?！采撑紶栆鼍壿椵??！驳成诫u羞配鸞儔?！矁簟澈么蠼恪３隹诔烧?。鄭兄。學(xué)生備得些須白金。煩媽媽與我整治個小東道。與老兄扶頭?！采巢粍?。〔凈〕不多。一兩銀子在此?！采硧寢?。我這裏自整。還了樂相公?！操N〕樂相公乃鄭相公好朋友。何勞二位舉意。老身自當(dāng)備辦。樂相公。見成水酒。不成意思。休怪。〔凈〕人心若好。吃水也甜?！操N〕銀箏看酒來?！残〉嘲子癖懈【G蟻。水晶壺裏噴淸香。酒在此?！采炒蠼愠磺?。奉樂相公一杯?！矁簟巢灰饎哟蠼?。鄭兄請行一令。〔生〕這個使得。樂兄請一杯做令官?！矁簟撤嚼u銀箏說道水晶壺裏噴淸香。就要一句詩。內(nèi)有水晶二字。有的免飮。如無罰一大杯。鄭兄先行起?！采尺€是樂兄請?！矁簟赤嵭终垺！采硨W(xué)生占了。水晶簾動微風(fēng)起?！矁簟潮荒銚屃宋业?。如今該媽媽說了?！操N〕盤中惟有水晶果?！矁簟秤直荒阏f了我的。如今該大姐說?！驳骋慌杌ń颉！矁簟澄沂菦]了令?！采硵麤]了。請罰酒?！矁簟秤杏?。一篙撐入水晶宮?！采硺沸至钪徊皇窃娐?lián)。況又粗糙。該吃一大杯?！矁簟橙⌒θ⌒Α｀嵭?。我夜來在燈下。謅得一個歌兒。贊美公子與大姐。只是不成腔調(diào)。唱不出。〔生〕不敢不敢。請教一二。
【畫眉序】〔凈〕修眉遠(yuǎn)山碧。脂粉翻嫌涴顏色。看嫣然一笑。果然傾國。秋波瑩眼角留情。金蓮小香塵無跡?！埠稀尘_羅叢裏春云暖。塵思坐來消釋。
〔旦〕承過譽(yù)了?！矁簟辰杈苼矸顙寢屢槐??！采乘侵魅?。怎么勸他?！操N〕這叫做癡客勸主人?；荻毁M(fèi)。〔凈〕我就對了這一句?！采吃趺磳Α！矁簟场觥葱f，亢代玄〉衒哭孤老。哀而不傷?！采承莸萌⌒??！矁簟辰杈苼矸钹嵭?。〔生〕足見盛情。這個到也不消了。
【前腔】〔凈〕衣冠好妝飾。談吐珠璣瀉文墨。喜風(fēng)流醞籍。有誰能匹。謾追隨鳳枕恩情。且莫問鵬程消息?！埠锨啊?
【鮑老催】〔旦〕酒傾玉液。勸君飮盡無涓滴。當(dāng)筵豪放無憂戚。聽鳳笛吹。鼉鼓敲。鸞笙吸。揮金買笑何足惜。良辰美景豈易逢。賞心樂事難兼得。
〔凈〕姐姐媽媽。此景果不易逢也?？闪w可羨。
【滴滴金】〔生〕流光瞬息駒過隙。莫把靑春枉拋擲。癡心日夜看財虜。目生眵。頭早白。金堆玉積。若敎花柳皆疎放?？v活到百年有何所益。
〔凈〕鄭兄請酒?！采硺沸帧Ｐ∩B日得罪。該敬老兄一杯何如?！矁簟承∽游⒁?。特敬兄耳。休嫌。
【滴溜子】〔旦〕歌節(jié)奏。歌節(jié)奏。五音六律。聲宛轉(zhuǎn)。聲宛轉(zhuǎn)。停腔待拍。白雪陽春無敵。行云響遏。采麗詞入格。戛玉鏗金。情融意適。
〔凈〕自然氣象不同。酒美而殽更佳?；▼啥愀ァ？蓯??！驳扯喑羞^奬。
【雙聲子】〔凈〕龍涎炙。龍涎炙。黃金鼎。香堪挹。麟餔擘。麟餔擘。靑玉案。盤何密。謾歌舞。謾歌舞。排場寂。排場寂?？粹毾s金鴈。錦茵狼籍。
〔貼〕大姐還多勸樂相公幾杯?！矁簟承∽泳埔补戳恕２幌?。
【尾聲】笙簧沸耳花間集。畫閣不堪蓮漏滴。夜晏又開筵席。
我不吃了。〔貼〕樂相公收鍾?！矁簟呈真R入袖來。
金縷高歌舞柘枝?！ °y箏斜倚玉山頹。
酒不醉人人自醉?！ ∩幻匀巳俗悦浴?
第十一出 面諷背逋
〔末上〕買笑揮金樂少年。王孫失卻麗春園。幾番欲諫難開口?？职阎已援?dāng)惡言。自家熊店主是也。滎陽鄭公子來此赴試。今日在妓女亞仙家。把車馬行李搬去。止留下鋪蓋箱籠在房內(nèi)。著樂秀才一人看守。可惜一個聰明俊秀公子。被煙花迷惑在彼。呀。樂相公來了?！矁簟澄襾砹?。我來了。
【卜算子】翠館為貪杯。受了鴇兒氣。無端醉后惹閑非。恨小非君子。
好惱好惱。自招煩惱。煩惱延纏。皆因自討。店主人你不要問。我說來好惱?！材硺废喙?。今日為何這等煩惱?！矁簟巢缓脜淘V。我去亞仙家。與鄭相公扶頭。行令中間那鴇兒罵我是光棍。我這們一個人。可是光棍。你道我氣也不氣?！材诚喙倚輴?。等鄭相公回來。把他家行徑。細(xì)說與他知道。省他不去嫖。就絕了他的衣食。有甚難處。〔凈〕有理有理。他今日要來下處?？次业人麃頃r。你一句。我一句。使他知醒纔是好。〔末〕正是如此。呀。道猶未了。鄭相公早已來也。
【前腔】〔生〕忘卻賦歸歟。祇為逢仙子。綺羅筵上醉金巵。不語眞君子。
〔凈〕鄭兄。你道酒中不語眞君子。是我席上多言了?！采硺沸稚茟蛑o。何必計較。〔凈〕取笑取笑。學(xué)生決不記懷。小弟有片言相稟。萬勿見罪?！采秤泻我娭I。卽當(dāng)領(lǐng)命。何罪之有?！矁簟赤嵭帧Ｄ懔钭鹬鴮W(xué)生相陪到此。指望你穩(wěn)步蟾宮。高扳仙桂。今執(zhí)事迷戀煙花。略不以功名為念?？止钾?fù)了令尊之望?！采硨W(xué)生為試期尙遠(yuǎn)。因客邸凄涼。暫時消遣。豈敢迷戀?！材赤嵪喙?。你旣不迷戀。何不在草舍觀書。到搬在娼家居住?！采车曛魅恕废喙诖?。我論月一般還錢。不少了你房金便是。休管休管?！材诚喙钜印Ｎ邑M為房錢而言。只是這娼妓人家。一動一靜。都是哄人的機(jī)關(guān)。你怎肯信。〔生〕店主人。他眞心與我好。那李亞仙也不是哄人的?！材诚喙跻娝w心?！采乘c我設(shè)誓。手上燒香疤。成一個大瘡。〔凈〕鄭兄。你初出來嫖。不曉得。那叫苦肉計。〔生〕何謂苦肉計?！矁簟衬懵犖业?。
【北寄生草】他把那香燒臂。精巴巴火燎皮。心胸虎口陰臍處。渾身何止二三十。許多豈為君留意。他要生心起發(fā)一主大錢兒。方使這設(shè)盟苦肉燒香計。
這為苦肉計了?！采衬抢哮d兒把他拘束得緊。他要跟我逃走。這也是哄我。〔末〕這一發(fā)是假意。相公豈可聽信。
【前腔】〔凈〕這是錦套頭虛語。其中有密機(jī)。私奔暗約長吁氣。牽情不用繩拘系。虔婆假意潛防衛(wèi)。終朝鈔擁太行平。有一日無錢便道沙堤隤。
〔生〕何謂終朝鈔擁太行平。〔凈〕比似你今日有錢。他要一。你奉二。撒漫使錢。他便哄你逃走。你說前面山高難行。他道山縱高。有人行的平路。這是終朝鈔擁太行平。〔生〕何謂一日無錢沙堤隤。〔凈〕倘或你日后沒了錢。那老鴇子唆他在你跟前。急急聒聒要錢。你無錢與他。那時你與他說走了罷。他見你沒了錢。他就改口道。腳小鞋弓。前面山路崎嶇。我行走不慣。這便叫一日無錢沙堤隤?！采乘麕追瑸槲遗c鴇子賭氣。就要尋死。
【前腔】〔末〕他背后多嫌鄙。面前假作悲。道赤繩雙足無緣系。紅綃三尺尋懸縊。算來只要圖財利。俺耳聞眼見萬千人。那曾見一人情重眞心死。
〔凈〕這店主人好言語。好言語。難得難得?！采乘蝗詹灰娢胰ニ?。就哭得不耐煩。那眼淚可是假得的?！矁簟赤嵭趾貌幻靼住Ｄ阋蝗詹蝗?。少了他一日錢鈔。他見你這般富貴。不哭你哭誰?！材赤嵪喙?。那樂相公說得有理。說得有理。
【前腔】〔凈〕他欲覓金銀使。還思玉筯垂。眉峯鎖黛將張郞殢。連珠炮打拋紅淚。愁容八陣圖排起。分明活脫楚虞姬。假饒是重生項(xiàng)羽也心腸碎。
〔生〕淚出痛腸。如何假得?！矁簟乘豢弈恪？弈隳切??！采乘缃褚尬伊??！矁簟痴f死尤可。若說嫁來。小則傾家破產(chǎn)。大則喪命亡身。〔生〕那有此事。我見好些唱的。都從了良哩?！矁簟衬菑牧嫉?。非出于自然。出于無奈。或因錢債追迫?；蛞蚬俑疇窟B?；虮粙寖捍蛄R。受氣不過。所以纔起嫁人之心。他一時之興。那有眞心實(shí)意嫁人。〔生〕他昨日又說嫁我?！矁簟衬懵犖业纴?。
【前腔】他許嫁牽情思。貪財欲倡隨。從良忍不得鴇兒氣?？v然乘興而來矣。終須興敗還鄉(xiāng)去。你看幾人到底守深閨。不信呵。請君只看那傍州例。
〔生〕樂兄。詩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矁簟衬阖M不聞乎。妓者不說嫁。子弟無牽掛。正此謂也。
【解三酲】〔生〕論文王好逑淑女?！矁簟澄耐醯氖鞘缗?。這是唱的老婆。〔生〕好色人之所欲也。好色心人孰無之。靑樓美人眞可意。妖妍貌世應(yīng)稀?！矁簟吃嚻趯h(yuǎn)。我且與你回去。再來還未為遲也。〔生〕不思故鄉(xiāng)歸去矣。林外空勞叫子規(guī)。〔末〕公子。樂相公是好言勸你?！采吵屑沃I。只是我愚而不悟。望恕昏迷。
〔下凈〕鄭元和撇我在此。公然去了?？墒莻€人么。〔末〕正是。樂相公。你好言語。他公然不聽也。樂相公。
【前腔】你藥石言逆人之耳?？嗫趧癫焕硇﹥?。只聽枕邊如蜜語。卻不道運(yùn)心機(jī)。黃金只恐容易費(fèi)。流落天涯何日歸。吾差矣。與他們非親非故。干惹嫌疑。
樂相公。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家瓦上霜?！蚕聝簟骋娢锊蝗?。失之千里。鄭元和不聽我忠言相勸。忙忙而去。不免收拾他鋪蓋。都使上我的圖書。只說是我的。還有幾只箱在此。捵開來盜取些東西。呀。且喜且喜。還有三四百兩銀子在內(nèi)。正是欲求生富貴。須下死工夫。叫店主出來。作別而去。店主人有請。〔末〕忽聞呼喚。隨卽趨承?！矁簟赤嵲筒宦犖覄裰G。撇我在此。寂寞煎熬。試期又遠(yuǎn)。我且到一個所在。望一個朋友。又來未遲。卽日就去。店主人。你與我拜上他。〔末〕相公。你終不別他就去。
【前腔】〔凈〕收拾起半肩行李?！材尺@鋪蓋之類。是鄭相公的。〔凈〕箱籠是他的。原封不動。在那一邊。〔末〕這鋪陳是你的。收拾了。〔凈〕你看么。四邊有暗記圖書。圖書若打在中天柱。這房兒是咱的。我如今再把欺心使?！材尺€有甚么欺心的?！矁簟澄野蚜钫镒幽樕洗蛞粋€圖書。印了圖書是我妻。〔末〕相公也不是這樣欺心的?！矁簟澄夜灭埶??？齑虬l(fā)嗄程飯米。卽便回歸。
〔末〕嗄程之類。當(dāng)?shù)梅畛?。鄭相公也該別一別去?！矁簟尺@樣人別他怎么。
料他終作異鄉(xiāng)塵?！ ∧峙笥褍商幏?。
湖海茫茫云外跡?！ ∏ぢ渎鋲糁猩?。
〔凈吊場〕我今若回去。他父親必然著人究追下落。我左右是無家之人?；厝ピ趺?。不免寫起招子。只說常州鄭刺史之子。因赴科舉。行至中途。遇盜所殺。車馬金銀。劫去無跡。有能捕獲者。徑到常州取賞。就把來興出名。只說他恐家主見責(zé)。逃往他方度命。各處將招子貼遍。等人傳至常州。有何不可。
只憑半張紙?！ ∪瞧鹨患页?。
第十二出 乳壻傳兇
【賀圣朝】〔外上〕兩岐麥秀桑田。萬民示辱蒲鞭。循良有傳效前賢。管取好名傳。
〔眾作皁隸參見科外〕窮廬安赤子。明壑布陽春。刺史官銜舊。文風(fēng)禮樂新。下官常州刺史鄭儋是也。到任以來。且喜判重如山。民安如堵。但不知民間疾苦。怨慕何如。且喚耆老社長。詢問一番。那皁隸喚耆老社長進(jìn)來?！矁舫蟆秤旰笥腥烁G野。月明無犬吠荒村。老爺磕頭?！餐狻衬莾扇私猩趺??！矁簟承∪诵拯S名裳。〔丑〕小人姓黃名裏?！餐狻衬愣硕己脗€名。且問你。今年徭役。撥得如何?！矁簟辰衲赆嬉?。極公論。忒均平?！餐狻澄冶认热卫蠣斒铸熑绾巍！矁簟忱蠣?。先官手裏貓狗也不得空閑?！餐狻吃趺簇埞芬膊坏每臻e?！渤蟆忱蠣?。有詩為證。任是深山更深處。也應(yīng)無計避征徭。〔外〕你只說先任比我如何?！渤蟆忱蠣斣谏?。容小的稟來。那先任老爺在此呵。
【月上海棠】徭役難。鄉(xiāng)民貧乏皆逃竄?？刺Ψ饽噫i。蓬蓽門關(guān)。自老爺下車以來。感黃堂德政寵施。喜合浦明珠重返。〔合〕加餐飯。爭歌五袴。無復(fù)饑寒。
【前腔】〔外〕我在此呵守一官。民之父母行方便。要舉直措枉。勸善懲頑。萬井中不斷炊煙。四境內(nèi)相聞雞犬?！埠稀硽g聲滿。含哺鼓腹。無復(fù)愁煩。
老人出去?！矁舫蟆翅嬉凼戮健｀l(xiāng)村民快樂。〔末〕不好了。〔外〕宗祿慌慌張張。為著甚事。
【好姐姐】〔末〕小人偶出府前。聞?wù)f道相公遭難。〔外〕我兒為何遭難。〔末〕為金多被盜。一身喪九泉?！餐狻炒耸莻髀剚淼?。那有此話。〔末〕端可驗(yàn)。這招子是實(shí)都貼遍?！餐狻呈呛稳速N的?！材呈莵砼d貼的?！餐狻乘趺床换貋?。〔末〕他落天涯未得還?！餐狻橙绱斯呛α宋夷呛?。宗祿。雖如此說。把此情愼勿就言。我夫人呵。若知道肝腸哭斷。我將疑將信。心中殊不安。宗祿此事不可就言。須訪探。舉頭見日長安遠(yuǎn)。怎得人從日下還。
〔外〕宗祿密訪此事。且謾說與夫人知道。〔末〕知道了。
公子直如弦?！ 髀勊赖肋叀?
前程暗如漆?！ 〗袢招潘寡?。
第十三出 姨鴇夸機(jī)
【杏花天】〔凈上〕桑楡暮景身無倚。紅顏謝鬢已如絲。風(fēng)情已逐年華去。猶存下剩粉殘脂。
自小聲名屬教坊。而今弄得鬢如霜。蜂蜜舌頭砂糖口。心腸似鐵性如鋼。小妾姓賈。排行第二。人都叫我做賈二媽。不幸夫主早亡。單身在教坊司居住。本司李大媽是我的妹妹。他家女兒亞仙。是教坊中出色的粉頭。一向不曾相見。今日去看他一看。來到此是李大媽家門首?！操N李大媽上〕
【前腔】東風(fēng)料峭門深閉?？绰浼t滿地胭脂。子規(guī)夜半猶啼啞。不信道喚春不回。
二媽。甚風(fēng)吹得你來?！矁簟尘貌幌嘁?。特來探望?！操N〕二媽請坐。多承下顧?！矁簟炒蠼阍趺床灰?。〔貼〕他陪鄭相公在房內(nèi)。待我叫他出來。
【桃李爭放】〔旦〕小閣陶情。楸枰弈戲。忽聽娘行喚取。
〔凈〕大姐。聞得你接著一個好姐夫。且喜且喜。〔旦〕他是個讀書的老實(shí)人?！矁簟衬阋翘摶^的怎么。有造化方接著老實(shí)孤老。趁他愛你時。起發(fā)他些東西。自古道癡心老婆負(fù)心漢。不要挫過了。日后情疎。你再要就難了?！驳乘莻€志誠君子。與別人不同。怎么開口起發(fā)他的。也要顧些仁義相處?！矁簟澄议T戶中。不過千謀萬計。只是哄他。顧不得甚么仁義。〔旦〕好說。這事不是我行的。眼前出于無奈。要顧終身事業(yè)。怎做得那冷熱人。使人抱怨?！矁簟炒蠼恪Ｄ懵牭纴?。
【憶多嬌】他初到時。我把甜話兒。嬌聲艷語承奉之。席上人前偷眼覷。他若在我家歇時。我與他錦帳深閨。我與他錦帳深閨。睡到日上三竿纔起。若在我家住久了呵。我就假意兒。長嘆吁。喬妝哭嫁幷走死。翦發(fā)燒香設(shè)盟誓。若要起發(fā)他東西呵。還有個法兒。還有個法兒。頓放搖樁做鬼。
〔旦〕怎么叫做頓放搖樁做鬼?！矁簟炒蠼?。孤老與你好了。假如媽媽要錢。你又不好明白與他說。只故意在他被中枕上?？蘅尢涮?。說我家媽媽見這裏沒生意。要到別處轉(zhuǎn)動轉(zhuǎn)動。我又為你在此。怎么放得下。他見你這般愛他。必然加厚與你些錢鈔。這便是搖樁做鬼?！驳赤嵪喙莻€讀書君子。不是那虛花子弟?！操N〕我兒正是如此。
【斗黑麻】那幫襯知音。虛花子弟。打卯燒香。來或暫時。這等人呵。吾門戶不許窺。且喜這鄭相公。他是公子王孫。萬金有余?！驳衬铩ｋm說他是有錢的。性兒也是難拿的?！操N〕從他性兒。如狼似虎。擺入我門來。擺入我門來。綿羊軟的。〔旦〕總?cè)f計千謀無非為利。論色不迷人。人而自迷。雖一夜做夫妻。亦是前緣。少他債兒?！操N〕你不信娘的說話。只怕色衰愛弛。韶華能幾。秋月春花。朝云暮雨。
〔凈〕大姐。你娘說的都是好言語?！操N〕我兒。你不好說。只叫銀箏倒鬼罷。
覓利機(jī)關(guān)巧?！ §i樓太不仁。
要知山下路?！ №殕栠^來人。
第十四出 試馬調(diào)琴
【逍遙樂】〔生上〕鼎沸笙歌擾?；鹋诽m煙霧裊。淹留樂地恣逍遙?！驳橱烀挤勖妗４漯^靑樓。綠水紅橋。
〔生〕黃金何足惜。淑女眞難得?！驳承袠范却呵?。浮生水上漚?！采炒蠼?。你這兩日。身子不快好些么?！驳痴缓谩Ｃ銖?qiáng)梳洗在此?！采衬阆肷趺闯?。我著人去買來。〔旦〕我要馬板腸煑湯吃。只怕沒處買?！采尺@個何難。來興那裏?！渤蟆橙缃癫唤衼砼d?！采辰猩趺??！渤蟆橙チ藖碜?。改做請字。叫做請興罷?！采承莺f。你會殺馬么。〔丑〕我被老歪貨哄了你的銀錢該多少。恨不得把他一刀兩段。方稱我心。忒會?！采硽⑸趺?。〔丑〕你叫我殺李大媽?！采巢皇?。殺我騎的五花馬?！渤蟆澄抑坏澜形覛⒗畲髬尅Ｏ驳貌荒螣?。相公這一匹好馬。為何要?dú)⑺??！采炒蠼闼剂狂R板腸煑湯吃。故此要?dú)⑺?。〔丑〕這五花馬。日日與相公騎。大姐夜夜與相公騎。你騎了他一夜。大塊銀子與他。五花馬終日騎他。何曾有半個錢與他。那騙錢的到不殺他。反殺省錢的。相公好癡。〔生〕休討打。〔丑〕相公休惱。小人就去殺馬了?！采硜喯伞咨嫌星?。你可試操一曲?！驳晨治鄱！采匙怨诺啦环傧悴粡?。待我燒些香來。
【二郞神】〔旦〕爐熏裊。啟南軒把絲桐緩操。彈一曲彩鳳求凰聲合調(diào)。聽嗈嗈不似離鸞別鶴無聊?！采橙绱嗣钜?。愧我不是知音者?！驳巢钜?。我喜遇知音情更好?！采吃購椧磺⑻m如何?！驳呈沟?。君蘭也。妾草也。今日呵。嘆猗蘭不嫌伴草。〔合〕兩情高。愿鼓瑟宮商。相應(yīng)和調(diào)。
【集賢賓】〔生〕淸商宛轉(zhuǎn)音律悄。聽巫山夜雨蕭蕭。暗約高唐魂夢杳。想夜奔文君窈窕。相如智巧。把綠綺輕挑低調(diào)?！埠稀承奶珨_?？偛蝗敫铇菤g笑。
【貓兒墜】〔旦〕愿為侍妾?；伻摘q操。玉樹蒹葭雖有誚。兎絲免得附蓬蒿?！埠稀迟衫稀Ｔ付饕獾鼐锰扉L。海闊山高。
【前腔】〔生〕同心比翼。擬結(jié)鳳凰儔。梧竹棲遲不暫拋。丹山有日共歸巢?！埠稀迟衫稀Ｆ谑暮Ｃ松?。如同地厚天高。
〔丑〕五花馬的板腸湯在此?！采硜喯?。馬板腸湯有了?！驳逞?。可惜可惜。
【尾聲】〔旦〕這五花馬身價高?！采硿蟀迥c卿所好?！驳衬萌チT。又厭腥膻不吃了。
〔丑〕好作賤?？上€五花馬來。動也不動。〔小旦〕特將心腹事。報與二人知。姐姐。你日日彈琴。只怕明日不能勾了?！驳碁楹握f此話?！残〉硧寢屨f在此沒有生意。要轉(zhuǎn)動轉(zhuǎn)動。臨淸魏官人著人來請見。拿二百兩銀子在此接你。媽媽打點(diǎn)要去?！驳车人プ匀ァＮ也蝗?。〔小旦〕姐姐說得好自在話兒。端端為你來接。由你不去。〔生〕如此怎么好?！残〉匙怨诺馈Ｐ∧飷矍?。媽媽愛鈔。你比魏官人加倍些。管你去不成?！采秤欣⒂欣?。我就送四百兩來。〔小旦〕銀子幾時送來。我好去回那人?！采秤性诖恕＿€少些。待處足了。就送來。
風(fēng)情月思小桃園。 歌舞排場樂少年。
昨夜宿酲猶未醒?！ 〗癯嬮w又排筵。
第十五出 套促纏頭
〔貼上〕不織不耕為活計。擢風(fēng)擢月作生涯。我一家止靠亞仙一個賺錢。如今被鄭相公妨占。不得活動。昨日著銀箏去說。止得他二百多兩銀子。他罄囊與我。道無有一些了。不免喚女兒出來。打發(fā)他去罷。亞仙那裏?！驳硧寢?。來了。何事分付?！驳┥腺N分付旦介〕
【遶地游】〔旦〕忽聞母命。玉趾離閨閫。上堂去穿花徑。
〔貼〕我兒。昨日著銀箏去問鄭相公借銀子。只送得二百兩。不勾我使用。與他再借些?！驳乘f連包與你。再沒有了?！操N〕他旣沒了錢。打發(fā)他去罷?！驳衬?。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財誰不愛。也要顧些仁義。鄭相公在我家。也使盡好些錢了。何忍就趕他出去?！操N〕不要管我。包你不傷犯了他罷了?？煺埶鰜怼！驳诚喙姓垺?
【前腔】〔生〕葵花燦錦。隔院聞人請。多應(yīng)是有人勸飮。
〔貼〕鄭相公。你久處我家。多有簡慢。你是我嫡親女壻。料不見罪了?！采承∩眠娥^閣。思報無地。何出此言?！操N〕老身一向失問。令尊令堂高壽?！采硨W(xué)生父母。俱有七十余歲了?！操N〕旣有許多高壽。不宜久處在外?！采硨W(xué)生非不知之。為功名出于無奈。
【黃鶯兒】〔貼〕你定省在晨昏。卻暌違秋復(fù)春。為人子者心何忍。你戀著靑樓麗人。忘卻白發(fā)老親。孝為百行之本。萬善之源。你怎么戀乎此。但知務(wù)末渾忘本?！埠稀成倌耆?。戒之在色?！采澈煤f。〔貼〕不胡說。是孔子語諄諄。
〔生〕媽媽。小生久處在宅。并不聞此言。今日何故苦苦相勸?！操N〕你久戀我家。囊橐傾盡。后倘有失所。豈不歸罪于我。故此好言相勸?！采澈帽∏椤！操N〕非是薄情。我與你彼此有益。
【前腔】〔生〕你看他詞色太驕人。使區(qū)區(qū)疑慮生?！操N〕相公不須疑慮。早早去罷?！采澄邑M不欲回去。奈功名未遂無歸興?！操N〕你也把父母想一想。〔生〕欲望太行白云。難舍巫山彩云。恩情兩地縈方寸?！埠锨啊潮∏槿恕Ｘ澵攼垅n。故爾語諄諄。
【簇御林】〔旦〕情含笑。眉展顰?？窒舌O感慨興。相公何必愁悶。丈夫四海家無定。休得要懷故土思鄉(xiāng)井?！采澄?guī)讜r要回去。何曾想家。是你那母親趕我?！埠稀乘抢夏耆?。言顚語倒。不可認(rèn)為眞。
鄭相公豈不聞圣人云。喜怒不形。物我無間。今日雖是媽媽不是?？次业谋∏椤Ｖ皇侨绻?。不要記懷罷?！操N〕你還有十兩銀子與我。再住幾日也不妨。
【前腔】〔旦〕言雖慰。氣未伸。念關(guān)山役夢魂。囊琴羞把朱弦整。怕聲聲彈出思?xì)w引。〔合前〕
金盡床頭惹厭憎?！ ★L(fēng)波萍跡任浮沈。
人情若比初相識?！ 〉降捉K無怨恨心。
第十六出 鬻賣來興
〔末上〕自家熊店主是也。鄭公子來此科舉。迷戀娼家。金銀嫖盡。今被老媽要錢。無從措置。央我把那來興賣與崔尙書家。文契俱寫完了。不免催他去交還他去?！采辰袢盏叫苤魅恕砼d去賣。
【金蕉葉】有緣有緣。遇佳人情濃眷戀。燕蹴飛花落舞筵。嘆囊空興味蕭然。
〔相見介生〕熊店主。相煩你的事可成么。〔末〕文書幷銀子十兩在此。來興一去。銀子就與相公?！采硜砼d那裏?！渤蟆持粸樗监l(xiāng)切。家山入夢頻。寧為故鄉(xiāng)鬼。莫作異鄉(xiāng)人。大相公叫來興怎么?！采澄揖镁佑诖恕１P纏已盡。此間店主人說崔尙書家待人甚好。我將你賣與他為義男。你可隨著店主人去?！渤蟆逞健４笙喙?。你把來興賣了?？蓱z小人隨侍到長安。不辭勞碌。兼受老爹奶奶撫育之恩。承相公同手足之看。此欲圖報。素志未酬。今便一旦拋離。于心何忍。相公。你若速歸鄉(xiāng)井。小人愿賣身以作盤纏。你若仍戀煙花。決不敢奉命。言訴及此。痛淚難禁?！采硜砼d。我也舍你不得。到此出于無奈了。
【小桃紅】我只為黃金散盡。翠館難淹。鬻汝休含怨。從容向前。〔丑〕小人怎敢怨相公。只是割舍不得?！采硜砼d。我畢竟是個寒儒。你隨我無榮顯。那崔尙書府中。甚是勢頭。適彼竊威權(quán)。將托身。食人食事必從驅(qū)遣。你到他家務(wù)要學(xué)好。免受鞭笞。省我掛牽?！渤蟆诚喙?。你把我這身賣了銀子。又不可浪費(fèi)了。把做盤纏回去罷?！采彻蕡@羞回轉(zhuǎn)。生死聽天。羊觸籓籬。進(jìn)退兩難。
【下山虎】〔丑〕小人呵。遠(yuǎn)隨科試。來到長安。望你登高選。我也喜歡。誰知道眷戀紅妝。取次輜裝罄然。〔生〕來興。我如今悔矣?！渤蟆诚喙?。店主人再三勸你。卻把忠言當(dāng)惡言。不聽人之勸。賣我微軀値幾錢。小人受老爹奶奶的厚德。今生不得報了?？蓱z可憐。欲見爹媽面。除是夢返故園。望斷孤云淚兩懸。
【蠻牌令】〔末〕來興去罷。此間離相府路迂遠(yuǎn)。辭舊主莫留連?！渤蟆车曛魅恕Ｄ闱覐娜萜瑫r。我今日別了相公呵。關(guān)山無日轉(zhuǎn)。音信倩誰傳。相公。你若不早早回去。只管迷戀在此。倘爹知道難容見面。只苦殺老母愁煩。想晨昏望兒眼穿。相公。你如今趁有這幾兩銀子在身邊。須當(dāng)早早回去罷了。你莫困窮途。速整歸鞭。
〔末〕來興去罷。
【尾聲】〔丑〕臨行再拜肝腸斷。相公。未曾報謝得老爹奶奶。望乞代言千萬。死當(dāng)結(jié)草銜環(huán)。
拜別恩東欲斷腸?！ 『文暝俚靡懈咛?。
休戀故鄉(xiāng)春色好?！ ∈芏魃钐巺u家鄉(xiāng)。
第十七出 謀脫金蟬
【園林好】〔貼上〕三竿日紗牕影紅。有人在鴛鴦被中。睡熟■〈酉縻〉醿香夢。不知道已晨鐘。午飯后近昏鐘。
我已著人請賈二媽。怎么還不見來。
【前腔】〔凈〕團(tuán)花扇低遮丑容。一路上無人簇?fù)?。空有香風(fēng)飄動。只落得引游蜂。飛攘攘惹狂蜂。
呀李大媽。喚妾身有何事干?！操N〕二媽。滎陽鄭相公。他久戀我家。妨占亞仙。不肯接人。又不好捻他出去。特請你來商議。求一妙策?！矁簟澄衣劦绵嵐由跤薪疸y。為何要捻他出去?！操N〕他在此金銀已盡了。
【江兒水】買笑經(jīng)年久。行囊近日空?！矁簟硵麤]了錢。叫你的大姐把意思遠(yuǎn)些兒?！操N〕奈癡兒迷戀多承奉?！矁簟撑屡c他好了。要桃之夭夭。〔貼〕想夜奔追隨心萌動。〔凈〕旣如此。你把臉兒放下來纔是。〔貼〕我嫌疑他也知惶恐?！矁簟橙绱艘羲?。要打發(fā)他?！操N〕我進(jìn)退無謀操縱。請問娘行。何策把寃家斷送。
〔凈〕你要打發(fā)他去。有何難。他是貴公子。比常人不同。怎么好捻他出去。須用金蟬脫殼之計纔好?！操N〕甚么金蟬脫殼之計?！矁簟澄遗c你先尋下一所房子。你著令愛同鄭元和到竹林寺求男。就著他央我為媒。講話之閑。急差人來報說你偶得暴疾。我先著令愛回來看你。你就悄地搬開。后使鄭生回來。我亦搬去。教他兩處無尋。這便是金蟬脫殼之計?！操N〕只恐哄他不信。
【前腔】〔凈〕只說求男女。燒香古廟中。令他訪妾閑談詠。你托疾差人將言哄。女兒前遣馳飛鞚。潛地行蹤移動。敎他兩處無尋。做了一場春夢。
〔貼〕此計甚妙。多謝見教?！矁簟承葜x休謝。我去了。金風(fēng)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貼〕事不宜遲。且叫女兒鄭相公出來。安他去。
【五供養(yǎng)】〔旦〕琴調(diào)瑟弄。母命傳呼。速應(yīng)相從?！采衬铱涨闇p殺。禮貌欠從容。登堂靦腆。只恐簧言譏諷?！埠稀郴t無百日。開落任東風(fēng)。質(zhì)問因由。吾當(dāng)遵奉。
〔貼〕鄭姐夫女兒你過來?！采硧寢層泻我娭I?！操N〕鄭姐夫。你與我女兒相知?dú)q久。沒有孕嗣。此間竹林院神道甚靈。你可備些牲禮。與我女兒同去祈求。倘得一男半女。則我女兒終身有望。日后你便為官。也棄撇不下。〔生〕小生囊篋已盡。何幸眷育海涵。反作百年姻眷。捫懷知感。刻骨難忘。〔貼〕鄭姐夫何出此言。你與我女兒兩個呵。
【前腔】恩深情重。設(shè)誓求男。全始全終。待你祈禱回來。就央賈二媽為媒。與你結(jié)姻。那時節(jié)屛開金孔雀。褥隱繡芙蓉。姻緣重結(jié)。一對和鳴鸞鳳。〔合〕門闌多喜氣女婿近乘龍。白璧藍(lán)田。想伊曾種。
〔生〕多謝媽媽厚意?！操N〕我兒明日同姐夫祈禱回來。就請賈二媽來。〔旦〕請他來何干?！操N〕自古道匪媒弗克。我央他與你為媒?！采痴欠漤氂酶！操N〕引線必須針。〔生〕明日去竹林院燒香。香紙不曾備。且叫保兒來問他。〔丑〕相公有何分付?！采澄颐魅找街窳衷簾?。祈求男女。我不知要辦甚么東西去。
【玉交枝】〔丑〕神仙齋供。間腥葷粢盛潔豐。要三牲酒醴親賚捧。爇寳鼎沈木香濃。高燒銀燭影搖紅。〔生〕這些東西明日買罷。〔丑〕明日遲了。須是今朝置買來朝用。〔合〕這神靈有感必通。愿早葉熊羆吉夢。
〔貼〕保兒說的是。還是今日買罷。就依他今日買完備了更好。
【前腔】〔生〕我無錢使用。典春衣殊覺赧容。保兒。你與我拿這件衣服去賣了。買些香紙牲醴來用。就煩伊置買多勞動?！渤蟆诚喙?。衣者身之章。不可賣了?！采澄业囊路?。一年一換。穿過就不用了?！渤蟆尺@等看起來。那來興也是相公穿過的?！采吃趺磥砼d也是我穿過的?！渤蟆巢蝗蝗绾螌⑺u了不用?！采承莺f。我志豪邁莫笑身窮。鬼神禱吿竹林中。夫妻同返桃源洞?！埠稀吃S配偶忻然相應(yīng)?！渤蟆骋⒋蠼恪１仨毜煤眯┒Y。〔生〕論聘儀容當(dāng)補(bǔ)送。
【尾聲】娶而不吿心惶悚。只索行權(quán)曲從。〔丑〕相公。你娶了我大姐呵。不似如今這等拘束。任你睡到日高花影重。
喜筵重啟結(jié)夫妻?！ 《\吿歸來莫待遲。
借問竹林何處是?！ 〕鄼跇蜻^碧江湄。
第十八出 竹林祈嗣
【步虛傳】〔貼上〕竹林仙院禮三淸。歌舞樓臺棄錦箏。日暮焚香繞壇上。步虛猶作按歌聲。
〔眾道姑相見介貼〕小道原是教坊司一個名妓。姓曹。排行居長。人都稱為曹大姐。因被媽兒愛了沒疼熱的錢鈔。不管好歹。因此忿氣出家。道號凈眞。我如今識破悲歡離合之情。特修養(yǎng)丹爐。消磨火性。尋幾個霞煙外逍遙善信。存一人至誠心散漫捱光。甚時得到蓬萊。今日四月望日。且喚道姑出來燒些香。〔丑〕掃地靑牛臥。栽松白鶴棲。要知仙女麗。原是教坊妻。院主稽首?！操N〕道姑。今日四月十五日。乃天生圣母娘娘誕辰。恐有求嗣的到此燒香點(diǎn)燭。至道臺上禮拜。
【浪淘沙】〔貼〕瑞草滿瑤階。白鶴飛來。香焚柏子碧云開。一卷黃庭消白晝。萬慮塵埋。
眾道姑們伺候著那燒香的施主們來?！脖姟持?。
【前腔】〔生旦〕琳館白云隈。竹裏門開。飛甍畫棟絕塵埃。玉罄一聲云外鳴。彷佛蓬萊。
〔貼〕大姐久不到竹林院燒香了。此位相公上姓?！驳呈菧铌栢嵪喙！操N〕到此貴干?！驳撑夷肯屡c他成婚。特來求嗣?！操N〕如此請上香?！渤蟆撤嚼u來到就上香。待我送下香錢纔是禮?！采秤?。自當(dāng)奉謝?！操N〕相公請上香。初拜。二人同拜。
【亭前柳】〔生〕夫婦愿和諧。鸑鷟早投胎。易生還易長。無難亦無災(zāi)?！埠稀炒箝_方便門兒待。六道輪回。生化果奇哉。
〔旦〕神靈。愿我夫主鄭元和呵。
【前腔】他應(yīng)試顯奇才。步武上金階。碧桃和露種。紅杏倚云栽?！埠稀炒箝_法濟(jì)門兒待。六道輪回。生化果奇哉。
【前腔】〔貼〕絳燭吐蓮臺。寶篆結(jié)云霾。求兒應(yīng)副望。孔釋送將來。〔合〕大開廣照門兒待。六道輪回。生化果奇哉。
〔生〕香錢祝錢。莫嫌輕鮮?！渤蟆诚喙Ｄ氵@每一個標(biāo)致人。不扯手不像個嫖客。〔生〕實(shí)是輕意。日后容補(bǔ)?！渤蟆诚喙?。如今世界。千萬個容當(dāng)再謝。不如一個伏乞笑留。見添些如何。〔貼〕不要計較罷了。
不孝有三無后續(xù)?！ 《\吿靈神定獲福。
今日無官一身閑?！ ∷暧凶尤f事足。
第十九出 詭代僦居
【福淸歌】〔凈上〕老年來因無嬌媚。不放松腳兒還細(xì)。把持門戶勝男兒。只多了丫髻。接舊人尙有豐致。
前日李大媽與我稅一所房子。在此暫住。掇賺那鄭元和。受人之托。必當(dāng)終人之事。少待他來。自有道理?！苍团c李亞仙同見賈二媽〕
【唐多令】〔生〕素手相攜。祛炎扇可揮。不禁汗透碧紗衣。引入槐陰深處。
步步行來遠(yuǎn)。遙遙路更長。一灣流水綠。滿地落花香。〔旦〕可曾到了他家么?！采炒碎g已是賈二媽門首?！矁簟赤嵪喙ＹF腳踹賤地。有何見諭?！采扯?。小生此來。非為別事。〔凈〕端的為何事來此。實(shí)與老身說知?！采扯屄牭?。
【桂枝香】將欲婚諧伉儷。〔凈〕原來要娶大姐。且喜且喜。幾時成就?！采硡u日筵開羅綺。想藍(lán)田白玉曾埋。雙足赤繩曾系?！矁簟衬愣说酱速F干?！采硟衲镄凶鞣ァ衲镄凶鞣??！矁簟持慌聸]有福做這個媒人。〔生〕望毋推挋。自當(dāng)酬禮?！埠稀诚沧巫?。欲結(jié)同心帶。須銜合巹杯。
〔凈〕這等說呵。顯得李大媽識人了。將亞仙與你做夫妻。不枉了一對兒。后日一定有好處。
【前腔】你是靑年才子。大姐是紅顏淑女。有緣千里相逢。此日正宜匹配。吾當(dāng)贊襄。吾當(dāng)贊襄。玉成其事。成人之美。
〔合前〕旣是這般說呵。老身不得不依命。作成老身也趁一件襖子穿?！采匙匀恢刂x重謝。
【不是路】〔丑〕我汗馬奔馳。滿目炎天路欲迷。他新遷寓。尙書府過戟門西。此間已是賈二媽門首。且?guī)ё●R。徑入報知。呀。大姐。不好了。〔生旦〕卻是怎的。為何的。言辭急遽無頭緖?！渤蟆持粸槟镄幸徊∥?。〔生〕大媽有甚么病來。〔丑〕媽媽忽得暴疾。如今將垂死已?！驳逞健Ｔ趺春?。他衣衾棺槨何曾備。〔凈〕若如此呵。早為之計。早為之計。
〔生〕待我回去。請個醫(yī)人看治。
【前腔】〔凈〕他病篤求醫(yī)。恐船到江心補(bǔ)漏遲?！采扯屨f那裏話。寧可銜藥而死。我與你同回去。還將藥石少扶持?！矁簟持挥幸黄ヱR。你二人怎么同回?！采扯層旭R。再借一匹。〔凈〕吾家裏。常時有馬今無矣?！采橙绱嗽趺??！矁簟嘲疡R先送大姐去。然后來接姐夫就是。〔生〕言之有理。大姐。你且先行我慢些。〔旦〕你權(quán)于此。我到家卽遣雕鞍至?！采橙f勿遲滯。萬勿遲滯。
大姐。正在恩愛之間。又起這等風(fēng)波。教我如之奈何。我適纔所言。在此專望來接?！驳澄覜Q不遲滯?！采衬愠瞬粦T。須要仔細(xì)。
【掉角兒】〔凈〕嘆浮生沒根沒蔕。病衰年難醫(yī)難治。〔生〕我來時媽媽好好的。為何就有病起來。事有可疑。〔凈〕相公。天也有不測風(fēng)云。人豈無不虞災(zāi)異。姥將亡無人管。最孤恓。吾須備齋祭之儀?！采程鞂⒛阂?。為何馬猶不至。〔凈〕眞個馬還不見來?！采承募比缁?。待我走去罷?！矁簟尺@許多路。怎么走得?！采澄倚慕谷缁稹Ｔ蹀o勞瘁。
〔凈〕再待一待。〔生〕天已晚了。待不得。只得走罷。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矁簟晨此乓詾閷?shí)。竟走回去了。
【前腔】他那識咱虛情假意。忙收拾遷居行李。黃金殿深鎖鴛鴦。白玉樓空余燕子。楚陽臺云雨散。夢魂迷。巫山女何處尋之。眞誠君子。豈知奸宄。走頭無路。中吾深計。
自古道。煙花之門。那有眞意。只索離了他。走回去便了。你好苦好苦。
【尾聲】金蟬脫殼潛移徙。蕉鹿夢使他無據(jù)。鄭郞。那裏是長久夫妻。
鄭元和去了。想李大媽已離原宅。妾身也離此處。教他兩處踏空。
窮途無奔又無投。 南去北來休便休。
今夜彩云何處散?！ 綦S明月下靑樓。
第二十出 生拆鴛鴦
【金錢花】〔貼上〕行行離卻花街?；ń帧］p輕蹴起纖埃。纖埃。垂楊江上立蒼苔。日哺矣。尙不來。日晡矣。尙不來。
老身要脫賺鄭元和。哄我女兒同到竹林院求男女。就著他去央賈二媽為媒。我已著人去報。忽得暴疾。哄我女兒先回來。移家到安邑門去住。脫離了那窮酸秀才。行李已搬下船。只等我女兒。如何不見來也?！沧黾弊呓榈┏笋R上介〕
【前腔】〔旦丑〕忽聞母病堪哀?？鞍?。一鞭馳驟前來。前來。呀娘。你緣何獨(dú)自立蒼苔。使我心驚戰(zhàn)。意疑猜。使我心驚戰(zhàn)。意疑猜。
〔貼〕遠(yuǎn)遠(yuǎn)望見。卻是我女孩兒來了。不免站在江邊。等著他來上船。免得鄭生又來尋覓?！驳衬?。說你偶得暴疾。孩兒不勝驚駭。駝馬而來。你今為何獨(dú)立在江邊?！操N〕我好好的。那有甚么病。只因鄭元和久住我家妨占。不能脫他。我與賈二媽定下金蟬脫殼之計。我與你如今搬到安邑東門去居住。別尋生意。他那裏來尋我?！驳程葘げ灰?。他一定去尋賈二媽了?！操N〕賺了鄭元和出門。賈二媽也搬開了。叫他那裏去尋?！驳澈每?。娘。你下得這般狠毒。〔貼〕不消說閑話?？煨┥洗瑏?。你哭他怎的。〔旦〕娘。雖則我門戶人家。也要顧些仁義。惜些廉恥。何故這等狠毒。天不容地不載呵。
【山歌】〔凈〕我做船家愛淸奇。滿船常掛月明歸。今日裝了大姐在艙裏坐。好像范蠡載西施。
快下船來。
【前腔】〔貼〕驀地搬場去不來。脫殼金蟬忒使乖。東奔西投無尋覓。賺了個抱負(fù)經(jīng)綸好秀才。
【紅衲襖】〔旦〕他本是抱負(fù)經(jīng)綸一個好秀才。〔貼〕我這樣人家只愛錢。管甚么好秀才歹秀才。若有錢。便是叫化子也接。他若無錢?？v是貴公子也是閑的?！驳衬?。他偶然墮風(fēng)塵卻遭著你毒陷害?！操N〕他自家沒了錢。怎說我陷害也?！驳衬?。是你親口許我嫁他?！操N〕這是他有錢時的說話?！驳澄夷青嵐雍恰９钾?fù)了生前結(jié)下了同心帶?？章涞脡糁酗嚭蠋劚?。今日弄得他兩處無尋覓。忍敎他哭窮途消壯懷。多管是減容光誰偢倸。一似芙蓉生在秋江上也。不向東風(fēng)怨未開。
〔貼〕事已至此。你哭他也是枉然。休要哭。
【山歌】〔凈〕不向東風(fēng)怨未開。相思郁結(jié)滿愁懷。不是郞君尋人勞健步。只為胸中七步才。
〔貼〕莫說七步。就是八步才也難了。
【紅衲襖】假饒有七步才學(xué)問該。怎識破八陣圖形勢排。我未見好德人如好色。他自取失身家還失財。舊時的鳴珂巷空走來。新時的宜陽院徒自踹。端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也。十謁朱門九不開。
【山歌】〔凈〕九不開九不開。妝臺明鏡漫塵埃。姐姐打扮好似良家女。寬綽綽衣衫別樣裁。
【紅衲襖】〔旦〕寬綽綽把衣衫別樣裁。高聳聳云髻特地改。風(fēng)月門牢砌了迷魂寨。粉骷髏照出了孽鏡臺。收錦茵楊柳腰舞不來。斂歌喉桃花扇從今賣。始信道明年此地知誰在也。塵世難逢笑口開。
〔貼〕笑口開。笑口開。鄭子于今思不諧。莫怨他。
【山歌】〔凈〕塵世難逢笑口開。人生離合命安排。恩情有日重相會。枉使機(jī)關(guān)名行乖。
【紅衲襖】〔小旦〕不是設(shè)機(jī)關(guān)名行乖。賺得他走路岐涕淚灑。似娘行不肯招乘龍客。吹簫人懶再登引鳳臺。長相思愁悶懷。短相思眉鎖黛。姐姐。你的悶懷呵。眞個是花影重重疊疊瑤階也。幾度呼童掃不開。
〔凈〕船已到安邑東門了。請大姐媽媽上岸。
怪底東風(fēng)惡?！ 〈輾埐⑹O花。
白云他自散?！ ∶髟侣湔l家。
第二十一出 墮計消魂
【六么令】〔生上〕顚危老死。在他人尙要扶持。況吾為壻感恩私。心急急。敢遲遲。不辭辛苦忙歸去。不辭辛苦忙歸去。
適纔賈二媽處。說將馬來接我。久不見至。只得步回。呀。為何李大媽把門封鎖了。好怪么。不免問鄰舍家。便知分曉。老哥借問。此間李家。為何把門封鎖在此?！矁?nèi)應(yīng)〕搬去了?！采乘嵩谀驱?。這房子是誰鎖的。〔內(nèi)應(yīng)〕不知他搬在那裏。這房子是曾學(xué)士著人封鎖的?！采忱罴野崛?。不知分曉。只得還轉(zhuǎn)賈二媽家。去問他個下落?！裁ψ呓椤?
【前腔】朱門深閉。不知他何方僦居?；仡^悵望彩云飛。天已暮。日沈西。奈林深路黑難行矣。奈林深路黑難行矣。
此去賈二媽家。還有五六里之程。天色已晚。途路又生。去不到了。不免借這酒館。歇宿一宵。明日早行。店家何在?！矁簟掣邞乙粺艋?。應(yīng)接四方人。官人何來?！采澄医枘沭^中一宿。明日早行。行路辛苦。有酒看一壺來?！矁簟痴堊?。酒在此?！采尘票?。我明日五更就去。把門不要鎖了?！矁簟撤垮X酒錢都沒有。去了那裏來尋你?！采辰椤痴潜P纏一文也沒有在身邊。怎么好。罷罷。我把這件衣服抵在此。明日就來取?！矁簟骋擦T。典衣沽酒飮。開榻任君眠?！蚕律硜喯?。亞仙。不知你今晚在何處。這酒怎么吃得下。睡又睡不著。好悶人呵。
【普天樂】想玉人飄泊歸何處。沒有半句叮嚀語。約先行吾當(dāng)隨至。誰知半路拋離。嘆烏鵲無棲止。卻敎我踏枝不著空歸去。燈半滅。他也羞照愁眉。漏已斷我猶垂兩淚。好懊恨也。亞仙。亞仙。我早知如此。步步追隨。
呀。天明了。酒保。我去也?！矁簟巢灰盗宋业木茐厝??！采尘茐卦谧郎稀Ｗ约易屑?xì)。
【憶鶯兒】聽雞亂啼。鴉亂飛。野寺晨鐘渡水遲。月小山高星漸稀。穿東過西。魂消思迷。此間是賈二媽門首。呀。他為何也把門兒閉?！埠稀澈密E蹊。美人庭院。翻做武陵溪。
正門雖則封鎖。那角門半開。待我悄悄進(jìn)去。呀。為何一人也無。中門又開在此。上有吿示。不許閑人徑入。天已大明。不免叩門。賈二媽。賈二媽。呀。為何沒一人應(yīng)。不免進(jìn)去叫一聲。誰在裏面。〔末〕侯門深似海。不許外人敲。甚么人在此喧嚷?！采呈菍W(xué)生?！材呈莻€秀才。到此有何事干?！采程貋韺d兒賈二媽?！材尺@是崔尙書老爺?shù)陌倩▓@。又不是教坊司麗春院。尋甚么賈二媽?！采匙蛉招∩诖司蹠?。今日何故匿之。〔末〕你無故而來。言無由緖。為何到說我匿他。好無禮。打這廝?！泊蚪樯尘热?。救人?！渤蟆吃瓉硎俏掖笙喙??！采呈俏?。來興。救我一救?！渤蟆呈俏遗f恩主。放手?！材硵悄闩f主人。莫怪了?！蚕鲁蟆诚喙?。你為何到此?！采硜砼d。一言難盡。我被李大媽教我與他女兒到竹林院求嗣。就著我去央賈二媽為媒。忽報大媽暴疾。喚了女兒先回。驀地搬開。不知去向。〔丑〕你怎么不跟了他?！采持灰驘o馬。亞仙先回。我后至。就不見了?！渤蟆硵灰娎畲髬?。就該去尋賈二媽〔生〕賈二媽昨日在此。今日正來尋他。也不知那裏去了?！渤蟆诚喙?。你前日不聽店主之言果中煙花之計。你今日呵。
【前腔】無所倚。何所歸。計中煙花追悔遲。身世伶仃怯路岐。鴛鴦伴離?！采澄胰缃衲驱熑栃藕?。〔丑〕鱗鴻信稀。你今要尋他呵。好似捕風(fēng)捉月無憑據(jù)。
〔合前丑〕相公。老爹奶奶在家懸望。不如趁早回去罷。
【斗黑麻】〔生〕我欲賦歸歟。行囊罄澀。欲在此依棲。又無舊識。無伎倆養(yǎng)身策。〔丑〕在此等科舉。倘然得中。十分之美?！采澄医駥W(xué)業(yè)已廢。休擬登科。觀光上國?！埠稀诚喾昕上?。風(fēng)波遭陷溺。進(jìn)退無門。進(jìn)退無門。仰天嘆息。
【前腔】〔丑〕相公。你帶月行來。滿身露濕。我這件衣服呵。是白苧新裁。未沾汗液。相公。你平日滿身羅綺。你如今穿這破損衣服。怎么見人。我小人這件衣服雖粗。情愿奉恩主少遮飾?！采硜砼d。多謝你?！渤蟆诚喙灰x我。還有一貫靑蚨。你略支旦夕。
〔合前內(nèi)云〕來興。老爹叫。〔丑〕老爹叫小人。只得去了。相公。老爹奶奶望你?？稍缭缁厝?。免在此玷辱家風(fēng)。〔下生〕如今往那裏去好。
【玉胞肚】只得望門投止。好羞慚籧篨戚施。想桃源路隔天臺。使劉郞腸斷遐思。一朝無奈。妬花風(fēng)雨便相催。兩地分開連理枝。
信地行來。此間已是布政裏舊店主家。不免叫一聲。有人在么?！材呈呛稳?。呀。原來是
【前腔】相公來至。為何足趦趄吾心有疑。〔生〕店主人。不好了。果被煙花掇賺。兩處無尋?！材衬惚凰辶嗣?。今日始信吾言?！采澄胰缃襁€到那裏尋他好?！材诚喙?。這樣人家。萍蹤浪跡。你那裏去尋他。便駕高車駟馬難追?！采橙羧绱诉M(jìn)退無門。不如死休?！材诚喙?。死有輕于鴻毛。重如丘山。你功名未遂。況說雙親老矣。勸君休要喪溝渠。權(quán)在寒家住幾時。
相公敢是未吃早膳?！采匙蛉盏浇瘛Ｋ撞辉蜓懒??！材呈莛I了。媽媽。鄭相公在此?？炜丛顼垇??！矁舫诛埳稀?
【川撥棹】一碗飯長腰米。十八樣小菜兒。〔末〕媽媽。怎么有十八樣小菜。〔凈〕兩賣韭菜。二韭一十八。呀。原來是鄭相公。怎的不比往日風(fēng)流了。請?jiān)顼??！采澄页圆幌??！材衬愣侵叙囸I。請吃一口?！采澄叶侵须m餓。奈氣恨塡胸。要吃吃不下?！材诚喙?。你且努力加餐。你且努力加餐。祿享千鍾自有時。〔生〕謝施恩救我饑。謝施恩救我饑。
〔凈〕鄭相公。聞得你與那大姐成婚了。
【前腔】〔生〕婚姻事休提起。他哄求子潛脫離。〔凈〕親也不曾成。就去求子?？上闶莻€秀才。豈不曾讀大學(xué)之書。豈不曾讀大學(xué)之書。未有學(xué)養(yǎng)子而后嫁者也。〔末〕莫胡言笑大儒。莫胡言笑大儒。
【尾聲】〔生〕撐腸拄腹難消氣。一病多應(yīng)是死。〔末〕相公?？勺员Ｗo(hù)萬金之軀。
感君厚德暫容身?！ ∫伙堉貞z氣莫伸。
惟有感恩幷積恨?！ ∏耆f載不成塵。
第二十二出 歌郞競技
〔外上〕人爭名利幾時休。昨日紅顏今白頭。自家京兆府一個老人。蒙本府差管此間兇肆。近日聞得東西二肆相爭主顧。必來吿訴于我。且待審個是非則個。
【淸江引】〔丑上〕孜孜為利淸早起。又有不成人的先入市。主顧搶我的。夜飯沒米煮。敎我家老婆呷西風(fēng)。過日子。
自家東肆長是也。?？孔龈栲O。送殯為活計。我的主顧都被西肆長奪去。今日待他來打他一頓。再作道理。
【前腔】〔凈上〕錢財入手非容易。一個錢當(dāng)兩個使。人皆買酒呑。我獨(dú)吃冷水要爭口氣養(yǎng)妻兒。做財主。
〔丑〕財主。你為何搶我主顧。〔凈〕你為何奪我買賣。〔丑〕你搶我的。到說我奪你的?！泊蚪閮簟炒虻煤?。打得好?！餐狻硺I(yè)旣在兇肆。何必肆其兇。你兩人為甚么廝打。〔丑〕聽小人吿訴。我兩人都靠送殯為活。他把我主顧都搶了?！矁簟乘盐屹I賣都奪了?！餐狻衬銈兪俏也罟?。當(dāng)以理說?！渤蟆橙羰且岳碚f。他兇器不如我的鮮明。〔凈〕他歌聲不如我的凄愴?！餐狻骋粋€夸兇器鮮明。一個夸歌聲凄愴。你二人都有一樣不齊?！渤蟆忱瞎偃恕８栲O雖不及他的。
【四邊靜】我那喪車器用皆完固。幡幢間功布。存沒兩輝光。佳城送安厝。那西肆長?！埠稀硴屓酥黝?。絕人道路。仔細(xì)算將來。如殺我父母。
〔凈〕我兇器雖不及他。
【前腔】歌聲凄愴稱獨(dú)步。蒿里與薤露。號泣于旻天。遑遑子求父。
〔合前外〕自古喪禮之說。與其易也寧戚。臨喪以哀為本。你二人都率領(lǐng)歌郞。到天門街上賭歌。歌得人凄愴的。主顧都是他的。再不許搶奪?！矁簟忱瞎偃?。我二人不要光賭。各以二萬錢為據(jù)。歌得勝的。錢也是他的。主顧也是他的。永不許奪。我和你去?！渤蟆忱瞎偃恕受囄遗c他賭。歌郞我不與他賭?！餐狻衬懵犖业?。
休敎樂道輀車。 歌出哀聲為貴。
優(yōu)劣公論在人?！ ”车夭豁氈v議。
第二十三出 得覓知音
〔生上〕病體堪憐在異鄉(xiāng)。歸心今日憶滎陽。黃金散盡無相識。安得良醫(yī)說藥方。小生被煙花計賺。無處投奔。多蒙店主收養(yǎng)在家。忽得一疾。十分沉重。死在旦夕。我想起來。無數(shù)金銀。一旦廢盡。今日便死。自作自受。固不足惜。只是我爹娘年紀(jì)老矣。止生我一身。日夜望我中舉榮歸。誰知死在他鄉(xiāng)呵。身子越覺沉重。不免少睡片時。
【字字雙】〔凈〕柴如甘草米如珠。兇歲。收留敗子病將危。疫癘。呼湯呷水吃他虧。悔氣。推他出去喪溝渠。了事。
老身熊店主之妻是也。我家老兒沒分曉。這般年歲。收留鄭元和在家。不幸又染起疫癘。三日不食。倘或差失。如何是好。如今老兒不在家。只說扶他去討藥。推在兇肆之中。斷送這根苗。多少是好。呀鄭相公。你今日病體如何。〔生〕不好了。媽媽。還有三只箱。一床鋪蓋。我若死后?？少I棺木盛了。寄頓寺中。倘我爹娘差人尋我之時。千萬寄回安厝。我在幽冥。感激不淺?！矁簟诚喙?。我扶你到醫(yī)人家去。取討些藥救你如何?！采扯嘀x媽媽。只怕走不動。〔凈〕待我扶著你去。
【步步嬌】〔生〕我氣息淹淹難調(diào)理。應(yīng)做他鄉(xiāng)鬼。媽媽。我走不動了?！矁簟趁銖?qiáng)再走幾步?！采沉尕瓴皆跻啤！矁簟硵卟粍雍?。且傍墻陰。暫眠兇肆?！采硧寢?。旣是兇肆之中。怎么教我睡在此。〔凈〕且在此睡。待我去請個醫(yī)人來看你罷?！采衬闳フ埩坚t(yī)卽便來扶歸去。
〔凈〕我去就來?！蚕隆?
【玉山頹】〔生〕孤身狼狽。病膏肓死期必矣。三釜養(yǎng)勿及爹娘。九泉恨兩目難閉。關(guān)山萬里。誰為我招魂翦紙。不見良醫(yī)至。姥應(yīng)歸。敎我滿面啼痕臥落暉。
〔丑上〕賭歌欲求勝。潛地覓知音。自家東肆長是也。目下要與西肆長賭歌。哀挽稍劣。如今腰帶二萬錢。到街上尋一個聲音溜亮的。雇他歌一歌則個。
【步步嬌】欲覓知音人何處。緩步尋兇肆?！采硧寢尵任乙痪?。〔丑〕忽見墻陰一病兒。聽他凄愴呻吟。覷他形容如鬼。〔生〕救人?！渤蟆尺@般一個病人。為何倒在此。待喘息定移時。對我說詳細(xì)。
【玉山頹】〔生〕沈痾將死。被主人妻棄我路岐。望君家援救殘生?；罡F鱗望施升水?！渤蟆衬阈丈趺l。〔生〕元和鄭氏?！渤蟆澄視缘媚?。你是讀書人。必諳喪禮?！采硢始叶Y是吾余事。〔丑〕你做嫖客。必會歌唱。聲音如何?！采陈曇羯跏橇锪痢！渤蟆橙羧绱恕ｋS我回家去。唱蒿里。薤露兼歌何易晞。
〔生〕敢問長者何處高姓。〔丑〕我就是東肆長。近日要與西肆長賭歌薤露。你今隨我回去。教熟歌詞。倘得取勝。自當(dāng)重謝。
薤上堪憐露易干?！ 「鑱砺?wù)弑阈乃帷?
少個凄愴須敎?zhǔn)臁！ “倏腿饲俺霰婋y。
第二十四出 逼娃逢迎
【出隊(duì)子】〔貼上〕香消蘭麝。香消蘭麝。絲索流塵暗錦箏。階前草色入簾靑。聽別院笙歌聲沸鼎。偏有吾家無人及門。
老身李大媽是也。當(dāng)初掇賺鄭元和。指望我女兒另尋孤老覓錢。誰想他只思著那酸子。終日掩鏡悲啼。再不肯接人。且喚他出來。打上一頓。要他接客。多少是好。亞仙那裏。
【霜天曉角】〔旦上〕飄蓬斷梗。蹤跡應(yīng)無定。雙鯉江頭絕信。孤鸞鏡裏傷情。
〔見介貼〕賤人。我家不耕不織。止靠你覓錢養(yǎng)家。你今故意面垢頭蓬。終日悲啼。如何是了?！驳撑遗c鄭生誓同生死。一旦被你掇賺。不知存亡。使我憂心悄悄。待死而已。何假倚門獻(xiàn)笑。誘人財物?！操N〕賤人。你看別人家鬧熱烘烘。惟有我家呵。
【泣顏回】車馬寂無聲。嘆雀羅可布衡門。不見俗語云。良田萬頃。不如日進(jìn)分文。思之可嗔。那酸子有甚好處。你鎭朝昏掩淚也慵臨鏡。賤人。你靑春能幾何哉。你看這般嘴臉呵。比昨時越減精神。
【前腔】〔旦〕堅(jiān)貞。立志脫風(fēng)塵?！操N〕落在風(fēng)塵中了。守甚么堅(jiān)貞?！驳痴l道章臺楊柳。翻成嶰谷松筠。愁眉鎖黛。遠(yuǎn)山畫筆無憑。愛黃花滿庭。傲霜枝禁得那西風(fēng)緊。久忘情秋月春花。早灰心暮雨朝云?！操N打介〕
【撲燈蛾】賤人不思忖。賤人不思忖。良家且淫奔。你旣落煙花寨。休思百世流芳也。那書生薄幸。又不曾花燭結(jié)婚姻。卻為何恁般執(zhí)性。打敎伊務(wù)必棄舊去迎新。
【前腔】〔旦〕靑樓懶再登。靑樓懶再登。空閨守貞靜。鎭把重門掩。自許塵心洗凈也?！操N〕賤人。不要說趁錢。標(biāo)致孤老接著一個。也強(qiáng)如孤眠獨(dú)宿?！驳橙诬饺貛だ?。不慕玉堂金谷靄春溫。去舊染修身謹(jǐn)行。喜瑩然白璧何愧玷靑蠅。
【尾聲】〔貼〕賤人堅(jiān)執(zhí)不從順。對我公然強(qiáng)硬。賤人好好聽我說。重整新妝去倚門。
我這煙花中守不得貞。撇不得淸。
菱花獨(dú)對試新妝。 消瘦容顏祇為郞。
閉門不管窗前月?！ ∫蝗蚊坊ㄗ灾鲝垺?
第二十五出 責(zé)善則離
〔末上〕自家宗祿是也。俺老爺在此述職。纔方跟隨訪友到此。忽見天門街上。東西兇肆。賭唱歌詞。那善唱的歌郞。聲音舉止。儼然似我家大相公模樣。不免將此情報與老爺知道。呀。老爺來了。
【新水令】〔外上〕杏園東去曲江西。約同僚一船回去。嘆故人靑眼稀。覓舊題蒼苔翳。鳳闕崔嵬。仰瞻在白云深處。
宗祿。行李可曾收拾完么?！材尘阃炅恕Ｐ∪擞幸谎詤谭A。〔外〕有甚么說話。
【步步嬌】只見天門街上人如蟻。不免偷忙覷。都是東西兇肆。在那裏賭歌。小人呵。見歌郞貌甚奇。那歌郞與我大相公行藏聲響渾然無異?！餐狻硵写耸隆楹尾粏栆宦??！材澄乙灿麊栆蛞?。又恐他不是。
【折桂令】〔外〕宗祿。那歌郞雖是淸奇。豈是吾家千里之駒。此話休題。此話休題。我兒金多被盜。久喪溝渠。他身不到帝闕金閨。名已登鬼箓陰司?！材忱蠣敗Ｌ煜聸]有這般相像的。定是他?！餐狻骋膊豢删托疟w了。你與我訪問個端的。免得我生疑。那年少伊誰。與我兒一樣豐姿。
〔末〕老爺且在此坐。那歌郞都到酒樓上買酒吃去了。少不得在此經(jīng)過。待他來時。小人留他來見老爺?！矁舫渡仙衬愠段以趺?。
【園林好】〔凈〕白馬篇唱得不低。二萬錢使我頓輸?！采彻俑钊俗髯C。贏你的。又不是奪你的。〔凈〕可怪你是來歷不明之子。結(jié)扭去吿官司。結(jié)扭去吿官司。
〔打生介生〕地方救人?！材巢灰?。放手?！矁簟乘麏Z了我的二萬錢去?！材乘猩趺疵?。〔凈〕他叫做鄭元和?！材衬氵€不知道他是常州府太爺?shù)墓?。父親朝覲在此。你這光棍。到要詐他的錢。拿去見老爺?！矁簟炒笫濉Ｐ∪瞬恢?。望饒放了罷?！蚕履炒笙喙?。老爺在此?！采炒蟾绮灰J(rèn)差了。我不是甚么大相公?！材承∪耸亲诘?。怎么不認(rèn)得?！采澄乙膊徽J(rèn)得甚么宗祿。且放手?！材澄覜Q不放你。老爺。大相公在此。
【雁兒落】〔外〕呀。我聞?wù)f你為金多死盜賊。誰想你流落在卑污地。做歌郞歌薤露詞。做歌郞歌薤露詞。那裏是念之乎者也兒。
宗祿取馬棰來。著實(shí)與我打?！采车?。饒了孩兒性命罷。〔外〕你這不肖子。那許多輜裝。都那裏去了。
【江兒水】〔生〕被盜劫輜裝去?！餐狻衬菢沸悴旁谀驱煛！采碁樨敮E朋友離?！餐狻硜砼d在何處?！采硜砼d也逃走了。孤身淪沒在泥途裏。更遭疾病多狼狽?！餐狻衬阋幌蛟谀驱?。〔生〕幸逢肆長加恩惠。館谷虧他周濟(jì)?！餐狻乘麛^谷你。為何又做歌郞。〔生〕為感恩私。權(quán)做歌郞報取。
【得勝令】〔外〕呀。我指望你步靑云登高第。卻緣何裹烏巾投兇肆。廣寒宮懶出手扳仙桂。天門街強(qiáng)出頭歌蒿里。不肖子。您也曾讀詩書。怎不知廉恥。積德門閭。到養(yǎng)這等習(xí)下流不肖子。
宗祿與我著實(shí)打。〔生〕爹爹。不是孩兒要做這樣勾當(dāng)?！餐狻巢皇悄阕?。卻是誰做。
【玉交枝】〔生〕因遭顚沛。故從權(quán)徑竇奔馳。不踰閑大德兒無愧?！餐狻匙鲞@樣勾當(dāng)。還教是無愧。氣死我也?！采澈阂彩浅鲇跓o奈。執(zhí)卑聊表微軀?！餐狻尺€要強(qiáng)辨。宗祿與我打死罷?！采车??；⒗菍徊皇硟??？蓱z骨肉當(dāng)饒恕。望爹爹深垂憫慈。論至親莫如父子。
〔外〕不肖子。你志行如此。污辱吾門。有何面目復(fù)相見也。宗祿與我一下打死。免得玷沒我家風(fēng)?！采车?。容孩兒回去見母親一面。情愿就死。
【沽美酒】〔外〕你要到高堂慰別離。休指望帶伊回。宗祿。你與我剝了他衣服打。牛馬襟裾卻去除。敎他精皮膚受鞭笞。打么?！材忱蠣?。勾了。請息怒?！餐庾源蚪椤炒驍溗髌啤Ｎ医踢@不肖子?！材逞?。大相公死了?！餐狻橙陠世u中吾意。七魄散就棄溝渠。不肖子。你歌薤露送人之死。你今死誰歌蒿里。你今死吾心方喜。〔末〕大相公已死了?！餐狻乘懒恕＠u出俺心頭惡氣。
宗祿。把尸首與我拋出去?！材忱蠣斂蓱z念父子之情。買一棺木盛殮回去?！餐狻尺@樣不肖子。留他尸首怎么。與我撇在荒郊野外去?！蚕履晨蓱z。可憐。〔背生介〕
【尾聲】〔末〕千金軀棄荒蕪地。這搭地到好。不免放在此。剛放下。你看蠅蚋紛紛來至。老爹。你一時之怒。打死了他。你若見這樣呵。隨你鐵打心腸也痛悲。
尸棄荒郊外。 孤魂甚日歸。
何人陳薄奠?！ ≌l與飯來追。
第二十六出 卑田救養(yǎng)
〔丑上〕年少郞君罹禍亡。死于非命實(shí)堪傷。自家東肆長是也。前日與西肆長賭歌。得蒙鄭元和歌勝。贏了二萬錢。奪回主顧。不想他父親知道。把他打死。棄尸野外。他一命由我而亡。于心何忍。我今去尋著他尸首。權(quán)把蘆席包裹。再買口棺木殯殮。聞得丟在郊外。不免去尋看。呀。果投在此。蠅蚋紛紛食肉?？蓱z可憐。
【洞仙歌】郞君一命危。是咱負(fù)累伊。把葦席來包裹。少間盛殮之。再拜淚雙垂。英魂隨我歸。免做荒郊鬼。
且依放此處。去買棺木來盛殮。〔下凈上〕
【前腔】朝聞歌楚詞。日暮身亡矣。呀。蘆席包裹。是個死人。怎么在裏頭掙動。待我打開來看。呀原來是鄭元和。聞他被父親打死了。怎么又活將轉(zhuǎn)來。試摸胸次溫和。沉沉脈息微。待我叫他一聲。鄭元和?！采硣唵丫热恕！矁簟澈昧??；钷D(zhuǎn)來了。我悄地自馱回。還將藥石醫(yī)。留他在卑田院裏呵。不怕無生理。
低聲喚醒元和?！ ●W回院裏調(diào)和。
聞?wù)f救人一命?！ 僭炱呒壐⊥?。
第二十七出 孤鸞罷舞
【月兒高】〔旦上〕深秋時候。簾幙西風(fēng)透。延佇東籬畔。人比黃花瘦。拋閃多才。要見不能勾。便做話別臨岐。尙兀自牽衣執(zhí)手。何況驀地敎他無奔投。野草閑花滿地愁。
郞如柳絮被風(fēng)顚。飄泊堪憐。妾心如藕亂絲牽。折斷猶連。江上魚沈雙鯉。鏡中影吊孤鸞。別時容易見時難。悶倚闌干。奴家被娘做成圈套。掇賺鄭郞。不知他流落何處。我想他故鄉(xiāng)羞轉(zhuǎn)。盤纏又無。多應(yīng)悶死了。縱然不死。知他如今在那裏。
【前腔】窮途奔走。累累喪家狗。怎得還鄉(xiāng)里。何日功名就。愿他早到鹓班。又恐撇下鴛鴦偶。天那。我有萬千心事。怎能勾見他。除是夢裏來相會。重把衷腸分剖。默默相思淚暗流。羅帕熏香病裹頭。
夜已深了。不免睡罷。睡便去睡。孤枕憂思。怎生挨得到曉呵。鄭郞。和你幾時得見呵?！部藿椤?
帳冷芙蓉夢不成?！ ≈娜诉h(yuǎn)轉(zhuǎn)傷情。
枕邊淚似階前雨?！ 「袅舜皟旱蔚矫鳌?
第二十八出 敎唱蓮花
【水底魚兒】〔丑上〕跛足難行。經(jīng)年不出門。卑田甲長。所任信非輕。
自家卑田院甲長是也。收養(yǎng)跛聾殘疾鰥寡孤獨(dú)之人在此。著他各處叫化養(yǎng)活。我哥哥沒分曉。日來收個病漢。叫做鄭元和。兩腿潰爛。穢不堪聞。今雖將養(yǎng)得好。那人擔(dān)輕負(fù)重不得。養(yǎng)他何用。不免叫哥哥出來。打發(fā)他去。呀。哥哥已來了。
【前腔】〔凈上〕薄藝隨身。弄蛇弄猢猻。終日酩酊。濁酒滿瓢呑。
兄弟。你叫我則甚?！渤蟆掣绺?。你馱那鄭元和回來調(diào)養(yǎng)。如今病已好了。他到吃自在飯。我每辛辛苦苦叫化來養(yǎng)他。如今叫他出來。也要去叫化。若不肯去。趕他直走?！矁簟澄耶?dāng)初也是這個主意。故此收留來家。待我叫他出來。鄭元和。
【似娘兒】〔生上〕死裏復(fù)逃生。卑田院聊寄殘形。深秋無奈兼貧病。衣衫襤褸。語言無味。面目堪憎。
二位甲長。不知呼喚小生有何見諭。〔丑〕鄭元和。好自在性兒。我弟兄辛辛苦苦。日夜叫化。你到吃見成的。〔生〕小生坐食。也自覺惶恐。
【羅帳裏坐】〔凈丑〕你并無一長可取。又無門路可投。自古道寧分?jǐn)?shù)斗。莫增一口。你今休怪。當(dāng)場出丑。勸伊莫待雨淋頭。早趁晴干急走。
【前腔】〔生〕念我一身狼狽。況無親識見憐。望君收錄。感恩非淺?！渤蟆尺@個休說。難道只管養(yǎng)你。〔生〕我愿為乞丐?！渤蟆衬阍趺锤傻眠@樣的卑賤事?！采车酱说匚?。也說不得了。怎辭卑賤。〔凈〕只怕你害羞。不肯叫老爹奶奶。誰肯與你東西?！采澄野焉徎涑鼋星箦X。望老爹奶奶方便。
〔丑〕你口聲不像叫街的。待我二人教你?！步陶熃椤?
愿唱蓮花落?！ ⊙亟肿銎騼?。
情知不是伴?！ ∈录鼻蚁嚯S
第二十九出 聞信增悲
【剔銀燈】〔貼上〕家冷落敎人可怪。女孩兒愁眉攢黛。閉門不肯迎冠蓋。終日裏無聊無賴。賤才。為寃家掛懷。全不與娘的掙財。
安邑東門僦住居。門前冷落車馬稀。〔小旦〕瑤琴塵暗鐘聲遠(yuǎn)。輸與銀箏動富兒?！操N〕老身自移居在此。爭奈我女兒終日想著鄭元和。誓不接客。如何是好。方纔崔尙書與曾學(xué)士。要來我家賞桂花。就央他勸我女兒。仍前接客。多少是好。銀箏?？床杈扑藕颉?
【菊花新】〔凈上〕歌臺舞榭日徘徊。一曲淸歌酒一杯?！残∩吵讼厩易放?。百歲幾逢佳會。
〔小旦〕銀箏磕頭?！矁粜∩趁舛Y起來?！操N〕二位老爺拜揖?！矁簟骋幌蚵劦媚闩畠簽榱伺f日的好孤老。不接客。我們在此。難道他也不出來?！操N〕怎么敢。亞仙。崔老爺在此?？斐鰜怼！驳成碜硬豢臁２粊?。〔凈〕哄他只說鄭相公有人稍信在此?！残〉辰憬?。鄭相公有信來也。
【海棠春】〔旦上〕離恨好難排。勉強(qiáng)迎冠蓋。
〔見介凈〕亞仙請我一請。報你一個喜信。〔旦〕甚么喜信。〔凈〕當(dāng)初鄭元和與你好。當(dāng)不得這好孤老三字。如今實(shí)受孤老了?！驳吃趺磳?shí)受孤老?！矁簟衬闶莻€聰明人。猜一猜。〔旦〕要奴家猜么。
【漁家傲犯】莫不是驥尾蠅隨歸去來?！矁簟衬驱熡斜闳藥厝ァ！驳衬皇怯肿窔g上花柳街?！矁簟虫伪疽矝]了。還上甚么花柳街?！驳衬皇浅闪斯γ涫敖??！矁簟硶疽瞾G了?？渖趺垂γ敖?。〔旦〕莫不是在窮途做乞丐?！矁簟尺@個到猜的七八?！驳尺@言怎生使我猜。如今他在那裏?！矁簟吵瘱|暮西。那有蹤跡。〔旦〕若尋得他見呵。我欲贈雙頭金鳳釵。〔凈〕乞丐要釵也沒用。人見了反做賊拿?！驳澈每唷Ｖ宦涞媒缙茪垔y淚滿腮?！矁簟硜喯?。明說與你知道罷。鄭子一寒如此哉。語言頹。瘦骨骸。風(fēng)雪有情歸瓦罐。雨云無夢到陽臺。
〔旦〕他如今果然做甚么勾當(dāng)。〔凈〕歌殘世上蓮花落。忘卻天邊桂子香。試看身衣鶉百結(jié)。盡是風(fēng)流換得來。
【梧桐樹】〔旦〕天那。只道你逢舊識。只道你歸鄉(xiāng)國。只道你攻書。只道你陳廷策今日忽聞忽聞這惡消息。一似五彩文鹓斂羽棲荊棘。使我兩淚交頤掩面空悲泣。罷罷。靑樓顰笑從此都收拾。
【東甌令】〔凈〕他流污下你休怨憶。你落在風(fēng)塵中了?？兆载憟?jiān)人不識?！矁粜∩呈篱g那有這等癡心的人。眼前夫在妻淫奔。情竇尙窺覓。難道你磨而不磷。湼而不淄。潔白似昆璧。
【尾聲】〔旦〕玉郞飄梗無蹤跡?？障胴S神何處覓。從此帳冷芙蓉秋月白。
〔凈〕癡妮子。想那叫化頭怎么。不如陪我們賞桂花散悶卻不好。〔旦〕妾聞此消息。方寸亂矣。有何心緖賞桂花?！矁簟橙绱吮w個不見人了?！驳潮г箽w空閣。無心賞桂花?！蚕聝簟尺@賤人好無禮。公然去了。叫小廝薅了他的鬢毛?！残∩忱舷壬?。娼妓守志。古今難得。我和你成人之美纔是。怎么到壞他節(jié)行。著銀箏唱曲奉酒。有何不可?！矁簟秤欣碛欣?。銀箏你遞酒。不要學(xué)那歪貨?！矁魮〉┙樾〉澄遗c老爺?shù)接幸话牒谩！矁簟吃趺匆话牒?。〔小旦〕你歡喜我。我不喜歡你。卻不是一半好。〔凈〕原來也是不歡喜我的。〔小旦〕取笑取笑。請看花?！卜罹平椤?
【山花子】〔凈〕廣寒仙桂香無賽。姮娥親手栽培。被區(qū)區(qū)和月掇來。人間傳得根荄。〔合〕看繁英金粟亂開。美人玉纖輕折采。一枝斜壓白玉釵。香浸金杯。歡飮開懷。
【前腔】〔小旦〕枝柯碧翠多瀟灑。淸高不染塵埃。散天香熏透骨骸。龍涎奚足稱哉。
〔合前小旦〕二位老爺。月上了。請玩月?！卜罹平椤?
【紅繡鞋】一輪月滿瑤臺?，幣_。涼飆輕卷陰霾。陰霾。如寶鑒把塵揩。〔合〕輝玉臂。耀金釵。移桂影。轉(zhuǎn)瑤階。
【前腔】〔眾〕羽裳一曲新裁。新裁。宮商高下和諧。和諧。珠錯落。顯奇才?！埠锨啊?
【尾聲】南飛孤鵲無依賴。觸景敎人感慨。怎能勾千里人從月下來。
萬里山河秋寂寂?！ ∏чT市井月漫漫。
此生此夜不長好?！ ∶髟旅髂旰翁幙础?
第三十出 慈母感念
【憶秦娥】〔貼上〕梧桐雨。瀟瀟窗外添愁思。添愁思。兒夫入覲。何時來至。
與郞計水程。九月定到家。芙蓉黃菊蕊。爛熳齊放花。奴家鄭太守之妻是也。相公上京入覲。臨行之時。再四叮嚀。到京訪問孩兒消息。一去許久。不見回來。如之奈何。好似和針呑卻線。刺人腸肚系人心。好苦也?！餐馍稀硠e了夫人。上京朝覲。探問孩兒消息。誰知此子不成才。被我打死。夫人問我。怎么回他。
【前腔】孩兒不肖遭時否。一時打死成拋棄?！材吵蓲仐?。夫人知道。定敎心碎。
〔外〕人似天邊雁。離京已到家?！操N〕相公回來了。途路風(fēng)霜不易。〔外〕夫人。辛苦休題?！操N〕相公。你訪問孩兒消息如何。〔外〕夫人。元和不死?！操N〕旣不死。且喜且喜。孩兒如今在何處?！餐狻巢灰f起。那不肖子他將金銀費(fèi)盡。卻在天門街上做歌郞。我見了他。不勝一時之怒。被我一頓打死了?！操N〕打死了?！餐狻硨?shí)是打死了。〔貼哭倒介〕
【啄木兒】聽說罷心痛悲。我那兒。駭?shù)梦移巧⒒觑w一似癡。我那兒。怎能勾扇枕溫衾?？障肽銘賱e牽衣。相公。我三年乳哺多勞瘁。你一朝何忍輕拋棄。父子五倫之大。你今一旦打死呵。使父子絕倫恐非人所為。
【三段子】〔外〕晚年養(yǎng)渠。紹箕裘深慚有兒。令他赴舉。望成名光耀里閭。他自甘流落卑污地。將咱玷辱難饒恕。死有余辜何足追悔。
【啄木兒】〔貼〕看你形容悴血?dú)馕ⅰ６贪l(fā)蕭蕭境落暉。嘆老景誰奉肥甘。葬佳城誰舉靈輀。書香一脈何人繼。孤魂休望春秋祭。你我年已七十。并無子息。可不苦殺我窮人無所歸。
【三段子】〔外〕反而自思。夫人。著他赴舉。指望榮顯。誰知流落。做這樣勾當(dāng)。辱門墻不如沒兒。百年做鬼。且休題不耕而餒。與其不肖把家私廢。何妨一旦鞭棰斃?！操N〕也不思日后有誰收拾你的尸骸?！餐狻池M有玉函無人來掩瘞。
【尾聲】〔貼〕你看寒沙夕照荒邨裏。舉目不堪愁思。我兒。你怎如踦犢跳驤也得隨母歸。
〔貼〕相公。你當(dāng)初無子。千方百計求男禱女。五旬來止得一子。非為容易。你今因小過就將他打死。使鄭門之嗣斬絕。你我年皆七十。舉目看誰。終身之事。如何是了。〔外〕夫人。這個何愁。吾家族屬蟬聯(lián)。待我擇一個昭穆承繼便了。你哭也何益于事。〔貼〕昭穆之人。終非骨肉。自古道虎狼不食兒。你把自家骨肉傷殘。兀的不痛殺人也?！餐狻橙艘阉懒??？薇阍趺?。我妾媵無數(shù)?；蛘咛炜蓱z見。還生一個好兒。也未可知。
莫惜靑年喪異鄉(xiāng)?！ ∶鈹滅枞栉议T墻。
從今不敢高聲哭?！ ≈豢衷陈勔矓嗄c。
第三十一出 襦護(hù)郞寒
【一江風(fēng)】〔旦上〕雪兒飄。四野彤云罩。萬徑人蹤杳。想多才流落何方。天那。應(yīng)做窮途莩。恩情一旦拋。恩情一旦拋。鱗鴻萬里遙。細(xì)思量似把心腸絞。
倦倚繡床愁不寐。緩垂綠帶髻鬟低。玉郞一去無消息。一日相思十二時。自從鄭郞被賺。不知下落。奴家日夜縈心。前日崔尙書說他在外求乞。銀箏。不知此言果否?！残〉辰憬恪４蘩蠣斠娔阆胨?。故意哄你。姐姐如何就認(rèn)眞?！驳炽y箏。今日大雪。求乞的甚多。倘有叫街的門首過。叫個進(jìn)來。我問他一聲?；虻绵嵿O消息。未可知也?！残〉辰憬恪Ｄ懵牴陌暹诉?。又是一起叫化的來了?！驳橙♂樉€箱來。我做些針指。待他門首過。叫個來我問他?！采瑑舫蟊娖蜇ど稀?
【沽美酒】〔生〕鵝毛雪滿空飛。破草薦蓋著羊皮。殘羹剩飯口中吃。李亞仙你怎知。破帽子在頭上搭。破布衫露出肩甲。腰間系一條爛絲麻。腳下穿一雙歪烏辣。上長街又丟抹。咱便是鄭元和。家業(yè)使盡待如何。勸郞君休似我?！脖姾稀承∑騼号醵ㄒ粋€瓢。自不曾有頓飽。肚皮中捱饑餓。頭頂上瑞雪飄。最苦冷難熬。正遇著嚴(yán)冬嚴(yán)冬天道。凜凜的似水澆。凍得咱來曲折了腰。呀。有那個官人每穿破了的綿襖。戴破了的舊帽。殘羹剩飯舍些與小乞兒嚼。因此打上一回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 一年纔過。不覺又是一年春。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小乞兒也曾到東岳西廟裏賽靈神。哈哈蓮花落也。小乞兒搖搥象板不離身。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只聽鑼兒鐋鐋鐋。鼓兒咚咚咚。板兒喳喳喳。笛兒支支支?；锢锘锢锘锘锢锘锢锘铩Ｐ∑騼罕阋苍[過了正陽門。哈哈蓮花落也。只見那柳陰之下。香車寶馬。高挑著鬧竿兒。挨挨拶拶哭哭啼啼都是女妖嬈。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又見那財主每荒郊野外擺著杯盤。列著紙錢。都去上新墳。
哈哈蓮花落也。
【醉太平】〔生〕卑田院的下司劉九兒宗枝。鄭元和當(dāng)日拜為師。傳與俺蓮花落的稿兒。抱柱杖走盡了煙花市。揮筆寫就了龍蛇字。把搖搥唱一個鷓鴣詞。這的不是貧雖貧的浪子?！ ∫荒甏罕M不覺又是一年夏。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只見那財主每。涼亭水閣。散發(fā)披襟。手執(zhí)紈扇。冰盤沈李賞浮瓜。哈哈蓮花落也。又只見一只小舟兒。輕搖謾棹。短纜孤篷。提著鮮草。穿著魚顋。手執(zhí)蓮臺賞荷花。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驚起那水面上鴛鴦兒。一雙雙。一對對。忒楞楞騰。忒楞楞騰。飛過了浪淘沙。哈哈蓮花落也。鏤金的破瓢。碾玉妝成金系腰。這話敎人笑。我在鶯花市上打圍高。叫化些馬打郞羊背皮通行鈔。叫化些赤金白銀珍珠瑪瑙。叫化些雙鳳斜飛白玉搔。叫化些八寶妝成鑲嵌絳。叫化一個十七十八女妖嬈。在懷兒中摟著。因此打上一回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 ∫荒晗谋M不覺又是一年秋。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只見那財主每。插著黃花。簪著紅葉飮金甌。哈哈蓮花落也。可憐那小乞兒寂寂寞寞夜間愁。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又見那北來的孤鴈兒吚吚啞啞過南樓。哈哈蓮花落也。叫著那個官人們娘子們。有甚么吃不盡的饅頭皮兒。包子嘴兒。麻餅屑兒。馓子股兒共饃饃。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舍些與小乞兒也。強(qiáng)似南寺燒香。北寺看經(jīng)。請著和尙。喚著尼姑。洴洴澎澎。叮叮咚咚。打著鐃鈸。持齋把素念彌陀。
哈哈蓮花落也。
【醉太平】〔生〕遶前街后街。高大院深宅。那一個慈悲好善女裙釵。與乞兒一頓飽齋。與乞兒換一床鋪蓋。與乞兒繡一副合歡帶。與乞兒攜手上陽臺。這的不是救貧的奶奶?！ ∫荒昵锉M不覺又是一年冬。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只見揉綿下絮舞長空。哈哈蓮花落也?？蓱z見小乞兒曲曲深深把身躬。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只見頭頂上淅淅索索起了幾陣臘梅風(fēng)。哈哈蓮花落也。只見那財主每。紅爐暖閣。羊羔美酒擁嬌娥。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我想有時節(jié)。絨毛毯兒。高麗席兒。紅綾被兒。那些鋪蓋睡了好快活。
哈哈蓮花落也。
【醉太平】〔生〕貧窮的志高。村殺我俏難學(xué)。敎乞兒苦熬。戴一頂半新不舊烏紗帽。穿一領(lǐng)半長不短黃麻罩。系一條半連不斷舊絲絳。這的不是風(fēng)流每的下梢?！矁簟橙缃窀魅朔致啡ァ｀嵲?。你今日往安邑東門去?！脖娤律忱系棠獭：美??！驳炽y箏。你聽外面叫街的聲音。好似鄭郞的?！残〉炒铱磥?。叫街的轉(zhuǎn)來?！采衬棠獭Ｇ笥懶??！残〉晨茨悴幌窠谢??！采衬镄忻磕镄忻柯爡?。叫化的也有些低高。遠(yuǎn)在山林近市朝。有錢時也曾象板鸞笙間著鳳簫。俺也曾月夜花朝。鳳友鸞交。結(jié)骔帽兒帶著。白玉鉤兒束著。琥珀珠兒垂著。纻絲襖兒穿著。斜皮靴兒登著。襪子也是絨毛。五花馬兒騎著。獬■〈犭八〉狗兒隨著。來興童兒跟著。身邊帶著寶鈔。撞著一個妖嬈。他把咱來相招。引入了窩巢。日日花朝。夜夜元宵。樂樂滔滔?？旎铄羞b?！残〉硵沁@般受用。怎么出來叫化?！采辰袢正熒碜渔蔚酶F了。結(jié)骔帽兒壞了。白玉鉤兒斷了。琥珀珠兒撒了。纻絲襖兒當(dāng)了。斜皮靴兒綻了。絨毛襪子破了。五花馬兒殺了。獬■〈犭八〉狗兒死了。來興童兒賣了。單單剩得個軀勞。身邊沒了寶鈔。老鴇兒將我絮絮叨叨。把我趕出門來。受了多少苦惱。李亞仙不知那裏去了。鄭元和不得已了。因此打上一回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
〔小旦〕你敢是滎陽鄭公子么?！采澄揖褪青嵲?。〔小旦〕呀。姐姐。鄭姐夫在此?！驳吃谀驱煛！残〉尺@不是他?！采衬棠?。求討些?！驳尺@就是他。天那。
【香柳娘】〔旦〕看他似饑鳶叫號?？此起國S叫號。恁般苦惱?！采郴侍?。好冷。求討些?！驳澄衣勓圆挥X心驚跳。你不認(rèn)得我了。我是李亞仙?！采吃瓉硎谴蠼??！驳衬阍趺催@般模樣了?？醇∪獗M消?？醇∪獗M消?！采郴侍?。好冷。病骨冷難熬。遮身無破襖?！驳辰饫C襦裹包。解繡襦裹包。且扶入西廂暖閣。免敎凍倒。
〔生〕我這般模樣。大姐。我不進(jìn)去?！驳沉钅阋怀按恕ｆ镆?。快進(jìn)去。不妨?！采持慌吕勰闶軞??！驳辰袢张媚氵@般模樣。我就死也無怨恨。請進(jìn)去。〔小旦〕姐姐。待我去看些火來?！操N上〕甚么人喧嚷。
【前腔】聽西廂暖閣。聽西廂暖閣。為何鬧炒。〔小旦〕媽媽。鄭姐夫在此?！操N〕這寃家誰引他來到。〔生〕媽媽可憐?！操N〕你看他枯瘠疥癩。殆非人狀。快推出市曹?？焱瞥鍪胁?。遍體臭■〈羊星〉■〈羊喿〉。蓬頭一餓莩。這般模樣呵。想死期將到。想死期將到。若有人知。官司怎了。
快趕那叫化頭出去?！驳衬?。聽兒吿稟。他乃是宦家子也。昔日驅(qū)高車。持金裝。至孩兒家。不逾年而蕩盡。你與賈二媽互設(shè)詭計。舍而逐之。殆非人行。令其失志。不得齒于人倫。父子之道天性也。使其情絕。殺而棄之。又困躓若此。天下之人。盡知為孩兒所害也。況此子親戚滿朝。一旦當(dāng)權(quán)者熟察其本末。禍將及矣。況欺天負(fù)人。鬼神不佑。待自貽其殃耳。請細(xì)思之。〔貼〕你待要怎么?！驳澈航衲暌讯畾q矣。計其資。不啻値千金。今娘年六十有余。愿計二十年衣食之用以贖身。當(dāng)與此子別居。所居非遙。晨昏得以溫凊。兒愿足矣?！残〉硧寢?。姐姐不接客。立志堅(jiān)貞。你雖不容他。他也不肯干休。況那鄭姐夫呵。
【前腔】他是儒林中俊髦。他是儒林中俊髦。他父親呵。官居當(dāng)?shù)?。倘一朝事露娘圈套。這罪名怎逃。這罪名怎逃。尋出禍根苗。撰錢樹皆倒。愿救他潦倒。愿救他潦倒。從姐所言。不須推調(diào)。
〔貼〕決不容他?！驳衬锶舨粡?。孩兒投金于水。尋個自盡?？茨憧空l?！操N〕咳。看這丫頭行徑呵。
【前腔】想立志已牢。想立志已牢。只得憑伊計較。依便依了你。把黃金囊槖須傾倒。丫頭。你好癡心。覷他人形貌。覷他人形貌。似蛇虺不成蛟。龍門怎高跳。賤人。你只圖旌表。你只圖旌表。要做夫人。位高五花官誥。
你旣如此。離北隅四五家。有一隙院?？啥惗?。〔旦〕謹(jǐn)依尊命。
貧寒冷徹骨。 保養(yǎng)愿施恩。
受盡苦中苦?！ 》綖槿松先恕?
第三十二出 追奠亡辰
【霜天曉角】〔貼上〕亡兒生忌。娘反持觴祭。不見膝前嬉戲?？者z五采斑衣。
有子喪他邦。教娘倍感傷。故衣尙懸架。感痛何時忘。孩兒元和。身喪他邦。今日是他忌辰。昨已分付乳母。備辦紙帛牲醴祭奠。乳娘何在。〔丑上〕奶奶。祭禮已完備了?！操N哭介〕我兒。當(dāng)初只望你早扳仙桂。穩(wěn)步靑云。饗你五鼎之儀。顯我三遷之教。今日呵。
【錦堂月】到教我無穴埋尸。何時瞑目。我那兒。誰人掩覆虆梩。我猶望生還。晨昏鎭倚門閭。不念我鬢著秋霜。反為你魂消夜雨?！埠稀吵钐崞?。看取舊日衣裳。是娘親制。
【前腔】〔丑〕塵幾。筆網(wǎng)珠絲。書從蠹走。牙簽帙亂離披。墻倚韓檠。忍敎腸斷慈幃。你本是上國名儒。今做了窮途餓鬼?！埠锨啊?
【醉翁子】〔外〕悄地。聽老母哀哀哭子。恨昔日無思。敎我不勝追悔?！操N〕你將他打死。今日思量他怎么?！餐狻陈犎?。當(dāng)不得庭前。反哺慈烏月夜啼?！埠稀成砗笫?。倩誰葬佳城紼引靈輀。
【前腔】〔貼〕過隙。論光陰人生能幾。你七袠龍鐘?？輻钔髯陨??！餐狻晨氨?。嘆月冷沙寒。老蚌何由重孕珠?！埠锨啊?
【僥僥令】〔貼〕招魂空翦紙。觸物動遐思。忍看寄壘人家雙紫燕。母子自喃喃自變量飛。
【前腔】百年無后嗣。千里喪神駒。不及蹇步駑駘渾無恙也。得驟云衢上帝畿。
【尾聲】〔外〕噬臍莫及徒追悔?？上覇韬衾弦?。簪笏何人傳繼述?！残∩稀?
紫詔傳天語。黃堂報喜音。驛丞見?！餐狻丑A丞何干?！残∩痴憬粋€舍人。賚通報在此。老爺高升了成都府尹。兼劍南采訪使。〔外〕取上來看。吏部一本為缺官事。劍南缺采訪使。推得常州府刺史鄭儋。政事優(yōu)為。才能勝任?？吧啥几?。兼劍南采訪使。奉圣旨。是。我知道了。驛丞去罷?！残∩沦N〕相公。你年老無子。枉自碌碌。不如乞休?；丶易栽诤稳纭?
禮云七十可休官。 又荷君恩升劍南。
白發(fā)烏紗心尙赤?！ “裁駡髧嗪螒M。
第三十三出 剔目勸學(xué)
【金瓏璁】〔旦上〕賣釵收古典。勸郞希圣希賢。窮理義坐靑氈。
倒橐收回萬卷書。明窗凈幾惜居諸。寒灰余燼借吹噓。三寸舌為安國劍。五言詩作上天梯。愿郞他日錦衣歸。奴家自與鄭郞沐浴更衣。稅一書院另居。且喜數(shù)月之間。肌膚稍腴。卒歲平愈加初。奴家勸他斥去百慮。以志于學(xué)。俾夜作晝。今已三載。業(yè)雖大就。再令精熟。以俟百戰(zhàn)。多少是好。說猶未了。鄭郞已到。
【前腔】〔生上〕命途遭偃蹇。鴻鵠暫困林間。毛羽長看孤鶱。
〔旦〕官人。妾聞天之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你貧賤患難。皆已歷過。何不奮志于學(xué)。以俟百戰(zhàn)?！采潮叭寺曊窬╅潯Ｃ勌煜?。海內(nèi)文籍。莫不該覽。亦可以試。書已讀盡。無可庸功。〔旦〕官人。自古書囊無底。那有讀得盡的。
【沈醉東風(fēng)】你且對靑燈開著簡編。須勵志莫辭勞倦。坐待旦。竟忘眠。坐待旦。竟忘眠。干干黽勉。如與那圣賢對面。〔合〕鳶飛戾天。魚躍在淵。察乎天地。道理只在眼前。
【前腔】看詩書不覺淚漣?！驳碁楹慰奁饋??！采尺@手澤非爹批點(diǎn)?！驳橙羧绱瞬辉垢改?。方是個好人?！采诚胄苣憽？鄥⑼?。想熊膽?？鄥⑼琛Ｄ镉H曾勉。今日呵。虧殺你再三相勸。
〔合前生〕大姐。夜深了。去睡了罷。〔旦〕官人。豈不聞古之人懸梁剌股。以志于學(xué)。你今懶惰。焉能有成。你且讀書。我做些針指。
【江兒水】刺繡拈針線。工夫自勉旃。謾配勻五彩文章炫。似補(bǔ)袞高才將云霞翦?；书囗腠杲z綸展。若論裙釵下賤。十指無能。羞逞芙蓉嬌面。
〔生〕大姐。你聽夜深了。
【前腔】玉漏催銀箭。金猊冷篆煙?！驳衬銜讲蛔x。敢是要睡?！采衬嗡д涎劬窬搿Ｄ懵牸t樓猶把笙歌按。倒金尊秉燭通宵宴?！驳衬氵€想紅樓翠館怎么?！采逞途肭閼蚜脕y。聽聲徹檀槽。想是曲罷酒闌人散。
【玉交枝】〔旦〕你文章不看?？谥щx一刬亂言。讀書有三到?！采衬侨?。〔旦〕心到眼到口到。你書到不讀。為何頻顧殘妝面。不思繼美承前。〔生〕見你秋波玉溜使我憐。一雙俊俏含情眼?！驳衬悴挥眯耐嫠魇ベt。卻為妾又垂靑盼。
〔生〕我的娘。誰教你生得這般樣好。
【前腔】〔旦〕且把書來收卷。罷罷。為妾一身。捐君百行。何以生為。我拚一命先歸九泉?！采炒蠼愫纬龃搜?。〔旦〕你喜我這一雙眼么?！采扯说囊浑p俏眼?！驳澄野邀[釵剔損丹鳳眼。羞見不肖迍邅。〔生〕呀。不好了。涓涓血流如涌泉。澘澘卻把衣沾染。今始信望眼果穿。卻敎人感傷腸斷。
呀。大姐蘇醒。
【玉胞肚】〔旦〕我在冥途回轉(zhuǎn)。尙兀自心頭火燃。你還只想鳳友鸞交。焉得造鷺序鹓班。我好癡。這般不習(xí)上的。管他則甚。我向空門落發(fā)。伊家休得再胡纒。紙帳梅花獨(dú)自眠。
〔旦〕罷罷。我不免自去落發(fā)為尼。你若有志讀書。做個好人。尙有相見之日。若只如此。我永不見你了?！采沉T罷。他婦人家尙然如此立志。我何苦執(zhí)迷如此。大姐。你不須煩惱。小生聞得上國開科。如今就此拜別。若得官回來見你。若不得官。決不見你之面?！驳橙绱藚s好。我有白金十兩。贈君為盤費(fèi)?！采扯嘀x。
【川撥棹】明日別。朝金殿。把胸中經(jīng)濟(jì)展。〔旦〕論所學(xué)達(dá)者為先。論所學(xué)達(dá)者為先。早成名吾心始安?！采巢怀擅牟贿€。
【尾聲】〔旦〕孤幃再把重門掩。不堪離恨寄冰弦。斷雨殘?jiān)扑槛鋈弧?
才郞快著祖生鞭?！ ◎v踏飛黃路占先。
從此閨人常側(cè)耳。 泥金帖子好音傳。
第三十四出 策射頭名
【點(diǎn)絳唇】〔小生上〕金馬神仙。玉堂貴顯。膺天眷。勑賜傳宣。鵠立文華殿。
圣主臨軒日。英才殿試時。下官翰林曾聯(lián)璧。欽命為考試官。今日正當(dāng)策試。試士每早到。
【前腔】〔生〕簾卷蝦須。扇分雉羽。參鸞馭?；⒌铨堒？谕潞缒逇?。
〔小生〕試士不得近前。就此跪聽試策。〔生〕誠惶誠恐?；最D首。萬歲萬歲萬萬歲。〔小生〕皇帝制曰。朕獲承天序。欽若明訓(xùn)。嚴(yán)恭寅畏。十有六載。而大化未流。大樸未復(fù)。五刑未措。五教未敷。是用申詔羣公卿士詳延謹(jǐn)議。爾諸士子大發(fā)所蘊(yùn)。宜悉以對。成著于篇。無隱所識。朕將親覽?！采吵监嵲椭?jǐn)對。
【耍孩兒】綱維統(tǒng)御為天子。綱維統(tǒng)御為天子。無怠無荒四海歸。色荒內(nèi)作今亡矣。鼎新革故思安國。鼎新革故思安國。舍己從人納諫辭。言路平如砥。將來可諫。旣往難追。
【二煞】返翠華離蜀地。黑霧消紅日麗。舊邦其命維新矣。禍消胡虜妖環(huán)日。禍消胡虜妖環(huán)日。運(yùn)轉(zhuǎn)唐堯虞舜時。濟(jì)濟(jì)來多士。任賢勿貳。去惡無疑。
【三煞】馬嵬坡踐貴妃。雨淋鈴歌楚詞。歸來忍見奔云騎。風(fēng)枝露葉如新采。風(fēng)枝露葉如新采。萬里紅塵進(jìn)茘枝。此貢當(dāng)深去。不虐無吿。須惜民脂。
【四煞】奉祖宗孝可思。接臣下恭可思。孝思不敢違先世。恭思不敢忽臣下。恭思不敢忽臣下。視遠(yuǎn)唯明不蔽私。聽德唯聰惠。此言呵。出于太甲。言豈無稽。
〔小生〕三叩頭。平身。試士退班午門外。待下官轉(zhuǎn)達(dá)天聽。暫辭金陛去。拱候玉音來?！蚕隆?
【滴溜子】〔生〕玉階下。玉階下。浩氣吐虹。金闕上。金闕上。輕云舞鳳。御爐天香浮動。直言對圣君。愿期得中。天地?zé)o私。文章有用?！残∩讶輧?nèi)臣捧冠笏上〕
【雙聲子】〔眾〕午門外。午門外。旗常列。晴霞擁。河堤上。河堤上。金鼓振。春雷動。桃浪涌。魚化龍。魚化龍。喜天開文運(yùn)。道展儒宗。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墼t曰。秀士鄭元和應(yīng)對詳明。直言有據(jù)。極諫無隱。宜居第一。特賜袍笏各一。除授成都參軍。卽日赴宴瓊林。教坊司鼓樂頭踏畢日。卽便走馬赴任。毋得稽遲。謝恩?！采橙f歲萬歲萬萬歲。
【尾聲】〔眾〕綠袍乍著君恩重。黃榜初開御墨濃。男兒到此是豪雄。
龍樓鳳閣五云迷。 對策丹墀日未西。
一色杏花紅十里?！ 钤?dú)w去馬如飛。
第三十五出 卻婚受仆
【燕歸巢】〔凈上〕枕流漱石樂閑居。無夢到彤闈。玉堂學(xué)士女將笄。今擇壻。我為媒。
老夫崔尙書是也。滎陽鄭元和。向年被娼家逐出。沿街乞丐。今中了狀元。曾學(xué)士有一女。欲招他為壻。特央我作伐。我想他與李亞仙如膠似漆。諒不再娶。受人之托。只得與他一說。此間是他寓所。崔興送帖子進(jìn)去。說崔老爺相訪?！材碃钤碌玫凇９谏w遠(yuǎn)來迎。〔丑〕崔老爺相訪?！材撤A老爺。有崔老爺相訪。
【玩仙燈】〔生〕佳客登門。倒屨出迎忻幸。
〔見科〕學(xué)生一介寒儒。謬叨首選。私淑教益。感謝不勝。〔凈〕狀元學(xué)問該博。自擅天下之美名。老夫衰朽樗材。敢當(dāng)教益之虛譽(yù)?！采澄村卦彀?。何當(dāng)先施?！矁簟忱戏蛴幸皇孪鄥?。未知允否?！采忱舷壬泻问乱娭I。學(xué)生拱聽?！矁簟吃鴮W(xué)士先生有一令愛。欲招足下為壻。特凂老夫作伐。萬勿推辭?！采硨W(xué)生與李亞仙有婚姻之約。老先生所知者。況盟言在耳。豈可相背?！矁簟碃钤Ｄ闳缃窈?。
【梁州序】名魁金榜。身登廊廟。怎戀閑花野草。章臺楊柳。爭如玉洞仙桃。那曾學(xué)士呵。他愛你偷香韓壽。傅粉潘安。畫眉張京兆。紅絲牽繡幙雀屛高。猶勝龍頭奪錦標(biāo)?！埠稀衬切〗愫?。似玉肌。如花貌。靑春二八年猶少。休固執(zhí)。莫推調(diào)。
〔生〕學(xué)生流落之時呵。
【前腔】我殘生幾喪。得蒙李亞仙把我微軀重造。不厭瘡痍枯槁。酥滋腸胃。勃然雨起枯苗。勸讀因他剔目。勉我懸頭。刺股勤昏曉。扶持登甲第入皇朝。豈肯做薄幸區(qū)區(qū)兒女曹。
〔凈〕如花似玉的小姐。不要錯過了。〔合前〕狀元。我還有句不知進(jìn)退言語對你說。
【前腔】論先奸律有明條。況不可娶而不吿。這婚姻匪媾。把良緣辭了。偏愛熟油苦菜。飮慣茅柴。濁酒經(jīng)多少。不知如蜜味有香醪。難道是不飮從他酒價高?！埠锨啊?
【前腔】〔生〕惡姻緣弦續(xù)鸞膠。好恩義理宜旌表。愿明王寵錫。五花官誥。目下請我父母到來。試看萱花椿樹。喬木絲蘿。雨露同榮耀。木桃投我也報瓊瑤?！矁簟秤H事定要成?！采持櫟楞y河鵲駕橋。
〔合前丑〕狀元老爺。
【節(jié)節(jié)高】才高壓俊髦。好英豪。氣凌太華詞源倒。龍門峭。萬丈高。只一跳。月中丹桂連根抝。〔生〕這乃是我母親夢中詩句你那知道?！渤蟆承〉倪€記得有二句?！采衬嵌淙绾蔚馈！渤蟆橙r荷葉小如錢。歸來必定蓮花落。
【前腔】〔生〕我聞言心斾搖。這根苗。你緣何卻好都知道?！渤蟆忱蠣?。小的就是來興?！采硜砼d。你為何在此?！渤蟆陈牥獭Ｆ蛩○?。休煩惱。老爺。你忘記了。當(dāng)初鬻我來投靠。如今愿得同歸棹。
〔合前凈〕狀元。這小廝原來是尊使?！采吃菍W(xué)生家童?！矁簟澄野堰@小廝送還狀元如何?！采橙绱?。多謝老先生?！矁簟炒夼d。你跟鄭老爺回去。狀元。人便還了。這親事成了如何?！采硠e事聽從。這親事決不敢奉老先生之命。
玉堂無福做東床?！ 】嗬钸€尋大道傍。
不是一番寒徹骨?！ 幍妹坊〒浔窍恪?
第三十六出 偕發(fā)劍門
【一翦梅】〔旦上〕一自仙郞赴選場。朝暮思量。寢食難忘。羅幃鴛被懶熏香。月冷西廂。花老東墻。
自從鄭郞赴選。不知中否何如。縈心掛肚。忽染小疾。又無人看我。好悶人也。
【二犯傍妝臺】抱病掩妝奩。粉容消瘦。愁黛鎖眉尖。郞別去。芳容減。不見返。悶懷添。只恐朱衣頭不點(diǎn)。又怕魚龍甲未全。藁砧何在。山上有山。歸期破鏡看新蟾。
【不是路】〔生〕騶從駢闐。塞巷攔街眾擁觀。〔眾皂喝科生〕左右回避?！驳承捏@戰(zhàn)。緣何鼓吹鬧鬧喧?！采车綂y前?！驳彻偃嘶貋砹恕Ｇ蚁睬蚁?。今得見錦衣旋?！采巢回?fù)卿卿苦勉旃。蒙相勸。果然得中靑錢選。〔旦〕使我不勝忻忭。不勝忻忭。
官人。自你赴選之后呵。
【降黃龍】我旦夕憂煩?！采硲n甚么?！驳撑履阗儒抗γ怀煽辗?。今日呵。喜登甲第。不枉奴剔目痛言相勸。峨然頭角崢嶸。始遂心頭之愿。官人。還有一樁要緊事。自古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宜當(dāng)早結(jié)婚姻。以奉蒸嘗。無自黯也。你如今結(jié)媛鼎族。早成姻眷。
【前腔】〔生〕休言別締良緣。我前日求乞街坊。自分死于溝壑。多賴卿卿救吾殘喘。再生恩義。愿酬以霞帔鳳冠榮顯。如今與你同船省親回去。早把同心帶綰?！驳彻偃瞬钜印杏信伻缬?。你今名魁金榜。怕無貴戚相扳。戀我風(fēng)塵下賤。〔生〕前日曾學(xué)士央崔尙書與我作伐。以女妻我。那玉堂人曾家招贅。卑人若負(fù)心呵。怎肯再三辭免。
今下官蒙圣恩除授成都參軍。卽日走馬上任。你可收拾行李。一同起程。
【黃龍袞】〔旦〕君今往劍南。君今往劍南。賤妾難留戀。從此分離。再不須相見?！采炒蠼銥楹纬龃搜?。〔旦〕當(dāng)初是我累君。故爾剔目激勸。今已復(fù)君本軀。妾亦不相負(fù)也。愿以殘年歸養(yǎng)老母。君當(dāng)自愛。妾從此去矣。君今貴顯。料無所愿。今永別怕牽腸收淚眼。
〔生哭科〕你若棄我而去。鄭元和要這性命何用。卽當(dāng)刎死大姐之前。
【前腔】〔生〕微軀賴汝完。微軀賴汝完。恩若天高遠(yuǎn)。生死相同。榮辱無殊間。向時剔目。賴卿激勉。請收拾針線箱幷書劍。
〔旦〕相公如此恩情難舍。必不得已。我與母親送你涉江。至于劍門。當(dāng)令我回?！采辰椤骋擦T。待他送到劍門。再作區(qū)處。大姐請媽媽一同送我到劍門。我自差人送你回來。〔旦〕旣然如此。幾時起程?！采诚奁谏醮?。明日就要行了。
明日下三巴?！ 『螘r再返家。
劍門千里遠(yuǎn)?！ ∠冗^長風(fēng)沙。
第三十七出 馳驛認(rèn)丞
【賞宮花】〔凈上〕風(fēng)霜飽諳。千辛博一官。郵亭忙碌碌?；峦鹃g。山寺日高僧未起。算來名利不如閑。
自家樂道德是也。向來因陪鄭元和赴京科舉。盜得他三四百兩銀子。授例上納丞差。除授成都驛驛丞。昨日報說有采訪使來。不免去迎接。〔下〕
【出隊(duì)子】〔外〕旌旄前導(dǎo)。旌旄前導(dǎo)。擎捧綸音赴劍南。毘陵赤子苦扳轅。手握甘霖施海甸。采訪民情。風(fēng)化所關(guān)。
下官常州刺史鄭儋。蒙圣恩升任成都府府尹。兼劍南采訪使。與夫人一路行來。劍南將近。宗祿。分付后面人夫趲行?！材?yīng)介〕
【憶多嬌】〔外〕落照邊。古木間。倦鳥知還斂羽翰。白發(fā)烏紗未得閑。七十為官。七十為官。暮景桑楡汗顏。
〔凈〕成都驛驛丞接老爺?！餐狻程焐砹?。就在成都驛裏歇罷?！矁暨f腳色手本科外〕取上來。是滎陽樂道德。是我鄉(xiāng)里了。起來作揖。〔凈〕不敢。〔外〕我是常州鄭刺史。〔凈〕原來是鄭老爺。向年有孤所托。萬罪萬罪?！餐狻硵痪俊２豁毥橐?。這裏到成都府。有多少路?！矁簟骋褜⒔?。
成都已將近?！ 〗褚顾捺]亭。
明朝還早發(fā)?！ ⊥跏伦铌P(guān)情。
第三十八出 共宿郵亭
【出隊(duì)子】〔生上〕高崖斷磧。高崖斷磧。凍合彤云萬木僵。饑鴉亂噪雪飛揚(yáng)。驛路迢迢多野況。勁節(jié)凌霜。梅花自香。
下官鄭元和。蒙圣恩除授成都參軍。亞仙母子。約定送到劍門就回。亞仙亞仙。我若無你。還要這參軍做甚么。且到劍門。再作區(qū)處。左右。分付后面人夫趲上。
【憶多嬌】〔旦貼〕過一山。又一山。山遠(yuǎn)天高煙水寒。兩岸樓臺楓葉丹。回首鄉(xiāng)關(guān)。回首鄉(xiāng)關(guān)。望斷孤云惘然。
〔凈〕成都驛驛丞接老爺?！采程焐砹?。就在驛中安歇罷?！矁簟丑A中已有劍南采訪使老爺在此了?！采硵怯H臨上司。我須參見?！矁簟程焐砹?。老爺明日見罷。〔生〕說得是。明早相見。驛丞且回避。〔旦〕相公。我已送至此。可打發(fā)我回去罷?！采城掖乙娺^了上司。再作計較。
落日山邊奏暮笳?！ ∴]亭駐節(jié)暫為家。
信是人間行不盡?！ √煅母鼜?fù)有天涯。
第三十九出 父子萍逢
【西地錦】〔外上〕攬轡澄淸天下。星軺玉節(jié)交加?！操N〕官居采訪關(guān)風(fēng)化。越敎我咨嗟。
〔外〕叫驛丞。打點(diǎn)人夫起程。〔凈〕稟老爺。人夫齊備了。還有屬官候見。
【前腔】〔生〕欲向郵亭投刺。下僚當(dāng)盡其卑。旌旄擁道夸綺麗。經(jīng)過草木生輝。
驛丞遞帖子進(jìn)去?！矁簟吵啥紖④姺A見?！餐狻橙√由蟻?。成都參軍鄭元和。呀。夫人。好古怪。那參軍與我孩兒同名同姓。也叫做鄭元和。夫人。你且退后。待我著他進(jìn)來相見。〔生〕成都府參軍參見老大人?！餐狻称饋碜饕?。參軍且把履歷出身。試說與我知道?！采忱洗笕寺牱A。
【刮鼓令】愚生自幼時。習(xí)遺經(jīng)守學(xué)規(guī)。領(lǐng)父命長安科試?！餐狻持械趲酌?。〔生〕幸登庸占榜魁?！餐狻呈Ь戳?。原來是新狀元。府上擬定是宦家?！采抽y閱舊門楣?！餐狻沉钭鹨簿踊旅?。〔生〕家父呵。見任常州刺史。鄭儋名姓四方知?！餐狻沉钐迷诿?。姓甚么?！采衬罾夏赣菔舷嗤?。
【入賺】〔外〕聽訴因依。原來是我孩兒?！采吃瓉硎俏业！餐狻彻俏峒仪Ю锺x。孩兒。我與你父子如初。你母親亦在此。夫人快來?！操N〕忙移步。茫茫愁思障煙迷?！餐狻澈簽楣僭诖??！操N哭科〕我親兒。在遐陬骨肉重相會?！餐狻撤蛉?。且止悲傷試問伊。我兒前日呵。吾捶死。焉能一旦身榮貴。你備陳原委。備陳原委。
〔生〕爹爹母親聽稟。
【前腔】向在京師。流落窮途一命危。逢乞丐。復(fù)醒微息救回歸。偶啼饑。雪中得遇鳴珂妓。為我遮寒脫繡襦。〔外〕夫人。虧了此女?！采扯喽骰荨Ｃ沆固弈抗?。遂登科第。遂登科第。
【掉角兒】受官銜參軍重委。赴成都劍門過此。幸椿萱萍水相逢。訴衷曲頓生歡喜。李亞仙堅(jiān)求退。兒強(qiáng)之。送到此。欲諧婚配?！操N合〕施恩仗義。當(dāng)思報取。若不是他每激勵。怎能得今日榮貴。
【前腔】〔外〕論山雞離披毛羽。配文鴛固難為對。深池藕拔起污泥。出墻花喜成連理。恁何忍遽分手。撇路岐。還相會有緣千里。
〔合前外〕孩兒。鄉(xiāng)里樂道德也在此做驛丞。〔生〕那驛丞孩兒也道有些面善?！餐狻尘椭鴺敷A丞為媒。遣禮定下。卽在劍門筑一館。留他母子暫住。我與你同到成都。赴任之后。整備六禮。迎他到府成親便了。
【尾聲】遣良媒行聘禮。劍南筑室且留伊。待赴任成都接彩輿。
宦海萍逢訴曲衷?！ 〈荷鷺芬庀泊掖?。
今宵剩把銀缸照?！ —q恐相逢是夢中。
第四十出 幫宦重媒
【霜天曉角】〔貼上〕魂消驛路。何日還鄉(xiāng)故。〔旦〕昨夜銀燈結(jié)蕊。今朝喜鵲喧呼。
〔貼〕孩兒。聞得鄭老爺差人筑一別館。留我母子在此。其意不知為何?！驳衬赣H。事雖如此。我與你只愿回去。
【水底魚】〔凈〕娶婦如何。匪媒不得它。其則不遠(yuǎn)。執(zhí)柯以伐柯。
自家樂道德是也。鄭采訪著我與李大媽說親。此間是他行館。不免徑入則個?！操N〕樂相公久別。為何到此。〔凈〕薄宦在此。〔貼〕原來出仕了。相公下顧。有何見諭。〔凈〕媽媽。前日令壻呵。
【一封書】在驛亭下偶過。遇爹娘感慨多。〔貼旦〕他父母為何到此。〔凈〕他父親見任此間采訪使。衷曲訴始初?！驳乘改笗缘谩８沂枪治伊??！矁簟乘星淝渖類圩o(hù)。為此特使我來。行聘求婚為內(nèi)助?！驳乘⒛莻€為妻?！矁簟骋⒛銥槠奘戮斯??！操N〕在那裏成親。〔凈〕赴成都往任所。牛女雙星夜渡河。
【前腔】〔旦〕蒙抬舉賤奴。笑妝奩衣飾無?！矁簟骋丫哂续P冠霞帔在此。請收下了禮目。〔旦〕何當(dāng)如此鄭重。納聘禮盡多。喜墻花今結(jié)果。追想前情深有負(fù)?！矁簟乘缃穸疾挥嬢^了。〔貼〕荒穢包容大丈夫。
〔合前凈〕我如今就去回覆鄭老爺父子。擇日來迎取令愛彩輿?！操N〕多勞相公終始作成。
二姓姻緣成始終。 琴調(diào)瑟弄兩和同。
有緣千里能相會?！ o緣對面不相逢。
第四十一出 汧國流馨
【菊花新】〔外上〕宦途骨肉喜相逢?；T筵開喜氣濃?！操N〕魚水愿和同。早葉熊羆吉夢。
〔外〕就請樂驛丞作賓相贊禮?！矁粽埧啤辰裣驄D喜團(tuán)圓。千里相逢豈偶然。舊女壻為新女壻。惡姻緣做好姻緣。
【遶地游】〔生〕試看宮袍出洞天香風(fēng)動鼎噴龍涎?！矁粽埧啤持卣聤y下彩樓。舅姑初見假嬌羞。試看鳳冠霞帔廝稱好。絕勝舞罷錦纒頭。〔旦〕髻聳明珠。冠纈垂羞面?！残〉炒?fù)硭粕裣伞?
〔凈〕二位舊人請。〔小旦〕二位新人?！矁簟承掠H舊朋友。二位新人請上花氈。齊眉并立。伏以二姓交歡。一生諧老。新老爺榮扳仙桂。再休要問柳尋花。新夫人夢醒高唐。再莫去撩云撥雨。珊瑚枕上。雖然一對新人。紅錦被中。各出兩般舊物。請老爺夫人同拜高堂?！采┌菘啤?
【三學(xué)士】〔外〕海上鰲頭夸獨(dú)占。金屋已貯嬋娟。桂開月殿曾高折。柳亸章臺懶再扳?！埠稀郴T洞房開綺宴。三星燦。二姓歡。
【前腔】〔生〕深鎖陽臺天黯黯。襄王夢斷巫山。翻云覆雨雖分散。換羽移商反合歡。〔合前〕
【前腔】〔旦〕之子于歸諧繾綣。山雞幸配文鴛。愿操箕箒從君子。羞抱琵琶過別船?！埠锨啊?
【前腔】〔眾〕千里相逢償夙愿。天然骨肉團(tuán)圓。從敎白日籠鸚鵡。莫把春心托杜鵑?！埠锨啊?
【唐多令】〔小生〕丹詔下堯天。褒封到劍南。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奉天承運(yùn)皇帝勑曰。有惡必懲。不以貴而少逭。有善必勸。不以賤而或遺。此國家之常典。天下之公論也。茲者致仕尙書崔完奏稱。成都參軍鄭元和妻李氏。本系鳴珂妓女。乃能剔目毀容。勸夫勉學(xué)。卒底于成。雖古先烈女。不能踰也。茲用封為國夫人。嗚呼。亂臣間見于世族。辱婦每出于名門。爾李氏狎邪而白堅(jiān)貞之志。波靡而勵中立之行。是則尤人所難者也。豈非秉彝之美。有不間耶。參軍鄭元和。任爾成都。知所勉矣。膺茲寵命。孰曰濫哉。謝恩?！餐赓N生旦〕萬歲萬歲萬萬歲?！餐狻程焓勾笕税菀?。〔小生〕恭喜賀喜老大人。
【大環(huán)著】〔眾〕捧龍章寶篆。捧龍章寶篆。望闕朝天。報答洪恩。撫綏荒甸。天下文明運(yùn)轉(zhuǎn)。海不揚(yáng)波爭羨。掃胡塵干戈收斂。周南化風(fēng)行草偃。麒麟現(xiàn)。出醴泉?？赐鯕庀樵七h(yuǎn)籠金殿。
【前腔】〔眾〕喜書生弱冠。喜書生弱冠。赴試長安。車馬金裝。盛其服玩。紫府佳娃罕見。遽爾墜鞭屬意。買笑揮金。暮樂朝歡。早不覺囊空長嘆。娃留意。阿母嫌?？茨沓鰴C(jī)關(guān)悄然拋閃。
【余文】唱蓮花六出天。襦護(hù)郞寒。剔目勸。汧國夫人元有傳。
匹配本自然?！ ∪饲樾庞芯?。
煙花盟締好?！ ∽钕矁蓤F(tuán)圓。
繡襦記終
繡襦記 ?。鳎┬炝?著
繡刻演劇十本
第四套
繡襦（亞仙） 靑衫（興奴） 紅梨（素秋） 焚香（桂英） 霞箋（麗容） 西樓（素徽） 投梭（縹風(fēng)） 玉環(huán)（玉簫） 金雀（彩鳳） 贈書（輕煙）
繡刻繡襦記定本
繡襦記目錄
第一出 傳奇綱領(lǐng)
第二出 正學(xué)求君
第三出 偽儒樂聘
第四出 厭習(xí)風(fēng)塵
第五出 載裝遣試
第六出 結(jié)伴毘陵
第七出 長安稅寓
第八出 遺策相挑
第九出 逑葉良儔
第十出 鳴珂嘲宴
第十一出 面諷背逋
第十二出 乳壻傳兇
第十三出 姨鴇夸機(jī)
第十四出 試馬調(diào)琴
第十五出 套促纏頭
第十六出 鬻賣來興
第十七出 謀脫金蟬
第十八出 竹林祈嗣
第十九出 詭代僦居
第二十出 生拆鴛鴦
第二十一出 墮計消魂
第二十二出 歌郞競技
第二十三出 得覓知音
第二十四出 逼娃逢迎
第二十五出 責(zé)善則離
第二十六出 卑田救養(yǎng)
第二十七出 孤鸞罷舞
第二十八出 敎唱蓮花
第二十九出 聞信增悲
第三十出 慈母感念
第三十一出 襦護(hù)郞寒
第三十二出 追奠亡辰
第三十三出 剔目勸學(xué)
第三十四出 策射頭名
第三十五出 卻婚受仆
第三十六出 偕發(fā)劍門
第三十七出 馳驛認(rèn)丞
第三十八出 共宿郵亭
第三十九出 父子萍逢
第四十出 幫宦重媒
第四十一出 汧國流馨
第一出 傳奇綱領(lǐng)
〔末上〕鄭子元和。滎陽人氏。雋朗超羣。應(yīng)長安鄉(xiāng)試。李娃眷戀。追歡買笑。暮雨朝云。忽爾囊空。李娘計遣。路賺東西怨莫伸。遭磨折殘生幾喪。進(jìn)退無門。貧寒徹骨傷神。嘆饑吻號猿衣結(jié)鶉。幸逢娃痛惜。繡襦護(hù)體。乳酥滋胃。復(fù)振精神。剔目勸學(xué)。登科參軍之任。父子萍逢訴此因。行婚禮重諧伉儷。天寵沐殊恩?！矄柎鹫粘！?
鄭元和長安鄉(xiāng)試?！ ≠Z二媽竹林設(shè)計。
樂道德郵亭執(zhí)伐?！ ±顏喯蓜﹂T匹配。
第二出 正學(xué)求君
【滿庭芳】〔外上〕學(xué)冠天人。望隆山斗。蟬聯(lián)簪組傳芳。官居刺史。風(fēng)化重綱常。所喜民安物阜。聽弦歌盈耳洋洋。攄忠藎。免慚尸素。竭悃報君王。
專城千里保無危。撫字黔黎得所宜。訟簡化行無個事。自公退食盡委蛇。下官姓鄭。名儋。乃桓公之后裔。家世甚振于滎陽。時望頗崇于朝野。官居刺史。任蒞常州。夫人虞氏。相夫有雎鳩之風(fēng)。孩兒元和。肖父無豚犬之誚。今年正當(dāng)大比。欲著孩兒去應(yīng)試。未知夫人意下何如。言之未盡。夫人已來。
【菊花新】〔貼〕牙簽萬軸繞蕓窗。敎子須知有義方。丹桂孕天香。早趁涼飆飄蕩。
〔相見介外〕夫人。孩兒年已長成。學(xué)問充足。今當(dāng)大比。欲著他去科舉。你意下何如?！操N〕相公。自古道幼而學(xué)。壯而行。孩兒學(xué)旣優(yōu)長。正該著他去。倘得一官半職。也顯平昔訓(xùn)子之功?！餐狻撤蛉搜灾欣怼Ｇ覇緛砼d出來。試問孩兒立志何如。來興那裏?！渤蟆诚闯庺~呑墨。烹茶鶴避煙?！餐狻澄仪覇柲?。大相公一向在學(xué)中。勤惰何如?！渤蟆炒笙喙幌驃^志云程鶚?biāo)]。埋頭雪案螢窗。手不釋卷?？诓唤^吟。筆落驚風(fēng)雨。詩成泣鬼神。文章光焰。度量汪洋?！餐狻澄乙タ婆e?？扇サ妹??！渤蟆炒笙喙タ婆e。必定是禹門三汲浪。平地一聲雷?！餐狻橙フ埶鰜?。
【前腔】〔生〕儒家樹德有余香。一脈書香后胤昌。庭訓(xùn)敢遺忘。學(xué)禮學(xué)詩為上。
〔外〕孩兒。讀書利益。本欲開心。不可凌忽長者。不務(wù)實(shí)學(xué)。惟事虛文。不宜徒恃能文。忽欺傲慢。而淪于不肖焉耳。不可如此?！采痴垎柕＝裰疄閷W(xué)者。何為不肖。
【榴花泣】〔外〕論古之學(xué)者所學(xué)甚精詳。知本末重綱常。彬彬文質(zhì)好行藏?？聪刃行⒌?。余力學(xué)文章?！采吵炕杓ぐ骸?wù)干干惕勵心收放。效先儒入室升堂。淑諸人鑿壁懸梁?！操N〕嘗聞得從來白屋出朝郞。榮親顯祖名揚(yáng)。汝當(dāng)勵志繼書香。早把皇猷黼黻。步武位巖廊?！采臣窝愿彝?。喜靑云有路終須上。鳳皇雛準(zhǔn)擬朝陽。烏鵲情恐難終養(yǎng)。
〔末〕自家喚名宗祿。乃鄭相公乳母之壻。有事走報。不免徑入?！餐狻逞?。宗祿。你在家管事。來此怎么。〔末〕今朝廷開科取士。本府把大相公名字。申報京兆尹去了。今來催促起程。特來報知?！餐狻撤蛉??？上部上?。我正要著他去科舉。本府已將孩兒名字申報去了。〔貼〕孩兒學(xué)問雖曰有成。只是途路風(fēng)霜不慣。得一人相陪他去纔好?！餐狻撤蛉?。這個容易。此間學(xué)中有科舉的秀才。待我請一位與孩兒同去?！操N〕恐此間秀才。與滎陽氣習(xí)不同。不相契合?！渤蟆撤A老爹。滎陽三家村有個儒士。姓樂。名道德。屢利科舉?？烧埓巳伺闳サ胶??！餐狻尺@三家村是個小去處。怎么有好人。不可去請他?！渤蟆忱系?。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之人。三家之村。豈無文德之士焉?！操N〕宗祿。你旣認(rèn)得他?？刹顏砼d去請。觀他抱負(fù)如何。果有學(xué)行。就央他同孩兒去罷?！餐狻痴f得是。來興。你去請樂秀才。到毘陵驛前登舟。宗祿。你可去收拾行李盤纏。就來起程?！材巢恢帐昂挝铩?
【漁家傲】〔外〕恁收拾琴劍書箱。把囊金滿載行裝。愿只愿車馬無勞。壯行色滿懷春盎?！采彻枢l(xiāng)領(lǐng)命還前往。怎敢憚黃塵白浪?？椿秉S舉子正忙。管此去功名唾掌?！操N〕我孩兒學(xué)已成章。不家食觀國之光。慮只慮孱弱身軀。怎跋涉水遠(yuǎn)山長。且斟量結(jié)伴資諸講。那樂秀才抱經(jīng)綸儉讓溫良。他慣觀場屋知趨向。料得意同登龍虎榜。
【尾聲】膺鄉(xiāng)薦赴選場。倘得名標(biāo)金榜。閥閱門楣倍有光。
速整行裝赴帝畿?！ 〕擅苋●{高車。
分明有個朝天路。 何事男兒不讀書。
第三出 偽儒樂聘
【秋夜月】〔凈上〕假吃虧見利渾忘義。者也之乎全不濟(jì)。饑來一字不堪煮。讀甚么史書。講甚么史書。
自家滎陽三家村中一個儒士樂道德是也。功名蹭蹬。豪杰之志已灰。家業(yè)凋零。浩然之氣已餒。和光棍惟以利欲是圖。今年正當(dāng)大比。這些后生小子。要來求我講貫。且騙幾文錢鈔。只是這膏粱子弟。都被我哄盡。鬼也不信。不免別作區(qū)處。且到街上撞一撞。撞得個富主兒。就是主顧了。
【前腔】〔丑〕愛整齊衣飾眞標(biāo)致。出入府門多伶俐。人稱大叔眞豪氣。長多少面皮。壯多少面皮。
呀。原來就是樂相公?！矁簟硜砼d老弟。你何往?！渤蟆程貋硗喙?。正要到宅?！矁簟扯喑欣衔滔骂櫋！渤蟆秤幸患伦鞒赡?。故此來尋?！矁簟掣谐心愫靡?。甚么好事?！渤蟆澄壹掖笙喙タ婆e。老爹要尋個朋友相陪。我在老爹面前。極力稱贊。故來相請?！矁簟澈谜f好說。跟別人去幫閑。有大富貴。兄弟。我若幫閑會榮貴。做得人家。我?guī)讜r發(fā)跡了。不去?！渤蟆衬悴蝗ヒ擦T。只是辜負(fù)我作薦你的意思?！矁簟澄疫@們一個人。要你這小廝作薦。惶恐?！渤蟆澄易魉]你不去便罷。果不出吾老爹所料?！矁簟衬憷系趺戳衔摇！渤蟆痴f你是犂牛之子。怎么與我千里駒同行?！矁簟尺Ｋ姥虿辉??；钛蛞娙f千。我看你在眼裏?！渤蟆硜?。那裏去?！矁簟撤攀?。不要纏我生意?！渤蟆澄蚁喙巳?。金銀車載斗量。好少東西。你沒福消受。我吿回。〔凈〕你且來。我問你?！渤蟆撤攀?。莫誤我生意?！矁簟忱系懿灰冒?。我纔說的。都是大帽子鋪門面說話。望你作成?！渤蟆澄掖笙喙巳?。金銀是多的。我作成你去。盡意哄他嫖賭。將來我與你八刀。〔凈〕這個定然?！渤蟆尘驼埻小！矁簟衬阆刃?。待我收拾鋪蓋就來?！渤蟆秤謥頊[水下白米。你有甚么好鋪蓋在家裏?！矁簟忱系軟]奈何。有便作成在下。你把相公的鋪蓋到下處。只說是我的。壯觀一壯觀。這個能事在此?！渤蟆衬闱艺f怎么樣能事。
【大迓鼓】〔凈〕我相隨赴帝畿。共登山玩水。吊古留題。與他馬上扶沈醉。替他石上和新詩?！渤蟆橙羧绱?。忒知趣了?！矁簟持ぶ松嵛腋l?！渤蟆炒艘蝗ァＮ蚁喙恰＝疸y盡有余。你哄他尋花問柳。博弈銜杯?！矁簟橙羧绱藟牧宋业男男g(shù)了?！渤蟆衬闱依渌匈Y其勢。人生快活是便宜?！矁簟持慌抡`了他的前程?！渤蟆冲e了前程還有后期?！矁簟忱闲秩艚涛易鑫恼潞?。實(shí)不會。若教我哄人爛熟。我聲音通九夷。喜高談闊論。唾落珠璣。中原雅韻何消記。南蠻鴂舌且休題。總是儀秦仗我說詞?！渤蟆衬闱覍W(xué)而時習(xí)之。莫矜夸唇舌。言愼樞機(jī)。若使妄為些子事?？談谧x數(shù)行書。蹈規(guī)循矩沒是非。
〔凈〕承教承教。就此同行?！渤蟆诚喙俅Ｎ胰沉牦A前登舟。放了行李。再與你去?！矁簟硵绱藢４?。凡事全仗老弟抬舉?！渤蟆衬氵@樣人。到要小廝門抬舉。〔凈〕你又要拿班。閑話休得說也。
陪侍長安赴選?！ “l(fā)軔先到毗陵。
雖是千里之馬。 非人不能自行。
第四出 厭習(xí)風(fēng)塵
【一翦梅】〔貼上〕年少煙花作女娘。羅綺飄香。粉黛生香。于今兩鬢點(diǎn)秋霜。色裏紅妝。鏡裏淸光。
門戶雖慚卑陋。聲名早播京華。久棄琴棋書畫。渾忘雪月風(fēng)花。老身李大媽是也。本系劍南人氏。不幸夫主早亡。失身塵坌。流寓長安。有個親生女兒。年方二八。小字亞仙。生得如花似玉。詩詞書畫。吹彈歌舞。針指女工。無所不通。所交接者。皆貴戚豪族。愚夫俗子。不敢往來。今早崔尙書要同曾學(xué)士老爹來我家裏賞海棠。分付銀箏整治筵席。以待他家。〔旦小旦同上〕
【前腔】〔旦〕裙襯弓鞋入繡房。蘭茝生香。環(huán)佩鏗鏘?！残〉吵颇河隇檎l忙。心戀襄王。夢遶高唐。
〔旦〕紅錦曉拂菱花鏡。淡掃春山眉瘦損?！残〉称饋頍o力憑闌桿。睡熟海棠花未醒?！驳匙詰M陋質(zhì)。而獲寵名公。身雖墮于風(fēng)塵。而心每懸于霄漢。未知何日得遂從良之愿。〔小旦〕姐姐只說從良。從良有甚么好處。〔旦〕從了良。了我一生之事。怎么不好。〔小旦〕姐姐有子弟娶到家去。大老婆吃醋捻酸。你要高高不得。要低低不得。那時節(jié)要出來就難了?！驳臣薜饺思胰ァ４笮∽杂忻?。我盡做小的道理。就是了當(dāng)?！残〉沉水?dāng)。了當(dāng)。我?guī)自姵睦掀偶奕恕Ｓ袀€了當(dāng)。〔旦〕不要胡說。取針線箱來。待我繡個羅襦來穿?！残〉澄覀冞@樣人家。不畊而食。不蠶而衣。你有如此香肌。怕沒有人做錦繡衣服與你穿。自去繡羅襦?！驳炽y箏。你曉得甚么。古之王后。尙且親織玄纮。我是煙花。豈可不事女工?！残〉炒胰ト?。針線箱在此了?！驳城曳畔?。
【香羅帶】徐開針線箱。凝神繡床。羅襦綴花還自想。牡丹魏紫配姚黃也。鸞和鳳并翱翔。云霞燦燦奪目光。匏齒生香也。細(xì)嚼殘紅吐碧窗。
【前腔】〔小旦〕姐姐身居錦繡鄉(xiāng)。衣裳滿箱。綺羅不須勤紡繡。女工針指免思量也?！驳巢灰芪摇０堰@繡襦呵。加五彩煥文章?！残〉辰憬?。待你做完了。我把熏籠再熏蘭麝香。勸取娘行也。翦短郞當(dāng)舞袖長。
〔貼〕天仙執(zhí)手整香羅。入午光涵雪一窩。翰苑文章歸錦繡。卻來月窟伴姮娥。呀。我兒在此做些甚么奇物?！驳忱C羅襦?！操N〕我兒。你且收拾起。方纔崔尙書著人來說。少間同曾學(xué)士來我家看海棠。先送三兩銀子在此整酒。你快去梳妝洗面也。〔旦〕好個幫襯知趣的子弟。我去接他?！操N〕你看這丫頭。只要幫襯的子弟。竟不顧娘要錢使。那知趣的不過是打丣的。我只要覓幾文錢養(yǎng)家。管甚么幫襯不幫襯。你與他過一世不成?！驳衬氵M(jìn)去。我曉得了。只管歪廝纏?！操N〕你看這丫頭。又惱我了?！矁簟逞鴮W(xué)士到亞仙家看海棠。消遣情懷則個。
【船入荷花洞】如玉嬌娃懸遐想。解人意心中歡暢?！残∩耻囘^平康。馬嘶柳巷。一派笙管嘹喨。
〔旦〕呀。二位大人萬福。〔凈〕亞仙。聞得你家海棠盛開。特來賞翫?！驳尘茪ヒ阎?。專待品題。〔小生〕老先生。請品題一品題花如何。〔凈〕還是先生?！残∩硨W(xué)生僭了。你看盛若霞藏日。鮮僭血染紅。西施初宴罷。沈醉倚東風(fēng)?！矁簟澈煤谩Ｆ奉}花不如學(xué)士。品題人不如亞仙?！驳撑邑M敢論人之短長?！矁簟衬銋s閱人多矣。所以人之長短。你多曉得?！驳抽L短多在老爺口裏?！残∩硜喯刹灰t遜。評品我二人一評品?！驳橙粽撜{(diào)羹鼎鼐。燮理陰陽。則學(xué)士不如宰相。論嘲風(fēng)弄月。惜玉憐香。則宰相不如學(xué)士?！矁簟澈煤?。品題得是。品題得是。看起來亞仙極會品的了。品得我快活。品得我快活。學(xué)士品花。亞仙品人。我如今把花與人同品如何?！残∩尺@個使得?！矁簟秤杏袃蓸雍Ｌ脑诖恕！驳彻莾蓸印！矁簟尺@樣叫甚么?！驳呈谴菇z。〔凈〕是垂絲。就比老夫?！驳衬阋獙W(xué)這樣標(biāo)致。再不能勾了?！矁簟澄也幌袼麡?biāo)致。像垂絲一般軟了?！驳衬阊g須軟。背上還硬?！矁簟尺@樣叫甚么。〔旦〕是鐵梗。〔凈〕就比學(xué)士。我便比垂絲。學(xué)士比鐵梗。亞仙你卻比那一樣?！驳澄覑鄣氖氰F梗。〔凈〕這丫頭只喜歡硬的。〔旦〕罰你輕言。〔凈〕怎么打我。〔旦〕打者是愛?！矁簟炒蚴菒邸３鲇诤蔚??！驳吵鲇阪谓?jīng)上?！矁簟虫谓?jīng)到不曾讀。不曉得好快活。〔旦〕好不著人。怎么打我這一下?！矁簟扯Y無不答。你愛我。我也愛你一愛。〔旦〕曾老爺在此好沒趣。〔小生〕老先生請賞花。
【惜奴嬌】〔凈〕品壓羣芳。喜名傳西蜀。色侵羅幌。微風(fēng)蕩。斜倚玉欄桿上相像。沈醉西施。濃抹胭脂。晚妝停當(dāng)?！埠稀撤菉\?？偠反竽档せ?。怎比婀娜佳況。
【前腔】〔小生〕端詳。艷質(zhì)無雙。看妖妍著雨。滿枝開放。肌膚絳。翠袖卷紗明朝相彷。被酒華淸。出浴溫泉。太眞模樣。〔合前〕
【黑麻序】〔旦〕堪傷。有色無香。倘梅花相對。兩情凄慘。嘆失身華屋。錦繡無障。惆悵。托根桃李場。牽情蜂蝶忙?！埠稀持櫡髶P(yáng)。當(dāng)筵一曲淸歌。何必少陵詩奬。
二位大人在上。奴家看此花呵。
【前腔】搖揚(yáng)。別樣風(fēng)光。愛垂絲妖軟。舞腰宮樣。好輕輕擎起。翠盤仙掌。堪傷。淸溪照艷妝。紅錦襯紫堂。〔合前〕
【錦衣香】畫檻傍?，庪A下?；ㄝ喾肌＞袼?。臉映丹霞。暈酣仙釀。東風(fēng)裊裊泛崇光。靑皇作主莫遣飄揚(yáng)。怕無情風(fēng)雨褪紅妝。低垂粉頸。傾國傾城貌一朝摧喪。廊空響屧。馬嵬途葬。
〔旦〕二位老爺旣賞花。夜將闌了。還是在此安置。還是回去。〔眾〕還是奉賃罷。
【漿水令】夜深沈漏聲響。想花神春夢悠揚(yáng)。高燒銀燭照紅妝?？彰上沆F。月轉(zhuǎn)回廊。紅英燦。爭趨向。半開時節(jié)宜忻賞。行樂地。行樂地易生草莽。休辜負(fù)。休辜負(fù)好時光。
【尾聲】哄春麗色情歡暢。水次不堪凝望。一樹梨花也自芳。
酒散花前興已孤?！ ‖幣_月色侵冰壺。
老夫今夜還先醉。 欲倩佳人錦袖扶。
第五出 載裝遣試
【碧玉令】〔外上〕春雷已動蛟龍起。杏花天正當(dāng)鄉(xiāng)試?！操N〕文運(yùn)天開。金榜愿名魁?！材趁Υ叽偕祥L安。整齊行李。
〔外〕宗祿。行李完備么?！材惩陚淞??！操N〕多帶些盤纏?！材秤嬈渚熜剿M(fèi)。將有二載之用?！渤蟆惩韭非в嗬铩砘財?shù)日間。〔外〕呀。來興。你回來了。樂秀才可來么。〔丑〕樂秀才在毘陵驛前豋舟。等候大相公?！操N〕相公。我夜夢見一神。贈我孩兒詩一首。不知何意?！餐狻撤蛉?。那詩可記得么?！操N〕那詩道。萬丈龍門只一跳。月中丹桂連根拗。去時荷葉小如錢。歸來必定蓮花落。不知主何兇吉?！餐狻澈脡?。皆應(yīng)孩兒。來興請相公來?！渤蟆炒笙喙姓??！采稀?
【少年游】地底轟雷?？礉擙垔^鱗甲高飛。呼吸滄溟。化為霖雨?！操N〕潤枯苗管取勃然興起?！埠稀硲c豐登民無饑餒。
少小須勤學(xué)。文章可立身。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聞得父母喚我。只得出去?！惨娊椤车锇菀??！餐狻澈骸Ｎ嵊^汝之才。當(dāng)一戰(zhàn)而成。爾宜自勉?！采澈捍巳ト缰刚?。爹爹不必掛心。〔外〕孩兒。你母親夜來夢見神人。贈你一首詩。敢是吉兆。〔貼〕孩兒。你佩服在心。但愿龍門一跳。月桂高扳。此去必奪錦標(biāo)?！采澈航袢罩?jǐn)謹(jǐn)佩服在心。
【催拍】辭膝下含情痛悲。我出門何勝慘凄。嘆咫尺天涯。嘆咫尺天涯。定省晨昏。從此暌違。月冷空庭。夢斷慈幃?！埠稀吃复巳ジ哒酃鹬?。登月窟上云梯。
〔外〕孩兒你此去。不愿你別的。
【前腔】丈夫?qū)W飛黃遠(yuǎn)馳?？洗齼方K朝守株。不見男子生時。不見男子生時?；∈笐议T。四遠(yuǎn)揚(yáng)輝。莫效兒曹。戀別牽衣?！埠锨啊?
【前腔】〔貼〕朝出去望兒早歸。暮不歸敎娘倚閭。何忍遠(yuǎn)赴京師。何忍遠(yuǎn)赴京師。兩字功名。一旦分離。暫脫斑斕。衣錦榮歸?！埠锨啊?
【一撮棹】〔外〕云霄路千里奮龍駒?！操N〕風(fēng)雷迅春江起蛟螭。〔生〕承嚴(yán)訓(xùn)。當(dāng)佩服。謹(jǐn)依遵?！埠稀呈┙?jīng)濟(jì)。豪氣吐虹霓。黃榜標(biāo)名字。錦衣歸故里。雙親喜。端的是男兒。
云程快著祖生鞭?！ ≡鹿鸶甙饪村\旋。
素志為官須作相?！ 「卟偶暗诒貭幭?。
第六出 結(jié)伴毘陵
【光光乍】〔凈上〕赴京都。已發(fā)軔。親友皆無贐。行李蕭然全沒興。買杯淡酒消渴吻。
小子樂道德是也。造化。坐在家中。銀子自來尋我。前日鄭太守家來興請我到此毘陵驛中。相等公子同行。如何不見來。且叫驛子哄他?！材诚喙呛翁??！矁簟彻饭穷^。你不認(rèn)得。我是四海馳名的滎川樂相公。是你老爺至親鄉(xiāng)里。他辦下金銀表禮。來請我到此。這廝大模大樣。公然慢我。叫小廝拿拜帖送他到府裏去。打他四十?！材诚喙Ｐ∪擞凶?。因?yàn)楣悠鸪?。在此打點(diǎn)人夫。不曾接得。望乞恕饒。〔凈〕打點(diǎn)多少人夫?！材骋话倜！矁簟扯嗌兕櫼幻！材澄宸忠幻?。〔凈〕我照顧你一百名。我只要五十名?！材扯嘀x相公?！矁簟巢灰x。只要照顧就是?！材骋粌摄y子。送與相公?！矁簟巢缓糜嬢^得少些?！材承∪藭缘?。再添五錢?！矁簟趁庖娰n罷。只要記得明白。〔末〕少間公子來點(diǎn)。教我怎么說?！矁簟持徽f樂相公點(diǎn)齊了?！采稀?
【探春令】賓王覲國氣英英。暫拋離鄉(xiāng)井?！渤蟆持櫟浅?。日遠(yuǎn)長安近。〔合〕觀山水忘勞頓。
〔生〕樂兄。多勞久待?！矁簟硨W(xué)生也不曾得閑。把人夫都點(diǎn)齊。候先生起程?！采扯鄤谧阆隆！矁簟钞?dāng)?shù)谜??！材丑A子送?！矁簟尺@驛子因賢橋梓分上。把學(xué)生何等欽敬。〔生〕來興。把人夫再點(diǎn)一點(diǎn)?！矁簟巢幌c(diǎn)。學(xué)生俱已點(diǎn)過了。〔生〕不好勞先生。來興點(diǎn)一點(diǎn)來回我?！渤蟆诚喙?。止得五十名。〔凈〕我數(shù)的怎么少。待我再去數(shù)?！采巢划?dāng)勞先生?！矁簟潮w個只得五十名。望相公饒了他罷?！采尺@個怎么饒他。來興。替我鎖到府裏去發(fā)落?！矁簟城易?。不要忙。人夫都在袖中藏。〔丑〕就在那裏叫他來?！矁簟尺@個不是?！采碁楹问且话y子?！矁簟硨?shí)不瞞公子說。學(xué)生被盛價催促忙了。盤纏不曾帶得一些。因此賣幾名人夫做盤纏。不是學(xué)生欺心。望乞饒了這驛子?！采硵粯废喙J(rèn)。且放了。樂兄。盤纏學(xué)生盡有。何勞先生用心?！矁簟撑履銢]有。我要與老兄省些?！采扯喑醒艕?。
【甘州歌】隔林相應(yīng)。聽嚶嚶黃鳥。尙爾呼朋。同袍志合。又何必骨肉相親。雖然四海皆兄弟。未必知心能幾人?！埠稀持ヌm契。金石盟?？蜖ч拙乒舱撐?。東風(fēng)軟。綺陌春。馬蹄踏碎落花塵。
【前腔】〔凈〕香車逐后塵。羞我談彌六合。心醉六經(jīng)。蠅隨驥尾。今日裏愿隨鞭凳。只圖草茅時得雨。不道山花冷笑人。〔合〕風(fēng)光好。柳色新。短亭過了又長亭。沽美酒。望遠(yuǎn)行。牧童遙指杏花村。
【尾聲】過前村長安近。龍盤虎踞帝王城。十里樓臺繞慶云。
西崦遙看日已曛?！ ∧涸频吞幝穼⒒?。
隔江人散魚鰕市。 空谷傳聲鳥鵲村。
第七出 長安稅寓
〔末上〕自家姓熊。名仁。祖居長安城中布政里。開個小店。欲覓刀圭之利。難逃壟斷之名。正是淸晨早把店門開。煑酒烹茶待客來。不將苦辛藝。難近世間財?！采娚稀?
【霜天引】長安國土?？~緲紅云護(hù)?！矁舫蟆忱C幕紅顏少婦。錦城沸耳笙歌。
綠柳垂絲拂建章。〔凈〕銀冰千片落金塘?！采炒碎g已是長安了?？蓪€店屋兒安下?！矁簟彻?。此間是布政里。有個舊主。人又老實(shí)。房子干凈?！采尺@個使得。叫一聲店主人在家么?！材逞?。原來是樂相公?！矁簟炒宋皇青嵪喙??！材扯幌喙堼熋孀！采车曛魃闲铡！材承∽有招?。敢問相公貴處?！采衬懵犖业纴怼?
【羅帳裏坐】我是滎陽仕族。〔末〕到此貴干?！采臣瑖霸?。欲求一室。以安資貨?！材撤孔佑?。你二位各把行李收拾?！采惩坌欣?。何分你我。〔末〕相公。試期尙遠(yuǎn)。在此耍一耍?！埠稀车酶吒杼幥腋吒?。風(fēng)月處莫敎虛度?！材硺废喙Ｈ瓴灰?。只覺老成了。
【前腔】〔凈〕少年英銳。何當(dāng)折磨。風(fēng)霜京邸。輕車熟路。皂靴底爛。頭巾角破。
〔合前生〕熊主人。試期尙早。此地勝景頗多。不知何地可以適興?！材衬憧次娘L(fēng)開市路?；整惢识?。勾欄內(nèi)品竹彈絲。虞美人俏臉兒吹彈得破。酒館中傳杯弄盞。風(fēng)流子飮到月兒高。沈醉扶歸。任君駐車馬。到處可盤桓。相公。你要適興所在。此間勾欄裏到好耍子?！矁簟呈沟?。就到勾欄裏。尋個表子耍一耍?！采硨W(xué)生自幼不離書館。玩逸之淸少見。不曾到此。望乞一指引。
輕裘肥馬逞風(fēng)流。 重到長安續(xù)勝游。
綠鬢主人新白發(fā)?！ 〖t顏歌妓舊靑樓。
第八出 遺策相挑
【淸江引】〔旦上〕釵橫茉莉香飄麝。轉(zhuǎn)雕欄閑戲耍。滿院海棠花。一旦都吹謝。燕兒胡語把東風(fēng)罵。
鴛鴦繡枕芙蓉褥。紅日三竿睡方足?！残〉炽皭潫o語立東風(fēng)。笑看紫燕將花蹴?！驳炽y箏。睡起無聊。我與你到門首閑步一回?！残〉辰憬阏埾刃小！驳痴堑w金羽翅。鶯整玉毛衣。
【駐云飛】環(huán)佩鏗鏘。倦舉金蓮曲檻傍。花影搖屛障。柳色侵羅幌。嗏。暖日散晴光。游絲輕揚(yáng)。牽引殘英。眷戀多情況。相逐東風(fēng)上下狂。相逐東風(fēng)上下狂。
〔生上〕眞個好景致。好景致。
【前腔】緩鞚絲韁。為惜殘紅滿地香?！驳炽y箏。你看俊俏郞君?！采澈鲆娞煜山?。頓使神魂蕩。嗏。轉(zhuǎn)盼思悠揚(yáng)。秋波明朗?？此w態(tài)幽閑。妝束皆宮樣。墜鞭墜鞭。來興拾了挽手起來。懶策金鞭入敎坊。〔丑〕請接絲鞭入洞房。
〔小旦〕你看那郞君。姐姐。故意墜鞭。偷睛斜視。深有顧盼之意?！驳巢灰f。且退去?！残〉抽T前行樂客。故意墜絲鞭。〔生〕好個標(biāo)致姐姐。你看繡領(lǐng)單衫杏子紗。眉舒柳葉鬢堆鴉。分明西子扶殘醉。〔凈〕鄭兄。你想殺如何近得他?！采硺沸?。你何故來遲。〔凈〕鄭兄。你在此自言自語。說些甚么?！采硺沸帜悴恢?。我適纔見一婦人。世間無此奇絕之色。甚妙。
【駐馬聽】適見嬌娘。并立朱門笑語香?！矁簟橙宋锶绾?。〔生〕貌果沈魚落鴈。閉月羞花。淡抹濃妝。此間是何處。有這等美色之女。〔凈〕這是翔鸞舞鳳碧梧坊。馳車驟馬鳴珂巷。你卻為何來此?！采绸R騁康莊。一鞭緩足。信著霜蹄前往。〔凈〕天遣裴航。得遇云英窈窕娘。鄭兄。今日未登天府。且上藍(lán)橋。醉飮瓊漿。繁弦翠館錦云鄉(xiāng)。溫香軟玉流蘇帳。倒橐傾囊。春宵一刻?？舷S金千兩。
〔生〕樂兄。千兩黃金。何足計較。但不知此何宅也?！矁簟赤嵭?。此是狎邪女李氏家也?！渤蟆翅蛐搬蛐?。我相公見了?；甓紱]了。敢是引邪。甚么狎邪。〔凈〕是娼家名號?！渤蟆吃瓉硎菫觚?shù)谋淼隆！采虫郊以趺从腥绱酥！矁簟乘臼翘焐舷涉?。暫謫人間庭院。〔生〕叫做甚么名字?！矁簟辰刑杹喯??！采彻Q其實(shí)?！矁簟赤嵭?。他肌體豐艷。小可的不與他往來。所喜者都是富家官宦。若要動他半點(diǎn)芳心。須是不惜黃金百兩?！采橙绱酥?。信不可求。但患其不可。黃金百兩何足惜?！矁簟硵绱诵媚?。明朝潔服盛從而往。去見其母。托詞稅院攻書。求見其女。方成其事。〔生〕承教。樂兄。去到那里。只患難就。我一見這寃家呵。
難拴猿馬意?！ ∮嗻P鸞交。
不因漁父引。 怎得見波濤。
第九出 逑葉良儔
〔小旦上〕玉人梳洗故遲遲。斜倚妝臺有所思。紅日三竿鳥聲亂。剛剛淡掃遠(yuǎn)山眉。俺姐姐昨日在門前站立。偶見一個郞君。十分俊美。他見俺姐姐故意墜鞭。顧盼多時而去。俺姐姐甚想他?？炙謥?。著我伺候。
【鎖南枝】〔生〕鶯花市。燕子樓。天生到此百不憂。何處系驊騮。章臺有楊柳?！残〉衬莵淼牡较襁@郞君?！采骋娛碳e止羞。倚朱門若相候。
〔小旦〕果是那人來了?！采掣覇栃∧镒?。此是何宅?！残〉炒耸抢钍险病４胰フ埥憬愠鰜?。姐姐。昨日墜鞭郞君來了?！驳吃谀抢铩！残〉吃陂T首?！驳痴堖M(jìn)來。叫媽媽陪坐。待我更換衣服。出來相見。〔小旦〕相公請裏面坐。姐姐換了衣服就來。媽媽。有客在此?！操N〕來了。來了。
【前腔】年將邁。鬢已秋。下階出迎禮不周。呀。相公請了。里巷隘梁辀。豐神耀瓊玖。相公請裏面來。〔生〕媽媽指引。〔貼〕銀箏。你先引路。〔小旦〕媽媽這裏坐?！操N〕延賓館暫款留?！残〉炒铱淳苼?。〔貼〕先看茶后沽酒。
〔小旦〕領(lǐng)著媽媽言語。這官人來了。著坐下。叫我先看茶后看酒?！操N〕須索就去。不可遲止。〔生〕不消酒罷?！操N〕銀箏。請姐姐出來?！残〉辰憬阌姓?。〔旦〕奴家來也。
【孝順歌】〔旦〕掀羅幕蕩玉鉤。弓鞋裙襯雙鳳頭。〔小旦〕姐姐快出來罷。〔旦〕我欲見又含羞進(jìn)前還退后。〔小旦〕昨日見了他。恨不得吃了他下去。今日又做這般張志。〔旦〕昨來邂逅。柳下停驂。暗通情竇?！操N〕我兒過來。見了相公。〔旦〕斂袵再拜深深。恕妾失迎候?！采巢桓摇！驳持啬▋身?。認(rèn)仙郞是墜鞭否。〔生〕小生就是昨日遺鞭者?！操N〕相公貴處?！采硿铌柨な枪是?。〔貼〕上姓。〔生〕鄭元和忝為儒者流?！操N〕令尊在么?！采忱细钢纬Ｖ??！操N〕原來是公子。令堂在么?！采掣咛糜写饶浮！操N〕父母旣在。不該遠(yuǎn)游?！采撤歉蛇h(yuǎn)游?！操N〕旣非遠(yuǎn)游。到此貴干?！采硲?yīng)舉求名。試期未偶。〔貼〕多蒙下顧。有何見諭?！采秤U別院攻書。未審相容否?！操N〕房屋盡有。只管來住?！采炽y百兩請暫收。若成名再加厚。
〔貼〕但小房陋狹。不足以容公子所處。安敢受惠?！采硧寢尅＿€有粗幣四端。奉充贄敬之禮。〔貼〕這一發(fā)不當(dāng)了?！采齿p瀆媽媽。且收了。〔貼〕如此多謝相公。銀箏沽酒來。與相公接風(fēng)?！采承∩姆畎捉鹗畠?。望備一宵之飮。〔貼〕今日之饌。日常備辦。留此以待他日?！采扯嘀x厚意?！残〉硧寢尅＞仆炅?。請相公西堂坐?！操N〕相公請了?！采承∩I(lǐng)命先行。
【錦堂月】金鼎香浮。瓊巵酒艷。西堂且開情厚?；ǖ紫喾辍Ｒ鼍壭胰惠椵彙Ｂ狖[簫夜月秦樓。會神女朝云楚岫?！埠稀筹L(fēng)流藪。趁此年少良辰。傍花隨柳。
〔旦〕我看此郞君。容貌不凡。
【前腔】聽剖。拙婦如鳩。高巢仰鵲。懸思牖戶綢繆。反笑鴻儒。俯尋蓽門圭竇。傍紗牕聽講詩書。掃塵榻躬操箕箒?！埠锨啊?
【醉翁子】〔貼〕知否。譙樓上初傳玉漏。你行館何方。歸寓休后?！采承∩自⒃谘悠匠情T外。離此有數(shù)里之程。俛首。若路遠(yuǎn)無親?？偖嫍澰七B何處投?！操N〕相公行館旣遠(yuǎn)。就此舍下草榻如何?！采扯嘀x?！埠稀持剡M(jìn)酒。飮到月轉(zhuǎn)花梢。盡醉方休。
【前腔】〔旦〕他來由。欲求締鸞交鳳友。托蹴屋而居。冀望一宵相留?！操N〕你二人呵。情投。我只索相從。任從追隨秉燭游。
〔合前生〕小生自見小姐之后。心常在念。雖寢食未嘗敢忘。〔旦〕賤妾之心亦如之。〔生〕小生在此。非但求屋而已。欲酬仰慕之私。〔旦〕男女之際。大欲存焉。情茍相得。雖父母之命。不能止也。賤妾固陋。若不棄嫌。須薦君子之枕席?！采持怀钚∩鷽]福?！操N〕汝二人眞所謂郞才女貌。有何不可。
【僥僥令】〔生〕階前頻頓首?！操N〕不要拜?！采迟e館謝相留?！操N〕旣做我家女壻。當(dāng)以郞君目之。〔生〕愿作廝養(yǎng)家僮從呼喚。攜枕抱衾裯。敢自由。
【前腔】〔貼〕乘龍歡配偶。騎鶴上揚(yáng)州。管取日日笑時花近眼。舞罷錦纒頭。興未休。
【尾聲】玉人鬢亸金釵溜。整頓纖纖呈素手。沈醉東風(fēng)汗漫游。
錦衾珊枕享奢華。 繾綣多情解語花。
不戀故鄉(xiāng)生處好?！ ∈芏魃钐幈銥榧摇?
第十出 鳴珂嘲宴
【出隊(duì)子】〔凈上〕浮生如寄。浮生如寄。四海為家有故知?；ǔ孪ψ斫饚?。不費(fèi)錢財只動嘴。想冷熱醎酸年來自知。想費(fèi)用盤桓心中自知。
〔作笑介〕自家樂道德是也。向者鄭太守請我相陪其子來此赴試。為因試期尙遠(yuǎn)。偶爾閑行入平康巷。遇著一妓。叫名李亞仙。被他纏住。日夜在他家追歡買笑。把我撇在店中。甚是寂寥。今日且到李家去。只說與他扶頭。哄他酒吃。樂他娘一樂。有何不可。此去一則看元和兄。二則消遣情懷。來到此間便是了。有人在么?！操N扮李大媽上〕是誰叫。來了。〔凈〕是樂相公。
【玩仙燈】〔貼〕戶外有人聲。想是佳賓來至。
卻原來是一位相公。請問相公何處?！矁簟澄沂青嵪喙暮门笥选！操N〕莫非是樂相公。〔凈〕然也?！操N〕失敬了。鄭相公。有客來相訪?！采炒蠼?。聞得媽媽說。有甚么相公來此相訪。看是何人。
【鳳凰閣】〔生旦〕偎紅倚翠。任意棲遲行樂地。
〔生〕樂兄。連日失陪。多罪多罪。〔凈〕好說。足見拋撇?！采承〉苓@兩日因大姐相留。實(shí)是拋撇。得罪了。〔凈〕公子文章魁首。亞仙士女班頭?！采撑紶栆鼍壿椵??！驳成诫u羞配鸞儔?！矁簟澈么蠼恪３隹诔烧?。鄭兄。學(xué)生備得些須白金。煩媽媽與我整治個小東道。與老兄扶頭?！采巢粍?。〔凈〕不多。一兩銀子在此?！采硧寢?。我這裏自整。還了樂相公?！操N〕樂相公乃鄭相公好朋友。何勞二位舉意。老身自當(dāng)備辦。樂相公。見成水酒。不成意思。休怪。〔凈〕人心若好。吃水也甜?！操N〕銀箏看酒來?！残〉嘲子癖懈【G蟻。水晶壺裏噴淸香。酒在此?！采炒蠼愠磺?。奉樂相公一杯?！矁簟巢灰饎哟蠼?。鄭兄請行一令。〔生〕這個使得。樂兄請一杯做令官?！矁簟撤嚼u銀箏說道水晶壺裏噴淸香。就要一句詩。內(nèi)有水晶二字。有的免飮。如無罰一大杯。鄭兄先行起?！采尺€是樂兄請?！矁簟赤嵭终垺！采硨W(xué)生占了。水晶簾動微風(fēng)起?！矁簟潮荒銚屃宋业?。如今該媽媽說了?！操N〕盤中惟有水晶果?！矁簟秤直荒阏f了我的。如今該大姐說?！驳骋慌杌ń颉！矁簟澄沂菦]了令?！采硵麤]了。請罰酒?！矁簟秤杏?。一篙撐入水晶宮?！采硺沸至钪徊皇窃娐?lián)。況又粗糙。該吃一大杯?！矁簟橙⌒θ⌒Α｀嵭?。我夜來在燈下。謅得一個歌兒。贊美公子與大姐。只是不成腔調(diào)。唱不出。〔生〕不敢不敢。請教一二。
【畫眉序】〔凈〕修眉遠(yuǎn)山碧。脂粉翻嫌涴顏色。看嫣然一笑。果然傾國。秋波瑩眼角留情。金蓮小香塵無跡?！埠稀尘_羅叢裏春云暖。塵思坐來消釋。
〔旦〕承過譽(yù)了?！矁簟辰杈苼矸顙寢屢槐??！采乘侵魅?。怎么勸他?！操N〕這叫做癡客勸主人?；荻毁M(fèi)。〔凈〕我就對了這一句?！采吃趺磳Α！矁簟场觥葱f，亢代玄〉衒哭孤老。哀而不傷?！采承莸萌⌒??！矁簟辰杈苼矸钹嵭?。〔生〕足見盛情。這個到也不消了。
【前腔】〔凈〕衣冠好妝飾。談吐珠璣瀉文墨。喜風(fēng)流醞籍。有誰能匹。謾追隨鳳枕恩情。且莫問鵬程消息?！埠锨啊?
【鮑老催】〔旦〕酒傾玉液。勸君飮盡無涓滴。當(dāng)筵豪放無憂戚。聽鳳笛吹。鼉鼓敲。鸞笙吸。揮金買笑何足惜。良辰美景豈易逢。賞心樂事難兼得。
〔凈〕姐姐媽媽。此景果不易逢也?？闪w可羨。
【滴滴金】〔生〕流光瞬息駒過隙。莫把靑春枉拋擲。癡心日夜看財虜。目生眵。頭早白。金堆玉積。若敎花柳皆疎放?？v活到百年有何所益。
〔凈〕鄭兄請酒?！采硺沸帧Ｐ∩B日得罪。該敬老兄一杯何如?！矁簟承∽游⒁?。特敬兄耳。休嫌。
【滴溜子】〔旦〕歌節(jié)奏。歌節(jié)奏。五音六律。聲宛轉(zhuǎn)。聲宛轉(zhuǎn)。停腔待拍。白雪陽春無敵。行云響遏。采麗詞入格。戛玉鏗金。情融意適。
〔凈〕自然氣象不同。酒美而殽更佳?；▼啥愀ァ？蓯??！驳扯喑羞^奬。
【雙聲子】〔凈〕龍涎炙。龍涎炙。黃金鼎。香堪挹。麟餔擘。麟餔擘。靑玉案。盤何密。謾歌舞。謾歌舞。排場寂。排場寂?？粹毾s金鴈。錦茵狼籍。
〔貼〕大姐還多勸樂相公幾杯?！矁簟承∽泳埔补戳恕２幌?。
【尾聲】笙簧沸耳花間集。畫閣不堪蓮漏滴。夜晏又開筵席。
我不吃了。〔貼〕樂相公收鍾?！矁簟呈真R入袖來。
金縷高歌舞柘枝?！ °y箏斜倚玉山頹。
酒不醉人人自醉?！ ∩幻匀巳俗悦浴?
第十一出 面諷背逋
〔末上〕買笑揮金樂少年。王孫失卻麗春園。幾番欲諫難開口?？职阎已援?dāng)惡言。自家熊店主是也。滎陽鄭公子來此赴試。今日在妓女亞仙家。把車馬行李搬去。止留下鋪蓋箱籠在房內(nèi)。著樂秀才一人看守。可惜一個聰明俊秀公子。被煙花迷惑在彼。呀。樂相公來了?！矁簟澄襾砹?。我來了。
【卜算子】翠館為貪杯。受了鴇兒氣。無端醉后惹閑非。恨小非君子。
好惱好惱。自招煩惱。煩惱延纏。皆因自討。店主人你不要問。我說來好惱?！材硺废喙?。今日為何這等煩惱?！矁簟巢缓脜淘V。我去亞仙家。與鄭相公扶頭。行令中間那鴇兒罵我是光棍。我這們一個人。可是光棍。你道我氣也不氣?！材诚喙倚輴?。等鄭相公回來。把他家行徑。細(xì)說與他知道。省他不去嫖。就絕了他的衣食。有甚難處。〔凈〕有理有理。他今日要來下處?？次业人麃頃r。你一句。我一句。使他知醒纔是好。〔末〕正是如此。呀。道猶未了。鄭相公早已來也。
【前腔】〔生〕忘卻賦歸歟。祇為逢仙子。綺羅筵上醉金巵。不語眞君子。
〔凈〕鄭兄。你道酒中不語眞君子。是我席上多言了?！采硺沸稚茟蛑o。何必計較。〔凈〕取笑取笑。學(xué)生決不記懷。小弟有片言相稟。萬勿見罪?！采秤泻我娭I。卽當(dāng)領(lǐng)命。何罪之有?！矁簟赤嵭帧Ｄ懔钭鹬鴮W(xué)生相陪到此。指望你穩(wěn)步蟾宮。高扳仙桂。今執(zhí)事迷戀煙花。略不以功名為念?？止钾?fù)了令尊之望?！采硨W(xué)生為試期尙遠(yuǎn)。因客邸凄涼。暫時消遣。豈敢迷戀?！材赤嵪喙?。你旣不迷戀。何不在草舍觀書。到搬在娼家居住?！采车曛魅恕废喙诖?。我論月一般還錢。不少了你房金便是。休管休管?！材诚喙钜印Ｎ邑M為房錢而言。只是這娼妓人家。一動一靜。都是哄人的機(jī)關(guān)。你怎肯信。〔生〕店主人。他眞心與我好。那李亞仙也不是哄人的?！材诚喙跻娝w心?！采乘c我設(shè)誓。手上燒香疤。成一個大瘡。〔凈〕鄭兄。你初出來嫖。不曉得。那叫苦肉計。〔生〕何謂苦肉計?！矁簟衬懵犖业?。
【北寄生草】他把那香燒臂。精巴巴火燎皮。心胸虎口陰臍處。渾身何止二三十。許多豈為君留意。他要生心起發(fā)一主大錢兒。方使這設(shè)盟苦肉燒香計。
這為苦肉計了?！采衬抢哮d兒把他拘束得緊。他要跟我逃走。這也是哄我。〔末〕這一發(fā)是假意。相公豈可聽信。
【前腔】〔凈〕這是錦套頭虛語。其中有密機(jī)。私奔暗約長吁氣。牽情不用繩拘系。虔婆假意潛防衛(wèi)。終朝鈔擁太行平。有一日無錢便道沙堤隤。
〔生〕何謂終朝鈔擁太行平。〔凈〕比似你今日有錢。他要一。你奉二。撒漫使錢。他便哄你逃走。你說前面山高難行。他道山縱高。有人行的平路。這是終朝鈔擁太行平。〔生〕何謂一日無錢沙堤隤。〔凈〕倘或你日后沒了錢。那老鴇子唆他在你跟前。急急聒聒要錢。你無錢與他。那時你與他說走了罷。他見你沒了錢。他就改口道。腳小鞋弓。前面山路崎嶇。我行走不慣。這便叫一日無錢沙堤隤?！采乘麕追瑸槲遗c鴇子賭氣。就要尋死。
【前腔】〔末〕他背后多嫌鄙。面前假作悲。道赤繩雙足無緣系。紅綃三尺尋懸縊。算來只要圖財利。俺耳聞眼見萬千人。那曾見一人情重眞心死。
〔凈〕這店主人好言語。好言語。難得難得?！采乘蝗詹灰娢胰ニ?。就哭得不耐煩。那眼淚可是假得的?！矁簟赤嵭趾貌幻靼住Ｄ阋蝗詹蝗?。少了他一日錢鈔。他見你這般富貴。不哭你哭誰?！材赤嵪喙?。那樂相公說得有理。說得有理。
【前腔】〔凈〕他欲覓金銀使。還思玉筯垂。眉峯鎖黛將張郞殢。連珠炮打拋紅淚。愁容八陣圖排起。分明活脫楚虞姬。假饒是重生項(xiàng)羽也心腸碎。
〔生〕淚出痛腸。如何假得?！矁簟乘豢弈恪？弈隳切??！采乘缃褚尬伊??！矁簟痴f死尤可。若說嫁來。小則傾家破產(chǎn)。大則喪命亡身。〔生〕那有此事。我見好些唱的。都從了良哩?！矁簟衬菑牧嫉?。非出于自然。出于無奈。或因錢債追迫?；蛞蚬俑疇窟B?；虮粙寖捍蛄R。受氣不過。所以纔起嫁人之心。他一時之興。那有眞心實(shí)意嫁人。〔生〕他昨日又說嫁我?！矁簟衬懵犖业纴?。
【前腔】他許嫁牽情思。貪財欲倡隨。從良忍不得鴇兒氣?？v然乘興而來矣。終須興敗還鄉(xiāng)去。你看幾人到底守深閨。不信呵。請君只看那傍州例。
〔生〕樂兄。詩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矁簟衬阖M不聞乎。妓者不說嫁。子弟無牽掛。正此謂也。
【解三酲】〔生〕論文王好逑淑女?！矁簟澄耐醯氖鞘缗?。這是唱的老婆。〔生〕好色人之所欲也。好色心人孰無之。靑樓美人眞可意。妖妍貌世應(yīng)稀?！矁簟吃嚻趯h(yuǎn)。我且與你回去。再來還未為遲也。〔生〕不思故鄉(xiāng)歸去矣。林外空勞叫子規(guī)。〔末〕公子。樂相公是好言勸你?！采吵屑沃I。只是我愚而不悟。望恕昏迷。
〔下凈〕鄭元和撇我在此。公然去了?？墒莻€人么。〔末〕正是。樂相公。你好言語。他公然不聽也。樂相公。
【前腔】你藥石言逆人之耳?？嗫趧癫焕硇﹥?。只聽枕邊如蜜語。卻不道運(yùn)心機(jī)。黃金只恐容易費(fèi)。流落天涯何日歸。吾差矣。與他們非親非故。干惹嫌疑。
樂相公。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家瓦上霜?！蚕聝簟骋娢锊蝗?。失之千里。鄭元和不聽我忠言相勸。忙忙而去。不免收拾他鋪蓋。都使上我的圖書。只說是我的。還有幾只箱在此。捵開來盜取些東西。呀。且喜且喜。還有三四百兩銀子在內(nèi)。正是欲求生富貴。須下死工夫。叫店主出來。作別而去。店主人有請。〔末〕忽聞呼喚。隨卽趨承?！矁簟赤嵲筒宦犖覄裰G。撇我在此。寂寞煎熬。試期又遠(yuǎn)。我且到一個所在。望一個朋友。又來未遲。卽日就去。店主人。你與我拜上他。〔末〕相公。你終不別他就去。
【前腔】〔凈〕收拾起半肩行李?！材尺@鋪蓋之類。是鄭相公的。〔凈〕箱籠是他的。原封不動。在那一邊。〔末〕這鋪陳是你的。收拾了。〔凈〕你看么。四邊有暗記圖書。圖書若打在中天柱。這房兒是咱的。我如今再把欺心使?！材尺€有甚么欺心的?！矁簟澄野蚜钫镒幽樕洗蛞粋€圖書。印了圖書是我妻。〔末〕相公也不是這樣欺心的?！矁簟澄夜灭埶??？齑虬l(fā)嗄程飯米。卽便回歸。
〔末〕嗄程之類。當(dāng)?shù)梅畛?。鄭相公也該別一別去?！矁簟尺@樣人別他怎么。
料他終作異鄉(xiāng)塵?！ ∧峙笥褍商幏?。
湖海茫茫云外跡?！ ∏ぢ渎鋲糁猩?。
〔凈吊場〕我今若回去。他父親必然著人究追下落。我左右是無家之人?；厝ピ趺?。不免寫起招子。只說常州鄭刺史之子。因赴科舉。行至中途。遇盜所殺。車馬金銀。劫去無跡。有能捕獲者。徑到常州取賞。就把來興出名。只說他恐家主見責(zé)。逃往他方度命。各處將招子貼遍。等人傳至常州。有何不可。
只憑半張紙?！ ∪瞧鹨患页?。
第十二出 乳壻傳兇
【賀圣朝】〔外上〕兩岐麥秀桑田。萬民示辱蒲鞭。循良有傳效前賢。管取好名傳。
〔眾作皁隸參見科外〕窮廬安赤子。明壑布陽春。刺史官銜舊。文風(fēng)禮樂新。下官常州刺史鄭儋是也。到任以來。且喜判重如山。民安如堵。但不知民間疾苦。怨慕何如。且喚耆老社長。詢問一番。那皁隸喚耆老社長進(jìn)來?！矁舫蟆秤旰笥腥烁G野。月明無犬吠荒村。老爺磕頭?！餐狻衬莾扇私猩趺??！矁簟承∪诵拯S名裳。〔丑〕小人姓黃名裏?！餐狻衬愣硕己脗€名。且問你。今年徭役。撥得如何?！矁簟辰衲赆嬉?。極公論。忒均平?！餐狻澄冶认热卫蠣斒铸熑绾巍！矁簟忱蠣?。先官手裏貓狗也不得空閑?！餐狻吃趺簇埞芬膊坏每臻e?！渤蟆忱蠣?。有詩為證。任是深山更深處。也應(yīng)無計避征徭。〔外〕你只說先任比我如何?！渤蟆忱蠣斣谏?。容小的稟來。那先任老爺在此呵。
【月上海棠】徭役難。鄉(xiāng)民貧乏皆逃竄?？刺Ψ饽噫i。蓬蓽門關(guān)。自老爺下車以來。感黃堂德政寵施。喜合浦明珠重返。〔合〕加餐飯。爭歌五袴。無復(fù)饑寒。
【前腔】〔外〕我在此呵守一官。民之父母行方便。要舉直措枉。勸善懲頑。萬井中不斷炊煙。四境內(nèi)相聞雞犬?！埠稀硽g聲滿。含哺鼓腹。無復(fù)愁煩。
老人出去?！矁舫蟆翅嬉凼戮健｀l(xiāng)村民快樂。〔末〕不好了。〔外〕宗祿慌慌張張。為著甚事。
【好姐姐】〔末〕小人偶出府前。聞?wù)f道相公遭難。〔外〕我兒為何遭難。〔末〕為金多被盜。一身喪九泉?！餐狻炒耸莻髀剚淼?。那有此話。〔末〕端可驗(yàn)。這招子是實(shí)都貼遍?！餐狻呈呛稳速N的?！材呈莵砼d貼的?！餐狻乘趺床换貋?。〔末〕他落天涯未得還?！餐狻橙绱斯呛α宋夷呛?。宗祿。雖如此說。把此情愼勿就言。我夫人呵。若知道肝腸哭斷。我將疑將信。心中殊不安。宗祿此事不可就言。須訪探。舉頭見日長安遠(yuǎn)。怎得人從日下還。
〔外〕宗祿密訪此事。且謾說與夫人知道。〔末〕知道了。
公子直如弦?！ 髀勊赖肋叀?
前程暗如漆?！ 〗袢招潘寡?。
第十三出 姨鴇夸機(jī)
【杏花天】〔凈上〕桑楡暮景身無倚。紅顏謝鬢已如絲。風(fēng)情已逐年華去。猶存下剩粉殘脂。
自小聲名屬教坊。而今弄得鬢如霜。蜂蜜舌頭砂糖口。心腸似鐵性如鋼。小妾姓賈。排行第二。人都叫我做賈二媽。不幸夫主早亡。單身在教坊司居住。本司李大媽是我的妹妹。他家女兒亞仙。是教坊中出色的粉頭。一向不曾相見。今日去看他一看。來到此是李大媽家門首?！操N李大媽上〕
【前腔】東風(fēng)料峭門深閉?？绰浼t滿地胭脂。子規(guī)夜半猶啼啞。不信道喚春不回。
二媽。甚風(fēng)吹得你來?！矁簟尘貌幌嘁?。特來探望?！操N〕二媽請坐。多承下顧?！矁簟炒蠼阍趺床灰?。〔貼〕他陪鄭相公在房內(nèi)。待我叫他出來。
【桃李爭放】〔旦〕小閣陶情。楸枰弈戲。忽聽娘行喚取。
〔凈〕大姐。聞得你接著一個好姐夫。且喜且喜。〔旦〕他是個讀書的老實(shí)人?！矁簟衬阋翘摶^的怎么。有造化方接著老實(shí)孤老。趁他愛你時。起發(fā)他些東西。自古道癡心老婆負(fù)心漢。不要挫過了。日后情疎。你再要就難了?！驳乘莻€志誠君子。與別人不同。怎么開口起發(fā)他的。也要顧些仁義相處?！矁簟澄议T戶中。不過千謀萬計。只是哄他。顧不得甚么仁義。〔旦〕好說。這事不是我行的。眼前出于無奈。要顧終身事業(yè)。怎做得那冷熱人。使人抱怨?！矁簟炒蠼恪Ｄ懵牭纴?。
【憶多嬌】他初到時。我把甜話兒。嬌聲艷語承奉之。席上人前偷眼覷。他若在我家歇時。我與他錦帳深閨。我與他錦帳深閨。睡到日上三竿纔起。若在我家住久了呵。我就假意兒。長嘆吁。喬妝哭嫁幷走死。翦發(fā)燒香設(shè)盟誓。若要起發(fā)他東西呵。還有個法兒。還有個法兒。頓放搖樁做鬼。
〔旦〕怎么叫做頓放搖樁做鬼?！矁簟炒蠼?。孤老與你好了。假如媽媽要錢。你又不好明白與他說。只故意在他被中枕上?？蘅尢涮?。說我家媽媽見這裏沒生意。要到別處轉(zhuǎn)動轉(zhuǎn)動。我又為你在此。怎么放得下。他見你這般愛他。必然加厚與你些錢鈔。這便是搖樁做鬼?！驳赤嵪喙莻€讀書君子。不是那虛花子弟?！操N〕我兒正是如此。
【斗黑麻】那幫襯知音。虛花子弟。打卯燒香。來或暫時。這等人呵。吾門戶不許窺。且喜這鄭相公。他是公子王孫。萬金有余?！驳衬铩ｋm說他是有錢的。性兒也是難拿的?！操N〕從他性兒。如狼似虎。擺入我門來。擺入我門來。綿羊軟的。〔旦〕總?cè)f計千謀無非為利。論色不迷人。人而自迷。雖一夜做夫妻。亦是前緣。少他債兒?！操N〕你不信娘的說話。只怕色衰愛弛。韶華能幾。秋月春花。朝云暮雨。
〔凈〕大姐。你娘說的都是好言語?！操N〕我兒。你不好說。只叫銀箏倒鬼罷。
覓利機(jī)關(guān)巧?！ §i樓太不仁。
要知山下路?！ №殕栠^來人。
第十四出 試馬調(diào)琴
【逍遙樂】〔生上〕鼎沸笙歌擾?；鹋诽m煙霧裊。淹留樂地恣逍遙?！驳橱烀挤勖妗４漯^靑樓。綠水紅橋。
〔生〕黃金何足惜。淑女眞難得?！驳承袠范却呵?。浮生水上漚?！采炒蠼?。你這兩日。身子不快好些么?！驳痴缓谩Ｃ銖?qiáng)梳洗在此?！采衬阆肷趺闯?。我著人去買來。〔旦〕我要馬板腸煑湯吃。只怕沒處買?！采尺@個何難。來興那裏?！渤蟆橙缃癫唤衼砼d?！采辰猩趺??！渤蟆橙チ藖碜?。改做請字。叫做請興罷?！采承莺f。你會殺馬么。〔丑〕我被老歪貨哄了你的銀錢該多少。恨不得把他一刀兩段。方稱我心。忒會?！采硽⑸趺?。〔丑〕你叫我殺李大媽?！采巢皇?。殺我騎的五花馬?！渤蟆澄抑坏澜形覛⒗畲髬尅Ｏ驳貌荒螣?。相公這一匹好馬。為何要?dú)⑺??！采炒蠼闼剂狂R板腸煑湯吃。故此要?dú)⑺?。〔丑〕這五花馬。日日與相公騎。大姐夜夜與相公騎。你騎了他一夜。大塊銀子與他。五花馬終日騎他。何曾有半個錢與他。那騙錢的到不殺他。反殺省錢的。相公好癡。〔生〕休討打。〔丑〕相公休惱。小人就去殺馬了?！采硜喯伞咨嫌星?。你可試操一曲?！驳晨治鄱！采匙怨诺啦环傧悴粡?。待我燒些香來。
【二郞神】〔旦〕爐熏裊。啟南軒把絲桐緩操。彈一曲彩鳳求凰聲合調(diào)。聽嗈嗈不似離鸞別鶴無聊?！采橙绱嗣钜?。愧我不是知音者?！驳巢钜?。我喜遇知音情更好?！采吃購椧磺⑻m如何?！驳呈沟?。君蘭也。妾草也。今日呵。嘆猗蘭不嫌伴草。〔合〕兩情高。愿鼓瑟宮商。相應(yīng)和調(diào)。
【集賢賓】〔生〕淸商宛轉(zhuǎn)音律悄。聽巫山夜雨蕭蕭。暗約高唐魂夢杳。想夜奔文君窈窕。相如智巧。把綠綺輕挑低調(diào)?！埠稀承奶珨_?？偛蝗敫铇菤g笑。
【貓兒墜】〔旦〕愿為侍妾?；伻摘q操。玉樹蒹葭雖有誚。兎絲免得附蓬蒿?！埠稀迟衫稀Ｔ付饕獾鼐锰扉L。海闊山高。
【前腔】〔生〕同心比翼。擬結(jié)鳳凰儔。梧竹棲遲不暫拋。丹山有日共歸巢?！埠稀迟衫稀Ｆ谑暮Ｃ松?。如同地厚天高。
〔丑〕五花馬的板腸湯在此?！采硜喯?。馬板腸湯有了?！驳逞?。可惜可惜。
【尾聲】〔旦〕這五花馬身價高?！采硿蟀迥c卿所好?！驳衬萌チT。又厭腥膻不吃了。
〔丑〕好作賤?？上€五花馬來。動也不動。〔小旦〕特將心腹事。報與二人知。姐姐。你日日彈琴。只怕明日不能勾了?！驳碁楹握f此話?！残〉硧寢屨f在此沒有生意。要轉(zhuǎn)動轉(zhuǎn)動。臨淸魏官人著人來請見。拿二百兩銀子在此接你。媽媽打點(diǎn)要去?！驳车人プ匀ァＮ也蝗?。〔小旦〕姐姐說得好自在話兒。端端為你來接。由你不去。〔生〕如此怎么好?！残〉匙怨诺馈Ｐ∧飷矍?。媽媽愛鈔。你比魏官人加倍些。管你去不成?！采秤欣⒂欣?。我就送四百兩來。〔小旦〕銀子幾時送來。我好去回那人?！采秤性诖恕＿€少些。待處足了。就送來。
風(fēng)情月思小桃園。 歌舞排場樂少年。
昨夜宿酲猶未醒?！ 〗癯嬮w又排筵。
第十五出 套促纏頭
〔貼上〕不織不耕為活計。擢風(fēng)擢月作生涯。我一家止靠亞仙一個賺錢。如今被鄭相公妨占。不得活動。昨日著銀箏去說。止得他二百多兩銀子。他罄囊與我。道無有一些了。不免喚女兒出來。打發(fā)他去罷。亞仙那裏?！驳硧寢?。來了。何事分付?！驳┥腺N分付旦介〕
【遶地游】〔旦〕忽聞母命。玉趾離閨閫。上堂去穿花徑。
〔貼〕我兒。昨日著銀箏去問鄭相公借銀子。只送得二百兩。不勾我使用。與他再借些?！驳乘f連包與你。再沒有了?！操N〕他旣沒了錢。打發(fā)他去罷?！驳衬?。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財誰不愛。也要顧些仁義。鄭相公在我家。也使盡好些錢了。何忍就趕他出去?！操N〕不要管我。包你不傷犯了他罷了?？煺埶鰜怼！驳诚喙姓垺?
【前腔】〔生〕葵花燦錦。隔院聞人請。多應(yīng)是有人勸飮。
〔貼〕鄭相公。你久處我家。多有簡慢。你是我嫡親女壻。料不見罪了?！采承∩眠娥^閣。思報無地。何出此言?！操N〕老身一向失問。令尊令堂高壽?！采硨W(xué)生父母。俱有七十余歲了?！操N〕旣有許多高壽。不宜久處在外?！采硨W(xué)生非不知之。為功名出于無奈。
【黃鶯兒】〔貼〕你定省在晨昏。卻暌違秋復(fù)春。為人子者心何忍。你戀著靑樓麗人。忘卻白發(fā)老親。孝為百行之本。萬善之源。你怎么戀乎此。但知務(wù)末渾忘本?！埠稀成倌耆?。戒之在色?！采澈煤f。〔貼〕不胡說。是孔子語諄諄。
〔生〕媽媽。小生久處在宅。并不聞此言。今日何故苦苦相勸?！操N〕你久戀我家。囊橐傾盡。后倘有失所。豈不歸罪于我。故此好言相勸?！采澈帽∏椤！操N〕非是薄情。我與你彼此有益。
【前腔】〔生〕你看他詞色太驕人。使區(qū)區(qū)疑慮生?！操N〕相公不須疑慮。早早去罷?！采澄邑M不欲回去。奈功名未遂無歸興?！操N〕你也把父母想一想。〔生〕欲望太行白云。難舍巫山彩云。恩情兩地縈方寸?！埠锨啊潮∏槿恕Ｘ澵攼垅n。故爾語諄諄。
【簇御林】〔旦〕情含笑。眉展顰?？窒舌O感慨興。相公何必愁悶。丈夫四海家無定。休得要懷故土思鄉(xiāng)井?！采澄?guī)讜r要回去。何曾想家。是你那母親趕我?！埠稀乘抢夏耆?。言顚語倒。不可認(rèn)為眞。
鄭相公豈不聞圣人云。喜怒不形。物我無間。今日雖是媽媽不是?？次业谋∏椤Ｖ皇侨绻?。不要記懷罷?！操N〕你還有十兩銀子與我。再住幾日也不妨。
【前腔】〔旦〕言雖慰。氣未伸。念關(guān)山役夢魂。囊琴羞把朱弦整。怕聲聲彈出思?xì)w引。〔合前〕
金盡床頭惹厭憎?！ ★L(fēng)波萍跡任浮沈。
人情若比初相識?！ 〉降捉K無怨恨心。
第十六出 鬻賣來興
〔末上〕自家熊店主是也。鄭公子來此科舉。迷戀娼家。金銀嫖盡。今被老媽要錢。無從措置。央我把那來興賣與崔尙書家。文契俱寫完了。不免催他去交還他去?！采辰袢盏叫苤魅恕砼d去賣。
【金蕉葉】有緣有緣。遇佳人情濃眷戀。燕蹴飛花落舞筵。嘆囊空興味蕭然。
〔相見介生〕熊店主。相煩你的事可成么。〔末〕文書幷銀子十兩在此。來興一去。銀子就與相公?！采硜砼d那裏?！渤蟆持粸樗监l(xiāng)切。家山入夢頻。寧為故鄉(xiāng)鬼。莫作異鄉(xiāng)人。大相公叫來興怎么?！采澄揖镁佑诖恕１P纏已盡。此間店主人說崔尙書家待人甚好。我將你賣與他為義男。你可隨著店主人去?！渤蟆逞健４笙喙?。你把來興賣了?？蓱z小人隨侍到長安。不辭勞碌。兼受老爹奶奶撫育之恩。承相公同手足之看。此欲圖報。素志未酬。今便一旦拋離。于心何忍。相公。你若速歸鄉(xiāng)井。小人愿賣身以作盤纏。你若仍戀煙花。決不敢奉命。言訴及此。痛淚難禁?！采硜砼d。我也舍你不得。到此出于無奈了。
【小桃紅】我只為黃金散盡。翠館難淹。鬻汝休含怨。從容向前。〔丑〕小人怎敢怨相公。只是割舍不得?！采硜砼d。我畢竟是個寒儒。你隨我無榮顯。那崔尙書府中。甚是勢頭。適彼竊威權(quán)。將托身。食人食事必從驅(qū)遣。你到他家務(wù)要學(xué)好。免受鞭笞。省我掛牽?！渤蟆诚喙?。你把我這身賣了銀子。又不可浪費(fèi)了。把做盤纏回去罷?！采彻蕡@羞回轉(zhuǎn)。生死聽天。羊觸籓籬。進(jìn)退兩難。
【下山虎】〔丑〕小人呵。遠(yuǎn)隨科試。來到長安。望你登高選。我也喜歡。誰知道眷戀紅妝。取次輜裝罄然。〔生〕來興。我如今悔矣?！渤蟆诚喙?。店主人再三勸你。卻把忠言當(dāng)惡言。不聽人之勸。賣我微軀値幾錢。小人受老爹奶奶的厚德。今生不得報了?？蓱z可憐。欲見爹媽面。除是夢返故園。望斷孤云淚兩懸。
【蠻牌令】〔末〕來興去罷。此間離相府路迂遠(yuǎn)。辭舊主莫留連?！渤蟆车曛魅恕Ｄ闱覐娜萜瑫r。我今日別了相公呵。關(guān)山無日轉(zhuǎn)。音信倩誰傳。相公。你若不早早回去。只管迷戀在此。倘爹知道難容見面。只苦殺老母愁煩。想晨昏望兒眼穿。相公。你如今趁有這幾兩銀子在身邊。須當(dāng)早早回去罷了。你莫困窮途。速整歸鞭。
〔末〕來興去罷。
【尾聲】〔丑〕臨行再拜肝腸斷。相公。未曾報謝得老爹奶奶。望乞代言千萬。死當(dāng)結(jié)草銜環(huán)。
拜別恩東欲斷腸?！ 『文暝俚靡懈咛?。
休戀故鄉(xiāng)春色好?！ ∈芏魃钐巺u家鄉(xiāng)。
第十七出 謀脫金蟬
【園林好】〔貼上〕三竿日紗牕影紅。有人在鴛鴦被中。睡熟■〈酉縻〉醿香夢。不知道已晨鐘。午飯后近昏鐘。
我已著人請賈二媽。怎么還不見來。
【前腔】〔凈〕團(tuán)花扇低遮丑容。一路上無人簇?fù)?。空有香風(fēng)飄動。只落得引游蜂。飛攘攘惹狂蜂。
呀李大媽。喚妾身有何事干?！操N〕二媽。滎陽鄭相公。他久戀我家。妨占亞仙。不肯接人。又不好捻他出去。特請你來商議。求一妙策?！矁簟澄衣劦绵嵐由跤薪疸y。為何要捻他出去?！操N〕他在此金銀已盡了。
【江兒水】買笑經(jīng)年久。行囊近日空?！矁簟硵麤]了錢。叫你的大姐把意思遠(yuǎn)些兒?！操N〕奈癡兒迷戀多承奉?！矁簟撑屡c他好了。要桃之夭夭。〔貼〕想夜奔追隨心萌動。〔凈〕旣如此。你把臉兒放下來纔是。〔貼〕我嫌疑他也知惶恐?！矁簟橙绱艘羲?。要打發(fā)他?！操N〕我進(jìn)退無謀操縱。請問娘行。何策把寃家斷送。
〔凈〕你要打發(fā)他去。有何難。他是貴公子。比常人不同。怎么好捻他出去。須用金蟬脫殼之計纔好?！操N〕甚么金蟬脫殼之計?！矁簟澄遗c你先尋下一所房子。你著令愛同鄭元和到竹林寺求男。就著他央我為媒。講話之閑。急差人來報說你偶得暴疾。我先著令愛回來看你。你就悄地搬開。后使鄭生回來。我亦搬去。教他兩處無尋。這便是金蟬脫殼之計?！操N〕只恐哄他不信。
【前腔】〔凈〕只說求男女。燒香古廟中。令他訪妾閑談詠。你托疾差人將言哄。女兒前遣馳飛鞚。潛地行蹤移動。敎他兩處無尋。做了一場春夢。
〔貼〕此計甚妙。多謝見教?！矁簟承葜x休謝。我去了。金風(fēng)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貼〕事不宜遲。且叫女兒鄭相公出來。安他去。
【五供養(yǎng)】〔旦〕琴調(diào)瑟弄。母命傳呼。速應(yīng)相從?！采衬铱涨闇p殺。禮貌欠從容。登堂靦腆。只恐簧言譏諷?！埠稀郴t無百日。開落任東風(fēng)。質(zhì)問因由。吾當(dāng)遵奉。
〔貼〕鄭姐夫女兒你過來?！采硧寢層泻我娭I?！操N〕鄭姐夫。你與我女兒相知?dú)q久。沒有孕嗣。此間竹林院神道甚靈。你可備些牲禮。與我女兒同去祈求。倘得一男半女。則我女兒終身有望。日后你便為官。也棄撇不下。〔生〕小生囊篋已盡。何幸眷育海涵。反作百年姻眷。捫懷知感。刻骨難忘。〔貼〕鄭姐夫何出此言。你與我女兒兩個呵。
【前腔】恩深情重。設(shè)誓求男。全始全終。待你祈禱回來。就央賈二媽為媒。與你結(jié)姻。那時節(jié)屛開金孔雀。褥隱繡芙蓉。姻緣重結(jié)。一對和鳴鸞鳳。〔合〕門闌多喜氣女婿近乘龍。白璧藍(lán)田。想伊曾種。
〔生〕多謝媽媽厚意?！操N〕我兒明日同姐夫祈禱回來。就請賈二媽來。〔旦〕請他來何干?！操N〕自古道匪媒弗克。我央他與你為媒?！采痴欠漤氂酶！操N〕引線必須針。〔生〕明日去竹林院燒香。香紙不曾備。且叫保兒來問他。〔丑〕相公有何分付?！采澄颐魅找街窳衷簾?。祈求男女。我不知要辦甚么東西去。
【玉交枝】〔丑〕神仙齋供。間腥葷粢盛潔豐。要三牲酒醴親賚捧。爇寳鼎沈木香濃。高燒銀燭影搖紅。〔生〕這些東西明日買罷。〔丑〕明日遲了。須是今朝置買來朝用。〔合〕這神靈有感必通。愿早葉熊羆吉夢。
〔貼〕保兒說的是。還是今日買罷。就依他今日買完備了更好。
【前腔】〔生〕我無錢使用。典春衣殊覺赧容。保兒。你與我拿這件衣服去賣了。買些香紙牲醴來用。就煩伊置買多勞動?！渤蟆诚喙?。衣者身之章。不可賣了?！采澄业囊路?。一年一換。穿過就不用了?！渤蟆尺@等看起來。那來興也是相公穿過的?！采吃趺磥砼d也是我穿過的?！渤蟆巢蝗蝗绾螌⑺u了不用?！采承莺f。我志豪邁莫笑身窮。鬼神禱吿竹林中。夫妻同返桃源洞?！埠稀吃S配偶忻然相應(yīng)?！渤蟆骋⒋蠼恪１仨毜煤眯┒Y。〔生〕論聘儀容當(dāng)補(bǔ)送。
【尾聲】娶而不吿心惶悚。只索行權(quán)曲從。〔丑〕相公。你娶了我大姐呵。不似如今這等拘束。任你睡到日高花影重。
喜筵重啟結(jié)夫妻?！ 《\吿歸來莫待遲。
借問竹林何處是?！ 〕鄼跇蜻^碧江湄。
第十八出 竹林祈嗣
【步虛傳】〔貼上〕竹林仙院禮三淸。歌舞樓臺棄錦箏。日暮焚香繞壇上。步虛猶作按歌聲。
〔眾道姑相見介貼〕小道原是教坊司一個名妓。姓曹。排行居長。人都稱為曹大姐。因被媽兒愛了沒疼熱的錢鈔。不管好歹。因此忿氣出家。道號凈眞。我如今識破悲歡離合之情。特修養(yǎng)丹爐。消磨火性。尋幾個霞煙外逍遙善信。存一人至誠心散漫捱光。甚時得到蓬萊。今日四月望日。且喚道姑出來燒些香。〔丑〕掃地靑牛臥。栽松白鶴棲。要知仙女麗。原是教坊妻。院主稽首?！操N〕道姑。今日四月十五日。乃天生圣母娘娘誕辰。恐有求嗣的到此燒香點(diǎn)燭。至道臺上禮拜。
【浪淘沙】〔貼〕瑞草滿瑤階。白鶴飛來。香焚柏子碧云開。一卷黃庭消白晝。萬慮塵埋。
眾道姑們伺候著那燒香的施主們來?！脖姟持?。
【前腔】〔生旦〕琳館白云隈。竹裏門開。飛甍畫棟絕塵埃。玉罄一聲云外鳴。彷佛蓬萊。
〔貼〕大姐久不到竹林院燒香了。此位相公上姓?！驳呈菧铌栢嵪喙！操N〕到此貴干?！驳撑夷肯屡c他成婚。特來求嗣?！操N〕如此請上香?！渤蟆撤嚼u來到就上香。待我送下香錢纔是禮?！采秤?。自當(dāng)奉謝?！操N〕相公請上香。初拜。二人同拜。
【亭前柳】〔生〕夫婦愿和諧。鸑鷟早投胎。易生還易長。無難亦無災(zāi)?！埠稀炒箝_方便門兒待。六道輪回。生化果奇哉。
〔旦〕神靈。愿我夫主鄭元和呵。
【前腔】他應(yīng)試顯奇才。步武上金階。碧桃和露種。紅杏倚云栽?！埠稀炒箝_法濟(jì)門兒待。六道輪回。生化果奇哉。
【前腔】〔貼〕絳燭吐蓮臺。寶篆結(jié)云霾。求兒應(yīng)副望。孔釋送將來。〔合〕大開廣照門兒待。六道輪回。生化果奇哉。
〔生〕香錢祝錢。莫嫌輕鮮?！渤蟆诚喙Ｄ氵@每一個標(biāo)致人。不扯手不像個嫖客。〔生〕實(shí)是輕意。日后容補(bǔ)?！渤蟆诚喙?。如今世界。千萬個容當(dāng)再謝。不如一個伏乞笑留。見添些如何。〔貼〕不要計較罷了。
不孝有三無后續(xù)?！ 《\吿靈神定獲福。
今日無官一身閑?！ ∷暧凶尤f事足。
第十九出 詭代僦居
【福淸歌】〔凈上〕老年來因無嬌媚。不放松腳兒還細(xì)。把持門戶勝男兒。只多了丫髻。接舊人尙有豐致。
前日李大媽與我稅一所房子。在此暫住。掇賺那鄭元和。受人之托。必當(dāng)終人之事。少待他來。自有道理?！苍团c李亞仙同見賈二媽〕
【唐多令】〔生〕素手相攜。祛炎扇可揮。不禁汗透碧紗衣。引入槐陰深處。
步步行來遠(yuǎn)。遙遙路更長。一灣流水綠。滿地落花香。〔旦〕可曾到了他家么?！采炒碎g已是賈二媽門首?！矁簟赤嵪喙ＹF腳踹賤地。有何見諭?！采扯?。小生此來。非為別事。〔凈〕端的為何事來此。實(shí)與老身說知?！采扯屄牭?。
【桂枝香】將欲婚諧伉儷。〔凈〕原來要娶大姐。且喜且喜。幾時成就?！采硡u日筵開羅綺。想藍(lán)田白玉曾埋。雙足赤繩曾系?！矁簟衬愣说酱速F干?！采硟衲镄凶鞣ァ衲镄凶鞣??！矁簟持慌聸]有福做這個媒人。〔生〕望毋推挋。自當(dāng)酬禮?！埠稀诚沧巫?。欲結(jié)同心帶。須銜合巹杯。
〔凈〕這等說呵。顯得李大媽識人了。將亞仙與你做夫妻。不枉了一對兒。后日一定有好處。
【前腔】你是靑年才子。大姐是紅顏淑女。有緣千里相逢。此日正宜匹配。吾當(dāng)贊襄。吾當(dāng)贊襄。玉成其事。成人之美。
〔合前〕旣是這般說呵。老身不得不依命。作成老身也趁一件襖子穿?！采匙匀恢刂x重謝。
【不是路】〔丑〕我汗馬奔馳。滿目炎天路欲迷。他新遷寓。尙書府過戟門西。此間已是賈二媽門首。且?guī)ё●R。徑入報知。呀。大姐。不好了。〔生旦〕卻是怎的。為何的。言辭急遽無頭緖?！渤蟆持粸槟镄幸徊∥?。〔生〕大媽有甚么病來。〔丑〕媽媽忽得暴疾。如今將垂死已?！驳逞健Ｔ趺春?。他衣衾棺槨何曾備。〔凈〕若如此呵。早為之計。早為之計。
〔生〕待我回去。請個醫(yī)人看治。
【前腔】〔凈〕他病篤求醫(yī)。恐船到江心補(bǔ)漏遲?！采扯屨f那裏話。寧可銜藥而死。我與你同回去。還將藥石少扶持?！矁簟持挥幸黄ヱR。你二人怎么同回?！采扯層旭R。再借一匹。〔凈〕吾家裏。常時有馬今無矣?！采橙绱嗽趺??！矁簟嘲疡R先送大姐去。然后來接姐夫就是。〔生〕言之有理。大姐。你且先行我慢些。〔旦〕你權(quán)于此。我到家卽遣雕鞍至?！采橙f勿遲滯。萬勿遲滯。
大姐。正在恩愛之間。又起這等風(fēng)波。教我如之奈何。我適纔所言。在此專望來接?！驳澄覜Q不遲滯?！采衬愠瞬粦T。須要仔細(xì)。
【掉角兒】〔凈〕嘆浮生沒根沒蔕。病衰年難醫(yī)難治。〔生〕我來時媽媽好好的。為何就有病起來。事有可疑。〔凈〕相公。天也有不測風(fēng)云。人豈無不虞災(zāi)異。姥將亡無人管。最孤恓。吾須備齋祭之儀?！采程鞂⒛阂?。為何馬猶不至。〔凈〕眞個馬還不見來?！采承募比缁?。待我走去罷?！矁簟尺@許多路。怎么走得?！采澄倚慕谷缁稹Ｔ蹀o勞瘁。
〔凈〕再待一待。〔生〕天已晚了。待不得。只得走罷。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矁簟晨此乓詾閷?shí)。竟走回去了。
【前腔】他那識咱虛情假意。忙收拾遷居行李。黃金殿深鎖鴛鴦。白玉樓空余燕子。楚陽臺云雨散。夢魂迷。巫山女何處尋之。眞誠君子。豈知奸宄。走頭無路。中吾深計。
自古道。煙花之門。那有眞意。只索離了他。走回去便了。你好苦好苦。
【尾聲】金蟬脫殼潛移徙。蕉鹿夢使他無據(jù)。鄭郞。那裏是長久夫妻。
鄭元和去了。想李大媽已離原宅。妾身也離此處。教他兩處踏空。
窮途無奔又無投。 南去北來休便休。
今夜彩云何處散?！ 綦S明月下靑樓。
第二十出 生拆鴛鴦
【金錢花】〔貼上〕行行離卻花街?；ń帧］p輕蹴起纖埃。纖埃。垂楊江上立蒼苔。日哺矣。尙不來。日晡矣。尙不來。
老身要脫賺鄭元和。哄我女兒同到竹林院求男女。就著他去央賈二媽為媒。我已著人去報。忽得暴疾。哄我女兒先回來。移家到安邑門去住。脫離了那窮酸秀才。行李已搬下船。只等我女兒。如何不見來也?！沧黾弊呓榈┏笋R上介〕
【前腔】〔旦丑〕忽聞母病堪哀?？鞍?。一鞭馳驟前來。前來。呀娘。你緣何獨(dú)自立蒼苔。使我心驚戰(zhàn)。意疑猜。使我心驚戰(zhàn)。意疑猜。
〔貼〕遠(yuǎn)遠(yuǎn)望見。卻是我女孩兒來了。不免站在江邊。等著他來上船。免得鄭生又來尋覓?！驳衬?。說你偶得暴疾。孩兒不勝驚駭。駝馬而來。你今為何獨(dú)立在江邊?！操N〕我好好的。那有甚么病。只因鄭元和久住我家妨占。不能脫他。我與賈二媽定下金蟬脫殼之計。我與你如今搬到安邑東門去居住。別尋生意。他那裏來尋我?！驳程葘げ灰?。他一定去尋賈二媽了?！操N〕賺了鄭元和出門。賈二媽也搬開了。叫他那裏去尋?！驳澈每?。娘。你下得這般狠毒。〔貼〕不消說閑話?？煨┥洗瑏?。你哭他怎的。〔旦〕娘。雖則我門戶人家。也要顧些仁義。惜些廉恥。何故這等狠毒。天不容地不載呵。
【山歌】〔凈〕我做船家愛淸奇。滿船常掛月明歸。今日裝了大姐在艙裏坐。好像范蠡載西施。
快下船來。
【前腔】〔貼〕驀地搬場去不來。脫殼金蟬忒使乖。東奔西投無尋覓。賺了個抱負(fù)經(jīng)綸好秀才。
【紅衲襖】〔旦〕他本是抱負(fù)經(jīng)綸一個好秀才。〔貼〕我這樣人家只愛錢。管甚么好秀才歹秀才。若有錢。便是叫化子也接。他若無錢?？v是貴公子也是閑的?！驳衬?。他偶然墮風(fēng)塵卻遭著你毒陷害?！操N〕他自家沒了錢。怎說我陷害也?！驳衬?。是你親口許我嫁他?！操N〕這是他有錢時的說話?！驳澄夷青嵐雍恰９钾?fù)了生前結(jié)下了同心帶?？章涞脡糁酗嚭蠋劚?。今日弄得他兩處無尋覓。忍敎他哭窮途消壯懷。多管是減容光誰偢倸。一似芙蓉生在秋江上也。不向東風(fēng)怨未開。
〔貼〕事已至此。你哭他也是枉然。休要哭。
【山歌】〔凈〕不向東風(fēng)怨未開。相思郁結(jié)滿愁懷。不是郞君尋人勞健步。只為胸中七步才。
〔貼〕莫說七步。就是八步才也難了。
【紅衲襖】假饒有七步才學(xué)問該。怎識破八陣圖形勢排。我未見好德人如好色。他自取失身家還失財。舊時的鳴珂巷空走來。新時的宜陽院徒自踹。端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也。十謁朱門九不開。
【山歌】〔凈〕九不開九不開。妝臺明鏡漫塵埃。姐姐打扮好似良家女。寬綽綽衣衫別樣裁。
【紅衲襖】〔旦〕寬綽綽把衣衫別樣裁。高聳聳云髻特地改。風(fēng)月門牢砌了迷魂寨。粉骷髏照出了孽鏡臺。收錦茵楊柳腰舞不來。斂歌喉桃花扇從今賣。始信道明年此地知誰在也。塵世難逢笑口開。
〔貼〕笑口開。笑口開。鄭子于今思不諧。莫怨他。
【山歌】〔凈〕塵世難逢笑口開。人生離合命安排。恩情有日重相會。枉使機(jī)關(guān)名行乖。
【紅衲襖】〔小旦〕不是設(shè)機(jī)關(guān)名行乖。賺得他走路岐涕淚灑。似娘行不肯招乘龍客。吹簫人懶再登引鳳臺。長相思愁悶懷。短相思眉鎖黛。姐姐。你的悶懷呵。眞個是花影重重疊疊瑤階也。幾度呼童掃不開。
〔凈〕船已到安邑東門了。請大姐媽媽上岸。
怪底東風(fēng)惡?！ 〈輾埐⑹O花。
白云他自散?！ ∶髟侣湔l家。
第二十一出 墮計消魂
【六么令】〔生上〕顚危老死。在他人尙要扶持。況吾為壻感恩私。心急急。敢遲遲。不辭辛苦忙歸去。不辭辛苦忙歸去。
適纔賈二媽處。說將馬來接我。久不見至。只得步回。呀。為何李大媽把門封鎖了。好怪么。不免問鄰舍家。便知分曉。老哥借問。此間李家。為何把門封鎖在此?！矁?nèi)應(yīng)〕搬去了?！采乘嵩谀驱?。這房子是誰鎖的。〔內(nèi)應(yīng)〕不知他搬在那裏。這房子是曾學(xué)士著人封鎖的?！采忱罴野崛?。不知分曉。只得還轉(zhuǎn)賈二媽家。去問他個下落?！裁ψ呓椤?
【前腔】朱門深閉。不知他何方僦居?；仡^悵望彩云飛。天已暮。日沈西。奈林深路黑難行矣。奈林深路黑難行矣。
此去賈二媽家。還有五六里之程。天色已晚。途路又生。去不到了。不免借這酒館。歇宿一宵。明日早行。店家何在?！矁簟掣邞乙粺艋?。應(yīng)接四方人。官人何來?！采澄医枘沭^中一宿。明日早行。行路辛苦。有酒看一壺來?！矁簟痴堊?。酒在此?！采尘票?。我明日五更就去。把門不要鎖了?！矁簟撤垮X酒錢都沒有。去了那裏來尋你?！采辰椤痴潜P纏一文也沒有在身邊。怎么好。罷罷。我把這件衣服抵在此。明日就來取?！矁簟骋擦T。典衣沽酒飮。開榻任君眠?！蚕律硜喯?。亞仙。不知你今晚在何處。這酒怎么吃得下。睡又睡不著。好悶人呵。
【普天樂】想玉人飄泊歸何處。沒有半句叮嚀語。約先行吾當(dāng)隨至。誰知半路拋離。嘆烏鵲無棲止。卻敎我踏枝不著空歸去。燈半滅。他也羞照愁眉。漏已斷我猶垂兩淚。好懊恨也。亞仙。亞仙。我早知如此。步步追隨。
呀。天明了。酒保。我去也?！矁簟巢灰盗宋业木茐厝??！采尘茐卦谧郎稀Ｗ约易屑?xì)。
【憶鶯兒】聽雞亂啼。鴉亂飛。野寺晨鐘渡水遲。月小山高星漸稀。穿東過西。魂消思迷。此間是賈二媽門首。呀。他為何也把門兒閉?！埠稀澈密E蹊。美人庭院。翻做武陵溪。
正門雖則封鎖。那角門半開。待我悄悄進(jìn)去。呀。為何一人也無。中門又開在此。上有吿示。不許閑人徑入。天已大明。不免叩門。賈二媽。賈二媽。呀。為何沒一人應(yīng)。不免進(jìn)去叫一聲。誰在裏面。〔末〕侯門深似海。不許外人敲。甚么人在此喧嚷?！采呈菍W(xué)生?！材呈莻€秀才。到此有何事干?！采程貋韺d兒賈二媽?！材尺@是崔尙書老爺?shù)陌倩▓@。又不是教坊司麗春院。尋甚么賈二媽?！采匙蛉招∩诖司蹠?。今日何故匿之。〔末〕你無故而來。言無由緖。為何到說我匿他。好無禮。打這廝?！泊蚪樯尘热?。救人?！渤蟆吃瓉硎俏掖笙喙??！采呈俏?。來興。救我一救?！渤蟆呈俏遗f恩主。放手?！材硵悄闩f主人。莫怪了?！蚕鲁蟆诚喙?。你為何到此?！采硜砼d。一言難盡。我被李大媽教我與他女兒到竹林院求嗣。就著我去央賈二媽為媒。忽報大媽暴疾。喚了女兒先回。驀地搬開。不知去向。〔丑〕你怎么不跟了他?！采持灰驘o馬。亞仙先回。我后至。就不見了?！渤蟆硵灰娎畲髬?。就該去尋賈二媽〔生〕賈二媽昨日在此。今日正來尋他。也不知那裏去了?！渤蟆诚喙?。你前日不聽店主之言果中煙花之計。你今日呵。
【前腔】無所倚。何所歸。計中煙花追悔遲。身世伶仃怯路岐。鴛鴦伴離?！采澄胰缃衲驱熑栃藕?。〔丑〕鱗鴻信稀。你今要尋他呵。好似捕風(fēng)捉月無憑據(jù)。
〔合前丑〕相公。老爹奶奶在家懸望。不如趁早回去罷。
【斗黑麻】〔生〕我欲賦歸歟。行囊罄澀。欲在此依棲。又無舊識。無伎倆養(yǎng)身策。〔丑〕在此等科舉。倘然得中。十分之美?！采澄医駥W(xué)業(yè)已廢。休擬登科。觀光上國?！埠稀诚喾昕上?。風(fēng)波遭陷溺。進(jìn)退無門。進(jìn)退無門。仰天嘆息。
【前腔】〔丑〕相公。你帶月行來。滿身露濕。我這件衣服呵。是白苧新裁。未沾汗液。相公。你平日滿身羅綺。你如今穿這破損衣服。怎么見人。我小人這件衣服雖粗。情愿奉恩主少遮飾?！采硜砼d。多謝你?！渤蟆诚喙灰x我。還有一貫靑蚨。你略支旦夕。
〔合前內(nèi)云〕來興。老爹叫。〔丑〕老爹叫小人。只得去了。相公。老爹奶奶望你?？稍缭缁厝?。免在此玷辱家風(fēng)。〔下生〕如今往那裏去好。
【玉胞肚】只得望門投止。好羞慚籧篨戚施。想桃源路隔天臺。使劉郞腸斷遐思。一朝無奈。妬花風(fēng)雨便相催。兩地分開連理枝。
信地行來。此間已是布政裏舊店主家。不免叫一聲。有人在么?！材呈呛稳?。呀。原來是
【前腔】相公來至。為何足趦趄吾心有疑。〔生〕店主人。不好了。果被煙花掇賺。兩處無尋?！材衬惚凰辶嗣?。今日始信吾言?！采澄胰缃襁€到那裏尋他好?！材诚喙?。這樣人家。萍蹤浪跡。你那裏去尋他。便駕高車駟馬難追?！采橙羧绱诉M(jìn)退無門。不如死休?！材诚喙?。死有輕于鴻毛。重如丘山。你功名未遂。況說雙親老矣。勸君休要喪溝渠。權(quán)在寒家住幾時。
相公敢是未吃早膳?！采匙蛉盏浇瘛Ｋ撞辉蜓懒??！材呈莛I了。媽媽。鄭相公在此?？炜丛顼垇??！矁舫诛埳稀?
【川撥棹】一碗飯長腰米。十八樣小菜兒。〔末〕媽媽。怎么有十八樣小菜。〔凈〕兩賣韭菜。二韭一十八。呀。原來是鄭相公。怎的不比往日風(fēng)流了。請?jiān)顼??！采澄页圆幌??！材衬愣侵叙囸I。請吃一口?！采澄叶侵须m餓。奈氣恨塡胸。要吃吃不下?！材诚喙?。你且努力加餐。你且努力加餐。祿享千鍾自有時。〔生〕謝施恩救我饑。謝施恩救我饑。
〔凈〕鄭相公。聞得你與那大姐成婚了。
【前腔】〔生〕婚姻事休提起。他哄求子潛脫離。〔凈〕親也不曾成。就去求子?？上闶莻€秀才。豈不曾讀大學(xué)之書。豈不曾讀大學(xué)之書。未有學(xué)養(yǎng)子而后嫁者也。〔末〕莫胡言笑大儒。莫胡言笑大儒。
【尾聲】〔生〕撐腸拄腹難消氣。一病多應(yīng)是死。〔末〕相公?？勺员Ｗo(hù)萬金之軀。
感君厚德暫容身?！ ∫伙堉貞z氣莫伸。
惟有感恩幷積恨?！ ∏耆f載不成塵。
第二十二出 歌郞競技
〔外上〕人爭名利幾時休。昨日紅顏今白頭。自家京兆府一個老人。蒙本府差管此間兇肆。近日聞得東西二肆相爭主顧。必來吿訴于我。且待審個是非則個。
【淸江引】〔丑上〕孜孜為利淸早起。又有不成人的先入市。主顧搶我的。夜飯沒米煮。敎我家老婆呷西風(fēng)。過日子。
自家東肆長是也。?？孔龈栲O。送殯為活計。我的主顧都被西肆長奪去。今日待他來打他一頓。再作道理。
【前腔】〔凈上〕錢財入手非容易。一個錢當(dāng)兩個使。人皆買酒呑。我獨(dú)吃冷水要爭口氣養(yǎng)妻兒。做財主。
〔丑〕財主。你為何搶我主顧。〔凈〕你為何奪我買賣。〔丑〕你搶我的。到說我奪你的?！泊蚪閮簟炒虻煤?。打得好?！餐狻硺I(yè)旣在兇肆。何必肆其兇。你兩人為甚么廝打。〔丑〕聽小人吿訴。我兩人都靠送殯為活。他把我主顧都搶了?！矁簟乘盐屹I賣都奪了?！餐狻衬銈兪俏也罟?。當(dāng)以理說?！渤蟆橙羰且岳碚f。他兇器不如我的鮮明。〔凈〕他歌聲不如我的凄愴?！餐狻骋粋€夸兇器鮮明。一個夸歌聲凄愴。你二人都有一樣不齊?！渤蟆忱瞎偃恕８栲O雖不及他的。
【四邊靜】我那喪車器用皆完固。幡幢間功布。存沒兩輝光。佳城送安厝。那西肆長?！埠稀硴屓酥黝?。絕人道路。仔細(xì)算將來。如殺我父母。
〔凈〕我兇器雖不及他。
【前腔】歌聲凄愴稱獨(dú)步。蒿里與薤露。號泣于旻天。遑遑子求父。
〔合前外〕自古喪禮之說。與其易也寧戚。臨喪以哀為本。你二人都率領(lǐng)歌郞。到天門街上賭歌。歌得人凄愴的。主顧都是他的。再不許搶奪?！矁簟忱瞎偃?。我二人不要光賭。各以二萬錢為據(jù)。歌得勝的。錢也是他的。主顧也是他的。永不許奪。我和你去?！渤蟆忱瞎偃恕受囄遗c他賭。歌郞我不與他賭?！餐狻衬懵犖业?。
休敎樂道輀車。 歌出哀聲為貴。
優(yōu)劣公論在人?！ ”车夭豁氈v議。
第二十三出 得覓知音
〔生上〕病體堪憐在異鄉(xiāng)。歸心今日憶滎陽。黃金散盡無相識。安得良醫(yī)說藥方。小生被煙花計賺。無處投奔。多蒙店主收養(yǎng)在家。忽得一疾。十分沉重。死在旦夕。我想起來。無數(shù)金銀。一旦廢盡。今日便死。自作自受。固不足惜。只是我爹娘年紀(jì)老矣。止生我一身。日夜望我中舉榮歸。誰知死在他鄉(xiāng)呵。身子越覺沉重。不免少睡片時。
【字字雙】〔凈〕柴如甘草米如珠。兇歲。收留敗子病將危。疫癘。呼湯呷水吃他虧。悔氣。推他出去喪溝渠。了事。
老身熊店主之妻是也。我家老兒沒分曉。這般年歲。收留鄭元和在家。不幸又染起疫癘。三日不食。倘或差失。如何是好。如今老兒不在家。只說扶他去討藥。推在兇肆之中。斷送這根苗。多少是好。呀鄭相公。你今日病體如何。〔生〕不好了。媽媽。還有三只箱。一床鋪蓋。我若死后?？少I棺木盛了。寄頓寺中。倘我爹娘差人尋我之時。千萬寄回安厝。我在幽冥。感激不淺?！矁簟诚喙?。我扶你到醫(yī)人家去。取討些藥救你如何?！采扯嘀x媽媽。只怕走不動。〔凈〕待我扶著你去。
【步步嬌】〔生〕我氣息淹淹難調(diào)理。應(yīng)做他鄉(xiāng)鬼。媽媽。我走不動了?！矁簟趁銖?qiáng)再走幾步?！采沉尕瓴皆跻啤！矁簟硵卟粍雍?。且傍墻陰。暫眠兇肆?！采硧寢?。旣是兇肆之中。怎么教我睡在此。〔凈〕且在此睡。待我去請個醫(yī)人來看你罷?！采衬闳フ埩坚t(yī)卽便來扶歸去。
〔凈〕我去就來?！蚕隆?
【玉山頹】〔生〕孤身狼狽。病膏肓死期必矣。三釜養(yǎng)勿及爹娘。九泉恨兩目難閉。關(guān)山萬里。誰為我招魂翦紙。不見良醫(yī)至。姥應(yīng)歸。敎我滿面啼痕臥落暉。
〔丑上〕賭歌欲求勝。潛地覓知音。自家東肆長是也。目下要與西肆長賭歌。哀挽稍劣。如今腰帶二萬錢。到街上尋一個聲音溜亮的。雇他歌一歌則個。
【步步嬌】欲覓知音人何處。緩步尋兇肆?！采硧寢尵任乙痪?。〔丑〕忽見墻陰一病兒。聽他凄愴呻吟。覷他形容如鬼。〔生〕救人?！渤蟆尺@般一個病人。為何倒在此。待喘息定移時。對我說詳細(xì)。
【玉山頹】〔生〕沈痾將死。被主人妻棄我路岐。望君家援救殘生?；罡F鱗望施升水?！渤蟆衬阈丈趺l。〔生〕元和鄭氏?！渤蟆澄視缘媚?。你是讀書人。必諳喪禮?！采硢始叶Y是吾余事。〔丑〕你做嫖客。必會歌唱。聲音如何?！采陈曇羯跏橇锪痢！渤蟆橙羧绱恕ｋS我回家去。唱蒿里。薤露兼歌何易晞。
〔生〕敢問長者何處高姓。〔丑〕我就是東肆長。近日要與西肆長賭歌薤露。你今隨我回去。教熟歌詞。倘得取勝。自當(dāng)重謝。
薤上堪憐露易干?！ 「鑱砺?wù)弑阈乃帷?
少個凄愴須敎?zhǔn)臁！ “倏腿饲俺霰婋y。
第二十四出 逼娃逢迎
【出隊(duì)子】〔貼上〕香消蘭麝。香消蘭麝。絲索流塵暗錦箏。階前草色入簾靑。聽別院笙歌聲沸鼎。偏有吾家無人及門。
老身李大媽是也。當(dāng)初掇賺鄭元和。指望我女兒另尋孤老覓錢。誰想他只思著那酸子。終日掩鏡悲啼。再不肯接人。且喚他出來。打上一頓。要他接客。多少是好。亞仙那裏。
【霜天曉角】〔旦上〕飄蓬斷梗。蹤跡應(yīng)無定。雙鯉江頭絕信。孤鸞鏡裏傷情。
〔見介貼〕賤人。我家不耕不織。止靠你覓錢養(yǎng)家。你今故意面垢頭蓬。終日悲啼。如何是了?！驳撑遗c鄭生誓同生死。一旦被你掇賺。不知存亡。使我憂心悄悄。待死而已。何假倚門獻(xiàn)笑。誘人財物?！操N〕賤人。你看別人家鬧熱烘烘。惟有我家呵。
【泣顏回】車馬寂無聲。嘆雀羅可布衡門。不見俗語云。良田萬頃。不如日進(jìn)分文。思之可嗔。那酸子有甚好處。你鎭朝昏掩淚也慵臨鏡。賤人。你靑春能幾何哉。你看這般嘴臉呵。比昨時越減精神。
【前腔】〔旦〕堅(jiān)貞。立志脫風(fēng)塵?！操N〕落在風(fēng)塵中了。守甚么堅(jiān)貞?！驳痴l道章臺楊柳。翻成嶰谷松筠。愁眉鎖黛。遠(yuǎn)山畫筆無憑。愛黃花滿庭。傲霜枝禁得那西風(fēng)緊。久忘情秋月春花。早灰心暮雨朝云?！操N打介〕
【撲燈蛾】賤人不思忖。賤人不思忖。良家且淫奔。你旣落煙花寨。休思百世流芳也。那書生薄幸。又不曾花燭結(jié)婚姻。卻為何恁般執(zhí)性。打敎伊務(wù)必棄舊去迎新。
【前腔】〔旦〕靑樓懶再登。靑樓懶再登。空閨守貞靜。鎭把重門掩。自許塵心洗凈也?！操N〕賤人。不要說趁錢。標(biāo)致孤老接著一個。也強(qiáng)如孤眠獨(dú)宿?！驳橙诬饺貛だ?。不慕玉堂金谷靄春溫。去舊染修身謹(jǐn)行。喜瑩然白璧何愧玷靑蠅。
【尾聲】〔貼〕賤人堅(jiān)執(zhí)不從順。對我公然強(qiáng)硬。賤人好好聽我說。重整新妝去倚門。
我這煙花中守不得貞。撇不得淸。
菱花獨(dú)對試新妝。 消瘦容顏祇為郞。
閉門不管窗前月?！ ∫蝗蚊坊ㄗ灾鲝垺?
第二十五出 責(zé)善則離
〔末上〕自家宗祿是也。俺老爺在此述職。纔方跟隨訪友到此。忽見天門街上。東西兇肆。賭唱歌詞。那善唱的歌郞。聲音舉止。儼然似我家大相公模樣。不免將此情報與老爺知道。呀。老爺來了。
【新水令】〔外上〕杏園東去曲江西。約同僚一船回去。嘆故人靑眼稀。覓舊題蒼苔翳。鳳闕崔嵬。仰瞻在白云深處。
宗祿。行李可曾收拾完么?！材尘阃炅恕Ｐ∪擞幸谎詤谭A。〔外〕有甚么說話。
【步步嬌】只見天門街上人如蟻。不免偷忙覷。都是東西兇肆。在那裏賭歌。小人呵。見歌郞貌甚奇。那歌郞與我大相公行藏聲響渾然無異?！餐狻硵写耸隆楹尾粏栆宦??！材澄乙灿麊栆蛞?。又恐他不是。
【折桂令】〔外〕宗祿。那歌郞雖是淸奇。豈是吾家千里之駒。此話休題。此話休題。我兒金多被盜。久喪溝渠。他身不到帝闕金閨。名已登鬼箓陰司?！材忱蠣敗Ｌ煜聸]有這般相像的。定是他?！餐狻骋膊豢删托疟w了。你與我訪問個端的。免得我生疑。那年少伊誰。與我兒一樣豐姿。
〔末〕老爺且在此坐。那歌郞都到酒樓上買酒吃去了。少不得在此經(jīng)過。待他來時。小人留他來見老爺?！矁舫渡仙衬愠段以趺?。
【園林好】〔凈〕白馬篇唱得不低。二萬錢使我頓輸?！采彻俑钊俗髯C。贏你的。又不是奪你的。〔凈〕可怪你是來歷不明之子。結(jié)扭去吿官司。結(jié)扭去吿官司。
〔打生介生〕地方救人?！材巢灰?。放手?！矁簟乘麏Z了我的二萬錢去?！材乘猩趺疵?。〔凈〕他叫做鄭元和?！材衬氵€不知道他是常州府太爺?shù)墓?。父親朝覲在此。你這光棍。到要詐他的錢。拿去見老爺?！矁簟炒笫濉Ｐ∪瞬恢?。望饒放了罷?！蚕履炒笙喙?。老爺在此?！采炒蟾绮灰J(rèn)差了。我不是甚么大相公?！材承∪耸亲诘?。怎么不認(rèn)得?！采澄乙膊徽J(rèn)得甚么宗祿。且放手?！材澄覜Q不放你。老爺。大相公在此。
【雁兒落】〔外〕呀。我聞?wù)f你為金多死盜賊。誰想你流落在卑污地。做歌郞歌薤露詞。做歌郞歌薤露詞。那裏是念之乎者也兒。
宗祿取馬棰來。著實(shí)與我打?！采车?。饒了孩兒性命罷。〔外〕你這不肖子。那許多輜裝。都那裏去了。
【江兒水】〔生〕被盜劫輜裝去?！餐狻衬菢沸悴旁谀驱煛！采碁樨敮E朋友離?！餐狻硜砼d在何處?！采硜砼d也逃走了。孤身淪沒在泥途裏。更遭疾病多狼狽?！餐狻衬阋幌蛟谀驱?。〔生〕幸逢肆長加恩惠。館谷虧他周濟(jì)?！餐狻乘麛^谷你。為何又做歌郞。〔生〕為感恩私。權(quán)做歌郞報取。
【得勝令】〔外〕呀。我指望你步靑云登高第。卻緣何裹烏巾投兇肆。廣寒宮懶出手扳仙桂。天門街強(qiáng)出頭歌蒿里。不肖子。您也曾讀詩書。怎不知廉恥。積德門閭。到養(yǎng)這等習(xí)下流不肖子。
宗祿與我著實(shí)打。〔生〕爹爹。不是孩兒要做這樣勾當(dāng)?！餐狻巢皇悄阕?。卻是誰做。
【玉交枝】〔生〕因遭顚沛。故從權(quán)徑竇奔馳。不踰閑大德兒無愧?！餐狻匙鲞@樣勾當(dāng)。還教是無愧。氣死我也?！采澈阂彩浅鲇跓o奈。執(zhí)卑聊表微軀?！餐狻尺€要強(qiáng)辨。宗祿與我打死罷?！采车??；⒗菍徊皇硟??？蓱z骨肉當(dāng)饒恕。望爹爹深垂憫慈。論至親莫如父子。
〔外〕不肖子。你志行如此。污辱吾門。有何面目復(fù)相見也。宗祿與我一下打死。免得玷沒我家風(fēng)?！采车?。容孩兒回去見母親一面。情愿就死。
【沽美酒】〔外〕你要到高堂慰別離。休指望帶伊回。宗祿。你與我剝了他衣服打。牛馬襟裾卻去除。敎他精皮膚受鞭笞。打么?！材忱蠣?。勾了。請息怒?！餐庾源蚪椤炒驍溗髌啤Ｎ医踢@不肖子?！材逞?。大相公死了?！餐狻橙陠世u中吾意。七魄散就棄溝渠。不肖子。你歌薤露送人之死。你今死誰歌蒿里。你今死吾心方喜。〔末〕大相公已死了?！餐狻乘懒恕＠u出俺心頭惡氣。
宗祿。把尸首與我拋出去?！材忱蠣斂蓱z念父子之情。買一棺木盛殮回去?！餐狻尺@樣不肖子。留他尸首怎么。與我撇在荒郊野外去?！蚕履晨蓱z。可憐。〔背生介〕
【尾聲】〔末〕千金軀棄荒蕪地。這搭地到好。不免放在此。剛放下。你看蠅蚋紛紛來至。老爹。你一時之怒。打死了他。你若見這樣呵。隨你鐵打心腸也痛悲。
尸棄荒郊外。 孤魂甚日歸。
何人陳薄奠?！ ≌l與飯來追。
第二十六出 卑田救養(yǎng)
〔丑上〕年少郞君罹禍亡。死于非命實(shí)堪傷。自家東肆長是也。前日與西肆長賭歌。得蒙鄭元和歌勝。贏了二萬錢。奪回主顧。不想他父親知道。把他打死。棄尸野外。他一命由我而亡。于心何忍。我今去尋著他尸首。權(quán)把蘆席包裹。再買口棺木殯殮。聞得丟在郊外。不免去尋看。呀。果投在此。蠅蚋紛紛食肉?？蓱z可憐。
【洞仙歌】郞君一命危。是咱負(fù)累伊。把葦席來包裹。少間盛殮之。再拜淚雙垂。英魂隨我歸。免做荒郊鬼。
且依放此處。去買棺木來盛殮。〔下凈上〕
【前腔】朝聞歌楚詞。日暮身亡矣。呀。蘆席包裹。是個死人。怎么在裏頭掙動。待我打開來看。呀原來是鄭元和。聞他被父親打死了。怎么又活將轉(zhuǎn)來。試摸胸次溫和。沉沉脈息微。待我叫他一聲。鄭元和?！采硣唵丫热恕！矁簟澈昧??；钷D(zhuǎn)來了。我悄地自馱回。還將藥石醫(yī)。留他在卑田院裏呵。不怕無生理。
低聲喚醒元和?！ ●W回院裏調(diào)和。
聞?wù)f救人一命?！ 僭炱呒壐⊥?。
第二十七出 孤鸞罷舞
【月兒高】〔旦上〕深秋時候。簾幙西風(fēng)透。延佇東籬畔。人比黃花瘦。拋閃多才。要見不能勾。便做話別臨岐。尙兀自牽衣執(zhí)手。何況驀地敎他無奔投。野草閑花滿地愁。
郞如柳絮被風(fēng)顚。飄泊堪憐。妾心如藕亂絲牽。折斷猶連。江上魚沈雙鯉。鏡中影吊孤鸞。別時容易見時難。悶倚闌干。奴家被娘做成圈套。掇賺鄭郞。不知他流落何處。我想他故鄉(xiāng)羞轉(zhuǎn)。盤纏又無。多應(yīng)悶死了。縱然不死。知他如今在那裏。
【前腔】窮途奔走。累累喪家狗。怎得還鄉(xiāng)里。何日功名就。愿他早到鹓班。又恐撇下鴛鴦偶。天那。我有萬千心事。怎能勾見他。除是夢裏來相會。重把衷腸分剖。默默相思淚暗流。羅帕熏香病裹頭。
夜已深了。不免睡罷。睡便去睡。孤枕憂思。怎生挨得到曉呵。鄭郞。和你幾時得見呵?！部藿椤?
帳冷芙蓉夢不成?！ ≈娜诉h(yuǎn)轉(zhuǎn)傷情。
枕邊淚似階前雨?！ 「袅舜皟旱蔚矫鳌?
第二十八出 敎唱蓮花
【水底魚兒】〔丑上〕跛足難行。經(jīng)年不出門。卑田甲長。所任信非輕。
自家卑田院甲長是也。收養(yǎng)跛聾殘疾鰥寡孤獨(dú)之人在此。著他各處叫化養(yǎng)活。我哥哥沒分曉。日來收個病漢。叫做鄭元和。兩腿潰爛。穢不堪聞。今雖將養(yǎng)得好。那人擔(dān)輕負(fù)重不得。養(yǎng)他何用。不免叫哥哥出來。打發(fā)他去。呀。哥哥已來了。
【前腔】〔凈上〕薄藝隨身。弄蛇弄猢猻。終日酩酊。濁酒滿瓢呑。
兄弟。你叫我則甚?！渤蟆掣绺?。你馱那鄭元和回來調(diào)養(yǎng)。如今病已好了。他到吃自在飯。我每辛辛苦苦叫化來養(yǎng)他。如今叫他出來。也要去叫化。若不肯去。趕他直走?！矁簟澄耶?dāng)初也是這個主意。故此收留來家。待我叫他出來。鄭元和。
【似娘兒】〔生上〕死裏復(fù)逃生。卑田院聊寄殘形。深秋無奈兼貧病。衣衫襤褸。語言無味。面目堪憎。
二位甲長。不知呼喚小生有何見諭。〔丑〕鄭元和。好自在性兒。我弟兄辛辛苦苦。日夜叫化。你到吃見成的。〔生〕小生坐食。也自覺惶恐。
【羅帳裏坐】〔凈丑〕你并無一長可取。又無門路可投。自古道寧分?jǐn)?shù)斗。莫增一口。你今休怪。當(dāng)場出丑。勸伊莫待雨淋頭。早趁晴干急走。
【前腔】〔生〕念我一身狼狽。況無親識見憐。望君收錄。感恩非淺?！渤蟆尺@個休說。難道只管養(yǎng)你。〔生〕我愿為乞丐?！渤蟆衬阍趺锤傻眠@樣的卑賤事?！采车酱说匚?。也說不得了。怎辭卑賤。〔凈〕只怕你害羞。不肯叫老爹奶奶。誰肯與你東西?！采澄野焉徎涑鼋星箦X。望老爹奶奶方便。
〔丑〕你口聲不像叫街的。待我二人教你?！步陶熃椤?
愿唱蓮花落?！ ⊙亟肿銎騼?。
情知不是伴?！ ∈录鼻蚁嚯S
第二十九出 聞信增悲
【剔銀燈】〔貼上〕家冷落敎人可怪。女孩兒愁眉攢黛。閉門不肯迎冠蓋。終日裏無聊無賴。賤才。為寃家掛懷。全不與娘的掙財。
安邑東門僦住居。門前冷落車馬稀。〔小旦〕瑤琴塵暗鐘聲遠(yuǎn)。輸與銀箏動富兒?！操N〕老身自移居在此。爭奈我女兒終日想著鄭元和。誓不接客。如何是好。方纔崔尙書與曾學(xué)士。要來我家賞桂花。就央他勸我女兒。仍前接客。多少是好。銀箏?？床杈扑藕颉?
【菊花新】〔凈上〕歌臺舞榭日徘徊。一曲淸歌酒一杯?！残∩吵讼厩易放?。百歲幾逢佳會。
〔小旦〕銀箏磕頭?！矁粜∩趁舛Y起來?！操N〕二位老爺拜揖?！矁簟骋幌蚵劦媚闩畠簽榱伺f日的好孤老。不接客。我們在此。難道他也不出來?！操N〕怎么敢。亞仙。崔老爺在此?？斐鰜怼！驳成碜硬豢臁２粊?。〔凈〕哄他只說鄭相公有人稍信在此?！残〉辰憬?。鄭相公有信來也。
【海棠春】〔旦上〕離恨好難排。勉強(qiáng)迎冠蓋。
〔見介凈〕亞仙請我一請。報你一個喜信。〔旦〕甚么喜信。〔凈〕當(dāng)初鄭元和與你好。當(dāng)不得這好孤老三字。如今實(shí)受孤老了?！驳吃趺磳?shí)受孤老?！矁簟衬闶莻€聰明人。猜一猜。〔旦〕要奴家猜么。
【漁家傲犯】莫不是驥尾蠅隨歸去來?！矁簟衬驱熡斜闳藥厝ァ！驳衬皇怯肿窔g上花柳街?！矁簟虫伪疽矝]了。還上甚么花柳街?！驳衬皇浅闪斯γ涫敖??！矁簟硶疽瞾G了?？渖趺垂γ敖?。〔旦〕莫不是在窮途做乞丐?！矁簟尺@個到猜的七八?！驳尺@言怎生使我猜。如今他在那裏?！矁簟吵瘱|暮西。那有蹤跡。〔旦〕若尋得他見呵。我欲贈雙頭金鳳釵。〔凈〕乞丐要釵也沒用。人見了反做賊拿?！驳澈每唷Ｖ宦涞媒缙茪垔y淚滿腮?！矁簟硜喯?。明說與你知道罷。鄭子一寒如此哉。語言頹。瘦骨骸。風(fēng)雪有情歸瓦罐。雨云無夢到陽臺。
〔旦〕他如今果然做甚么勾當(dāng)。〔凈〕歌殘世上蓮花落。忘卻天邊桂子香。試看身衣鶉百結(jié)。盡是風(fēng)流換得來。
【梧桐樹】〔旦〕天那。只道你逢舊識。只道你歸鄉(xiāng)國。只道你攻書。只道你陳廷策今日忽聞忽聞這惡消息。一似五彩文鹓斂羽棲荊棘。使我兩淚交頤掩面空悲泣。罷罷。靑樓顰笑從此都收拾。
【東甌令】〔凈〕他流污下你休怨憶。你落在風(fēng)塵中了?？兆载憟?jiān)人不識?！矁粜∩呈篱g那有這等癡心的人。眼前夫在妻淫奔。情竇尙窺覓。難道你磨而不磷。湼而不淄。潔白似昆璧。
【尾聲】〔旦〕玉郞飄梗無蹤跡?？障胴S神何處覓。從此帳冷芙蓉秋月白。
〔凈〕癡妮子。想那叫化頭怎么。不如陪我們賞桂花散悶卻不好。〔旦〕妾聞此消息。方寸亂矣。有何心緖賞桂花?！矁簟橙绱吮w個不見人了?！驳潮г箽w空閣。無心賞桂花?！蚕聝簟尺@賤人好無禮。公然去了。叫小廝薅了他的鬢毛?！残∩忱舷壬?。娼妓守志。古今難得。我和你成人之美纔是。怎么到壞他節(jié)行。著銀箏唱曲奉酒。有何不可?！矁簟秤欣碛欣?。銀箏你遞酒。不要學(xué)那歪貨?！矁魮〉┙樾〉澄遗c老爺?shù)接幸话牒谩！矁簟吃趺匆话牒?。〔小旦〕你歡喜我。我不喜歡你。卻不是一半好。〔凈〕原來也是不歡喜我的。〔小旦〕取笑取笑。請看花?！卜罹平椤?
【山花子】〔凈〕廣寒仙桂香無賽。姮娥親手栽培。被區(qū)區(qū)和月掇來。人間傳得根荄。〔合〕看繁英金粟亂開。美人玉纖輕折采。一枝斜壓白玉釵。香浸金杯。歡飮開懷。
【前腔】〔小旦〕枝柯碧翠多瀟灑。淸高不染塵埃。散天香熏透骨骸。龍涎奚足稱哉。
〔合前小旦〕二位老爺。月上了。請玩月?！卜罹平椤?
【紅繡鞋】一輪月滿瑤臺?，幣_。涼飆輕卷陰霾。陰霾。如寶鑒把塵揩。〔合〕輝玉臂。耀金釵。移桂影。轉(zhuǎn)瑤階。
【前腔】〔眾〕羽裳一曲新裁。新裁。宮商高下和諧。和諧。珠錯落。顯奇才?！埠锨啊?
【尾聲】南飛孤鵲無依賴。觸景敎人感慨。怎能勾千里人從月下來。
萬里山河秋寂寂?！ ∏чT市井月漫漫。
此生此夜不長好?！ ∶髟旅髂旰翁幙础?
第三十出 慈母感念
【憶秦娥】〔貼上〕梧桐雨。瀟瀟窗外添愁思。添愁思。兒夫入覲。何時來至。
與郞計水程。九月定到家。芙蓉黃菊蕊。爛熳齊放花。奴家鄭太守之妻是也。相公上京入覲。臨行之時。再四叮嚀。到京訪問孩兒消息。一去許久。不見回來。如之奈何。好似和針呑卻線。刺人腸肚系人心。好苦也?！餐馍稀硠e了夫人。上京朝覲。探問孩兒消息。誰知此子不成才。被我打死。夫人問我。怎么回他。
【前腔】孩兒不肖遭時否。一時打死成拋棄?！材吵蓲仐?。夫人知道。定敎心碎。
〔外〕人似天邊雁。離京已到家?！操N〕相公回來了。途路風(fēng)霜不易。〔外〕夫人。辛苦休題?！操N〕相公。你訪問孩兒消息如何。〔外〕夫人。元和不死?！操N〕旣不死。且喜且喜。孩兒如今在何處?！餐狻巢灰f起。那不肖子他將金銀費(fèi)盡。卻在天門街上做歌郞。我見了他。不勝一時之怒。被我一頓打死了?！操N〕打死了?！餐狻硨?shí)是打死了。〔貼哭倒介〕
【啄木兒】聽說罷心痛悲。我那兒。駭?shù)梦移巧⒒觑w一似癡。我那兒。怎能勾扇枕溫衾?？障肽銘賱e牽衣。相公。我三年乳哺多勞瘁。你一朝何忍輕拋棄。父子五倫之大。你今一旦打死呵。使父子絕倫恐非人所為。
【三段子】〔外〕晚年養(yǎng)渠。紹箕裘深慚有兒。令他赴舉。望成名光耀里閭。他自甘流落卑污地。將咱玷辱難饒恕。死有余辜何足追悔。
【啄木兒】〔貼〕看你形容悴血?dú)馕ⅰ６贪l(fā)蕭蕭境落暉。嘆老景誰奉肥甘。葬佳城誰舉靈輀。書香一脈何人繼。孤魂休望春秋祭。你我年已七十。并無子息。可不苦殺我窮人無所歸。
【三段子】〔外〕反而自思。夫人。著他赴舉。指望榮顯。誰知流落。做這樣勾當(dāng)。辱門墻不如沒兒。百年做鬼。且休題不耕而餒。與其不肖把家私廢。何妨一旦鞭棰斃?！操N〕也不思日后有誰收拾你的尸骸?！餐狻池M有玉函無人來掩瘞。
【尾聲】〔貼〕你看寒沙夕照荒邨裏。舉目不堪愁思。我兒。你怎如踦犢跳驤也得隨母歸。
〔貼〕相公。你當(dāng)初無子。千方百計求男禱女。五旬來止得一子。非為容易。你今因小過就將他打死。使鄭門之嗣斬絕。你我年皆七十。舉目看誰。終身之事。如何是了。〔外〕夫人。這個何愁。吾家族屬蟬聯(lián)。待我擇一個昭穆承繼便了。你哭也何益于事。〔貼〕昭穆之人。終非骨肉。自古道虎狼不食兒。你把自家骨肉傷殘。兀的不痛殺人也?！餐狻橙艘阉懒??？薇阍趺?。我妾媵無數(shù)?；蛘咛炜蓱z見。還生一個好兒。也未可知。
莫惜靑年喪異鄉(xiāng)?！ ∶鈹滅枞栉议T墻。
從今不敢高聲哭?！ ≈豢衷陈勔矓嗄c。
第三十一出 襦護(hù)郞寒
【一江風(fēng)】〔旦上〕雪兒飄。四野彤云罩。萬徑人蹤杳。想多才流落何方。天那。應(yīng)做窮途莩。恩情一旦拋。恩情一旦拋。鱗鴻萬里遙。細(xì)思量似把心腸絞。
倦倚繡床愁不寐。緩垂綠帶髻鬟低。玉郞一去無消息。一日相思十二時。自從鄭郞被賺。不知下落。奴家日夜縈心。前日崔尙書說他在外求乞。銀箏。不知此言果否?！残〉辰憬恪４蘩蠣斠娔阆胨?。故意哄你。姐姐如何就認(rèn)眞?！驳炽y箏。今日大雪。求乞的甚多。倘有叫街的門首過。叫個進(jìn)來。我問他一聲?；虻绵嵿O消息。未可知也?！残〉辰憬恪Ｄ懵牴陌暹诉?。又是一起叫化的來了?！驳橙♂樉€箱來。我做些針指。待他門首過。叫個來我問他?！采瑑舫蟊娖蜇ど稀?
【沽美酒】〔生〕鵝毛雪滿空飛。破草薦蓋著羊皮。殘羹剩飯口中吃。李亞仙你怎知。破帽子在頭上搭。破布衫露出肩甲。腰間系一條爛絲麻。腳下穿一雙歪烏辣。上長街又丟抹。咱便是鄭元和。家業(yè)使盡待如何。勸郞君休似我?！脖姾稀承∑騼号醵ㄒ粋€瓢。自不曾有頓飽。肚皮中捱饑餓。頭頂上瑞雪飄。最苦冷難熬。正遇著嚴(yán)冬嚴(yán)冬天道。凜凜的似水澆。凍得咱來曲折了腰。呀。有那個官人每穿破了的綿襖。戴破了的舊帽。殘羹剩飯舍些與小乞兒嚼。因此打上一回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 一年纔過。不覺又是一年春。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小乞兒也曾到東岳西廟裏賽靈神。哈哈蓮花落也。小乞兒搖搥象板不離身。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只聽鑼兒鐋鐋鐋。鼓兒咚咚咚。板兒喳喳喳。笛兒支支支?；锢锘锢锘锘锢锘锢锘铩Ｐ∑騼罕阋苍[過了正陽門。哈哈蓮花落也。只見那柳陰之下。香車寶馬。高挑著鬧竿兒。挨挨拶拶哭哭啼啼都是女妖嬈。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又見那財主每荒郊野外擺著杯盤。列著紙錢。都去上新墳。
哈哈蓮花落也。
【醉太平】〔生〕卑田院的下司劉九兒宗枝。鄭元和當(dāng)日拜為師。傳與俺蓮花落的稿兒。抱柱杖走盡了煙花市。揮筆寫就了龍蛇字。把搖搥唱一個鷓鴣詞。這的不是貧雖貧的浪子?！ ∫荒甏罕M不覺又是一年夏。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只見那財主每。涼亭水閣。散發(fā)披襟。手執(zhí)紈扇。冰盤沈李賞浮瓜。哈哈蓮花落也。又只見一只小舟兒。輕搖謾棹。短纜孤篷。提著鮮草。穿著魚顋。手執(zhí)蓮臺賞荷花。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驚起那水面上鴛鴦兒。一雙雙。一對對。忒楞楞騰。忒楞楞騰。飛過了浪淘沙。哈哈蓮花落也。鏤金的破瓢。碾玉妝成金系腰。這話敎人笑。我在鶯花市上打圍高。叫化些馬打郞羊背皮通行鈔。叫化些赤金白銀珍珠瑪瑙。叫化些雙鳳斜飛白玉搔。叫化些八寶妝成鑲嵌絳。叫化一個十七十八女妖嬈。在懷兒中摟著。因此打上一回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 ∫荒晗谋M不覺又是一年秋。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只見那財主每。插著黃花。簪著紅葉飮金甌。哈哈蓮花落也。可憐那小乞兒寂寂寞寞夜間愁。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又見那北來的孤鴈兒吚吚啞啞過南樓。哈哈蓮花落也。叫著那個官人們娘子們。有甚么吃不盡的饅頭皮兒。包子嘴兒。麻餅屑兒。馓子股兒共饃饃。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舍些與小乞兒也。強(qiáng)似南寺燒香。北寺看經(jīng)。請著和尙。喚著尼姑。洴洴澎澎。叮叮咚咚。打著鐃鈸。持齋把素念彌陀。
哈哈蓮花落也。
【醉太平】〔生〕遶前街后街。高大院深宅。那一個慈悲好善女裙釵。與乞兒一頓飽齋。與乞兒換一床鋪蓋。與乞兒繡一副合歡帶。與乞兒攜手上陽臺。這的不是救貧的奶奶?！ ∫荒昵锉M不覺又是一年冬。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只見揉綿下絮舞長空。哈哈蓮花落也?？蓱z見小乞兒曲曲深深把身躬。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只見頭頂上淅淅索索起了幾陣臘梅風(fēng)。哈哈蓮花落也。只見那財主每。紅爐暖閣。羊羔美酒擁嬌娥。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我想有時節(jié)。絨毛毯兒。高麗席兒。紅綾被兒。那些鋪蓋睡了好快活。
哈哈蓮花落也。
【醉太平】〔生〕貧窮的志高。村殺我俏難學(xué)。敎乞兒苦熬。戴一頂半新不舊烏紗帽。穿一領(lǐng)半長不短黃麻罩。系一條半連不斷舊絲絳。這的不是風(fēng)流每的下梢?！矁簟橙缃窀魅朔致啡ァ｀嵲?。你今日往安邑東門去?！脖娤律忱系棠獭：美??！驳炽y箏。你聽外面叫街的聲音。好似鄭郞的?！残〉炒铱磥?。叫街的轉(zhuǎn)來?！采衬棠獭Ｇ笥懶??！残〉晨茨悴幌窠谢??！采衬镄忻磕镄忻柯爡?。叫化的也有些低高。遠(yuǎn)在山林近市朝。有錢時也曾象板鸞笙間著鳳簫。俺也曾月夜花朝。鳳友鸞交。結(jié)骔帽兒帶著。白玉鉤兒束著。琥珀珠兒垂著。纻絲襖兒穿著。斜皮靴兒登著。襪子也是絨毛。五花馬兒騎著。獬■〈犭八〉狗兒隨著。來興童兒跟著。身邊帶著寶鈔。撞著一個妖嬈。他把咱來相招。引入了窩巢。日日花朝。夜夜元宵。樂樂滔滔?？旎铄羞b?！残〉硵沁@般受用。怎么出來叫化?！采辰袢正熒碜渔蔚酶F了。結(jié)骔帽兒壞了。白玉鉤兒斷了。琥珀珠兒撒了。纻絲襖兒當(dāng)了。斜皮靴兒綻了。絨毛襪子破了。五花馬兒殺了。獬■〈犭八〉狗兒死了。來興童兒賣了。單單剩得個軀勞。身邊沒了寶鈔。老鴇兒將我絮絮叨叨。把我趕出門來。受了多少苦惱。李亞仙不知那裏去了。鄭元和不得已了。因此打上一回哩哩蓮花哩哩蓮花落也。
〔小旦〕你敢是滎陽鄭公子么?！采澄揖褪青嵲?。〔小旦〕呀。姐姐。鄭姐夫在此?！驳吃谀驱煛！残〉尺@不是他?！采衬棠?。求討些?！驳尺@就是他。天那。
【香柳娘】〔旦〕看他似饑鳶叫號?？此起國S叫號。恁般苦惱?！采郴侍?。好冷。求討些?！驳澄衣勓圆挥X心驚跳。你不認(rèn)得我了。我是李亞仙?！采吃瓉硎谴蠼??！驳衬阍趺催@般模樣了?？醇∪獗M消?？醇∪獗M消?！采郴侍?。好冷。病骨冷難熬。遮身無破襖?！驳辰饫C襦裹包。解繡襦裹包。且扶入西廂暖閣。免敎凍倒。
〔生〕我這般模樣。大姐。我不進(jìn)去?！驳沉钅阋怀按恕ｆ镆?。快進(jìn)去。不妨?！采持慌吕勰闶軞??！驳辰袢张媚氵@般模樣。我就死也無怨恨。請進(jìn)去。〔小旦〕姐姐。待我去看些火來?！操N上〕甚么人喧嚷。
【前腔】聽西廂暖閣。聽西廂暖閣。為何鬧炒。〔小旦〕媽媽。鄭姐夫在此?！操N〕這寃家誰引他來到。〔生〕媽媽可憐?！操N〕你看他枯瘠疥癩。殆非人狀。快推出市曹?？焱瞥鍪胁?。遍體臭■〈羊星〉■〈羊喿〉。蓬頭一餓莩。這般模樣呵。想死期將到。想死期將到。若有人知。官司怎了。
快趕那叫化頭出去?！驳衬?。聽兒吿稟。他乃是宦家子也。昔日驅(qū)高車。持金裝。至孩兒家。不逾年而蕩盡。你與賈二媽互設(shè)詭計。舍而逐之。殆非人行。令其失志。不得齒于人倫。父子之道天性也。使其情絕。殺而棄之。又困躓若此。天下之人。盡知為孩兒所害也。況此子親戚滿朝。一旦當(dāng)權(quán)者熟察其本末。禍將及矣。況欺天負(fù)人。鬼神不佑。待自貽其殃耳。請細(xì)思之。〔貼〕你待要怎么?！驳澈航衲暌讯畾q矣。計其資。不啻値千金。今娘年六十有余。愿計二十年衣食之用以贖身。當(dāng)與此子別居。所居非遙。晨昏得以溫凊。兒愿足矣?！残〉硧寢?。姐姐不接客。立志堅(jiān)貞。你雖不容他。他也不肯干休。況那鄭姐夫呵。
【前腔】他是儒林中俊髦。他是儒林中俊髦。他父親呵。官居當(dāng)?shù)?。倘一朝事露娘圈套。這罪名怎逃。這罪名怎逃。尋出禍根苗。撰錢樹皆倒。愿救他潦倒。愿救他潦倒。從姐所言。不須推調(diào)。
〔貼〕決不容他?！驳衬锶舨粡?。孩兒投金于水。尋個自盡?？茨憧空l?！操N〕咳。看這丫頭行徑呵。
【前腔】想立志已牢。想立志已牢。只得憑伊計較。依便依了你。把黃金囊槖須傾倒。丫頭。你好癡心。覷他人形貌。覷他人形貌。似蛇虺不成蛟。龍門怎高跳。賤人。你只圖旌表。你只圖旌表。要做夫人。位高五花官誥。
你旣如此。離北隅四五家。有一隙院?？啥惗?。〔旦〕謹(jǐn)依尊命。
貧寒冷徹骨。 保養(yǎng)愿施恩。
受盡苦中苦?！ 》綖槿松先恕?
第三十二出 追奠亡辰
【霜天曉角】〔貼上〕亡兒生忌。娘反持觴祭。不見膝前嬉戲?？者z五采斑衣。
有子喪他邦。教娘倍感傷。故衣尙懸架。感痛何時忘。孩兒元和。身喪他邦。今日是他忌辰。昨已分付乳母。備辦紙帛牲醴祭奠。乳娘何在。〔丑上〕奶奶。祭禮已完備了?！操N哭介〕我兒。當(dāng)初只望你早扳仙桂。穩(wěn)步靑云。饗你五鼎之儀。顯我三遷之教。今日呵。
【錦堂月】到教我無穴埋尸。何時瞑目。我那兒。誰人掩覆虆梩。我猶望生還。晨昏鎭倚門閭。不念我鬢著秋霜。反為你魂消夜雨?！埠稀吵钐崞?。看取舊日衣裳。是娘親制。
【前腔】〔丑〕塵幾。筆網(wǎng)珠絲。書從蠹走。牙簽帙亂離披。墻倚韓檠。忍敎腸斷慈幃。你本是上國名儒。今做了窮途餓鬼?！埠锨啊?
【醉翁子】〔外〕悄地。聽老母哀哀哭子。恨昔日無思。敎我不勝追悔?！操N〕你將他打死。今日思量他怎么?！餐狻陈犎?。當(dāng)不得庭前。反哺慈烏月夜啼?！埠稀成砗笫?。倩誰葬佳城紼引靈輀。
【前腔】〔貼〕過隙。論光陰人生能幾。你七袠龍鐘?？輻钔髯陨??！餐狻晨氨?。嘆月冷沙寒。老蚌何由重孕珠?！埠锨啊?
【僥僥令】〔貼〕招魂空翦紙。觸物動遐思。忍看寄壘人家雙紫燕。母子自喃喃自變量飛。
【前腔】百年無后嗣。千里喪神駒。不及蹇步駑駘渾無恙也。得驟云衢上帝畿。
【尾聲】〔外〕噬臍莫及徒追悔?？上覇韬衾弦?。簪笏何人傳繼述?！残∩稀?
紫詔傳天語。黃堂報喜音。驛丞見?！餐狻丑A丞何干?！残∩痴憬粋€舍人。賚通報在此。老爺高升了成都府尹。兼劍南采訪使。〔外〕取上來看。吏部一本為缺官事。劍南缺采訪使。推得常州府刺史鄭儋。政事優(yōu)為。才能勝任?？吧啥几?。兼劍南采訪使。奉圣旨。是。我知道了。驛丞去罷?！残∩沦N〕相公。你年老無子。枉自碌碌。不如乞休?；丶易栽诤稳纭?
禮云七十可休官。 又荷君恩升劍南。
白發(fā)烏紗心尙赤?！ “裁駡髧嗪螒M。
第三十三出 剔目勸學(xué)
【金瓏璁】〔旦上〕賣釵收古典。勸郞希圣希賢。窮理義坐靑氈。
倒橐收回萬卷書。明窗凈幾惜居諸。寒灰余燼借吹噓。三寸舌為安國劍。五言詩作上天梯。愿郞他日錦衣歸。奴家自與鄭郞沐浴更衣。稅一書院另居。且喜數(shù)月之間。肌膚稍腴。卒歲平愈加初。奴家勸他斥去百慮。以志于學(xué)。俾夜作晝。今已三載。業(yè)雖大就。再令精熟。以俟百戰(zhàn)。多少是好。說猶未了。鄭郞已到。
【前腔】〔生上〕命途遭偃蹇。鴻鵠暫困林間。毛羽長看孤鶱。
〔旦〕官人。妾聞天之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你貧賤患難。皆已歷過。何不奮志于學(xué)。以俟百戰(zhàn)?！采潮叭寺曊窬╅潯Ｃ勌煜?。海內(nèi)文籍。莫不該覽。亦可以試。書已讀盡。無可庸功。〔旦〕官人。自古書囊無底。那有讀得盡的。
【沈醉東風(fēng)】你且對靑燈開著簡編。須勵志莫辭勞倦。坐待旦。竟忘眠。坐待旦。竟忘眠。干干黽勉。如與那圣賢對面。〔合〕鳶飛戾天。魚躍在淵。察乎天地。道理只在眼前。
【前腔】看詩書不覺淚漣?！驳碁楹慰奁饋??！采尺@手澤非爹批點(diǎn)?！驳橙羧绱瞬辉垢改?。方是個好人?！采诚胄苣憽？鄥⑼?。想熊膽?？鄥⑼琛Ｄ镉H曾勉。今日呵。虧殺你再三相勸。
〔合前生〕大姐。夜深了。去睡了罷。〔旦〕官人。豈不聞古之人懸梁剌股。以志于學(xué)。你今懶惰。焉能有成。你且讀書。我做些針指。
【江兒水】刺繡拈針線。工夫自勉旃。謾配勻五彩文章炫。似補(bǔ)袞高才將云霞翦?；书囗腠杲z綸展。若論裙釵下賤。十指無能。羞逞芙蓉嬌面。
〔生〕大姐。你聽夜深了。
【前腔】玉漏催銀箭。金猊冷篆煙?！驳衬銜讲蛔x。敢是要睡?！采衬嗡д涎劬窬搿Ｄ懵牸t樓猶把笙歌按。倒金尊秉燭通宵宴?！驳衬氵€想紅樓翠館怎么?！采逞途肭閼蚜脕y。聽聲徹檀槽。想是曲罷酒闌人散。
【玉交枝】〔旦〕你文章不看?？谥щx一刬亂言。讀書有三到?！采衬侨?。〔旦〕心到眼到口到。你書到不讀。為何頻顧殘妝面。不思繼美承前。〔生〕見你秋波玉溜使我憐。一雙俊俏含情眼?！驳衬悴挥眯耐嫠魇ベt。卻為妾又垂靑盼。
〔生〕我的娘。誰教你生得這般樣好。
【前腔】〔旦〕且把書來收卷。罷罷。為妾一身。捐君百行。何以生為。我拚一命先歸九泉?！采炒蠼愫纬龃搜?。〔旦〕你喜我這一雙眼么?！采扯说囊浑p俏眼?！驳澄野邀[釵剔損丹鳳眼。羞見不肖迍邅。〔生〕呀。不好了。涓涓血流如涌泉。澘澘卻把衣沾染。今始信望眼果穿。卻敎人感傷腸斷。
呀。大姐蘇醒。
【玉胞肚】〔旦〕我在冥途回轉(zhuǎn)。尙兀自心頭火燃。你還只想鳳友鸞交。焉得造鷺序鹓班。我好癡。這般不習(xí)上的。管他則甚。我向空門落發(fā)。伊家休得再胡纒。紙帳梅花獨(dú)自眠。
〔旦〕罷罷。我不免自去落發(fā)為尼。你若有志讀書。做個好人。尙有相見之日。若只如此。我永不見你了?！采沉T罷。他婦人家尙然如此立志。我何苦執(zhí)迷如此。大姐。你不須煩惱。小生聞得上國開科。如今就此拜別。若得官回來見你。若不得官。決不見你之面?！驳橙绱藚s好。我有白金十兩。贈君為盤費(fèi)?！采扯嘀x。
【川撥棹】明日別。朝金殿。把胸中經(jīng)濟(jì)展。〔旦〕論所學(xué)達(dá)者為先。論所學(xué)達(dá)者為先。早成名吾心始安?！采巢怀擅牟贿€。
【尾聲】〔旦〕孤幃再把重門掩。不堪離恨寄冰弦。斷雨殘?jiān)扑槛鋈弧?
才郞快著祖生鞭?！ ◎v踏飛黃路占先。
從此閨人常側(cè)耳。 泥金帖子好音傳。
第三十四出 策射頭名
【點(diǎn)絳唇】〔小生上〕金馬神仙。玉堂貴顯。膺天眷。勑賜傳宣。鵠立文華殿。
圣主臨軒日。英才殿試時。下官翰林曾聯(lián)璧。欽命為考試官。今日正當(dāng)策試。試士每早到。
【前腔】〔生〕簾卷蝦須。扇分雉羽。參鸞馭?；⒌铨堒？谕潞缒逇?。
〔小生〕試士不得近前。就此跪聽試策。〔生〕誠惶誠恐?；最D首。萬歲萬歲萬萬歲。〔小生〕皇帝制曰。朕獲承天序。欽若明訓(xùn)。嚴(yán)恭寅畏。十有六載。而大化未流。大樸未復(fù)。五刑未措。五教未敷。是用申詔羣公卿士詳延謹(jǐn)議。爾諸士子大發(fā)所蘊(yùn)。宜悉以對。成著于篇。無隱所識。朕將親覽?！采吵监嵲椭?jǐn)對。
【耍孩兒】綱維統(tǒng)御為天子。綱維統(tǒng)御為天子。無怠無荒四海歸。色荒內(nèi)作今亡矣。鼎新革故思安國。鼎新革故思安國。舍己從人納諫辭。言路平如砥。將來可諫。旣往難追。
【二煞】返翠華離蜀地。黑霧消紅日麗。舊邦其命維新矣。禍消胡虜妖環(huán)日。禍消胡虜妖環(huán)日。運(yùn)轉(zhuǎn)唐堯虞舜時。濟(jì)濟(jì)來多士。任賢勿貳。去惡無疑。
【三煞】馬嵬坡踐貴妃。雨淋鈴歌楚詞。歸來忍見奔云騎。風(fēng)枝露葉如新采。風(fēng)枝露葉如新采。萬里紅塵進(jìn)茘枝。此貢當(dāng)深去。不虐無吿。須惜民脂。
【四煞】奉祖宗孝可思。接臣下恭可思。孝思不敢違先世。恭思不敢忽臣下。恭思不敢忽臣下。視遠(yuǎn)唯明不蔽私。聽德唯聰惠。此言呵。出于太甲。言豈無稽。
〔小生〕三叩頭。平身。試士退班午門外。待下官轉(zhuǎn)達(dá)天聽。暫辭金陛去。拱候玉音來?！蚕隆?
【滴溜子】〔生〕玉階下。玉階下。浩氣吐虹。金闕上。金闕上。輕云舞鳳。御爐天香浮動。直言對圣君。愿期得中。天地?zé)o私。文章有用?！残∩讶輧?nèi)臣捧冠笏上〕
【雙聲子】〔眾〕午門外。午門外。旗常列。晴霞擁。河堤上。河堤上。金鼓振。春雷動。桃浪涌。魚化龍。魚化龍。喜天開文運(yùn)。道展儒宗。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实墼t曰。秀士鄭元和應(yīng)對詳明。直言有據(jù)。極諫無隱。宜居第一。特賜袍笏各一。除授成都參軍。卽日赴宴瓊林。教坊司鼓樂頭踏畢日。卽便走馬赴任。毋得稽遲。謝恩?！采橙f歲萬歲萬萬歲。
【尾聲】〔眾〕綠袍乍著君恩重。黃榜初開御墨濃。男兒到此是豪雄。
龍樓鳳閣五云迷。 對策丹墀日未西。
一色杏花紅十里?！ 钤?dú)w去馬如飛。
第三十五出 卻婚受仆
【燕歸巢】〔凈上〕枕流漱石樂閑居。無夢到彤闈。玉堂學(xué)士女將笄。今擇壻。我為媒。
老夫崔尙書是也。滎陽鄭元和。向年被娼家逐出。沿街乞丐。今中了狀元。曾學(xué)士有一女。欲招他為壻。特央我作伐。我想他與李亞仙如膠似漆。諒不再娶。受人之托。只得與他一說。此間是他寓所。崔興送帖子進(jìn)去。說崔老爺相訪?！材碃钤碌玫凇９谏w遠(yuǎn)來迎。〔丑〕崔老爺相訪?！材撤A老爺。有崔老爺相訪。
【玩仙燈】〔生〕佳客登門。倒屨出迎忻幸。
〔見科〕學(xué)生一介寒儒。謬叨首選。私淑教益。感謝不勝。〔凈〕狀元學(xué)問該博。自擅天下之美名。老夫衰朽樗材。敢當(dāng)教益之虛譽(yù)?！采澄村卦彀?。何當(dāng)先施?！矁簟忱戏蛴幸皇孪鄥?。未知允否?！采忱舷壬泻问乱娭I。學(xué)生拱聽?！矁簟吃鴮W(xué)士先生有一令愛。欲招足下為壻。特凂老夫作伐。萬勿推辭?！采硨W(xué)生與李亞仙有婚姻之約。老先生所知者。況盟言在耳。豈可相背?！矁簟碃钤Ｄ闳缃窈?。
【梁州序】名魁金榜。身登廊廟。怎戀閑花野草。章臺楊柳。爭如玉洞仙桃。那曾學(xué)士呵。他愛你偷香韓壽。傅粉潘安。畫眉張京兆。紅絲牽繡幙雀屛高。猶勝龍頭奪錦標(biāo)?！埠稀衬切〗愫?。似玉肌。如花貌。靑春二八年猶少。休固執(zhí)。莫推調(diào)。
〔生〕學(xué)生流落之時呵。
【前腔】我殘生幾喪。得蒙李亞仙把我微軀重造。不厭瘡痍枯槁。酥滋腸胃。勃然雨起枯苗。勸讀因他剔目。勉我懸頭。刺股勤昏曉。扶持登甲第入皇朝。豈肯做薄幸區(qū)區(qū)兒女曹。
〔凈〕如花似玉的小姐。不要錯過了。〔合前〕狀元。我還有句不知進(jìn)退言語對你說。
【前腔】論先奸律有明條。況不可娶而不吿。這婚姻匪媾。把良緣辭了。偏愛熟油苦菜。飮慣茅柴。濁酒經(jīng)多少。不知如蜜味有香醪。難道是不飮從他酒價高?！埠锨啊?
【前腔】〔生〕惡姻緣弦續(xù)鸞膠。好恩義理宜旌表。愿明王寵錫。五花官誥。目下請我父母到來。試看萱花椿樹。喬木絲蘿。雨露同榮耀。木桃投我也報瓊瑤?！矁簟秤H事定要成?！采持櫟楞y河鵲駕橋。
〔合前丑〕狀元老爺。
【節(jié)節(jié)高】才高壓俊髦。好英豪。氣凌太華詞源倒。龍門峭。萬丈高。只一跳。月中丹桂連根抝。〔生〕這乃是我母親夢中詩句你那知道?！渤蟆承〉倪€記得有二句?！采衬嵌淙绾蔚馈！渤蟆橙r荷葉小如錢。歸來必定蓮花落。
【前腔】〔生〕我聞言心斾搖。這根苗。你緣何卻好都知道?！渤蟆忱蠣?。小的就是來興?！采硜砼d。你為何在此?！渤蟆陈牥獭Ｆ蛩○?。休煩惱。老爺。你忘記了。當(dāng)初鬻我來投靠。如今愿得同歸棹。
〔合前凈〕狀元。這小廝原來是尊使?！采吃菍W(xué)生家童?！矁簟澄野堰@小廝送還狀元如何?！采橙绱?。多謝老先生?！矁簟炒夼d。你跟鄭老爺回去。狀元。人便還了。這親事成了如何?！采硠e事聽從。這親事決不敢奉老先生之命。
玉堂無福做東床?！ 】嗬钸€尋大道傍。
不是一番寒徹骨?！ 幍妹坊〒浔窍恪?
第三十六出 偕發(fā)劍門
【一翦梅】〔旦上〕一自仙郞赴選場。朝暮思量。寢食難忘。羅幃鴛被懶熏香。月冷西廂。花老東墻。
自從鄭郞赴選。不知中否何如。縈心掛肚。忽染小疾。又無人看我。好悶人也。
【二犯傍妝臺】抱病掩妝奩。粉容消瘦。愁黛鎖眉尖。郞別去。芳容減。不見返。悶懷添。只恐朱衣頭不點(diǎn)。又怕魚龍甲未全。藁砧何在。山上有山。歸期破鏡看新蟾。
【不是路】〔生〕騶從駢闐。塞巷攔街眾擁觀。〔眾皂喝科生〕左右回避?！驳承捏@戰(zhàn)。緣何鼓吹鬧鬧喧?！采车綂y前?！驳彻偃嘶貋砹恕Ｇ蚁睬蚁?。今得見錦衣旋?！采巢回?fù)卿卿苦勉旃。蒙相勸。果然得中靑錢選。〔旦〕使我不勝忻忭。不勝忻忭。
官人。自你赴選之后呵。
【降黃龍】我旦夕憂煩?！采硲n甚么?！驳撑履阗儒抗γ怀煽辗?。今日呵。喜登甲第。不枉奴剔目痛言相勸。峨然頭角崢嶸。始遂心頭之愿。官人。還有一樁要緊事。自古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宜當(dāng)早結(jié)婚姻。以奉蒸嘗。無自黯也。你如今結(jié)媛鼎族。早成姻眷。
【前腔】〔生〕休言別締良緣。我前日求乞街坊。自分死于溝壑。多賴卿卿救吾殘喘。再生恩義。愿酬以霞帔鳳冠榮顯。如今與你同船省親回去。早把同心帶綰?！驳彻偃瞬钜印杏信伻缬?。你今名魁金榜。怕無貴戚相扳。戀我風(fēng)塵下賤。〔生〕前日曾學(xué)士央崔尙書與我作伐。以女妻我。那玉堂人曾家招贅。卑人若負(fù)心呵。怎肯再三辭免。
今下官蒙圣恩除授成都參軍。卽日走馬上任。你可收拾行李。一同起程。
【黃龍袞】〔旦〕君今往劍南。君今往劍南。賤妾難留戀。從此分離。再不須相見?！采炒蠼銥楹纬龃搜?。〔旦〕當(dāng)初是我累君。故爾剔目激勸。今已復(fù)君本軀。妾亦不相負(fù)也。愿以殘年歸養(yǎng)老母。君當(dāng)自愛。妾從此去矣。君今貴顯。料無所愿。今永別怕牽腸收淚眼。
〔生哭科〕你若棄我而去。鄭元和要這性命何用。卽當(dāng)刎死大姐之前。
【前腔】〔生〕微軀賴汝完。微軀賴汝完。恩若天高遠(yuǎn)。生死相同。榮辱無殊間。向時剔目。賴卿激勉。請收拾針線箱幷書劍。
〔旦〕相公如此恩情難舍。必不得已。我與母親送你涉江。至于劍門。當(dāng)令我回?！采辰椤骋擦T。待他送到劍門。再作區(qū)處。大姐請媽媽一同送我到劍門。我自差人送你回來。〔旦〕旣然如此。幾時起程?！采诚奁谏醮?。明日就要行了。
明日下三巴?！ 『螘r再返家。
劍門千里遠(yuǎn)?！ ∠冗^長風(fēng)沙。
第三十七出 馳驛認(rèn)丞
【賞宮花】〔凈上〕風(fēng)霜飽諳。千辛博一官。郵亭忙碌碌?；峦鹃g。山寺日高僧未起。算來名利不如閑。
自家樂道德是也。向來因陪鄭元和赴京科舉。盜得他三四百兩銀子。授例上納丞差。除授成都驛驛丞。昨日報說有采訪使來。不免去迎接。〔下〕
【出隊(duì)子】〔外〕旌旄前導(dǎo)。旌旄前導(dǎo)。擎捧綸音赴劍南。毘陵赤子苦扳轅。手握甘霖施海甸。采訪民情。風(fēng)化所關(guān)。
下官常州刺史鄭儋。蒙圣恩升任成都府府尹。兼劍南采訪使。與夫人一路行來。劍南將近。宗祿。分付后面人夫趲行?！材?yīng)介〕
【憶多嬌】〔外〕落照邊。古木間。倦鳥知還斂羽翰。白發(fā)烏紗未得閑。七十為官。七十為官。暮景桑楡汗顏。
〔凈〕成都驛驛丞接老爺?！餐狻程焐砹?。就在成都驛裏歇罷?！矁暨f腳色手本科外〕取上來。是滎陽樂道德。是我鄉(xiāng)里了。起來作揖。〔凈〕不敢。〔外〕我是常州鄭刺史。〔凈〕原來是鄭老爺。向年有孤所托。萬罪萬罪?！餐狻硵痪俊２豁毥橐?。這裏到成都府。有多少路?！矁簟骋褜⒔?。
成都已將近?！ 〗褚顾捺]亭。
明朝還早發(fā)?！ ⊥跏伦铌P(guān)情。
第三十八出 共宿郵亭
【出隊(duì)子】〔生上〕高崖斷磧。高崖斷磧。凍合彤云萬木僵。饑鴉亂噪雪飛揚(yáng)。驛路迢迢多野況。勁節(jié)凌霜。梅花自香。
下官鄭元和。蒙圣恩除授成都參軍。亞仙母子。約定送到劍門就回。亞仙亞仙。我若無你。還要這參軍做甚么。且到劍門。再作區(qū)處。左右。分付后面人夫趲上。
【憶多嬌】〔旦貼〕過一山。又一山。山遠(yuǎn)天高煙水寒。兩岸樓臺楓葉丹。回首鄉(xiāng)關(guān)。回首鄉(xiāng)關(guān)。望斷孤云惘然。
〔凈〕成都驛驛丞接老爺?！采程焐砹?。就在驛中安歇罷?！矁簟丑A中已有劍南采訪使老爺在此了?！采硵怯H臨上司。我須參見?！矁簟程焐砹?。老爺明日見罷。〔生〕說得是。明早相見。驛丞且回避。〔旦〕相公。我已送至此。可打發(fā)我回去罷?！采城掖乙娺^了上司。再作計較。
落日山邊奏暮笳?！ ∴]亭駐節(jié)暫為家。
信是人間行不盡?！ √煅母鼜?fù)有天涯。
第三十九出 父子萍逢
【西地錦】〔外上〕攬轡澄淸天下。星軺玉節(jié)交加?！操N〕官居采訪關(guān)風(fēng)化。越敎我咨嗟。
〔外〕叫驛丞。打點(diǎn)人夫起程。〔凈〕稟老爺。人夫齊備了。還有屬官候見。
【前腔】〔生〕欲向郵亭投刺。下僚當(dāng)盡其卑。旌旄擁道夸綺麗。經(jīng)過草木生輝。
驛丞遞帖子進(jìn)去?！矁簟吵啥紖④姺A見?！餐狻橙√由蟻?。成都參軍鄭元和。呀。夫人。好古怪。那參軍與我孩兒同名同姓。也叫做鄭元和。夫人。你且退后。待我著他進(jìn)來相見。〔生〕成都府參軍參見老大人?！餐狻称饋碜饕?。參軍且把履歷出身。試說與我知道?！采忱洗笕寺牱A。
【刮鼓令】愚生自幼時。習(xí)遺經(jīng)守學(xué)規(guī)。領(lǐng)父命長安科試?！餐狻持械趲酌?。〔生〕幸登庸占榜魁?！餐狻呈Ь戳?。原來是新狀元。府上擬定是宦家?！采抽y閱舊門楣?！餐狻沉钭鹨簿踊旅?。〔生〕家父呵。見任常州刺史。鄭儋名姓四方知?！餐狻沉钐迷诿?。姓甚么?！采衬罾夏赣菔舷嗤?。
【入賺】〔外〕聽訴因依。原來是我孩兒?！采吃瓉硎俏业！餐狻彻俏峒仪Ю锺x。孩兒。我與你父子如初。你母親亦在此。夫人快來?！操N〕忙移步。茫茫愁思障煙迷?！餐狻澈簽楣僭诖??！操N哭科〕我親兒。在遐陬骨肉重相會?！餐狻撤蛉?。且止悲傷試問伊。我兒前日呵。吾捶死。焉能一旦身榮貴。你備陳原委。備陳原委。
〔生〕爹爹母親聽稟。
【前腔】向在京師。流落窮途一命危。逢乞丐。復(fù)醒微息救回歸。偶啼饑。雪中得遇鳴珂妓。為我遮寒脫繡襦。〔外〕夫人。虧了此女?！采扯喽骰荨Ｃ沆固弈抗?。遂登科第。遂登科第。
【掉角兒】受官銜參軍重委。赴成都劍門過此。幸椿萱萍水相逢。訴衷曲頓生歡喜。李亞仙堅(jiān)求退。兒強(qiáng)之。送到此。欲諧婚配?！操N合〕施恩仗義。當(dāng)思報取。若不是他每激勵。怎能得今日榮貴。
【前腔】〔外〕論山雞離披毛羽。配文鴛固難為對。深池藕拔起污泥。出墻花喜成連理。恁何忍遽分手。撇路岐。還相會有緣千里。
〔合前外〕孩兒。鄉(xiāng)里樂道德也在此做驛丞。〔生〕那驛丞孩兒也道有些面善?！餐狻尘椭鴺敷A丞為媒。遣禮定下。卽在劍門筑一館。留他母子暫住。我與你同到成都。赴任之后。整備六禮。迎他到府成親便了。
【尾聲】遣良媒行聘禮。劍南筑室且留伊。待赴任成都接彩輿。
宦海萍逢訴曲衷?！ 〈荷鷺芬庀泊掖?。
今宵剩把銀缸照?！ —q恐相逢是夢中。
第四十出 幫宦重媒
【霜天曉角】〔貼上〕魂消驛路。何日還鄉(xiāng)故。〔旦〕昨夜銀燈結(jié)蕊。今朝喜鵲喧呼。
〔貼〕孩兒。聞得鄭老爺差人筑一別館。留我母子在此。其意不知為何?！驳衬赣H。事雖如此。我與你只愿回去。
【水底魚】〔凈〕娶婦如何。匪媒不得它。其則不遠(yuǎn)。執(zhí)柯以伐柯。
自家樂道德是也。鄭采訪著我與李大媽說親。此間是他行館。不免徑入則個?！操N〕樂相公久別。為何到此。〔凈〕薄宦在此。〔貼〕原來出仕了。相公下顧。有何見諭。〔凈〕媽媽。前日令壻呵。
【一封書】在驛亭下偶過。遇爹娘感慨多。〔貼旦〕他父母為何到此。〔凈〕他父親見任此間采訪使。衷曲訴始初?！驳乘改笗缘谩８沂枪治伊??！矁簟乘星淝渖類圩o(hù)。為此特使我來。行聘求婚為內(nèi)助?！驳乘⒛莻€為妻?！矁簟骋⒛銥槠奘戮斯??！操N〕在那裏成親。〔凈〕赴成都往任所。牛女雙星夜渡河。
【前腔】〔旦〕蒙抬舉賤奴。笑妝奩衣飾無?！矁簟骋丫哂续P冠霞帔在此。請收下了禮目。〔旦〕何當(dāng)如此鄭重。納聘禮盡多。喜墻花今結(jié)果。追想前情深有負(fù)?！矁簟乘缃穸疾挥嬢^了。〔貼〕荒穢包容大丈夫。
〔合前凈〕我如今就去回覆鄭老爺父子。擇日來迎取令愛彩輿?！操N〕多勞相公終始作成。
二姓姻緣成始終。 琴調(diào)瑟弄兩和同。
有緣千里能相會?！ o緣對面不相逢。
第四十一出 汧國流馨
【菊花新】〔外上〕宦途骨肉喜相逢?；T筵開喜氣濃?！操N〕魚水愿和同。早葉熊羆吉夢。
〔外〕就請樂驛丞作賓相贊禮?！矁粽埧啤辰裣驄D喜團(tuán)圓。千里相逢豈偶然。舊女壻為新女壻。惡姻緣做好姻緣。
【遶地游】〔生〕試看宮袍出洞天香風(fēng)動鼎噴龍涎?！矁粽埧啤持卣聤y下彩樓。舅姑初見假嬌羞。試看鳳冠霞帔廝稱好。絕勝舞罷錦纒頭。〔旦〕髻聳明珠。冠纈垂羞面?！残〉炒?fù)硭粕裣伞?
〔凈〕二位舊人請。〔小旦〕二位新人?！矁簟承掠H舊朋友。二位新人請上花氈。齊眉并立。伏以二姓交歡。一生諧老。新老爺榮扳仙桂。再休要問柳尋花。新夫人夢醒高唐。再莫去撩云撥雨。珊瑚枕上。雖然一對新人。紅錦被中。各出兩般舊物。請老爺夫人同拜高堂?！采┌菘啤?
【三學(xué)士】〔外〕海上鰲頭夸獨(dú)占。金屋已貯嬋娟。桂開月殿曾高折。柳亸章臺懶再扳?！埠稀郴T洞房開綺宴。三星燦。二姓歡。
【前腔】〔生〕深鎖陽臺天黯黯。襄王夢斷巫山。翻云覆雨雖分散。換羽移商反合歡。〔合前〕
【前腔】〔旦〕之子于歸諧繾綣。山雞幸配文鴛。愿操箕箒從君子。羞抱琵琶過別船?！埠锨啊?
【前腔】〔眾〕千里相逢償夙愿。天然骨肉團(tuán)圓。從敎白日籠鸚鵡。莫把春心托杜鵑?！埠锨啊?
【唐多令】〔小生〕丹詔下堯天。褒封到劍南。
圣旨已到。跪聽宣讀。奉天承運(yùn)皇帝勑曰。有惡必懲。不以貴而少逭。有善必勸。不以賤而或遺。此國家之常典。天下之公論也。茲者致仕尙書崔完奏稱。成都參軍鄭元和妻李氏。本系鳴珂妓女。乃能剔目毀容。勸夫勉學(xué)。卒底于成。雖古先烈女。不能踰也。茲用封為國夫人。嗚呼。亂臣間見于世族。辱婦每出于名門。爾李氏狎邪而白堅(jiān)貞之志。波靡而勵中立之行。是則尤人所難者也。豈非秉彝之美。有不間耶。參軍鄭元和。任爾成都。知所勉矣。膺茲寵命。孰曰濫哉。謝恩?！餐赓N生旦〕萬歲萬歲萬萬歲?！餐狻程焓勾笕税菀?。〔小生〕恭喜賀喜老大人。
【大環(huán)著】〔眾〕捧龍章寶篆。捧龍章寶篆。望闕朝天。報答洪恩。撫綏荒甸。天下文明運(yùn)轉(zhuǎn)。海不揚(yáng)波爭羨。掃胡塵干戈收斂。周南化風(fēng)行草偃。麒麟現(xiàn)。出醴泉?？赐鯕庀樵七h(yuǎn)籠金殿。
【前腔】〔眾〕喜書生弱冠。喜書生弱冠。赴試長安。車馬金裝。盛其服玩。紫府佳娃罕見。遽爾墜鞭屬意。買笑揮金。暮樂朝歡。早不覺囊空長嘆。娃留意。阿母嫌?？茨沓鰴C(jī)關(guān)悄然拋閃。
【余文】唱蓮花六出天。襦護(hù)郞寒。剔目勸。汧國夫人元有傳。
匹配本自然?！ ∪饲樾庞芯?。
煙花盟締好?！ ∽钕矁蓤F(tuán)圓。
繡襦記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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