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師儒以重道
《周禮》曰:大宰以九兩系邦國之民,三曰師,以賢得民;四曰儒,以道得民。大司徒以本俗六安萬民,四曰聯(lián)師儒。
葉時(shí)曰:“大宰系民之九兩,司徒安萬民之六俗,而皆以師、儒行乎其中,誠以師道不立則天下無善人,儒道不立則天下無正學(xué)。”
臣按:天下不可一日無師儒之功,然師必以儒,儒必以道,然后可以立規(guī)矩于一時(shí),垂楷范于后世也。彼異端眾技亦皆有師,然師不以儒,儒不以道,豈足以系天下之心而聯(lián)天下之俗哉?此人君所以有志于三代之英,而徯大道之行者莫不崇儒重道,立為師表以正天下之人心,以成天下之治化。
《學(xué)記》曰:凡學(xué)之道,嚴(yán)師為難。師嚴(yán)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學(xué)。是故君之所不臣于其臣者二,當(dāng)其為尸則弗臣也,當(dāng)其為師則弗臣也。大學(xué)之禮,雖詔于天子無北面,所以尊師也。
陳澔曰:“嚴(yán)師如《孝經(jīng)》嚴(yán)父之義,謂尊禮嚴(yán)重之也。無北面,不處之以臣位也?!?
方愨曰:“嚴(yán)即尊也,嚴(yán)師即雖詔于天子無北面是矣。以一人之貴而師匹夫之賤,以四海之富而師環(huán)堵之貧,此嚴(yán)師所以為難也。嚴(yán)師者,人嚴(yán)之也,人嚴(yán)其師則師道嚴(yán)矣。師所以傳道,故師嚴(yán)然后道尊;學(xué)所以為道,故道尊然后民知敬學(xué)。以神言之,故為尸則弗臣;以道言之,故為師則弗臣?!?
《大戴禮》:武王踐阼,召師尚父而問焉曰:“黃帝、顓頊之道存乎意,亦忽不可得見與?”師尚父曰:“在丹書,王欲聞之則齊矣?!蓖觚R三日,王端冕師尚父亦端冕,奉書而入,負(fù)屏而立,王下堂南面而立,師尚父曰:“先王之道,不北面?!蓖跣形髡鄱鴸|,東面而立,師尚父西面,道書之言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兇。凡事不強(qiáng)則枉,弗敬則不正,枉者滅廢,敬者萬世?!蓖趼剷蕴枞艨謶?,而為戒書于席之四端,銘曰“安樂必敬”、“無行可悔”、“一反一側(cè),亦不可不志”、“殷監(jiān)不遠(yuǎn),視爾所代”。幾銘曰:“皇皇惟敬,口口生敬??谏r,口戕口?!辫b銘曰:“見爾前,慮爾后。”盤銘曰:“與其溺于人也,寧溺于淵。溺于淵猶可游也,溺于人不可救也。”楹銘曰:“毋曰胡殘,其禍將然;毋曰胡害,其禍將大;毋曰胡傷,其禍將長。”牖銘曰:“隨天之時(shí),以地之財(cái),敬事皇天,敬以先時(shí)?!眲︺懺唬骸皫е詾榉瑒颖匦械?,行德則興,倍德則分?!?
朱熹曰:“周武王踐祚之初,受師尚父丹書之戒,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兇’,退而于幾席、觴豆、刀劍、戶牖莫不銘焉。今其遺語尚幸頗見于禮書,愿治之君、志學(xué)之士皆不可以莫之考也?!?
臣按:周武王之于師尚父欲有問焉,則以師禮尊之而不敢處以臣位,而師尚父知道之在己也,亦不敢輕屈其道,必以師道為尊,忘其身之為臣而君之為君也。君忘其身之為君,以道在臣也;臣忘其身之為臣,以道在己也。古之圣君其尊師者如此,非尊其人也,尊其道也。以為不如是則不足以得其道,不得其道則無以為治,然不徒求之求之而得其言,則又惕然恐懼而推演之以為銘焉,用以朝夕警省,欲其常接于目、每存乎心而將以施之天下國家,而為子孫千萬世之貽謀也。此無他,予之者不輕,受之者知重,知所以重則不輕視之,而兢兢業(yè)業(yè),惟恐不能保守而或失之也。銘凡十有四,今摘其辭語易知者如右。
孟子曰:“天下有達(dá)尊三,爵一、齒一、德一。朝廷莫如爵,鄉(xiāng)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輔相世代,君長人民)莫如德,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
朱熹曰:“達(dá),通也,蓋通天下之所尊有此三者。曾子之說蓋以德言之也,今齊王但有爵耳,安得以此慢于齒德乎?”
又曰:“達(dá)尊之說,達(dá),通也,三者不相值則各伸其尊而無所屈一,或相值則通視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故朝廷之上,以伊、周之忠圣耆老而祇奉嗣左右,孺子不敢以其齒德加焉,至論輔世長民之任,則太甲、成王固拜手稽首于伊、周之前矣,其迭為屈伸以致崇極之義不異于孟子之言也,故曰通視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爵也、齒也,蓋有偶然而得之者,是以其尊施于朝廷者則不及于鄉(xiāng)黨,施于鄉(xiāng)黨者則不及于朝廷,而人之敬之也亦或以貌而不以心,惟德得于心、充于身、行于家、推于鄉(xiāng)黨而達(dá)于朝廷者也。曾子曰‘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子思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孟子曰‘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師弟之間意見之相合固如此。”
又曰:“故將大有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謀焉則就之,其尊德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故湯之于伊尹學(xué)焉而后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學(xué)焉而后臣之,故不勞而霸。今天下地丑(類也)德齊莫能相尚(過也),無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
程頤曰:“古之人必待人君致敬盡禮而后往者,非欲自為尊大也,為是故耳?!?
朱熹曰:“大有為之君,大有作為非常之君也。先從受學(xué)師之也,后以為臣任之也。所教謂聽從于己可役使者也,所受教謂己之所從學(xué)者也。”又曰:“此章見賓師不以趨走承順為恭而以責(zé)難陳善為敬,人君不以崇高富貴為重而以貴德尊士為賢,則上下交而德業(yè)成矣?!?
輔廣曰:“天地交而后萬物遂,上下交而后德業(yè)成,此自然之理也。世衰道微,君不知下賢,惟知恃勢以驕賢者,下不知自重,惟知自屈以諂時(shí)君,上日驕而下日諂,上下之情捍格而不接,德之與業(yè)渙散而無成,天下日趨于亂,而世俗猶以孟子為迂闊,良可悲矣?!?
臣按:道出于天,德得于人,人人皆有,初不以貴賤少長而有異也,但所稟者有偏全,所得者有先后,故齒之長者先得之,稟之厚者全得之,我雖有之然或有所未盡,故于其齒之長而得之全者尊敬之而不敢慢,好樂之而不敢疏,惟恐彼之不我親、不我告而我終焉,如此而已也。夫然,則吾擁是虛器于臣民之上,則人將有負(fù)乘之譏彼其之刺,何以成治功而保先王之基業(yè)而貽厥子孫之孫謀歟?此古之帝王所以尊德樂道,而敬夫黃蒨之老、老成之賢,必先學(xué)焉而后臣之也。噫,人君之尊德樂道如此,則凡得于聽聞觀感之下者,孰不敬賢而重道哉?(以上尊敬師儒)
《檀弓》:魯哀公誄孔丘曰:“天不遺耆老,莫相予位焉。嗚呼哀哉!尼父。”鄭玄曰:“尼父者,因其字以為之謚也。”
陸佃曰:“據(jù)《左傳》所錄,公誄之曰‘旻天不吊,不慭遺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不修《春秋》之辭也,今記修之如此?!?
陳澔曰:“作謚者先列其生之實(shí)行謂之誄,大圣之行豈容盡列,但言天不留此老成而無有佐我之位者,以寓其傷悼之意而已耳。稱孔丘者,君臣之辭。”
臣按:此后世追謚孔子之始。蓋孔子儒教之宗師,所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者也。自哀公誄之之后,后世帝王屢加褒崇,尊其人所以尊其道也,哀死者所以示生者也。
漢高祖十二年,上行自淮南還,過魯,以太牢祠孔子。
臣按:高祖不事《詩》《書》之主,得天下之初其于他神不見有所尊敬,而于孔子獨(dú)以太牢之禮祀焉。蓋孔子萬世帝王之師,人心之有天理者自然為之起敬,蓋秉彝好德之良心也。漢四百年之治所以幾于三代者,蓋祀魯一太牢之效耳。
元帝時(shí),孔霸以帝師賜爵,號褒成君,奉孔子后。臣按:后世封孔子子孫俾奉其后者始此。
梅富上書于其君曰:“仲尼之廟不出闕里,孔氏子孫不免編戶,以圣人而歆匹夫之祀,非皇天之意也。今陛下誠能據(jù)仲尼之素功以封其子孫,則國家必獲其福,又陛下之名與天亡極,何者?以圣人素功封其子孫未有法也,后圣必以為則,不滅之名可不勉哉?!?
平帝元始初,追謚孔子曰褒成宣尼公,追封孔均為褒成侯。臣按:此孔子謚宣之始。光武建武五年,幸魯,使大司空祠孔子。
章帝元和二年,東巡守過魯,幸闕里,以太牢祠孔子及七十二人,作六代之樂,大會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三人,命儒者講《論語》。帝謂孔僖曰:“今日之會,于卿宗有光榮乎?”對曰:“臣聞明王圣主莫不尊師貴道,今陛下親屈萬乘,辱臨敝里,此乃崇禮先師,增輝圣德,至于光榮,非所敢承?!钡坌υ唬骸胺鞘フ咦訉O焉有斯言乎?”遂拜僖郎中,賜褒成侯損及孔氏男女錢帛。
臣按:昔人有言,古人建立學(xué)校未嘗不以祀禮為先也,高皇帝雖在倥傯,猶能修其祀于過魯之日,武帝興學(xué)校而獨(dú)未聞釋奠之禮焉。明帝行鄉(xiāng)飲于學(xué)校,祀圣師周公,孔子初似未知,所以獨(dú)崇宣圣之意,至永平十五年幸孔子宅,祠仲尼,章帝、安帝皆幸闕里祠孔子,作六代之樂,則所以崇文重道者至矣。使當(dāng)時(shí)儒學(xué)之臣能以古人釋奠之禮而推廣之,則又何以加焉。
魏文帝黃初二年,詔曰:“昔仲尼資大圣之才,懷帝王之器,當(dāng)衰周之末,無受命之運(yùn),教化乎洙泗之上,于時(shí)王公莫能用之,乃退考五代之禮,修素王之事,因魯史而制《春秋》,就太師而正雅頌,千載之后莫不宗其文以述作,仰其圣以成謀,咨可謂命世之大圣、億載之師表者也。遭天下大亂,百祀墮壞,舊居之廟毀而不修,褒成之后絕而莫繼,闕里不聞講頌之聲,四時(shí)不睹蒸嘗之位,斯豈所謂崇禮報(bào)功、盛德百世必祀者哉?其以議郎孔羨為宗圣侯,邑百戶,奉孔子祀,令魯郡修起舊廟,置百戶吏卒以守衛(wèi)之,又于其外廣為室屋以居學(xué)者?!?
唐玄宗開元二十七年,詔曰:“弘我王化在乎儒術(shù),能發(fā)此道啟迪含靈,則生人以來未有如夫子者也。所謂自天攸縱,將圣多能,德配乾坤,身揭日月,故能立天下之大本,成天下之大經(jīng),美政教、移風(fēng)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人到于今受其賜,不其猗歟?年祀漸遠(yuǎn),靈光益彰,雖代有褒稱而未為崇峻,不副于實(shí),人其謂何?夫子既稱先圣,可追謚為文宣王?!?
臣按:文宣王之謚始此。
五代周太祖幸曲阜,謁孔子祠。既奠將致敬,左右曰:“仲尼人臣也,無致敬之禮。”上曰:“文宣百代帝王師,得無拜之?!奔窗莸煊陟羟?。
胡寅曰:“孔子大圣,途之人猶知之,豈以位云乎哉?如以位,固異代之陪臣也,如以道則配乎天地,如以功則賢于堯舜。斯臣也,當(dāng)周太祖時(shí)以拜孔子為不可,則當(dāng)石高祖時(shí)必以拜契丹為可者。是故君子有言,天下國家所患莫甚于在位者不知學(xué),在位者不知學(xué)則其君不得聞大道,淺俗之論易入,義理之言難進(jìn),人主功德高下一系于此,然則學(xué)乎學(xué)乎,豈非君臣之急務(wù)哉?”
宋真宗咸平三年,幸曲阜縣,謁文宣王廟。帝服靴袍,詣廟酌獻(xiàn),廟內(nèi)外設(shè)黃麾仗,孔氏家屬陪列。初,有司定儀止肅揖,帝特再拜,又至墓奠拜,追謚曰“玄圣文宣王”。先是,詔有司檢討漢唐褒崇宣圣故事,初欲追謚為帝,或言:“宣父周之陪臣,周止稱王,不當(dāng)加帝號?!惫实谠雒烂?,乃按《春秋演孔圖》及《莊子》之言,加以玄圣,其后又以犯圣祖諱改至圣。
臣按:宋真宗幸闕里奠孔子,有司定儀注止肅揖,帝不從,特行再拜禮,可謂知禮矣。然不服玄端而用靴袍,況其所以至圣人之居者乃為封禪之故,非誠也,其所加謚者用緯書異端之說,至其改謚又因黥卒所言妖妄之神而避其諱,要皆非禮之禮。心既不誠,名又不正,圣人在天之靈其肯受之乎?且孔子所以為萬世帝王之師,所重在道而不在爵位,名稱曰王曰帝有與否皆不足以為吾圣人之輕重也。
元武宗大德十一年,制曰:“先孔子而圣者非孔子無以明,后孔子而圣者非孔子無以法,所謂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儀范百王、師表萬世者也。朕纂承丕緒,敬仰休風(fēng),循治古之良規(guī),舉追封之盛典,可加大成至圣文宣王。於戲!父子之親、君臣之義,永惟圣教之尊,天地之大、日月之明,奚磬名言之妙?!?
臣按:孔子為儒道之宗、萬代綱常之主,上焉而伏羲、神農(nóng)、黃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道賴之以明,不有孔子之六經(jīng)則所謂十圣人者世之人或有不得其詳者矣。孔子以身立教,以言垂教,使天下后世知有彝倫之理、中正之道,君子得以聞大道之要,小人得以蒙至治之澤,一皆吾圣人作經(jīng)垂訓(xùn)之功也。是以帝王有志于盛德大業(yè)者固皆崇重其道,則雖幼沖之君如漢平帝、不學(xué)之主如周太祖、多欲之君如元武宗皆知所以崇重焉,可見天理之在人心,其所以秉彝好德者初不間于智愚、賢不肖與古今也,矧夫聰明睿智之君而處夫崇高富貴之位,且又當(dāng)夫重熙累洽之時(shí),可不知所以崇重之哉?雖然,與其崇圣人以虛名,孰若遵圣人以實(shí)理。唐玄宗謚圣人以文宣,似矣,然而麀聚瀆倫,圣道安在?宋真宗加圣謚以至圣,似矣,然偽作天書,圣道如何?臣故曰與其崇圣人之虛名,孰若遵圣人以實(shí)理。(以上褒崇先圣)
魏齊王正始七年,始以顏回配享孔子。臣按:此后世以顏回配享孔子之始。唐太宗貞觀二十一年,詔以左丘明等二十二人從祀孔子廟堂。
臣按:唐太宗詔以諸儒從祀孔子皆其有功于圣人之經(jīng)者也。卜子夏、毛萇有功于《詩》,左丘明、穀梁赤、公羊高有功于《春秋》,伏勝、孔安國有功于《尚書》,高堂生、戴圣有功于《禮》,王輔嗣有功于《易》,劉向、鄭眾、杜子春、馬融、盧植、鄭康成、服子慎、王肅、賈逵則通有功于諸經(jīng)者,何休、杜元?jiǎng)P、范寧則又有功于三傳者,然子夏在十哲之列,而此又列之者,是時(shí)七十二子雖列像廟堂,未得享祀,惟子夏以有功于《詩》得在從祀之列,至開元七年,七十二子始從李元瓘請得從享祀。
玄宗開元二十七年,追謚孔子為王,乃贈顏?zhàn)訛楣?、閔子等九人為侯、曾參等七十六人為伯。臣按:此后世追贈孔門弟子為公、侯、伯之始。
宋真宗咸平三年,追封兗公顏回為兗國公、費(fèi)侯閔損等九人為公、郕伯曾參等七十六人為侯,又詔封左丘明等二十一人俱為伯。臣按:此后世從祀諸儒有封爵之始。
神宗元豐七年,以孟子同顏?zhàn)优涫承?,荀況、揚(yáng)雄、韓愈從祀。臣按:此后世以孟子配享孔子之始?;兆诖笥^二年,詔躋子思從祀。政和三年,封王安石為舒王配享,臨川伯王雱從祀。
臣按:宣圣廟堂乃大公至正之所在,豈容一毫私意于其間?而奸黨之徒乃敢欺天罔圣,以扶翼其惡黨以為自己奸利之地,時(shí)君可欺而圣人在天之靈其可欺乎?徽宗燭理不明而為奸黨所蔽,雖曰褒崇安石,而不知適所以彰其莫大之惡而增其極惡之罪也。
理宗淳祐元年,詔曰:“朕惟孔子之道,自孟子后不得其傳,至我朝周惇頤、張載、程顥、程頤真見力踐,深探圣域,千載絕學(xué)始有指歸,中興以來又得朱熹精思明辯,表里混融,使《中庸》《大學(xué)》《語》《孟》之書本末洞徹,孔子之道益以大明于世,詔令學(xué)宮列諸從祀,以示崇獎(jiǎng)之意。”又以王安石謂“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為世罪人,豈宜從祀?
景定二年,皇太子言:“乾淳間文公朱熹與宣公張栻、成公呂祖謙志同道合,切思講磨,擇精語詳,開牖后學(xué),誠有功于圣門。三臣者俱嘗被詔追褒,兼準(zhǔn)御筆,秩熹于從祀,如栻、如祖謙宜升從祀?!痹t從之。
度宗咸淳三年,始以顏回、曾參、孔愊、孟軻并配孔子。
元文宗加顏回為兗國復(fù)圣公、曾參郕國宗圣公、孔愊沂國述圣公、孟軻鄒國亞圣公,是歲始以董仲舒從祀。
臣按:自禮經(jīng)有釋奠于先圣先師之說,唐貞觀中始以左丘明等二十二人有功于圣經(jīng)以為先師從祀先圣廟庭,至宋神宗進(jìn)荀況、揚(yáng)雄、韓愈于從祀,此三人者其功又不專于一經(jīng),其后徽宗以王安石配享及祀王雱,雖是群奸私意,然亦以其有作《三經(jīng)義》之功,理宗崇尚理學(xué),列周惇頤等七大儒于從祀,后又兼秩司馬光、邵雍,蓋以此九儒者重明圣道,俾大明于世也。夫自唐人列祀諸儒,如荀況之性惡、揚(yáng)雄之詘身、王弼之虛無、賈逵之讖緯、戴圣之貪殘、馬融之荒鄙、杜預(yù)之短喪,多得罪圣門者,其間純正如董仲舒者顧不得侑食,至于元天歷中始秩祀焉。我圣祖開國之初,首去揚(yáng)雄之祀,正統(tǒng)改元,用言者從祀?yún)菨?,后又以胡安國、蔡沈、真德秀列在從祀,此?shù)儒者皆于經(jīng)有發(fā)明之功,故特祀之。夫從祀于孔子之廟堂者,必其人于孔子之道有所合而無所愧,然后可以與焉,不輕與之所以重其事,重其事所以重其道也。(以上言褒祀先儒)
《文王世子》:天子視學(xué),大昕鼓征,所以警眾也。眾至然后天子至,乃命有司行事興(舉也)秩(常也),節(jié)(禮也)祭先師先圣焉。
陳澔曰:“天子視學(xué)之日,初明之時(shí),學(xué)中擊鼓以征召學(xué)士,蓋警動眾聽使早至也。有司,教《詩》《書》、禮、樂之官也?!?
臣按:天子之尊不輕舉動,惟于學(xué)宮時(shí)常臨視,雖曰以舉賢斂才,而實(shí)以崇儒重道也。
漢明帝中元元年,初建三雍,親行其禮。天子冠通天,衣日月,備法物之駕,盛清道之儀,袒割辟雍之上,尊養(yǎng)老更饗射禮。唐高祖武德七年,幸國子學(xué),親臨釋奠。
太宗召天下純?nèi)尻鹊乱詾閷W(xué)官,數(shù)臨幸觀釋菜,命祭酒博士講論經(jīng)義,賜以帛,廣學(xué)舍千二百區(qū)。
宋太祖建隆元年正月,幸國子監(jiān)。二月,又幸。四年四月,又幸。
太宗端拱元年,幸國子監(jiān)。將出,顧見講堂左右博士李覺方聚徒講書,詔覺講《易》卦。淳化五年,又幸國子監(jiān),召孫奭講《堯典》《說命》。
哲宗元祐中,幸國子監(jiān),詣文宣王殿行釋奠禮,御端化堂,命祭酒豐稷講《尚書無逸》。
臣按:哲宗視國學(xué),或謂呂大防曰:“祖宗視學(xué)非有爵命之賞,則有金帛之賜,今皆無之,何也?”大防曰:“古者天子視學(xué)蓋常事也,德意在焉,小惠何足道哉?吾固欲天子時(shí)一幸,金帛之賞后日何可繼也?政恐惜費(fèi)而止耳。”大防此言可謂至論,蓋天子視學(xué)所以崇儒而重道,非但以為美觀而已也。蓋學(xué)校禮義之所在,圣賢道德之所宗,萬乘所以必親臨之者,所以崇儒道、敬先師,作興人才以為世道之故,而或者乃欲望爵祿之賞、金帛之賜,何所見之小哉?蓋君子之所重者道義也,小人之所嗜者則在于祿利焉。荷君之恩付我以師儒之任,兢兢然以不稱厥職為懼,賴主上之寵靈,以光賁我學(xué)宮、崇重乎師道,而吾之所感荷者雖九錫之榮、萬鎰之富,不足以仿佛之矣,一階半級、匹帛銖金焉能為有亡哉?萬一君恩以吾教訓(xùn)之有方、講論之明切而有錫焉,受之可也。我圣祖初得天下,首建太學(xué),車駕屢臨幸焉,列圣相承,率循是道,命坐賜茶,兼有衣幣之賜,錫以璽書以勉勵(lì)我?guī)熒?,諄切詳悉,往往勉以圣人為學(xué)之道,期以帝王作人之效,用鋟于梓,士子入學(xué)之初俾之莊誦佩服。士習(xí)丕變,人才匯興,有由然哉。(以上視學(xué))
以上崇師儒以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