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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經(jīng)奧論

六經(jīng)奧論 作者:


 欽定四庫全書    經(jīng)部七
  六經(jīng)奧論      五經(jīng)縂義類
  提要
  【臣】等謹按六經(jīng)奧論六卷舊本題宋鄭樵撰朱彛尊曝書亭集有是書防曰成化中旴江危邦輔藏本黎溫序而行之云是鄭漁仲所著荊川唐氏輯稗編從之今觀其書議論與通志畧不合樵嘗上書自述其著作臚列名目甚悉而是書曽未之及非樵所著審矣后昆山徐氏刻九經(jīng)解仍題樵名今檢書中論詩皆主毛鄭已與所著詩辨妄相反又天文辨一條引及樵說稱夾漈先生足證不出樵手又論詩一條引晦庵說詩考宋史樵本?卒于紹興三十二年朱子詩?之成在淳熙四年而晦庵之號則始于淳熙二年皆與樵不相及論書一條并引朱子語録且稱朱子之諡則為宋末人所作具有明驗不知顧湄校九經(jīng)解時何未一檢也第相傳旣久所論亦頗有可采故仍録存之綴諸宋人之末而樵之名則從刪焉乾隆四十五年十二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佟 境肌俊£憽≠M 墀

  六經(jīng)奧論凡例
  一夾漈先生所著是書目之為六經(jīng)奧論持??屋之資考論深有本原惜乎舊本相傳錯雜紕繆愚故以次定之庻俾讀者則無惑矣
  一六經(jīng)總論如夫子作六經(jīng)秦人禍六經(jīng)漢儒傳經(jīng)之類凡諸條目悉列于卷首俾開卷一覽皆知其大槩焉
  一六經(jīng)之論總在于卷端而不離析則為統(tǒng)紀余列諸經(jīng)分為卷數(shù)則知次第之不紊矣
  一是書正分六卷如易為諸經(jīng)之首故列于卷之一其余以次相承定之
  一易書詩三經(jīng)舊本條目錯雜甚多愚敬収歸各卷以為一定
  一諸經(jīng)之圖悉依舊本増入各卷之內(nèi)以便觀覽一易學舉正與先天圖數(shù)舊本錯在于后今并置之于首卷之中
  一書禹貢職方九州同異之辨及禹貢職方山川之名與九州之總圖舊本亦錯附于末今悉収歸二卷之內(nèi)
  一詩之論辨錯雜尤多愚故更考次第始為定卷皆歸一類觀者詳之
  一是書之內(nèi)注腳隨便附入不以句讀為拘惟以便其觀讀

  欽定四庫全書
  六經(jīng)奧論總文
  夫子作六經(jīng)【天生夫子正為六經(jīng)設(shè)】
  【夫子修六經(jīng)明禮習樂刪詩定書贊易修春秋未嘗作六經(jīng)今謂之作者循習先儒之言以六經(jīng)成于夫子故謂之作】
  天不生堯舜百世無治功天不生夫子萬世如長夜堯舜治功顯設(shè)一時夫子六經(jīng)照耀萬古是以六經(jīng)未作之前一世生一圣人而不足六經(jīng)既作之后千萬世生一圣人而有余人皆以夫子為不幸而不知此正千萬世之幸使夫子而君之不過堯舜禹湯文武之治效而止耳使夫子而臣之不過稷契臯陶伊周之事業(yè)而止耳轍必不環(huán)六經(jīng)必不作也四教必不施也天下之目無見也天下之耳無聞也是天之晦夫子者正所以覺天下也屈夫子者正所以伸天下也或問天不生夫子則將何如曰使天不生夫子則百氏蠭起是已所是非己所非天不隨其時而宗之誰敢非之縱有非之者果何所據(jù)而為之辭申韓之徒以刑名之法進秦儀之徒以從橫之學售諸子百家各出其術(shù)以投時君之所好將見十年一變法百年一改教矣自有六經(jīng)千萬世而下執(zhí)之以為依據(jù)而諸子百家之論定故天厚夫子之徳而薄其位縱夫子之能而沮其勢此正為六經(jīng)設(shè)雖無一身之智而有天下之義雖無一時之利而有萬世之計故在當時賤而鄙夫得以聞道徳之防頑而互鄉(xiāng)得以接神明之容在后世則心廣體胖一句有終身未能行忠恕二字有一生用不盡五年方成一個信七年方成一個誠皆取夫子以為準的嗚呼夫子一身在萬世如見其學術(shù)見于六經(jīng)其言語見于論語其粹然與人相接之聲音笑貌動作進退見于鄉(xiāng)黨之一篇使天下后世時君世主歆慕唐虞三代之治經(jīng)生學士日與圣人相周旋于數(shù)千載之上者皆夫子修六經(jīng)之功也
  魯共王獻古文【此一項得于孔壁者盡系古文藏于秘書至劉歆校書乃出】古文論語二十一篇【分堯曰下章子張問為一篇有兩子張與魯論同】
  古文尚書十六篇
  古文孝經(jīng)二十一篇【庻人分為二曽子敢問分為三又多閨門一章】古文左氏春秋
  古文禮五十六篇【十七篇與高堂生所傳禮同乃儀禮余三十九篇乃逸禮】
  河間獻王獻書【此一項乃獻王好古収拾藏之秘府武帝未立學官亦未顯于世】樂記二十四卷【與毛公及諸子言樂者作樂記】
  周禮六篇【不出屋壁乃李氏獻五篇獻王足以考工記】
  毛詩【毛萇為河間博士自謂子夏所傳獻王雖獻于朝未立學官】
  孝經(jīng)【今之孝經(jīng)是獻王得顔芝本獻之】
  禮記一百三十一篇
  古經(jīng)禮五十六篇【出魯淹中即孔壁注見魯共王】
  劉向校中書【此一項即中秘之已藏者而校定之】
  孝經(jīng)【參定古文一十八章】   易【較四家惟費氏與古文同】
  樂【得樂記二十三篇】    禮【并樂共得二百十四篇二戴在內(nèi)】
  劉歆校秘書
  左氏【見左氏古文移書切責太常故立官】二經(jīng)得歆之力九經(jīng)不著儀禮   周禮【得而外之姑傳于七略】案歆傳歆欲立左氏春秋毛詩逸禮三十九篇
  古文尚書十六篇【皆列學官然所見古文尚書乃張霸偽本不知何緣得入中秘孔傳由此大失哀帝校之】
  已上朝廷中秘所藏者出于山巖屋壁復入于秘府漢世諸儒莫得而見歆向校書中秘獨不列出古文尚書
  六經(jīng)總論
  六經(jīng)未作至治成法在乎圣人故天必一世而生一圣人六經(jīng)既作至治成法在乎六經(jīng)而圣人不常出矣衣裳宮室之治不立天必生堯舜八卦九章之理未明天必生禹文王禮樂之制作未定天必生周公六經(jīng)未作于世天必生夫子自羲皇而下凡一制作之未具一事功之未建天必生圣人而辨之自詩書禮樂易象春秋之既作天所生者僅荀揚韓栁之徒耳故退之論道之傳至孟子而止亦謂是也天之初意正欲一世而生一圣人以治天下又思一二世圣人不時出無以為三綱五常之主故生一夫子而以成就六經(jīng)舉前人至治之成法而筆之書以為維持千萬世之具不意強暴如秦者出而焚之此豈天之本心哉嗚呼先王之制可使不行于世不可使不傳于世不行于世猶有待也不傳于世雖有作者不及見也夫六經(jīng)之書為之非一人成之非一世自伏羲至于周而后大備六經(jīng)何負于秦而秦之禍六經(jīng)如此烈哉究是禍經(jīng)之由葢原于禮之捍格于人心也秦人七世富強違異周者過半欲盡索其書而棄之遂至于六經(jīng)俱被其禍欲盡取其未泯于人心者而絶之遂至于諸儒并蒙其慘吁天其憤秦乎奮七世之業(yè)以一天下天非不眷秦肆一已之暴以殘?zhí)煜绿旆菍嵕烨厥固旄媲仂駭?shù)十年老生盡死屋壁頽壊編之殘者日已散簡之蠧者日已腐吾之生民倀倀然游于鬼魅之鄉(xiāng)而后之人主亦將茫茫然視天下如理亂絲而莫得其緒嗚呼天之奪秦之速也其愛惜六經(jīng)之心乎焚坑之灰冷矣挾書之法禁矣黧師老儒骎骎乎淪沒于世矣山巖屋壁之藏幾于廢壊而無傳矣天實懼之扶漢之興擠秦之亡天意有在也矣先王經(jīng)籍之傳又將収拾于赤帝之子孫矣吁秦不禍六經(jīng)天未亡秦如此其亟也秦之禍經(jīng)其自禍邪其經(jīng)禍邪
  【秦始皇三十四年焚書三十七年始皇亡才得二年陳呉兵起秦人只是私意壊經(jīng)不識六經(jīng)道理便要焚之所以髙祖為泗上亭長不五載而成帝業(yè)】
  漢世傳經(jīng)之人
  魯髙堂生傳士禮一十七篇【今儀禮是也后又出于魯淹中】北平侯張蒼獻春秋左氏傳【后又出于孔壁皆科斗文字】顔芝孝經(jīng)十八章【秦焚書孝經(jīng)為芝所藏漢初子正出之后河間獻于朝】樂人竇公年百八十獻樂書【乃大宗伯大司樂章文帝時獻之后周禮出河間武帝時獻之】
  伏勝口傳尚書二十八篇【秦帝時勝于屋壁藏書后失其傳惟口授二十八篇于晁錯】
  后蒼曲臺雜記九篇【后氏説數(shù)萬言號曰曲臺記小戴受之今小戴禮是也】女子李氏周禮五篇【武帝時出于河間失其冬官求以千金不得】博士諸生刺經(jīng)作王制【文帝時】
  孔安國古文尚書五十八篇【上之武帝后承詔作傳巫蠱事起不得以聞至東晉始出】
  河內(nèi)女子泰誓一篇說卦一篇【宣帝時河間女子得泰誓一篇于壁中或云掘地或云掘老子壁皆張霸偽書時孔壁古文遭巫蠱入中秘不得見故張霸偽書得行于世說卦一篇與虞翻于寶本同異韓康伯分為序卦雜卦二篇亦何疑其是非】
  二戴記【宣帝時大戴禮刪為八十五篇小戴刪為四十五篇馬融又益以明堂位樂記月令三篇為四十九篇行于世】
  費氏古文易【即今易書也】
  傳經(jīng)之人甚多如詩有齊魯韓書有歐陽大小夏侯易則有施孟梁丘京氏春秋則有公谷鄒夾之學此所以至今行于世 已上乃民間諸侯相傳授者
  朝廷立五經(jīng)博士
  【文帝時論語孝經(jīng)孟子爾雅皆置博士至武帝建元五年始罷傳記立五經(jīng)而已】
  漢初書惟有歐陽禮后蒼易楊何春秋公羊而已至孝宣復立大小夏侯尚書大小戴禮施孟梁丘易谷梁春秋至元帝時復立京氏易至平帝時復立左氏春秋毛詩逸禮古文尚書【皆立官后又廢】世祖中興易惟施孟梁丘京氏尚書歐陽大小夏侯詩齊魯毛韓禮大小戴春秋嚴顔凡十四博士要之朝廷一項藏之中秘者世莫得見民間所傳又不一惟朝廷立之學官天下方得肄習以定決科射防說曰漢法六經(jīng)惟立學官然后開弟子贠設(shè)射防科今之六經(jīng)惟二戴禮于宣帝時先立學官然后明堂位月令樂記三篇至馬融而后足其書左氏春秋毛詩至平帝時始立后左傳又廢至和帝乃立周禮新莽已立中興又廢易漢世惟施孟梁丘京氏立于學官民間又有髙費二易劉向以此中古易較之惟費氏與中古易同然不得立于學官書惟伏生二十八篇與偽泰誓行于世至東晉得之而后出此西漢未知有古六經(jīng)之意也惟陳存中漢制參稽六經(jīng)論?得此意甚出如曰張霸百兩篇書后氏曲臺禮趙賔小數(shù)書易得與孔壁所藏互相錯雜而韓嬰內(nèi)外傳詩又與齊魯殊終漢之世不得旌別而淑慝之而之學官施孟梁丘易【古文費氏未立學官】公羊谷梁春秋【左氏至平帝立又廢至和帝乃立之】歐陽大小夏侯書【孔傳至東晉時始出】安國將獻以巫蠱難故不顯而劉向挍書始得其所謂左氏而好之夫子刪定為百王法漢之君臣皆不得見又將何以講明乎雖表章以后殘編斷簡稍稍益出而當時諸儒不能為之辨明訛以傳訛莫或厘正遂至朝綱不立國史失書而輿服有志迄東都而后論定豈六籍誤之邪后之君臣銳意復古而不能詳考真?zhèn)喂势渌罁?jù)者皆非也凡輿服志所載如車輿弁冕之制所謂采周官禮記及尚書以為之裁酌者皆永平以后之事此惓惓于漢者所以不足乎其前之嘆也夫周之禮樂庶事備具其詳見于周官而漢之博士獨不肄習雖有學者亦不甚顯則漢固未知有古六經(jīng)又安知有制度邪故鄭斯立批陳存中論云事多意多葢欲闡?出西漢未知有古六經(jīng)之意用事不得不多讀盡六經(jīng)論防何嘗見此等議論今不復重述其意但為之圖以序其后
  序曰六經(jīng)厄秦殘編斷簡口授壁藏遺文僅見是以禮籍無傳曲臺撰述樂書淪沒河間采獻科斗古文遭難不傳泰誓偽書公行射防【書】李氏五篇幸存于世考工有記強足周官【周禮】易托卜筮爻系俱全說卦一篇曷傳女子【易】詩因歌頌篇次無闕由庚六義豈得無辭【詩】解經(jīng)比事體制不同筆録口傳煩省亦異道之與貌制而為儀委曲三千古人所重或東都而論定或晉室而書顯或至于唐而后篇第字義始得其倫理甚矣厄于秦之易而出于漢之難也詳而考之漢家宗屬有功名教獻古文采羣書案真?zhèn)谓宰趯僦灿H也故吾表而出之作為漢儒傳授六經(jīng)圖
  易象【楊何立博士 宣帝立施孟梁丘 元帝立京氏 光武立施孟梁丘京氏四博士 費
  氏易行于民間劉向挍四家惟費氏與古文同未立學官】
  尚書【漢初立歐陽 宣帝立大小夏侯 平帝立古文尚書偽本 光武立歐陽大小夏侯三
  博士 孔氏傳至東晉始立學官或云齊立】
  毛詩【漢文帝時齊魯韓并立學官 毛平帝立光武立齊魯毛韓四博士 文帝時諸博士
  刺六經(jīng)作王制則博士立于文帝時矣】
  春秋【景武立公羊博士 宣帝立谷梁 劉向挍秘書得左氏好之 平帝立左氏又廢 光
  武立嚴顔二博士嚴顔乃公羊之學 和帝立左氏】
  禮記【后蒼曲臺雜記立博士 宣帝立大小戴氏 光武立大小戴二博士】
  周禮【出民間入秘府 成帝時劉歆挍秘府得而好之 王莽立博士后廢 唐有周禮生徒
  而無周禮學官】
  儀禮【出于髙堂生魯淹中河間王獻之晉魏稍行于世】
  淮南王著淮南子行于世又聘明易者九人號九師說
  六經(jīng)古文辨【古文之體不一漢儒總謂之科斗非也】
  孔子六經(jīng)【孟易 孔書 毛詩 禮 周禮 左氏春秋 論語 孝經(jīng)】
  龍書【太昊作】 穗書【神農(nóng)古文】 垂云【黃帝】 鳥跡【黃帝時蒼頡作】鸞鳯【少昊】 科斗【髙辛古文】 書【堯古文】 鐘鼎【夏后氏】 薤葉【商時務光作】 魚書【文王】 象形【周六書】 回鸞書虎書【文王時史佚作】 塡象墳書【周媒氏作此二書】
  古文之別十有三而科斗者特水蟲也古文之體不一漢儒總謂之科斗今之所謂古文者有上古之文科斗之類是也有中古之文史籕大篆是也有古之文孔安國以存古是也皆謂之古文易之興也有施孟梁丘許慎以孟氏得古文之正考之劉向則以三家脫去悔亡無咎之語獨取費氏得古文之正今之易行于世費氏易也要之孟氏費氏皆中古之文非上古之文也【易以卜筮故秦不焚】書之出也以古文孔安國以存古寫之竹簡故曰古至明皇不好古書改古文之文從今之文謂之古文尚書要之孔氏古文以存古亦非上古之文也禮經(jīng)得于魯淹中及孔氏學七十余篇河間王獻之劉向挍其書著為別録而其文不同矣【禮雜出故文不同】至于詩則毛韓二家得古文之正如逶迤郁夷之類噫嘻緑衣之文皆非諸家所能及也春秋惟左氏得古文之正如郭公之闕文仍叔之異文亦皆非諸家所能及也古今之文相揉漢世已然不特今也故許慎說文【和帝時】用書為正皆不合孔氏古文至有以李斯蒼頡篇為蒼頡之書者有以秦之時蟲書為科斗之書者況責之以六經(jīng)之文乎許慎氏亦不識古文晉太康中盜?魏襄王塜得防書十萬余言古文亦有數(shù)種其一篇論楚事最為工妙時人多好之
  六經(jīng)字音辨
  古人制字非直紀事而已亦以齊天下不齊之音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素乎之聲此齊人之語也而載于國風之詩突如其來如焚如死如棄如如之聲此山西之語也而見于大易之書聲音之不齊雖圣賢有所不免而況欲以一音而盡律古今天下之言語乎此六經(jīng)音辨之所由作也六經(jīng)之言有出于方言古今不變者贖刑之贖【音樹贖有兩音一犯廟諱一音樹】北方之音也【徐逸音】至今河朔人謂贖為樹罷【音擺部買切】呉之音也至今呉人謂罷為擺瘍醫(yī)之祝藥云?!疽魠狻苦嵖党芍^祝為注齊言也至今齊人謂祝為注尚書秦之官名也今謂之尚書以尚為常秦音也至今秦人謂尚為常此聲音之異雖古今不變也有古文無反切而平仄皆通用者古文字少率多假借音無反切而平仄皆通用如卿云之為慶云咎繇之為臯陶之類字皆平仄不同也有古文不通今多緣字以起義者如公羊說防為最暨為暨暨及猶汲汲之類孟子謂仁者人也禮記謂禮者體也義者宜也如此類甚多葢上世之書無文字可傳但口授而已或以竹簡寫之家藏不過幾本此文所以不通乎古也有隨方訓釋取舍不同者土音不同而訓詁亦異呉楚傷于輕淺燕趙傷于重濁秦隴則去聲為入梁益則平聲似去是以熊安生本朔人則多用北音【孔頴達取皇熊之說為禮防】陸徳明本呉人則多從呉音鄭康成本齊人則多収齊音若夫楚音以來為黎陸氏之音衛(wèi)也亦以來為黎楚音以野為汝陸氏之音衛(wèi)也亦以野為汝則非也故鄭注經(jīng)字有不安有曰當作當為之語有曰讀作讀如之語而不敢輕改圣賢之字揚雄作方言曰秦晉之逝齊之徂魯之適均為徃之義也齊魯之允宋衛(wèi)之洵荊呉淮泗之展均為信之義也如此則六經(jīng)之文字雖不同音各有異而義歸于一故曰古人制字非直紀事而已亦以齊天下不齊之音也
  諸儒著述訓釋圖
  易 【費直學 王弼注六十四卦 韓康伯注系辭 邢璹注雜卦 明彖以下乃王弼作】書 【出于孔壁 孔安國傳孔潁達作正義 五經(jīng)】
  詩 【魯毛公學 毛萇傳鄭康成箋漢末人】
  衛(wèi)宏序【東漢人 有鄭注無鄭箋】
  春秋【左氏傳杜預注晉人】
  禮記 戴記【小戴】鄭【司農(nóng)眾 大夫與】鄭康成集二家說為注注下無名及元謂語皆康成也
  周禮 鄭注 【杜子春 賈公彥作周禮儀禮正義儀禮亦鄭注】
  六經(jīng)注防辨【鄭孔之得失】
  注 鄭康成用功于六經(jīng)深矣而后世獨取周禮禮記毛詩何也鄭嘗注書矣而為偽泰誓作注【不見古文】此所以見廢鄭嘗注易矣以重卦出于神農(nóng)而學者不之信也大扺鄭氏學長于禮而深于經(jīng)制故先注禮而后箋詩至于訓詁又欲以一一求合于周禮此其所以失也如注定之方中騋牝三千則學天子之制十有二閑如注采芑其車三千則舉司馬法兵車之數(shù)如注甫田嵗取十千則舉井田一成之制如注棫樸六師及之則曰殷末之制未有周禮如此之類則束縛太過不知詩人一時之言不可一一牽合也康成長于禮以禮言詩過矣若夫鄭之注周官以涇渭為二水【職方氏】至箋公劉詩則以芮鞫為水內(nèi)【芮一作汭禹貢有渭汭之文渭涯也】注禮記以維申及甫為仲山甫泮宮謂頒教政之宮至箋詩則以甫侯為呂侯【非仲山甫】頖宮為學宮出于一人而為二說葢由注禮之時未見毛詩箋詩之時注禮已行不可追改箋詩之時方悟注禮之失安知他日不悟箋詩之失乎【按鄭之說本不同鄭氐云嘗注坊記得盧君之說未見毛詩及見詩而記之注已行不可改】
  防 唐貞觀中孔頴達奉詔撰五經(jīng)正義與馬嘉運等參議【恐止于易】于禮記毛詩取鄭于尚書取孔傳于易取王弼于左氏取杜預自正義作而諸家之學始廢獨疑周禮儀禮非周公書不為義防其后永徽中賈公彥始作儀禮周禮義防本朝真宗又詔邢昺挍定周禮儀禮公羊谷梁正義于是九經(jīng)之義防始備仁宗朝歐陽文忠公上言曰自唐太宗詔名儒定九經(jīng)正義邇年以來著為定論不本正義者為異説然所載既博所擇不精多引防緯之書以相雜亂異乎正義之名臣欲乞特賜詔諸巨儒學官悉取九經(jīng)之防刪去防緯之文使經(jīng)義純一無所駁雜其用功至多為益最大使歐陽刪定正義必有大可觀者惜乎其不果行也
  詩書逸篇猶存于春秋之世
  僖二十三年趙衰賦河水則春秋之世其詩猶存今亡矣楚左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則春秋之世其書猶存今亡矣曽見洪邁【番陽人】舊日為三山教時林少頴為書學論講帝厘下土數(shù)語曰知之為知之堯典舜典之所以可言也不知為不知九共槀飫略之可也林公有書解行于世而無此語故吾與表而出之予亦曰知之為知之三百篇之所以為可言也不知為不知由庚華黍略之可也必欲強說則如序詩者曰白華孝子之潔白也華黍時和嵗豐宜黍稷也由庚萬物各由其道也崇丘萬物得極其髙大也三百篇之詩未嘗以命篇二字取義序詩者何以知其然乎
  讀詩易法【干第一爻 關(guān)雎第一句】
  淵乎詩易之為書也有天下難明難象之理焉不可以口舌求訓詁盡也且如干之初九第一句曰潛龍勿用是干之初九一事物也其在天地人蟲【音虺】之內(nèi)天地人蟲之外其象如潛龍勿用不可以千萬計也皆干之初九爻所統(tǒng)攝也如必曰潛龍然后可以象干之初九他無預焉未可以語易也詩三百篇第一句曰關(guān)關(guān)雎鳩后妃之徳也是作詩者一時之興所見在是不謀而感于心也凡興者所見在此所得在彼不可以事類推不可以理義求也興在鴛鴦則鴛鴦在梁可以美后妃也興在鸤鳩則鸤鳩在??梢悦篮箦才d在黃鳥在桑扈則緜蠻黃鳥交交桑扈皆可以美后妃也如必曰關(guān)雎然后可以美后妃他無預焉不可以語詩也故舉詩易第一句以明之
  讀詩書春秋法【魯頌 秦誓】
  唐陸蒙曰六經(jīng)之中有經(jīng)有史區(qū)而別之禮詩易為經(jīng)書與春秋為史爾史何假必視孟堅子長然后謂之史由是觀之溫習者事跡彰罕讀者事跡晦讀之防數(shù)在辭之髙下理必然也試以秦誓魯頌言之有或問者曰魯僖公秦穆公之賢孰與齊桓晉文彼必曰不如也詩有魯頌即春秋所書之僖公也書有秦誓即春秋所書之穆公也二公列在春秋仰視桓文殆不可及至附麗于詩書則盛徳洪業(yè)炳炳焉與禹湯文武成康宣揚其光何邪大扺溫習者事跡彰罕讀者事跡晦讀之踈數(shù)在辭之髙下理必然也魯之頌秦之誓幸而得見于詩書學者自少小讀之入于其耳著于其心其功烈與詩書相表里豈非魯僖秦穆之幸歟

  六經(jīng)奧論總文
  欽定四庫全書
  六經(jīng)奧論卷一      宋 鄭樵 撰
  易經(jīng)
  三易
  周禮筮人及太卜并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其經(jīng)卦皆八其別皆六十有四并不指言何代之易杜子春曰連山伏羲歸藏黃帝鄭康成又以為夏商周之易或者又從而釋之曰夏建寅用人正其書以重艮為首曰連山者象山出云連連不絶也商建丑用地正其書以重坤為首曰歸藏者萬物莫不歸藏于中也周建子用天正其書以重干為首曰周易者周以代名如周禮是也鄭氏釋三易既無所據(jù)之文故孔頴達又祖杜子春之言引世譜等書曰神農(nóng)一曰連山氏亦曰列山氏黃帝一曰歸藏氏于易系已有神農(nóng)黃帝取益渙噬嗑之文是知連山歸藏周易并以代號無可疑者二説未知孰信據(jù)今世所用皆祖鄭氏唐志有連山十卷司馬膺注然案隋儒林傳云隋求遺書河間劉光伯遂偽造連山易上送官取賞后人訟之坐除名唐之連山系隋世偽書又隋經(jīng)籍志云歸藏十三卷晉薛貞注長孫無忌等次其書今存者有初經(jīng)齊毋本蓍三篇文多闕亂惟載卜筮之言不似圣人之言則歸藏非古明矣本朝元豐七年毛漸奉使西京得三墳之書于唐氏舍墳書古文各有傳而傳又隸書山墳謂之連山氣墳謂之歸藏形墳謂之坤干其辭詼詭譎怪又非三易之比如此則連山傳已乆矣今之所謂司馬膺劉光伯之文連山與歸藏皆不足信嘗求之易矣尚有可傳者焉葢易之坤卦乃易之歸藏之意也所謂坤以藏之是也全卦皆言地道易之艮卦乃昔之連山之遺意也所謂兼山艮是也六爻皆列人象其書雖不存其意可得而推也左傳卜筮從歸藏連山辭春秋之世尚有用之者今亡之矣
  宓羲先天之易
  有先天之易有后天之易先天之易始于復姤終于剝夬此宓羲之易也后天之易始于乾坤終于既濟未濟此文王之易也先天之易取乾坤離坎居四正位者取其純乎干純乎坤純乎中虛純乎中滿也反對純乎一卦也后天之易以坎離震兊居四正位者取其金木水火之正氣生民日用一之不可無也嘗謂先天者易之道后天者易之書系辭首篇便説天尊地卑乾坤定矣至變化見矣此言天地自然之易次言圣人說卦觀象繋辭焉而明吉兇至剛?cè)嵴邥円怪蟠搜院筇煲讶恢灼溟g如説一隂一陽之謂道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亦先天也【此言八卦之所由生也】又説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亦先天也【此言八卦生六十四卦】又説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無非先天之易也【此言八卦之方位】復姤之初爻為一隂一陽二爻而為二隂二陽三爻而為四隂四陽四爻而為八隂八陽五爻而為十六隂十六陽六爻而為三十二隂三十二陽【此明道先生加倍法也】而為六十四爻盡矣分之以天地人躔之以二十八宿行之以元防運世嵗日月星辰圣人所以先天也先天得于伏羲歴數(shù)千載更文王周公孔子不以語人而其圖獨傳于陳希夷先生何也蓋未有此易先有此象未有此數(shù)先有此理昔者伏羲之作易其示諸人蓋特以象云耳而理與數(shù)皆不傳焉非秘之也圣人以為天地之數(shù)后世必有因象而?明之者不可以一人之見遽盡其蘊也是以文王作卦辭以明理周公孔子作爻彖象大傳之辭以明理而大衍五十之數(shù)參天兩地之數(shù)五行生成之數(shù)亦由是而間見也而理與數(shù)之學興自理數(shù)之學興而伏羲六十四卦見其畫未曉其象于是我朝希夷陳先生始?之以示斯世其曰干一兊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只此一十六字邵康節(jié)得之于希夷將啓手足之日又為圖以示人參之繋辭所載則六十四卦宓羲之前已具矣此上系必以先天之易為之首而下繋又序十三卦之制作于其后者此也
  先天之易出于麻衣道人曰伏羲始畫八卦重為六十四卦不立文字使天下黙觀其象而已其言葢本于繋辭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麻衣傳之希夷希夷傳之康節(jié)康節(jié)為之圖以示人大扺孔子于傳已?明矣曰一隂一陽之謂道又曰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所謂兩儀者是初重一隂一陽也兩儀生四象者是第二重二隂二陽也四象生八卦者是第三重四隂四陽也明道先生見邵康節(jié)等先天之數(shù)已悟之曰此乃加倍法也
  文王后天之易
  或問文王之易必以離坎震兊居四正而處干位于西北坤位于西南者何也曰以天地之象言之水火金木天地之正氣生民之日用不可無故以坎離震兊居四正位辰極居北而少西天神之所宅也昆崘居西而少南地只之所舍也故西北為干而西南為坤也搖蕩萬物莫如風一氣自東而南故東南為巽五岳之尊莫如泰岳地形自北而東故東北為艮此皆象之大者若以理而論之干居西北父道也父道尊嚴嚴凝之氣盛于西北西北者萬物成就肅殺之方也坤位居西南母道也母道養(yǎng)育萬物萬物之生盛于西南西南者萬物長養(yǎng)茂盛之方也坎艮震方位次于干者干統(tǒng)三男而長男用事也巽離兊方位夾乎坤者坤統(tǒng)三女而長女代母也若以氣而論之西北盛隂用事而隂氣盛矣非至健莫能與爭故隂陽相薄曰戰(zhàn)乎干而干位焉戰(zhàn)勝則陽氣起故坎險以一陽統(tǒng)眾隂而位乎北萬物于此時方以用藏受納為勞故曰勞乎坎艮者止也東北之卦也物來地上將出而止待春之謂也此萬物之所以成終成始故曰成言乎艮物之始生動出乎震絜齊乎巽故曰出乎震齊乎巽至南方得明而相見故曰相見乎離坤者地也萬物致養(yǎng)乎地故曰致役乎坤兊正秋也萬物以成就為説故曰說言乎兊此文王后天之易次序也夫易有體有用有常有變此文王后天之易所以異于先天也

  未成之卦自上畫下

  已成之卦自下畫上

  未成之卦自上畫下法

  已成之卦自下畫上法【即加倍法詳見河圖七八九六之數(shù)下】

  以陽道主變其數(shù)以進為極隂道主化其數(shù)以退為極陽以進為極故干為父而得九震長男而得八坎中男而得七艮少男而得六凡成數(shù)皆陽主之隂以退為極故坤為母而得一巽長女而得二離中女而得三兊少女而得四凡生數(shù)皆隂主之所以五數(shù)十數(shù)不同也

  乾坤縱而六子橫震兊橫而八卦縱
  陽五數(shù)三男皆竒合父十八數(shù)
  隂四數(shù)三女皆耦合母十八數(shù)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

  若以九數(shù)為河圖中間含多少義理若以十數(shù)為河圖但見天地生成五十五數(shù)于今予是理一為陽六為隂一隂一陽之理存乎其間一與六合二與七合四與九合三與八合而七八九六之蓍存乎其間戴九履一陽主進隂主退故干數(shù)九震數(shù)八坎數(shù)七艮數(shù)六坤數(shù)一巽數(shù)二離數(shù)三兊數(shù)四而八卦之位存乎其中無十數(shù)而縱橫九一三七四六二八皆十數(shù)七八少陽少隂皆十五數(shù)九六為老陽老隂皆十五數(shù)縱橫皆十五數(shù)也

  九數(shù)與位皆合河圖位九而數(shù)五十有五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之類

  河圖洛書辨
  易大傳曰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鳳鳥不至河不出圖書曰天球河圖在東序詳此詩文則河圖洛書皆天地瑞物不可謂之無明文矣先儒肆為怪誕之說以為丹書緑圖者【淮南子】以為九篇六篇者【春秋緯】以為洛書本文者【班固】惟孔安國曰河圖者伏羲王天下龍馬出河遂以其文畫八卦洛書者禹治水時神負文而列于背有數(shù)至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類劉歆曰宓犧繼天而王受河圖而畫八卦是也至本朝邵康節(jié)又曰宓犧之世文字未作故但有圖載其位與數(shù)又大禹之世既有文字所以至五福六極凡六十五字皆洛書所載以其文字故謂之書至劉牧之又為圖以示人但有四十五數(shù)五十五數(shù)而已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以五為主此河圖四十五數(shù)也一與六共宗二與七為朋三與八成友四與九同道五與十相等此洛書五十五數(shù)也其圖以為得之陳希夷不立文字后世言河圖與洛書者皆祖于此其說無以加矣或者好異又曰劉氏圖書置之曰數(shù)十而方者為河圖故大傳有五十五數(shù)之文加九而圓者為洛書故洪范有天錫九疇之目余謂以圖各有文字者非也圣人因河圖而畫八卦因洛書而敘九疇豈擬規(guī)而畫圓模矩而作方之謂也彼有是理此有是事即事以存理而已河圖洛書皆以五行為主皆以五數(shù)居中方伏羲據(jù)河圖畫卦之時不必豫見洛書而其數(shù)自與之合大禹據(jù)洛書敘九疇之時亦不必追改河圖之數(shù)而求與之合河圖之位合乎先天【干一兊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洛書之位合乎后天【離南坎北震東兊西乾坤艮巽歸于四維】河圖之數(shù)本于五行而以五居中【一六為水二七為火三八為術(shù)四九為金五十為土】洛書之數(shù)亦本于五行而以五居中【自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至天九地十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圖書之位雖有先天后天之不同而其數(shù)皆本于天地五十有五之數(shù)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此天地生成之數(shù)寓于河圖也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此天地生成之數(shù)寓于洛書也但河圖異于洛書不用地十之數(shù)而十數(shù)未嘗離于河圖縱橫之中也六經(jīng)之中言五行者皆非天地生成之數(shù)惟易與洪范言之月令之記四時曰木火土金水者此言五行相生之數(shù)而非生成之數(shù)【如曰其數(shù)七八九六亦生成之數(shù)但四時所主者五行之數(shù)】虞書之記六府曰水火金木土谷此言五行相尅之數(shù)而非生成之數(shù)生成之數(shù)惟河圖洛書備之此所以河圖洛書相為經(jīng)緯八卦九章相為表里者此也如大傳曰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者此以數(shù)言之也葢謂河圖四十五數(shù)洛書五十五數(shù)圣人參酌二者之間而為大衍之數(shù)五十耳不然夫子何不曰河出圖圣人則之必與洛書并言者何哉
  又辨
  或曰天不授宓羲以河圖則八卦不可畫乎不錫禹以洛書則九疇不可敘乎曰要之河圖洛書當如劉牧之引大傳曰以為二者皆出于宓羲之世不必言授羲畀姒使后世不見系辭十三卦之文必以六十四卦重于文王使不見洪范天錫之文必以九疇敘于箕子豈知取豫取夬已具于文王未作卦辭之前而司徒司馬司空亦已見于舜命九官之際是知圖書皆上世所有但使羲則而畫之禹法而陳之耳河圖七八九六之數(shù)【此即已成之卦自下畫上即加倍法】

  河圖八卦大衍之數(shù)
  天地之數(shù)五十有五而河圖四十有五虛十而不用何也葢十數(shù)雖不用然一與九為十二與八為十三與七為十合居中之五數(shù)縱橫皆十五是知十數(shù)不用之中有至用者存焉河圖之數(shù)四十五而八卦之數(shù)三十六虛九數(shù)而不用何也葢九數(shù)雖不用然干之與坤其數(shù)則九【干三坤六】震之與巽其數(shù)則九【震五巽四】坎之與離其數(shù)則九【坎五離四】艮之與兊其數(shù)則九【艮五兊四】是知九數(shù)不用之中有至用者存焉天地之數(shù)五十有五而大衍之數(shù)五十虛五數(shù)而不用何也葢五數(shù)雖不用然天一生水加五數(shù)為六故曰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加五數(shù)為七故曰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加五數(shù)為八故曰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加五數(shù)為九故曰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加五數(shù)為十故曰地十成之是知五數(shù)不用之中有至用者存焉易之為數(shù)無徃而不合何疑九數(shù)之不可為河圖十數(shù)之不可為洛書哉
  蓍用七八九六之辨
  河圖以五為主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縱橫皆十五數(shù)也總四十五數(shù)其數(shù)已見于系辭三五十五參伍以變錯綜其數(shù)此其河圖之注釋也七八者少隂少陽也九六者老隂老陽也河圖縱橫皆七八【十五】九六【十五】已有隂陽老少之別矣故著用七八九六者此也或問乾坤必用九六何也注曰一二三四五天地之生數(shù)六七八九十天地之成數(shù)也繋辭又分明曰參天兩地而倚數(shù)【用九用六此說盡之】九參天也【天一天三天五為九】六兩地也【地二地四為六】七八九六雖出天地之成數(shù)而乾坤又兼?zhèn)涮斓刂鷶?shù)參其天兩其地不與七八同爻亦用九何也曰老陽數(shù)九老隂數(shù)六是老隂老陽皆變周易以變?yōu)檎脊守骋喾Q九六也蓍不用十數(shù)而用七八九六何也曰一得五而生六二得五而生七三得五而生八四得五而生九五得五而生十五居中而不用以十數(shù)亦不用也九與一二與八三與七四與六皆十數(shù)縱橫之間無非十數(shù)故虛十數(shù)而不用此所以蓍用七八九六也朱子曰蓍用九卦用八其言不經(jīng)甚矣東坡曰七八九六姑以為識耳非其義之所在無乃亦未當焉

  揲蓍法
  三揲皆少 干之象也 九【少少少五四四】 是為老陽老陽之數(shù)三十六【三少凡十三數(shù)以四十九防中除十三余三十六即四九之數(shù)四九三十六是為老陽】
  三揲皆多 坤之象也 六【多多多九八八】 是為老隂老隂之數(shù)二十四【三多凡二十五數(shù)以四十九防除二十五余二十四即四六之數(shù)四六二十四是為老隂】
  三揲【一少二多】 震之象也 七【少多多五八八】 是為少陽少陽之數(shù)二十八【二多一少凡二十一以四十九防除二十一余二十八即四七之數(shù)四七二十八是為少陽】
  三揲【一多一少一多】坎之象也 七【多少多九四八】 是為少陽少陽之數(shù)二十八【注震象同】
  三揲【二多一少】 艮之象也 七【多多少九八四】 是為少陽少陽之數(shù)二十八【注震象同】
  三揲【一多二少】 巽之象也 八【多少少九四四】 是為少隂少隂之數(shù)三十二【一多二少凡十有七以四十九防中除十七數(shù)余三十二即四八之數(shù)四八三十二是為少隂】
  三揲【一少一多一少】離之象也 八【少多少五八四】 是為少隂少隂之數(shù)三十二【注同巽象】
  三揲【二少一多】 兊之象也 八【少少多五四八】 是為少隂少隂之數(shù)三十二【注同巽象】
  凡揲蓍之法三揲為爻一揲不五則九二揲三揲不四則八八九為多五四為少如此三揲而成一爻十有八變而成卦矣
  舊約卦法【此三錢擲分隂陽一擲繼三揲而為一爻全無是理】
  兩背由來拆 □ 雙眉本自單□ □渾眉交定位□□□□總背是重安□
  今約法【本之先天】
  其法以八錢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字】合于兩掌之間搖動而混雜之即以一錢上布于牀上為內(nèi)體既定又以八錢搖動而混雜之即以一錢布于牀上為外體如第一錢得三第二錢得六即為離下坎上為既濟如第一錢得六第二錢得三即為坎下離上為未濟準此為法只用二錢卜成一卦然未有變既畫為卦體如得復卦仍以八錢分隂陽而為二一四六七四陽卦也【文王后天易】二三五八四隂卦也初爻遇陽則以四陽卦卜之初爻遇隂則以四隂卦卜之如此六次則六爻之變盡矣一為老陽八為老隂看四錢之中一八錢在甚爻上則為變一八俱出則有六變俱不出則無變六爻之中有一二出者即有一二變矣其法尤簡且妙其數(shù)且合先天
  內(nèi)外體
  口占六三與紙上六三不同口占先六而后三先者為下后者為上即坎下離上為未濟揲蓍之法亦然如紙所書六三六在上而三在下上六之體已定即六在上三在下為既濟與口占約法不同此亦出于易法未成之卦自上畫下已成之卦自下畫上可子細辨認
  易經(jīng)總論
  易之為道何道也一隂一陽之謂道隂陽之大者莫如日月故圣人取日月二字而為易而其義則取變易之易也孔頴達曰易一名而含三義易者變易也不易也簡易也孔取易緯之言以為防胡安定辨其非曰易者專變易之義葢變易之道天人之理也程伊川曰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二公有取于變易之義吾夫子已于大傳而發(fā)明之矣既曰剛?cè)嵯嗤贫兓衷灰魂H一辟謂之變又曰剛?cè)嵯嗤谱冊谄渲幸佑衷蛔儎硬痪又芰髁撋舷聼o常惟變所適易不可以形拘不可以跡求與隂陽相為變化消息無有終窮故取日月之名變易之義謂之易
  上下經(jīng)辨【正卦 反卦】
  孟喜易本分上下經(jīng)是孟喜以前已題經(jīng)字或謂文王易卦本分上下經(jīng)前漢藝文志只曰作上下篇經(jīng)字為后人所加非因孟喜而然也上經(jīng)首于乾坤葢天道也父母之道也下經(jīng)始于咸恒葢人道也夫婦之義也天道莫大于日月故以坎離終焉人道莫貴于水火相濟而終以既濟未濟上經(jīng)以乾坤坎離包始末下經(jīng)以震艮巽兊間于其中非他也以所受而推之也見于序卦上經(jīng)三十而下經(jīng)三十四者非他也以反對推之也上經(jīng)三十卦之正者有六如干如坤如大過如頤如坎如離
  皆一定而不易也卦之反者二十有四如屯反而蒙需反而訟實以十二卦反而為二十有四也正者六反者十二共十八卦下經(jīng)三十四卦之正者有二如中孚如小過二卦皆一定不易卦之反者三十有二如咸反而恒遯反大壯實十六卦反而為三十二卦也正者二而反者十六亦十八卦以十八卦之反正而論則上下經(jīng)實無多少之別矣上下經(jīng)各十八卦共三十六卦正合八卦之數(shù)也大扺六十四卦之中一隂一陽者其卦十有二二隂二陽者其卦二十有四三隂三陽者其卦二十是為反對變卦五十有六干陽坤隂離二隂坎二陽頤二陽中孚二隂小過二陽大過二隂是為反對不變者凡八卦耳
  卦辭作于文王
  陸徳明曰宓羲因河圖而畫八卦因而重之為六十四卦文王作卦辭周公作爻辭孔子作十翼三圣不數(shù)周公以父統(tǒng)子業(yè)也【橫渠曰父統(tǒng)子業(yè)故也】宓羲初畫八卦之時一卦雖有隂陽之象未必三畫以象三才寫天地雷風水火山澤之象乃謂之卦初有三畫猶以為未足以盡萬物變通之理必重為六畫而后天下之能事畢矣故曰六爻成卦易緯曰卦者掛也言垂掛物象以示人故謂之卦卦辭亦謂之繋辭言文王系屬其文辭于逐卦之下亦謂之繇辭繇者抽也言抽出易中吉兇悔吝之事謂之繇易系曰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又曰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未世周之盛徳邪當文王與紂之事邪葢謂文王遭□里之拘而作卦耳此卦辭文王之明驗也
  爻辭作于周公
  周公被流言之變而作爻辭故于三百八十四爻各有辭效天地隂陽君臣人事萬物變化之理盡矣爻辭之中如入于穴不速之客來如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如見豕負涂載鬼一車如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后號咷搜隱其辭使世人觀之其言若出于無心者實皆至理之所寓特圣人不能遽以告人耳此非周公不能作也爻辭亦謂之系辭大傳言系辭者五皆指爻辭為系辭謂周公系屬其辭于逐爻之下故亦謂之繋辭惟爻辭為周公作故多文王已后事升之六四王用亨于岐山明夷之六五箕子之明夷彖文曰以蒙大難文王以之既濟之九五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小過之六五密云不雨自我西郊詳此諸文爻辭作于周公無疑矣
  十翼出于夫子
  先儒以上彖下彖上下二篇【彖】上象下象【大小二象】上系下系【文多分為二】文言說卦序卦雜卦為十翼先后之序后人反先儒之言以上系下系不繋十翼之數(shù)而取繇象大小象說卦序卦雜卦分乾坤文言為二加每卦無咎悔吝之辭為十翼亦非也余謂古易系辭為一簡彖辭大小象文言系辭說卦序卦雜卦各為一簡未可知每卦無咎悔吝之辭又為一簡漢易祖于田何田氏之易有上下二篇又有彖象系辭文言說卦等十三篇前漢人易傳無章句徒以彖象系辭十篇文言解說上下經(jīng)【不言說卦】至劉向校書又以田何施孟梁丘諸易亦脫去無咎悔亡惟費氏經(jīng)與古文同則知無咎悔亡等語別為一簡若以為脫誤惟一二卦而已不應六十四卦皆誤當是別為一簡失其簡故也自鄭?傳易始以易象彖辭分系諸卦至王弼注經(jīng)復以文言乾坤今觀諸卦繇而后彖彖而后象象而后爻爻而后小象此漢儒以彖象系其繇以小象系其爻之序惟于干之一卦存古之意繇而后爻爻而彖象文言此夫子十翼之序也如是則古易十二篇繇辭爻辭合為上下經(jīng)謂之周易其余十一篇如彖如大小象文言上下繋說卦序卦雜卦與無咎悔亡之辭謂之十翼明矣其間文言非孔子自作繋辭乃七十二子傳易之大傳皆出于夫子說卦與序卦雜卦初為一篇漢儒分別之以足十翼之數(shù)者如此【秦焚書易以卜筮得存惟失說卦一篇河內(nèi)女子獻之韓康伯注乃別為序卦雜卦三篇】先儒分彖上下為十翼可見無義理所以啓后人之論不可不辨
  彖辭
  彖者統(tǒng)也統(tǒng)論一卦之義或陳卦之徳或論卦之象或說卦之名褚氏云彖者斷也莊子曰斷一卦之義左氏又以彖辭謂之系辭則夫子彖辭亦謂之繋辭
  象辭
  宓羲之始畫八卦也特示人以象而已而理與數(shù)皆不系焉故系辭十三卦之制作無非觀象于易而為之即離之象而為網(wǎng)罟即渙之象而為舟楫即乾坤之象而為衣裳即大壯之象而為宮室可也至夫子又以天地山澤風雷水火八者盡六十四卦之象夫子取名不一有以氣言者泰否也有以理言者損益也有以物者井鼎有以形者噬嗑有取名于畫者剛浸長為二陽之臨柔浸長為二隂之遯有取名于字者咸感也無心以感天下謂之咸兊悅也說民之道不以言故謂之兊有取爻之動者柔進而履剛故謂之履剛反動于下故謂之復有取二卦之象者如水上火下為既濟水上山下為蹇卦之名不一夫子必欲以八者之象而盡之使皆明出地上晉地中生木升山下出泉蒙火在天上大有可也而震坎為屯為解則曰云雷屯雷雨作解震離為雷電豐亦為雷電噬嗑蓋為云為雨者屯解也欲明屯者難之未解故謂之云雷欲明解者難之已解故易為雷雨豐取象于明以動噬嗑取義在于頤中有物皆不在于雷電故均謂之雷電不以上下別也以至坎下兊上而為困分明取于澤中有水今曰澤無水困葢非旡水不足見困之義雖以有為無亦可也圣人之言象如斯而已矣何嘗泥于一象而不知變哉故頤中有物謂之噬嗑而日中為市亦取之噬嗑飛鳥之象謂之小過而杵臼之制亦取諸小過干為龍而震亦謂之龍坤為馬而干亦為馬是知不可以一端求一節(jié)取也大抵易具萬象不特如繋辭所述十三卦制作而已如井田之法取于師封建之法取于比禘祫之禮取于觀作樂取于豫宗廟取于渙觸而長之易具萬象則一卦不止于一象如此可以類推矣
  文言【非孔子自作】
  歐陽永叔曰文言果夫子自作不應自稱子曰其文作于一時又有次第何假子曰以發(fā)之則文言非夫子全篇也明矣葢漢之易師擇取其文以解卦體至其有所不取又斷而不屬故以子曰起矣其先言何謂而后言子曰乃易師自問答之言幸而所引得載之于篇其不及引者豈不多邪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亨者嘉之防數(shù)句左傳成公十六年穆姜之筮已有之夫子于是時猶未生文言奚自而作乃知文言非夫子自作明矣
  左傳載易之辭不足信且如崇徳辨惑此必古語故子張問之本仁祖義此亦古語東方朔及武帝皆以三王五帝言之元者善之長此夫子未生之前有此語也故文言亦引之
  繋辭【孔門傳易之大傳】
  系者有所系之謂也言其為辭各聯(lián)屬于卦爻之下也易大傳言系辭者五皆指爻辭曰系辭如上系曰系辭焉而明吉兇系辭以斷其吉兇有二曰系辭焉而命之孔子專指爻辭以為繋辭而今孔子贊易之文為上下系辭也明矣案晉宋以來方有繋辭二卷別為注解義防者甚多【劉藥 李荀之 蕭子叔 韓康伯】今行于世者惟韓康伯一家之學耳則繋辭之名舊矣漢世諸儒不應何從而失之余謂今稱繋辭者葢乾坤之文言六十四卦之彖象三百八十四爻之小象與今系辭說卦是也【在易十二篇費直始以文言彖象系辭卦上下經(jīng)見干翼】不專指文辭而言要之周公未作爻辭之前以卦辭為系辭夫子未作十翼之前以爻辭為系辭費直鄭?王弼未傳易之前皆以彖象文言為系辭故夫子所謂系辭者指周公之爻辭而言后人所謂系辭者指夫子十翼而言也漢儒釋經(jīng)以彖象系其辭文言系四徳小象系逐爻之下空遺夫子贊易之辭別為上下系二篇實非以爻辭為系辭也何以知之王弼注六十四卦不及康伯之系辭而知之也天禧中范諤昌傳希夷學作周易證墜簡亦如此說但以文言彖象為周公作則非也今之系辭乃孔門七十二子傳易于夫子之言為大傳之文則系辭者其古傳易之大傳歟
  說卦
  說卦者陳說八卦之由及變化所為之象也故曰說卦案隋經(jīng)籍志秦焚書易以卜筮得存惟失說卦一篇后河內(nèi)女子得之今韓康伯說卦乃上一篇別為序卦雜卦然杜預之注左傳乃以震為東韋昭之注國語又以坎為泉為順荀爽之集解干有為圓為衣之象坤有為方為裳之象【荀爽九家集解又以干之后有四坤之后有八震之后有二巽之后有二離之后有一艮之后有三兊之后有二震為龍與干同又干寳虞翻作驪音龍】今之說卦皆無其文則知簡編遺者多矣可勝嘆哉今之言象者例取必于說卦至說卦之所無則求之變飛伏世應升降反對互體約束之象附防牽合靡所不至不知爻之所言有說卦之所無者泥沙之類是也至于爻之所不言說卦之所不列圣人有取其象而制器者凡十三卦之制作是也大抵卦無非象象無非卦使一卦專一象則皆如井鼎可也六十四象果可以盡天下之變乎故說卦以干為馬而卦稱龍以坤為牛而卦稱馬或者求其說而不可得不知易有小成之象有大成之象說卦以干為馬以坤為牛小成之象也因以重之稚者壯弱者強干安得而不稱龍坤安得而不稱馬乎此大成之象也知此則可以論說卦之防矣
  序卦
  序卦之文葢不協(xié)矣有義之茍合者有義之不茍合者是豈圣人之言邪自韓康伯已明其非易之蘊而未明其所以非也不可強為之說
  無咎悔亡
  易畫而后有卦重而后有爻動而后有變變者得失之機吉兇之先見者也是以君子貴乎善用六經(jīng)皆載圣人之道而易著圣人之用何謂用處治處亂宜進宜退處晦處明宜剛宜柔處上處下宜為宜否夫是之謂用自易之始作而觀之有吉有兇有悔有吝有可為而不可為自易之既作而觀之則六十四卦未有一卦不可為也三百八十四爻未有一爻之不吉也易之爻辭有所謂無咎者夕惕若厲無咎之類是也所以有咎為不惕也夕惕則無咎矣所謂悔者亢龍有悔之類是也所以有悔為其亢也不亢則無悔無悔則吉也有所謂吝者即鹿無虞徃吝之類是也所以有吝為其徃也不徃則無吝矣有所謂兇者師出以律否臧兇之類是也所以有兇為其不律也以律則無兇旡兇則吉矣是謂事雖非吉能從圣人之訓則反為吉矣故曰六十四卦未嘗一卦不可為也三百八十四爻未有一爻用之不吉也是故君子于易貴乎善用將欲養(yǎng)身則頤不可不知將欲正家則家人不可不知將欲用兵則師不可不知將欲決獄則噬嗑不可不知每事常取法于易則無徃不吉焉有兇咎悔吝也哉
  占筮
  蘇子曰挾防布卦以分隂陽而明吉兇此日者之事非圣人之道也吁周禮有筮人太卜掌三易之法而洪范亦有稽疑是占筮之學其來尚矣特用之者有善未善者耳夫卦之與爻有體本吉者有反而后吉者其相為倚伏而占驗不可不知卦之本吉豐泰既濟之類是也反之而后吉者否屯未濟之類是也爻之本吉者干之飛龍坤之黃裳之類是也反之而后吉者上九亢龍上六龍戰(zhàn)于野之類是也知此而后可以言卜筮矣葢嘗論之世人顛倒于利欲之場終日戴天履地行不祥之事而無所憚至丘社則斂衽而過之終日言動擬議不出于易而不知畏至露蓍而得繇辭則敬而信之吁以此用心宜乎蓍之不驗也至哉橫渠之言曰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此言盡之矣然則將如之何曰今之占驗者當察其所占之人當究其所主之事昔者穆姜之得比之隨自知其必死于辱卦非不吉也元亨利貞穆姜不足以稱之也南蒯得坤之比君子知其不免于咎爻非不吉也黃裳元吉南蒯不足以當之也此其所謂觀其所占之人泰之為卦天地氣交之卦也而占父者憂之父入土也歸妹之卦男女室家之別也而占母者憂之女之終也此所謂當究其所主之事如吉者遽謂之吉兇者便謂之兇此其挾防布卦為日者之事非善明理之君子也
  易舉正
  唐蘇州司馬郭京曰有周易舉正三卷曽得王輔嗣韓康伯手寫注定傳授真本比校今世流行本顛倒錯謬者凡一百有三節(jié)今舉其要云坤初六象曰履霜隂始凝也無堅氷二字屯六三象曰即鹿旡虞何以從禽也増一何字師六五曰田有禽利執(zhí)之旡咎今本之作言字比九五象曰失前禽舍逆取順也今本誤倒其句賁亨不利有攸徃今本添一小字剛?cè)峤诲e天文也今本無剛?cè)峤诲e一句坎習坎今本習坎上脫一坎字姤九四包失魚今本作旡魚蹇九三徃蹇來正今本正作反字困初六象曰入于幽谷不明也今本谷字下多幽字鼎象曰圣人烹以享上帝以養(yǎng)圣賢今本多而大烹三字震彖曰不喪匕鬯可以守宗廟社稷以為祭主也今本脫匕鬯一句漸象曰君子以居賢徳善風俗今本無風字豐九四象曰遇其夷主吉志行也今本脫志字中孚彖曰豚魚吉信及也今本及字下多豚魚二字小過彖曰柔得中是以可小事也今本脫可字而事下誤増吉字六五象曰密云不雨已止也今本止作上字既濟彖曰既濟亨小小者亨也今本脫一小字繋辭二多譽四多懼注懼近也今本誤以近字為正文而注中文脫懼字雜卦曰蒙稚而著今本稚作雜字福州道藏中有此本后見晁公武所進易解多引用之世罕見其書也
  易之遺書
  差若毫厘繆以千里經(jīng)解以為易【司馬東方朔并云】而易則無之同復于父敬如君所左氏以為易而易則無之正其本萬事理杜欽以為易【東方朔亦云】而易則無之九變復貫知言之選武帝以為易而易則無之案顔師古注司馬遷傳差若毫厘之言引裴骃曰今易經(jīng)及彖象系辭并無此語所謂易緯者有之然則諸儒所言無乃亦猶是也漢儒明經(jīng)即易緯以為經(jīng)豈不謬哉嘗觀左氏所載占筮之辭此類甚多竊意其謂易者曰特卜筮之流決其所占者否則連山歸藏與今不同故槩以為經(jīng)漢焦延夀作易林如干之九三則曰道陟多阪胡言連蹇亦猶是也

  六經(jīng)奧論卷一
<經(jīng)部,五經(jīng)總義類,六經(jīng)奧論>
  欽定四庫全書
  六經(jīng)奧論卷二      宋 鄭樵 撰
  書經(jīng)
  書脫于秦火又有大不幸之幸
  六經(jīng)脫于秦火可謂不幸之幸如書又有大不幸之幸六經(jīng)脫于秦火而六經(jīng)存可謂幸矣惟書脫于秦火復遭巫蠱之難沈沒六百七十余載至于隋之開皇然后五十八篇之書始備又可謂大不幸之幸今六經(jīng)如詩如易如禮樂如春秋皆遭于秦火及漢興其書漸出未數(shù)世而書大備傳授浸廣獨書一經(jīng)惟口授二十八篇又有偽書得錯雜其間更漢歴晉宋齊梁陳至隋唐今之書始得傳于世且如詩漢興始萌芽至毛萇詩便足葢武帝時人禮本出于后蒼至二戴出禮便定二戴葢宣帝時人樂獻于竇公至河間獻王與諸子作樂記樂便定獻王亦武帝時人易不經(jīng)于秦火雖有施孟梁丘京氏之易而民間所知已有費直之易春秋惟公谷獨盛左氏傳惟劉歆獨好之至移書切責太常乞立樂官此二書又定于成哀平之世五經(jīng)皆出于先漢書五十八篇不得其傳漢之射防與學官子弟之所講肄獨伏生口傳二十八篇偽泰誓一篇后漢杜林賈逵馬融鄭?皆為偽書訓釋而孔氏五十八篇至東晉始出至齊始立學官至隋而后二典之篇第遂定至唐始改古文從今文而今五十八篇之書始得傳于世吁書既脫于秦火可謂幸矣又有大不幸之幸于此見之
  今文尚書序
  孔子觀書周室得虞夏商周四代之典乃刪而取其善者著為百篇及秦焚書其九世孫孔惠與濟南伏生【名勝濟南人為秦博士】各藏其本于家秦楚之亂伏生遂失所藏但以口授文帝詔晁錯徃受之時伏生年已九十余不能正言使其女傳言教晁錯齊人言語多與潁川異所以不知者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屬讀而已得二十八篇寫以漢世文字號為今文尚書案伏生二十八篇以舜典合于堯典益稷合于皋陶謨盤庚三篇合為一康王之誥合于顧命是為三十二篇伏生所傳二十八篇初無泰誓三篇或云宣帝時河內(nèi)女子有掘老子壁古文泰誓三篇孔頴逹曰張霸之徒偽造泰誓以藏壁中合伏生二十八篇為二十九篇其年月不與序符又與左氏傳國語孟子荀卿所引不同漢世相傳二十九篇而已伏生之學有歐陽大小夏侯氏章句相傳至數(shù)萬言迄晉永嘉中其學遂絶而孔傳始出尚與鄭學并行至隋而鄭氏微唐貞觀詔孔頴達承詔作正義宗孔傳而孔傳獨行
  伏生口授二十八篇
  堯典 舜典【合為一】 臯陶謨 益稷【合為一】 大禹謨【二篇為一序虞書四篇】 禹貢 甘誓【夏書二】 湯誓 盤庚【三篇合為一同一序見古文】 髙宗肜日 西伯戡黎 微子【商書七篇】牧誓 洪范 金縢 大誥 康誥 酒誥 梓
  材【三篇同一序見古文胡五峰呉才老晦庵并云武王書】 召誥 洛誥 多士 無逸 君奭 多方 立政 顧命合康王之誥【合為一篇同一序見古文】 呂刑 文侯之命 費誓 秦誓【已上所傳之書難曉】
  古文尚書序
  案司馬遷【史記】 劉歆【校書】 班固【漢制】 馬融【訓詩】 賈逵【為訓】 鄭康成【作注】 王肅【注】 趙岐【注孟子】 杜預【注左傳】韋昭【注國語】諸儒皆未嘗見孔傳古文之書所傳訓
  釋皆伏生二十八篇及偽泰誓一篇而已孔傳至東晉始列學官所以諸儒皆未嘗見古文左傳國語孟子荀子禮記所引謂之古文泰誓今無其辭古文尚書出于屋壁乃孔子九世孫孔惠藏其書魯共王壊孔子舊宅得其書皆科斗文字百篇皆在而半已磨滅虞書亡十一篇商書亡二十二篇周書亡九篇皆科斗書其書時廢已乆無能識者孔惠之孫定其可攷者二十五篇校以伏生之書二十八篇則出舜典益稷盤庚康王之誥増多為三十二篇得五十八篇十三卷三萬五千七百字以古寫之竹簡【其文以存古并序一篇為五十九篇孔安國以序一篇冠篇首故曰五十八篇】上于武帝藏于秘府又承詔作傳既畢時征和二年防巫蠱事起不得以聞漢儒相傳號為古文尚書后世傳書惟伏生二十八篇凡學官子弟之所講肄皆伏生之本也安國雖釋古文而未嘗獻故不立學官漢儒所傳孔説者傳其與伏生同者三十二篇以應射防而已其古文二十五篇有司未嘗問則學者不習不習則亡矣漢儒聞孔氏書有五十八篇遂以張霸之徒造偽書二十四篇為古文尚書兩漢諸儒所傳皆張霸偽本未見真古文尚書東萊云張霸聞孔氏有古文世不傳乃折合二十九篇以為數(shù)十篇又探左氏傳為作序之尾凡百二十篇皆短簡文意淺陋泰誓一篇其年月不與序相符王肅曰今文與古文相類又曰泰誓后得非真本經(jīng)馬融書序曰泰誓后得案其文若淺露又曰吾見書傳多矣所引泰誓其不在泰誓者尚多據(jù)二子亦疑泰誓非真然未有以證之案鄭氏書緯曰孔子求書得黃帝?孫帝魁之書迄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斷逺取近定其可法者百二十為簡書十八篇為中此防緯之言張霸乃擬百兩篇葢取諸此乃擬汨作九共等篇而鄭?賈逵都不能別今據(jù)孔安國傳云成帝求能古文者張霸以能為百兩篇召至中書挍之非是乃黜其書平當勸上存之后復黜其書是張霸偽本已不傳于世矣東漢儒林傳杜林傳古文同郡賈逵為之訓馬融作傳鄭?注解由是古文尚書遂顯于世豈非張霸偽本既黜而復顯邪
  以司馬遷之搜求遺書尚不及見其全而史記一篇案之古文徃徃不合以劉歆博洽移書切責太常欲以古文立之學官猶不辨張霸之偽本是以先其筭命又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見于班史之志白魚入于王舟有火復于王屋流為烏周公曰復哉復哉見于董生之防【偽泰誓】八百諸侯不召自來不期同時不謀同辭見于馬融之序【馬融作今文書序】今書皆無其辭虞書之夔夔齋栗夏書之地平天成商書之朕載自亳周書之皇天無親惟徳是輔黍稷非馨書文具存而韋昭之注國語未有事實趙岐之注孟子杜預之注左傳乃指為逸篇【趙岐注孟子以為逸書者十有二杜預之注于左傳以為逸書者二十有一韋昭之注國語者二十有四】以至賈逵馬融鄭?王肅輩為偽書作訓詁傳釋凡二十八篇見于經(jīng)典者諸儒皆謂逸書未見其真古文也古文自后漢已絶至晉中興江左鄭訓然后取以教授豫章內(nèi)史梅賾始得孔傳奏之又缺舜典一篇乃取王肅所注伏生堯典從慎徽五典以下【見古文雜以今文分為舜典以足之】案孔叢子載孔臧與孔安國從弟書曰說者以為堯舜同道弟素常以為雜堯舜典今果如所論梁武帝亦知之矣然未有以質(zhì)之據(jù)孟子言三載四海遏密八音謂之堯典乃今舜典之文則今之所謂舜典者皆昔之堯典而已說者謂梅賾古文謂之汲冢案汲冢乃魏襄王冢魏即梁也襄王與孟子同時謂之古文尚書可也謂之得孔傳孔傳作于漢武之世不知何以得之若以汲冢只有古文則百篇皆全不應又只有五十八篇案隋經(jīng)籍志云晉太康元年郡人發(fā)魏襄王冢得古所謂竹簡書皆科斗其書散亂帝命荀朂和嶠撰五十部八十七卷多雜碎怪妄不可訓知如周易上下經(jīng)記多語師春一卷魯晉春秋皆有之無有所謂古文孔傳者必后世駕言汲冢以取信于后世所謂掘之地中得之老子壁皆未可信今于梅賾下不曰得之汲冢俟有見于方來一作梅賾奏孔傳始立學官亦未可信至齊明帝建武中呉人姚方興于大桁市得其書以奏比馬鄭所注多二十八字于是始列學官舉朝集議咸以為非及江寧板蕩文入中原學者異之隋開皇二年求遺書學士劉光伯遂取此篇列之本防【今愈謂堯典出于姚氏】至唐貞觀中孔頴達承詔撰五經(jīng)正義于書取孔傳而馬鄭王賈諸文字盡廢至明皇不喜古文天寶三載詔衛(wèi)包改古文從今文凡尚書古體舊字勒依今文其舊本藏之秘府嗚呼古文遭秦而失其半其半存者又隱而不見自漢武征和二年巫蠱事起至隋開皇二年凡六百七十余年然后五十八篇得傳于學者而大備古文既出自開皇二年至唐天寶三載又百六十余載始改古而從今文今之所傳五十八篇乃明皇天寶三載所定之本也今學者得見古文之全究其本末豈不幸歟孔壁續(xù)出二十五篇【十九篇分為二十五篇】
  大禹謨【虞一】 五子之歌 ?征【夏二】 仲虺之誥 湯誥 伊訓 太甲三篇 咸有一徳 說命三篇【商十】泰誓三篇【合為一有偽書】 武成【有偽書】 旅獒 微子之
  命 蔡仲之命 周官 君陳 畢命 君牙 冏命【避諱作景】 已上皆孔壁之書其文易曉書之得其傳者皆孔氏之力 定其書者孔子也 藏其書者孔惠也 為書之傳者孔安國也 為書防者孔頴達也
  今文古文尚書辨
  有伏生所傳之書二十八篇有孔壁續(xù)出之書五十八篇皆圣人己定之書有坦然而易曉者有艱深聱牙而難曉者如湯誓如湯誥皆成湯時號令如說命髙宗肜日均商時語蔡仲【孔】康誥【伏】周公誥命然后難易顯晦判然不同者葢有伏生之書其文難曉有孔壁之書其文易曉如大禹謨?征五子之歌仲虺之誥湯誥伊尹太甲三咸有一徳說命泰誓三武成旅獒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周官君陳畢命君牙冏命二十五篇皆孔壁續(xù)出之文易曉余乃伏生之書多艱深聱牙不可通伏生之書所以艱深不可通者伏生齊人也齊人之語多艱深難曉如公羊齊人也故春秋語亦艱深如昉于此乎登來之者何休注云齊人語以是知齊語多艱深難曉者或者又云盤誥聱牙自是書之本體典謨訓貢范湯誓牧誓等書同出于伏生而明白坦亮如彼豈齊音使然詳二說皆是然未有的論后見朱文公語録云典謨之書必是經(jīng)史官潤色來尚書誥命皆分曉亦是當時制誥是朝廷做的文字如盤庚酒誥等篇皆是當時與民說話正如今之榜文曉諭方言俚語隨時各自不同后來追録而成此言實為的論
  禹貢地理辨
  驗星躔考分野足以知地理乎曰州郡大小沿革不同不足以知地理也探河源窮禹穴足以知地理乎曰疆場廣邈足跡難窮不足以知地理也曰窮山經(jīng)求海志足以知地理乎曰傳聞之事常多失實不足以知地理也然則地理終不得而知也曰歴代輿圖所述先儒多論及之皆不足以為據(jù)所可據(jù)者禹貢一書耳然禹貢之書實作于虞夏之際而欲盡后世之地理亦難乎參稽矣何者大賢如孟子嘗言地理之誤矣惟禹貢足以明之博洽如史遷嘗言地理之誤矣惟禹貢足以辨之揚雄班固皆相忘于誤者也亦惟證之以禹貢而已況漢而下諸儒之議論乎何以知之孟子曰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是江有通淮之道矣及考之禹貢則曰沿于江海達于淮泗是江未嘗有達淮之理葢呉王夫差掘溝以通于晉而江始有達淮之道孟子葢指夫差所掘之溝以為禹跡也明矣史遷之作河渠書曰廝為二渠復禹舊跡是以二渠出于禹者也及考之禹跡河自龍門至于大陸皆為一流至秦河決魏都始有二流子長之論其誤指秦時所決之渠以為禹跡也明矣揚雄生于蜀而作蜀記上記蠶叢魚鳧以為秦之前未通中國故李白謂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嵗不與秦塞通人煙而不知禹貢梁州之域【如岷嶓沱潛蔡之類】皆蜀地之山川則雄之言前此未通中國非也【禹貢已開蜀道及秦人用金牛復開】班固述河源之經(jīng)防逺窮蔥嶺蒲類海以為潛行地中而出為中國河而不知禹貢止曰導河至積石唐人劉元鼎使吐蕃乃得其源在國中深境而固之言亦非也吁禹貢一書不過數(shù)千言爾古今言地理之抵牾莫不于此取質(zhì)焉則后之言地理者其可舍之而不為依據(jù)乎禹貢一書所以不可及者何邪得道之言與材智之言異禹貢之言其深于道乎書出于道非后世地理家比也故州不系于方域而系之山川至后世則有四至八到之說矣山川小者系其州大者條而出之至后世為一山跨數(shù)州一水而見數(shù)郡矣冀州不言四方所距至后世則京兆扶風與郡縣同體矣禹跡所及東至萊牧西至和夷以至皮卉之服無不為之績敘而已至后世則羈縻州郡皆入中國圖籍矣四者之意既已周知而復于終篇不過百言遂能盡九州之田賦土地之所宜道路山川之逺近非深于道能之乎
  禹貢職方九州同異辨【爾雅呂氏春秋附舜十二州見于禹貢職方】冀州
  禹貢冀州不言分域先儒以兗豫雍推之雍之河在冀之西豫之河在冀之南兗之河在冀之東豫曰南河雍曰西河則兗當曰東河矣冀之不言分域者以八州之既辨分域可知謂其在東河之西南河之北西河之東故周職方曰河內(nèi)曰冀州爾雅呂氏春秋皆云河間曰冀州言其在西河東河之間爾
  兗州
  禹貢兗州之域東南至濟西北至河故曰濟河惟兗州爾雅春秋呂氏春秋皆云濟河之間曰兗州言間則特泥起東西之間耳周職方曰河東曰兗州者葢周無徐州若徐州之岳周以為兗州之鎮(zhèn)徐州之大野周以為兗州之藪則周之兗州出于濟之東南矣故獨于河言之其文不得不異也
  青州
  禹貢青州之域東北至海南與徐以岱為界西與兗以濟為界故曰海岱惟青州不言濟者以兗州見之也爾雅曰濟東曰徐州者爾雅不言青州先儒以為商制商無青州并青于徐故也周禮云正東曰青州者周無徐州則青州之南境當至于淮
  徐州
  禹貢徐州之域東至于海北境之接于青州則以岱南境之接于揚州則以淮故曰海岱及淮惟徐州徐州之西以濟為界故爾雅云濟東曰徐州而經(jīng)之不言濟者爾雅無青州青兼于徐故也青兼于徐則凡濟之東皆徐州也禹貢兼有青徐則岱山之陽濟東為徐岱山以北濟東為青則言濟不足以辨故略之也呂氏春秋曰泗上曰徐州者泗水出陪尾山至下邳入于淮地理志謂其源有四因以為名焉泗之源委皆在徐州非若淮之與揚共濟之與兗共也故不韋亦得以為說焉
  揚州
  禹貢揚州之域北至淮東南至海于方為東南故曰淮海惟揚州禹制其域矣周職方曰東南曰揚州周辨其方矣其實一也爾雅曰江南曰揚州則揚州之域北不至淮與禹貢異矣殆商因于夏而致?lián)p益者于此與
  荊州
  禹貢荊州之域北至南荊【南郡臨淮之東北】南及衡山之陽于方為南故經(jīng)曰荊及衡陽惟荊州職方云正南曰荊州呂氏春秋曰南方曰荊爾雅漢南曰荊州則荊州之域出于荊山之北矣
  豫州
  禹貢豫州之域在南河之南南荊之北故曰荊河惟豫州而爾雅曰河南曰豫州志豫州之北境而已呂氏春秋曰河漢之間曰豫州則豫之東南止乎漢東而不及荊山矣
  梁州
  禹貢梁州之域東據(jù)華山之南西距黒水故曰華陽黒水惟梁州爾雅職方皆無梁州并梁于雍故也
  雍州
  禹貢雍州之域西至黒水東至于西河于中國為西方故曰黒水西河惟雍州周職方曰正西曰雍州呂氏春秋曰西方曰雍州辭雖少異其實一也周都豐鎬王畿不九州故雍州道適當正西若都河南都亳則雍州于方為西北不得為正西秦都咸陽亦西周故畿也故周官曰正西呂覧以西方為雍州亦因其都之所在也
  有堯之九州舜之十有二州何以起之曰冀北割并部之名燕齊起幽營之號
  有禹貢之九州有職方之九州何以起之曰徐梁入于青雍冀野析于幽并 此其要訣也
  辨禹貢職方山川地名【先儒考究未至詳辨于后】
  山
  岱山【東岳曰岱畎今兗州】
  華山【西岳曰太華華陽華隂職方豫】
  衡山【南岳曰衡陽】
  恒山【今真定府北岳職方并】
  外方【中岳今西京曰嵩髙出鄭毛詩上應井栁星張之精】
  太行【懷安等州】
  太岳【坡曰太岳曰岳陽今潞州西太原南東近上黨之北】
  朱圉【今秦州】
  熊耳【今西京】
  桐栢【今唐州】
  陪尾【信陽軍羅山縣】
  西傾【今洮州】
  鳥鼠同穴【今通逺軍秦渭之間】
  終南【古文太乙毛萇云周名山終南也今京兆府】
  惇物【古云華山今京兆府】
  三?!窘裆持荨?br />  積石【今鄯州龍門縣南】
  龍門【今河中府】
  昆崘【在吐蕃之西或云在金城臨羌縣南非也】
  雷首【今陜州】
  厎柱【今陜州陜縣】
  析城【今澤州】
  王屋【今孟州】
  嶓冢【今隴之三泉等州】
  碣石【今棣平間】
  敷淺原【今江州漢豫章歴陵縣亦有博陽山】
  內(nèi)方【今安復二州】
  大別【今夀州霍丘縣】
  大伾【今孟州】
  陶丘【今曹州】
  壷口【今潞州】
  蔡【今蔡州】
  岷山【今茂州】
  岍【今隴之呉岳是也即職方岳山秦都咸陽以為西岳】
  梁【今同州】
  岐【今鳳翔】
  蒙【一東一西沂淮二州】
  荊【一南一北襄同二州】
  嶧陽【今兗州陽南也如岳陽衡陽之類】
  羽畎【如岱畎類】
  職方山鎮(zhèn)
  防稽【今越陽之山鎮(zhèn)】
  沂山【今沂州沂水所出青之山鎮(zhèn)】
  岳山【即禹貢之岍】
  醫(yī)無閭【在遼東漢曰無慮】
  常山【即禹貢之北岳】
  霍山【冀之山鎮(zhèn)坡曰太岳是也即太岳山非漢南岳之霍山在廬江潛縣禹貢太岳】
  水
  雷夏【今濮州澤】
  大野【今濟之鉅野職方同】
  彭蠡【今南康西涯】
  滎陽【今鄭之滎陂】
  菏澤【今曹州】
  震澤【今蘇州即太湖是也周曰具區(qū)自太湖入于?!?br />  孟豬【今南京職方曰望諸】
  云夢【今安州職方曰云夢唐太宗改為云土夢】
  豬野【今涼州】
  大陸【近九河】
  三江【今江州】
  九江【今江州別有辨】
  九河【滄灜之間】
  黒水【出隂液入海南】
  弱水【今甘州】
  合黎【今江州】
  流沙【今沙州】
  逆河【今滄灜】
  渤?!窘駷M州】
  滄浪【在鼎州漢陽間乃漢水也漢出荊山東南流為滄浪之水】
  南海【西南之?!?br />  衡漳【冀州二水名】
  泗濵【今泗州】
  海濵
  渭汭【今渭州】
  南河西河【即河之南河之西】
  三澨【今復州景陵縣】
  衛(wèi)【今真定】
  恒【今真定】
  漾【今武都之三泉】
  灉沮【濮耀二水防同雷澤之間】
  沮【一東一西今濮耀】
  濟【今絳州】
  漯【今博州】
  濰【今沂州】
  淄【今淄州】
  汶【今密州】
  淮【今唐州】
  沂【今沂州】
  沇【今出河東垣曲縣王屋山】
  漢【今漢州】
  涇【今涇州】
  沱【江陵蜀漢中自江出】
  濳【自漢出】
  伊【今西京】
  洛【今西京出商州】
  瀍【今西京】
  沔【今漢陽軍】
  漆【今耀州】
  澧【今澧州音里】
  洚【今冀州】
  豐【今長安縣音風】
  職方藪澤
  具區(qū)【即禹貢震澤】
  圃田【今東京中牟】
  望豬【即禹貢孟豬】
  云夢【即禹貢云夢澤】
  ?蒲【今龍州或作汧】
  楊紆【坡曰未聞】
  貕養(yǎng)【在長廣太平御覧曰棠州】
  大野【見禹貢】
  昭余祁【今太原府】
  川
  三江【注見前】
  江漢【荊】
  滎雒【豫】
  淮泗【青】
  河泲【兗幽】
  涇汭【乃一水汭者涯也鄭以為二水及箋詩又以汭鞫為水內(nèi)】
  漳【即禹貢衡漳】
  虖池【今代禮記作惡池】
  嘔夷【今蔚州出乎舒】
  浸
  五湖【揚】
  潁湛【坡曰未聞】
  波溠【音播詐】
  沂沭【沂今沂州沭音述乃密州出東莞】
  渭洛【渭乃渭水洛出懷徳】
  盧維【當為雷灉禹貢之雷夏灉沮】
  菑時【菑出萊蕪時出般陽】
  淶易【淶出廣昌易出故安肅軍】
  汾潞【汾今汾晉潞州汾水出分陽潞出歸徳】
  地名及四夷附
  孟津【今絳州垣曲縣南】
  太原【今平定軍非今太原府】
  覃懐【今懷州】
  東陵【今江州】
  東原島夷【冀】
  嵎夷【青】
  萊夷【徐】
  和夷【梁】
  三苗【雍】
  西戎【雍】
  織皮
  昆崘
  析支【漢曰陽支】
  渠搜【夏州】
  禹貢洪范相為用【禹順五行治水】
  洪范之數(shù)有九而初一曰五行五行之序一曰水且鯀之所治者水也天何以知其汨陳五行而不畀洪范九疇禹之所治者水也天何以遽錫之洪范九疇彞倫攸敘而不曰五行之何如葢九疇之綱領(lǐng)在于五行五行之綱領(lǐng)在于水請以禹貢明之五行之序一曰水禹之治水自冀州始冀為帝都在北方屬水故冀在先冀州之水既治水生木木屬東方故次兗次青次徐皆東方也兗青徐之水既治木生火火屬南方故次揚次荊皆南方也揚荊之水既治火生土土屬中央故次豫豫居天下之中也豫州之水既治土生金金屬西方故終之以梁雍焉今以天下之勢觀之豫立天下之中與徐兗接境自兗徐既治之后何不先次豫而必先次揚次荊何也葢禹順五行相生之序如此觀禹治水之先后五行已得其序則九疇可知故天錫之者以此鯀之治水不依五行次第故箕子于鯀湮洪水之下先占一句汨陳五行五行汨陳則九疇可知天之不畀以此可見禹貢洪范之書相為用者或曰九疇之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非水木火土金也曰九疇乃天地生成之數(shù)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此乃五行相生之數(shù)生成之數(shù)其體也相生之數(shù)其用也體用兼?zhèn)浯擞硭陨朴梦逍幸舱绱笠籽蕴斓刂當?shù)五十五至于用則為五十虛一為大衍以揲蓍也

  洪范與禹貢堯典相類
  洪范之序九疇正如堯典之記四時禹貢之記九州洪范居中不言所施之目以八疇環(huán)八方而圖之則皇極隱然而居中矣堯典于三方皆曰旸曰昧曰幽都而南方獨不言者取圣人南面向明之意不可與三方同也禹貢八州所言皆距而冀州為帝都獨不言者以京師不可與州郡同體環(huán)八方所距而知冀州之域居中矣堯典禹貢洪范之書同出于虞夏之

  世書之體意亦相類后世則不然月令之記四時職方氏之記九州混為一體都無區(qū)別豈惟月令之記四時不如堯典至記日夜分亦不及堯典堯典以日中宵中四字記之自有春秋之別月令則兩言日夜分而不知孰為春孰為秋豈惟職方氏之記不如禹貢至記里數(shù)亦不如禹貢禹貢以一面記之職方以四面記之則知古人之志不可及古人之文亦非后世所可及
  洪范之數(shù)出于洛書
  或曰先儒相傳以洪范出于洛書洛書之為物果如后世所謂一六畫北二七畫南者乎則其數(shù)有位而無文禹安知一為五行二為五事也果如先儒所傳自五行至向用五福威用六極者乎則其書有記而無目禹安知五事為聽視言貌思八政為食貨祀司徒司空司寇賔師也若以終篇出于洛書則上天之言不應如是繁悉也今九疇之中所謂卜筮者伏羲已兆之所謂厯數(shù)者黃帝已推之所謂司徒司空者堯舜已官之無待洛書而后禹知之則洪范不本于洛書者審矣予謂不然洛書之示人如數(shù)爾圣人用其數(shù)分為九類故曰天錫洪范九疇者以此何謂數(shù)天地之數(shù)五十五數(shù)著之洛書圣人因而敘之為九疇亦五十五數(shù)五行五事十數(shù)也八政五紀二十三數(shù)也皇極三徳二十有七數(shù)也稽疑卜用五占用二三十有四數(shù)也庻徴休驗五咎驗五四十有四數(shù)也五福六極五十有五數(shù)也圣人知其數(shù)而不知其紀目惟禹能知之此所以因洛書而敘九疇不可謂無是事也若以為無則并與河圖而畫八卦皆謂之無可乎

  洛書之文
  天地之數(shù)五十五河圖不用十數(shù)者九與一三與七二與八四與六皆十數(shù)縱橫之間無非十數(shù)所以虛十數(shù)而不用以四隅四正之十合乎中央之土所以縱橫皆十五數(shù)四正皆竒四隅皆耦者所謂獨隂不生獨陽不成必一竒一耦而造化生也

  五十立數(shù)其說雖似牽強然亦可用

  書序
  書序出于史官之所題正如詩之上序出于當時太史所題詩書之序同出一處不與本篇相聯(lián)故逸書之名可得而見者若各冠其篇首則亡矣書序之體不一百篇之不可作者三禹貢以發(fā)首言禹未言貢故不言作禹貢防子作誥故不言作防子之誥仲虺之誥故不言作仲虺之誥百篇無序者四咎單作明居伊尹作咸有一徳周公作立政作無逸無可序述故云作而不序其所由三篇合為一序者六若太甲盤庚說命泰誓大禹謨皋陶謨益稷三篇康誥酒誥梓材三篇皆一序皆不可不知也若揚雄曰昔之書序以百篇而酒誥之篇俄空焉今亡矣由是觀之酒誥之序不空也揚雄之言失之矣學者不可不知也
  書疑
  六經(jīng)之書有亡失于夫子之先有亡失于秦火之后者夏五郭公甲戌己丑此春秋之闕文也南陔以下詩亡其六此詩之闕文也此其亡失于夫子之前也周禮六典失于冬官尚書百篇止存其半此其亡失于秦火之后也禮之失于冬官漢儒已足之考工記未甚害也書不惟失其二十四篇而五十八篇之中多有訛舛遺逸不能無疑者詳而考之有脫簡者有脫文者有錯文者有傳寫而誤者有口傳之訛者有經(jīng)序異文者有篇第誤稱者有偽書之誤真者有逸書之間見者又有出于后人之輕改者諸如此類不可殫舉劉向以中古文挍歐陽夏侯經(jīng)文酒誥【伏】脫簡一召誥脫簡二【伏】率簡二十五字者脫亦有二十五字簡二十二字脫亦二十二字此脫簡也夔曰于予擊石之辭在益稷之末而重見于舜典命官之際康誥三篇有孟侯朕其弟小子封之言實武王之書而云周公作誥以封康叔【胡五峰呉才老晦庵并云】又曰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東國洛【林少頴云】此斷簡也舜典【伏】一篇古文猶闕此闕文也武成一篇先后失次此錯文也漢王嘉曰亡敖逸欲有國今文轉(zhuǎn)寫敖作教恤刑惟恤【堯典】今文曰口傳以恤為謐【司馬貞曰今作謐也】恤謐相近伏生口傳之訛此傳冩口傳之訛也泰誓序述武王伐殷在于十有一年正經(jīng)則曰十有三年孟子以四海遏密八音為堯典之文今其書出于舜典左傳以大禹謨皋陶謨益稷皆謂之夏書今其書為虞書若以堯典為虞氏所修謂之虞書則舜典以下皆當為夏書不若先秦古書孟氏左氏之文可信此經(jīng)序之異文篇第之誤稱者張霸偽書立之學官以之射防左氏述子魚之言有康誥又有唐誥今獨無唐誥此偽書之亂真逸書之間見者其他如髙宗享國五十九年無逸蔡邕石本為百年無偏無僻明皇以不葉韻改為陂禹貢云夢太宗得古文改云土夢此皆出后人之輕改者六經(jīng)之文惟書出于口傳孔壁其亡失者幾半而半存者又如此訛戾何也葢當文帝使晁錯徃受之時伏生已老不能正言乃使其女傳言教晁錯齊人語多與潁川異所不知者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屬讀而已而孔傳之書至東晉始出不無殘闕訛謬者錯雜其間學者當玩其辭取其意闕其疑可也孔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史之有闕書之不可信在夫子孟子之時已然矣況后世乎酒誥一篇揚雄嘆其俄空禹謨等作杜預稱其遺逸此又不當疑而疑者也葢百篇無序者四康誥酒誥梓材同為一序則酒誥之序不俄空也晉世古文之書未顯杜預所及見者張霸偽本安得不以二十五篇之書謂之逸乎凡此又皆不必疑者
  武成辨【乃雜識武王政事之書】
  漢律厯志引武成篇自翼日癸巳以下有二月既死魄越五日甲子咸劉商四月既旁死魄越六日庚戌燎于周廟翼日辛亥祀天于位越五日乙夘乃以庻邦祀于周廟與今武成全篇不同孔頴逹謂焚書之后有人偽書云武成之際又亡其篇故鄭康成亦云武成逸書也孟子嘗曰吾于武成取二三防而已當孟子時武成亦不可盡信況后之偽書者乎本朝王安石疑伏生昬耄亂其倫次因而刪正之林少頴又謂此不必疑乃古書之體爾仲虺之誥全載仲虺之言湯誥全載湯之訓伊訓全載伊尹之語至如太甲盤庚之類皆出一人之防此其大凡也若堯典則雜記堯用人之言至于稱堯之徳自乃命羲和以下葢史官之辭耳舜典是史官述舜之為政及命官等事禹貢顧命并是史官記當時之制此又自一體也武成者武王伐紂之功已成識其政事之書皆史官記武王征伐及其歸商所行之事此與堯典舜典顧命之書體同世儒疑之者以所記之日有差故也翼日癸巳武王自周伐商不當即繼以四月哉生魄既曰生魄為四月之十六日不當繼以既戊午反是正月二十八日既先偃武修文不宜始記禱神與受防于牧野既云祀于周廟命庻邦冢君不宜始記式閭封墓散財發(fā)粟所以顛倒斷絶予謂不然武王既勝商歸豐史官雜記其事首曰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此則記其始徃伐商之時也繼以四月哉生明王來自商至于豐乃偃武修文以下此則記其克商還周之時也既述其徃又記其歸此則記其政事之總目也即其載命冢君百官之辭告皇天后土所過山川之言至無作神羞此則述武王征伐之時有此言爾述武王之言已盡乃曰既戊午師逾孟津此史官卒言其勝商之事耳至下封墓式閭散財發(fā)粟皆謂天下已定行之雖若不相倫續(xù)葢皆雜記其政事無害作史之體武王伐紂之書有五泰誓三牧誓一皆全載武王誓眾之辭至武成乃史官雜識其征伐及其歸周所行之政事耳此與堯典舜典顧命之書體同先儒疑其錯簡非也君牙 伯冏 呂刑【后世不可信韓愈一碑之失】
  夫子定書自周成康后獨存穆王作君牙伯冏呂刑三書欲知穆王用人與其訓刑之意如是明審可知穆王之為人不墜文武成康之風烈矣韓退之作徐偃王廟碑乃曰偃王君國子民待四方一出于仁義時穆王無道意不在天下得八龍騎之西宴王母于瑤池忘歸諸侯贄于徐庭者三十六國如退之說則夫子所取三篇可以無傳夫乘八駿觴王母出于列御冦謂西極之僊人與穆王同游以至于瑤池此特御冦駕言以神僊人之術(shù)大槩詭怪如此后左氏不之察因曰穆王周行天下將皆有車轍馬跡焉妄者又作穆天子傳以廣孟浪之說此退之取以為據(jù)也退之名為信吾道排異端者也而反溺于異端不已陋乎信一怪誕之說而戾夫定書之防致徐偃之偽名誣周王之大惡退之一碑之失萬世不能贖也今觀穆王三篇其命君牙為大司徒則自謂守文武成康之遺緒其心憂危若蹈虎尾涉春氷必頼股肱心膂而為之輔翼也其命伯冏為太仆正則自謂怵惕惟厲中夜以興思免厥愆至有仆臣諛厥后自圣之言非惟見任君牙伯冏之得人且知其飭躬畏咎也其命呂侯以刑也則歴告以謹刑罰恤非辜雖當耆年而其心未嘗不在民反謂之不在天下何邪使穆王作三書皆無實之言所任之人亦不當則夫子不取之也今世儒于命伯冏為太仆正則曰穆王好馬故也讀呂刑穆王享國百年?;膭t曰王老而荒怠好游故也故列子之說傳于左氏以及于韓子信韓子之說必至此也據(jù)書曰王享國百年耄言時已老矣而猶荒度作呂刑以詰四方正知王之不忘也荒度之義與荒度土功同若果耄且荒何暇訓夏贖刑乎
  秦誓【知悔過而不能改過】
  有過而能知之知過而能改之圣人之徒也秦穆公喪師而自誓吾見其能知過矣未見其能改過也殽之敗全師而沒以辱其三帥穆公知過之在已悔而作誓誠有悔過之言矣而非誠有改過之心也殽敗之后【僖三十二】不逾年而三帥還自三帥既還之后逾二年而復舉伐晉之師又敗于彭衙【文二】如是可以已矣自彭衙之敗逾年而又伐晉以至濟河焚舟幸王官一防想其憤憤之心未嘗不在于殽之一役前日自誓之言何如哉圣人序書録其言于典誥之末所以譏穆公不能改過以示戒于來世也且春秋焚舟之舉直書曰秦人伐晉貶而稱人以稱人之意則知圣人所以定書也
  讀書當觀其意
  典謨訓誥誓命孔安國以為書之六體由今觀之有一篇備數(shù)篇之體如大禹謨曰禹乃防羣后誓師則是謨亦有誓也說命曰王庸作書以誥則是命亦有誥也以至益稷洪范本謨而不言謨旅獒無逸本訓而不言訓盤庚梓材本誥不言誥也?征不言誓君陳君牙不言命【如詩之風雅頌】然此可以論書之文不可論書之防大扺五十八篇之中圣人取予之意各有所主有取于治亂興廢之所由者如典謨訓誥湯誓之類是也有世不得以為治君不足以為賢而有取其言以傳逺者如五子之歌君牙冏命之類是也有取其事者?征是也有取其意者呂刑是也有特記其時者文侯之命是也有以示戒勸者費秦誓是也大扺上古之世風俗淳厚初未有竒杰可録之事故史官所存不過君臣之間忠言嘉謨與夫國家興亡大致而已其他世次年月官秩名氏以為無益于治皆所不取焉使后世之君讀其書想其人有生而知之安而行之則為堯舜禹湯文武矣有學而知之利而行之則為啓中宗髙宗成康矣有困而知之勉強而行之則為太甲穆王矣困而不知反以極于危亡則為太康桀紂矣其所示勸諭告戒之言與三百篇之美刺二百四十二年之襃貶者無以異也唐李翺曰其讀春秋也若未嘗有詩其讀詩也若未嘗有易其讀易也若未嘗有書其知六經(jīng)也哉

  六經(jīng)奧論卷二
<經(jīng)部,五經(jīng)總義類,六經(jīng)奧論>
  欽定四庫全書
  六經(jīng)奧論卷三      宋 鄭樵 撰
  詩經(jīng)
  今惟毛公傳【出于齊者曰轅固 出于魯者曰申公出于燕者曰韓嬰 出于趙者曰毛公】毛公作訓【釋也】傳【注也】傳注二字見三禮毛公之注謂之傳故曰毛氏傳孔氏傳易大傳是也
  四家之詩出于齊魯燕趙出于齊者曰轅固出于魯者曰申公出于燕者曰韓嬰出于趙者曰毛公土音不同訓詁亦異故孔穎達曰三家之詩字與毛公異者動以百數(shù)及證之他書三家之學非徒字異亦并與文義俱異矣以關(guān)雎為諷康王之詩以燕燕于飛為定姜送歸婦之詩以碩人為傅母戒哀姜之詩以采采芣苢為蔡女不棄惡夫之詩諸如此類不可殫舉至武帝時毛詩始出自以源流出于子夏其書貫穿先秦古書惟河間獻王好古博見異書深知其精時齊魯韓三家皆列于學官獨毛氏不得立中興后謝曼卿衛(wèi)宏賈逵馬融鄭眾康成之徒皆宗毛公學者翕然稱之今觀其書所釋鴟鸮與金縢合釋北山烝民與孟子合釋昊天有成命與國語合釋碩人清人皇矣黃鳥與左氏合而序由庚六篇與儀禮合當毛公之時左氏傳未出孟子國語儀禮未甚行而毛氏之説先與之合不謂之源流子夏可乎漢興三家盛行毛最后出世人未知毛氏之宻其説多從齊魯韓氏迨至魏晉有左氏國語孟子諸書證之然后學者舍三家而從毛氏故齊詩亡于魏魯詩亡于西晉韓詩雖存無傳之者【五十篇今但存其外傳十篇而已】從韓氏之説則二南商頌皆非治世音【以二南作于周衰以商頌作于宋襄公之世】從毛氏之説則禮記左氏無往而不合此所以毛詩獨存于世也
  二南辨
  二南六州漢志扶風雍縣東北有周城西南有召城二南之詩得于周南系之周南得于召南系之召南本于所得之地而系之耳蓋歌則從二南之聲二南皆出于文王之化言王者之化自北而南【東北一區(qū)尚染時惡惟西南皆從文王之化】周召二公未嘗與其間二南之詩后世取于樂章用之為燕樂為郷樂為射樂為房中之樂所以彰文王之德美也故曰夫武始而北出再成而滅商三成而南南之為義蓋如是也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周召南之為義蓋如是也周世未有樂名南者維鼓鐘之詩曰以雅以南【陸希聲劉炫釋鼓鐘亦知雅南之南為二南微出已意曰南如周南之南】以籥不僭左氏載季札觀樂見舞象箾南籥者【杜預釋左氏亦知南籥為文王之樂不敢正指為南箾者】詳而考之南籥二南之籥也雅也象舞頌之維清也箾之舞象籥之奏南其在當時見古樂如此而文王世子又有所謂胥鼓南【鄭注謂南夷之樂豈有教世子而用夷之樂】則南之為樂古矣二南之詩雖大槩美詩亦有刺詩不徒西周之時而東周亦然與十三國風無異也若以周衰之時此齊魯韓之學也而周之盛時無一篇可取所謂盡周衰之文耳此三家之學不如毛氏之宻也
  關(guān)雎辨【為作之義皆樂之聲】
  齊魯韓三家之詩皆以關(guān)雎為康王政衰之詩揚雄曰周康之時關(guān)雎作于上楊賜曰康王晏起關(guān)雎見幾而作太史公曰周道闕詩人本之衽席而關(guān)雎作范曄有曰康后晚朝關(guān)雎作諷薛氏章句謂關(guān)雎詠淑女以刺時詳諸上文皆謂作于周衰之文而不知麟趾乃關(guān)雎之應也序亦言衰世之公子季札觀歌小雅曰其周德之衰乎太史公曰仁義陵遲鹿鳴刺焉如此則麟趾小雅鹿鳴諸詩皆非治世音無疑矣曰非也蓋詩者樂也古人以聲詩奏之樂后世有不能法祖怠于政者則取是詩而奏之以申警諷故曰作作之為義如始作翕如之作非謂其詩始作于衰世也孔子言詩皆取詩之聲不曾説詩之義如何如曰關(guān)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夫子喜魯太師之樂音節(jié)中度故曰樂矣而不及于淫哀矣而不及于傷皆從樂奏中言之非以序別其關(guān)雎之文義】又曰師摯之始關(guān)雎之亂皆樂之聲也非謂關(guān)雎之義如此序詩者取以為關(guān)雎之義則非矣大抵古人學詩最要理防詩之聲夫子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為之為義亦作之意既謂之作則翕純皦繹有聲有器非但歌詠而為周南召南之為正如三年不為樂不圖為樂之至于斯之為謂之為謂之作者皆樂之聲也
  國風辨【歌詩則各從其國之聲】
  詩者聲詩也出于情性古者三百篇之詩皆可歌歌則各從其國之聲周召王豳之詩同出于周而分為四國之聲邶衛(wèi)之詩同出于衛(wèi)而分為三國之聲蓋采詩之時得之周南者系之周南得之召南者系之召南得之王城與豳者系之王城與豳得之邶衛(wèi)者系之邶衛(wèi)蓋歌則各從其國之聲何彼秾矣之詩何以不列于王風蓋為詩之時則東周也采詩之地則召南也故列之召南黍離之詩何以不列之于二南蓋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之地閔其壞而思其舊其詩雖作于西周其人則東周也故列之王風平王何以不曰雅以其地則東周也幽厲何以不曰風以其地則成周也如此則木?雖美齊而在衛(wèi)猗嗟雖刺魯而在齊泉水載馳等詩皆衛(wèi)詩而在邶召穆之民勞衛(wèi)武之賓之初筵不附其國而在二雅皆以聲別也夫風之詩出于土風而雅之詩則出于朝廷大夫爾文王之詩見于風者二南是也成王之詩見于風者豳風是也平王之詩見于風者王風是也雅頌之音與天下同列國之音隨風土而異若謂降黍離而為國風則豳詩亦可降邪大抵詩有三百篇皆以聲別古人采詩之時隨其國而系之圣人無容心于其間也至于稱其國之名號亦然如三監(jiān)之地自康叔得國已統(tǒng)于衛(wèi)今其詩之在頃襄文武者亦分而為三不專曰衛(wèi)唐叔封唐在燮父時已為晉矣至春秋時實有其詩今其目乃為唐七月以后多為周公作刺朝廷之不知今其詩乃皆為豳【豳大夫為之】在盤庚時商已為殷故頌其殷武今其頌乃皆為商得于其地系于其國云耳圣人何容心哉嘗觀夫子之論詩曰吾自衛(wèi)反魯然后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夫謂雅頌各得其所可也而謂樂正者何哉蓋樂者郷樂也郷樂即風詩也十五國風之中惟邶衛(wèi)其國相近其聲相似不比周召王豳猶有隔絶也夫子平時見魯太師所傳三國之聲時有異同及其環(huán)轍之時見衛(wèi)人所歌之聲從而正之故郷樂曰正而雅頌但曰得所其意如此所以詩有十五此國風之別也
  風有正變辨
  風有正變仲尼未嘗言而他經(jīng)不載焉獨出于詩序若以美者為正刺者為變則邶衛(wèi)之詩謂之變風可也緇衣之美武公駟鐵小戎之美襄公亦可謂之變乎必不得已從先儒正變之説則當如谷梁之書所謂變之正也谷梁之春秋書筑王姬之館于外書春秋盟于首戴皆曰變之正也蓋言事雖變常而終合乎正也河廣之詩曰誰謂河廣一葦杭之其欲徃之心如是其鋭也然有舍之而不往者大車之詩曰谷則異室死則同穴其男女之情如是其至也然有畏之而不敢者氓之詩曰以爾車來以我賄遷其淫泆之行如是其丑也然有反之而自悔者此所謂變之正也序謂變風出乎情性止乎禮義此言得之然詩之必存變風何也見夫王澤雖衰人猶能以禮義自防也見中人之性能以禮義自閑雖有時而不善終蹈乎善也見其用心之謬行已之乖倘返而為善則圣人亦録之而不棄也先儒所謂風之正變?nèi)缡嵌蜒胖內(nèi)缡嵌?br />  雅非有正變辨【有小大無正變】
  二雅之作皆紀朝廷之事無有區(qū)別而所謂大小者序者曰政有大小故謂之大雅小雅然則小雅以蓼蕭為澤及四海以湛露為燕諸侯以六月采芑為北伐南征皆謂政之小者如此不知常武之征伐何以大于六月卷阿之求賢何以大于鹿鳴乎或者又曰小雅猶言其詩典正未至渾厚大醇者也此言猶未是蓋小雅大雅者特隨其音而寫之律耳律有小呂大呂則歌大雅小雅宜其有別也春秋襄公二十九年吳季札觀周樂歌大雅小雅是雅有小大已見于夫子未刪之前無可疑者然無所謂正變者正變之言不出于夫子而出于序未可信也小雅節(jié)南山之刺大雅民勞之刺謂之變雅可也鴻鴈庭燎之美宣王也崧髙烝民之美宣王亦可謂之變乎蓋詩之次第皆以后先為序文武成康其詩最在前故二雅首之厲王繼成王之后宣王繼厲王之后幽王繼宣王之后故二雅皆順其序國風亦然則無有正變之説斷斷乎不可易也詩之風雅頌亦然詩之六義未嘗有先后之別
  豳風辨【邠風詩備論風雅之體】
  周召邶衛(wèi)王鄭【洛邑】齊豳秦魏唐陳檜曹【此夫子未刪之前季札觀樂之次第】周召邶衛(wèi)王鄭齊魏唐秦陳檜曹豳【此今詩之次第】自周召至檜曹此夫子未刪之前季札觀周樂國風之次第也自周召至于邠此今詩國風之次第十五國風初無增損或謂夫子離衛(wèi)降王進鄭退齊入魏與秦以一己之私揣摩圣人之意無是理也然圣人必以豳之風置之檜曹之下者何也蓋習亂者必思治傷今者必思古檜終于匪風思周道也曹終于下泉思治也天下后世茍有下泉之思治匪風之思周道則陳淫檜亂之治一變而復見豳風之正圣人序詩所以寓其變于十五國風之末者此也邠風邠雅邠頌圣人以邠詩列于風雅之間謂其不純風而可以雅骎骎乎移風而即于雅也所以系風之末居雅之前者此也或謂七月鴟鸮之詩其言則雅其體則風雖非婦人女子之言實婦人女子之體也故列之風雅頌之間圣人有深意也【齊魯韓三家之詩皆無七月篇或謂邠風七篇自鴟鸮以下六篇皆非邠事獨七月一篇豈足以當一國之事周禮有邠雅頌豈不為有邠詩而今亡之乎故齊魯韓三家之詩皆無七月篇然則邠詩有亡者不可得而知之也周召王邠之風同出于周而分于東西】
  風雅頌辨【風雅頌兼?zhèn)淞x】
  風雅頌詩之體也賦興比詩之言也六義之序一曰風二曰雅三曰頌其后先次第圣人初無加損也三者之體正如今人作詩有律有呂有歌行是也風者出于土風大槩小夫賤婦人女子之言其意雖逺其言淺近重復故謂之風雅出于朝廷士大夫其言純厚典則其體抑揚頓挫非復小夫賤婦人女子能道者故曰雅頌者初無諷誦惟以鋪張勲德而已其辭嚴其聲有節(jié)不敢瑣語防言以示有所尊故曰頌唐之平淮夷頌漢之圣主得賢臣頌效其體也然所謂風雅頌者不必自關(guān)雎以下方謂之風不必自鹿鳴以下方謂之小雅不必自文王以下方謂之大雅不必自清廟以下方謂之頌程氏曰詩之六體隨篇求之有兼?zhèn)湔哂衅闷淙唢L之為言有諷諭之意三百篇之中如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之類皆可謂之風雅者正言其事三百篇之中如憂心悄悄慍于羣小覯閔既多受侮不少之類皆可謂之雅頌者稱美之辭如于嗟麟兮于嗟乎騶虞之類皆可謂之頌故不必泥風雅頌之名以求其義也亦猶賦詩而備比興之義焉
  頌辨【頌者上下通用以美其君之功德】
  陳休齊云頌者序其事美其形容以告于神明是其詩專用于郊廟蓋鬼神之事戰(zhàn)國以下失之矣管仲有國頌屈原有橘頌秦人刻石頌功德漢有圣主得賢臣頌唐有磨崖中興頌以鬼神之事加之生人其弊如此余謂此説不然蓋頌者美其君之功德而已何以告神明乎既以敬之為戒成王小毖為求助與夫振鷺臣工閔予小子皆非告神明而作也不惟天子用之諸侯而臣子祝頌其君者亦得用故僖公亦有頌后世揚雄之頌充國陸機之頌漢功臣韓愈之頌伯夷鄭頌子產(chǎn)之不毀郷校蓋有是焉禮記載美哉輪焉美哉奐焉君子稱其善頌善禱亦猶是也憑詩之言而疑后世作頌之過非的論也
  商魯頌辨
  魯頌是僖公已歿之后序中明言季孫行父請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頌頌有四篇皆史克作明矣閟宮曰新廟奕奕奚斯所作蓋奚斯作新廟耳非作頌也而漢班固【西都賦序其誤自孟堅始】王延壽等【靈光殿賦云奚斯頌僖歌其路寢】反謂魯頌是奚斯所作商頌明言正考父得商頌十二篇于周之太師而太史公曰宋襄脩行仁義其大夫正考父美之而作商頌此蓋出于韓詩以商頌出于春秋之世故為是説爾【史記宋世家】當漢之時詩之序未出宜乎言詩者之抵牾也二頌之作當以序為正
  逸詩辨【詩有笙奏金奏絲奏】
  貍首【禮記射禮諸侯以貍首為節(jié)其下文云曾孫侯氏四正具舉大夫君子凡以庶士小大莫處御子君所以燕以射則燕則譽鄭氏以為貍首之詩騶虞貍首采蘩采蘋古之樂節(jié)也日用之間不可闕今貍首亡逸詩自逸非夫子逸之也觀貍首詩可見矣】
  驪駒【前漢王式傳曰客歌驪駒注以爲逸詩見大戴禮記客欲去歌之】
  祈招【昭十二年楚靈王盤于游畋之樂子革托于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其詩曰祈招之
  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玊式如金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
  麥秀【史記箕子過故殷墟而傷之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其詩曰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兮彼狡童
  兮不與我好兮】
  河水【僖二十三年晉文公在秦秦伯享之公賦河水杜注以為逸詩義取河水朝宗于海則春秋之
  世其詩猶存今無之矣】
  新宮【燕禮升歌鹿鳴下管新宮商汾水曰管與笙類也先皆有聲而已故新宮辭亦亡昭二十五年宋公享昭子賦新宮謂之賦則有辭矣后漢明帝亦取焉必見其辭故得之以播歌詠蓋未有有詩而無辭者周禮祈年吹豳雅于管籥之類必得有辭】
  采齊【古之人君行以肆夏步以采齊漢制宗廟樂入廟門奏永至以為行步之節(jié)猶古采齊肆夏也】肆夏【左傳金奏肆夏之三謂三章國語云一名樊君出入奏】
  王夏【王出入奏王夏亦金奏】
  三夏【國語云樊遏渠謂之三夏蓋擊鐘而奏此三曲為金奏故詩亦亡】
  九夏【周禮鐘師之職奏九夏】王夏【王出入奏】肆夏【尸出入奏亦名樊】昭夏【牲出入奏一名遏】納夏【一名渠】章夏 齊夏 族夏 祴夏 驁夏【皆金奏】
  【鄭康成謂九夏皆詩篇名頌之類今亡是以頌不能具焉】
  諸儒逸詩辨
  論語云素以為絢兮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逺而舉碩人之詩而素以為絢兮之句不存閱唐棣之詩而偏其反而之語不載則詩之章句逸者多矣如韓詩雨無其極傷我稼穡今亦不見于詩雨無正篇無其辭齊魯韓詩并無七月篇
  亡詩六篇
  魚麗之后亡其三南陔白華華黍也南山有臺南有嘉魚之后亡其三由庚崇丘由儀也六篇之詩同在一處不應中閑南有嘉魚南山有臺二詩獨能存也案儀禮郷飲酒及燕禮笙入于縣【音?】中奏南陔白華華黍又曰閑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有臺笙由儀此六詩皆主于笙奏之商份曰所謂亡其辭者今論語亡字皆讀為無字謂此六詩以笙奏之雖有其聲舉無辭句不若魚麗南有嘉魚南山有臺于歌奏之歌人聲也故有辭爾此歌與笙之異也【或曰三歌上乃文武詩下三笙詩乃成王詩未可知】辨曰古者有堂下堂上之樂歌主人聲堂上樂也笙鏞以間堂下樂也謂之笙鏞乃間歌之聲皆有義而無其辭束廣微之補亡六詩皮日休補肆夏不知六亡詩乃笙詩肆夏乃金奏初無辭之可傳也
  樂章圖
  歌詩 魚麗【閑】 南有嘉魚【閑】 南山有臺【閑】此三詩郷飲酒禮燕禮皆用之郷飲酒禮工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燕禮則升歌鹿鳴已上六詩皆小雅
  合樂詩 關(guān)雎 葛覃 卷耳 鵲巢 采蘋 已上皆二南為合樂詩夫子所謂人而不為周南召南者以此
  射樂 即樂節(jié)古者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禮卿大夫射必先行郷飲酒禮騶虞【王】貍首【侯】采蘋【大夫】采蘩【士】周禮樂師凡射王以騶虞侯以貍首為節(jié)大夫以采蘋士以采蘩為節(jié)今召南詩中有采蘩采蘋騶虞三詩而貍首獨亡已上三詩皆召南
  笙詩 郷飲酒燕射用之又云升歌三終笙入三終間歌三終合樂三終南陔【笙】由庚【間笙】崇丘【間笙】由儀【間笙】皆小雅逸詩為六笙歌
  管奏 管與笙一類皆竹吹之獨燕禮升歌取鹿鳴下管新宮自春秋至后漢猶存今亡注見逸詩
  金奏 肆夏 三夏 王夏 九夏【皆金奏即頌詩之類見逸詩】絲奏 三百篇中之詩皆可被之弦歌故琴中有鵲巢操騶虞伐檀操白駒操皆今詩文又古人謂之雅琴頌琴古之雅頌即今之琴操琴【古禁也】將以禁人之邪心故以歌乎詩如文中子歸而援琴鼓蕩蕩之什乃知聲至隋末猶存
  房中之樂 二南詩用之為房中之樂周有房中樂漢有房中祠樂唐山夫人作 髙祖樂用楚聲故房中樂楚聲也
  兩君相見之樂 左氏傳襄公四年 文王 大明
  緜
  辨曰春秋戰(zhàn)國以來諸侯卿大夫士賦詩道志者凡詩雅雜取無擇至考其入樂則自邶至豳無一詩在數(shù)或曰周禮篇章吹豳詩豳雅豳頌則豳疑于入樂矣然聽吹雅頌而無豳風非今七月等語此歐陽文忠公疑其別有豳詩于今不存也
  刪詩辨【夫子未嘗刪詩】
  司馬遷云古者詩三千余篇夫子取其可施于禮義者三百篇孔穎達曰案書傳所引之詩見在者多亡逸者少則夫子所録不容十分去九夫詩上自商頌祀成湯下至株林刺陳靈公上下千余年而詩才三百五篇有更十君而取一篇者皆商周人所作夫子并得之于魯太師編而録之非有意于刪也夫翹翹車乘招我以弓豈不欲往畏我友朋如斯等語亦不俚也胡為而刪之乎墻有茨桑中等語至俚又胡為而不刪之乎則知刪詩之説與春秋始隠終獲麟之事皆漢儒倡之也大抵得其郷聲則存不得其聲則不存也周之列國如滕薛如許蔡如邾莒等國夫豈無詩但魯人不識其音則不得其詳季札聘魯魯人以雅頌之外所得十五國風盡歌之及觀今三百篇于季札所觀與魯人所存無加損也若夫夫子有意刪詩則當環(huán)轍之時必大搜而備索之奚止十五國乎然圣人不欲強備者何也蓋以天下情性美刺諷詠亦不過是也刪詩之説非夫子本意漢儒孔安國倡之文中子極筆載之善乎邵康節(jié)詩曰自從刪后更無詩康節(jié)之詩非謂夫子果刪詩也蓋謂天下情性不出乎此求之三百篇之中足矣不必外有所求也
  詩序辨【序作于衛(wèi)宏】
  漢興四家之詩毛詩未有序惟韓詩以序傳于世齊詩無序魯詩之序有無未可知詩之序大槩與今序異韓詩得序而益明漢儒多宗之如司馬遷揚雄范曄之徒皆以二南作于周衰之時此韓學也毛詩至衛(wèi)宏為之序鄭?為之注而毛氏之學盛行又非韓所敢望也或者謂大序【即關(guān)雎序】作于子夏【王肅鄭?蕭統(tǒng)皆云】小序作于毛公此説非也序有鄭注而無鄭箋其不作于子夏明矣毛公于詩第為之傳其不作序又明矣又謂大序作于圣人小序作于衛(wèi)宏謂小序作于衛(wèi)宏是也謂大序作于圣人非也命篇大序蓋出于當時采詩太史之所題而題下之序則衛(wèi)宏從謝曼卿受師説而為之也案后漢儒林傳云衛(wèi)宏字敬仲從謝曼卿學毛詩因作毛詩序善得風雅之防于今傳于世蓋嘗謂詩之大序非一世一人之所能為采詩之官本其得于何地審其出于何人究其主于何事且有實狀然后致之太師上之國史是以取發(fā)端之二字以命題故謂大序是當時采詩太史之所題詩之下序序所作為之意其辭顯者其序簡其辭隠者其序備其善惡之微者序必明著其跡而不可以言殫者則亦闕其目而已故謂下序是宏誦師説而為之或者又曰序之之辭委曲明白非宏所能為曰使宏鑿空為之雖孔子亦不能使宏誦師説為之則雖宏有余矣意者毛氏之詩歴代講師之説至宏而悉加詮次焉今觀宏之序有專取諸書之文至數(shù)句者有雜取諸家之説而辭不堅決者有委曲宛轉(zhuǎn)附經(jīng)以成其義者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其文全出于樂記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為詩以遺王其文全出于金縢自微子至于戴公其間禮樂廢壞其文全出于國語古者長民衣服不貳從容有常以齊其民其文全出于公孫尼子則詩序之作實在于數(shù)書既傳之后明矣此所謂取諸書之文有至數(shù)句者此也關(guān)雎之序既曰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意亦足矣又曰風風也風以動之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又曰一國之事系一人之本謂之風載馳之詩既曰許穆夫人閔其宗國顚覆而作又曰衛(wèi)懿公為狄所滅絲衣之詩既曰繹賔尸矣又曰靈星之尸也此蓋眾説并傳衛(wèi)氏得有美辭美意并録而不忍棄之此所謂雜諸家之説而辭不堅決者也騶虞之詩先言人倫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純被文王之化而后繼之搜田以時仁如騶虞則王道成行葦之詩先言國家忠厚仁及草木然后繼之以內(nèi)睦九族外尊事黃耉養(yǎng)老乞言此所謂委曲宛轉(zhuǎn)附經(jīng)以成其義者此也惟宏序作于東漢故漢世文字未有引詩序者惟黃初四年有曹共公逺君子近小人之語蓋魏后于漢而宏之序至是而始行也使其果知詩序出于衛(wèi)宏則風雅正變之説二南分系之説羔羊蟋蟀之説或郁而不暢或巧而不合如蕩以蕩蕩上帝發(fā)語而曰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召旻以旻天疾威發(fā)語而曰閔天下無如召公之為臣雨無正乃大夫刺幽王也而曰眾多如雨非所以為正也牽合為文而取譏于世此不可不辨也
  詩箋辨【箋中改毛詩字皆有據(jù)永叔未之知】
  張華博物志云圣人制作謂之經(jīng)賢者著述謂之傳【孔毛左氏】鄭氏注毛詩而曰箋不解此意孔頴達云箋表也識也鄭氏以毛詩悉備遵暢厥防所以表明毛意紀識其事故特稱箋余注無所遵奉故謂之注歐陽永叔深排鄭學以為多喜改字永叔未深考耳漢時四詩并作文字各有不同雖三家不如毛詩之宻然不可謂無所長也鄭氏箋詩傳意有不同者以已説易之經(jīng)文有不安者以三家易之證之他書則可知矣吉蠲為饎鄭氏以蠲為圭吉圭為饎則韓詩之言也素衣朱襮鄭氏以襮為綃素衣朱綃則齊詩之言也其畊澤澤鄭氏以澤為釋其畊釋釋亦爾雅之言也舟人之子鄭氏以舟為當作周周人之子則朱育集字之言也艷妻扇方處鄭氏以艷為閻閻妻扇方處則漢杜欽之傳之言也當鄭氏箋詩三家俱存故鄭氏雖解釋經(jīng)文不明言改字之由亦以學者既習詩則三家之詩不容不知也后世三家既亡學者惟見其改字而不見詩學之所由異此鄭氏之所以獲譏也則鄭于經(jīng)不謂之注而謂之箋箋之為言魏晉間所以致辭于皇太子諸王者也鄭嘗以君師之禮待毛公而不擅改圣人之經(jīng)明矣觀其注禮記玉藻雜記顚倒不倫之處鄭雖理之使條貫亦不敢易其先后姑于注下發(fā)明而已則其改字不出臆見愈可信矣古詩云讀書不到康成處不敢髙聲論圣賢吾于鄭氏詩箋見之矣
  讀詩法
  詩三百篇皆可歌可誦可舞可?太師世傳其業(yè)以教國子自成童至既冠皆往習焉誦之則習其文歌之則識其聲舞之則見其容?之則寓其意春秋以下列國君臣朝聘燕享賦詩見志微寓規(guī)諷鮮有不能答者以詩之學素明也后之?歌與舞者皆廢直誦其文而已且不能言其義故論者多失詩之意夫文章之體有二有史傳之文有歌詠之文史傳之文以實録為主秋豪之善不私假人歌詠之文揚其善而隠其惡大其美而張其功后世欲求歌詠之文太過直以史視之則非矣孝經(jīng)十八章其及于詩者十中庸孟子所以善言詩者以其無漢儒之説亂之也蓋嘗論之善觀詩者當推詩外之意如孔子子思善論詩者當達詩中之理如子貢子夏善學詩者當取一二言為立身之本如南容子路善引詩者不必分別所作之人所采之詩如諸經(jīng)所舉之詩可也緜蠻黃鳥止于丘隅緜蠻不過喻小臣之擇卿大夫有仁者依之夫子推而至于為人君止于仁與國人交止于信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旱麓不過喻惡人逺去而民之喜得其所子思推之上察乎天下察乎地觀詩如此尚何疑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淇澳】而子貢能達之于貧富之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碩人】而子夏能悟于禮后之説論詩若此尚何尤乎南容三復不過白圭【抑】子路終身所誦不過不忮不求【雄雉】學詩至此奚以多為維岳降神生甫及申【崧髙】宣王詩也夫子以為文武之德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仲山甫詩也左氏以為孟明之功小宛幽之詩也祭父以為文王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僖公詩也孟子以為周公矢其文德洽此四國【江漢】記禮者以為天王之事明明天子令聞不已【江漢】記禮者【同上孔子閑居】以為三代之君引詩若此奚必分別所作之人所采之詩乎達是詩然后可以言詩也不然周余黎民靡有孑遺信其為孑遺矣崧髙維岳峻極于天信其為極矣必欲以實跡驗之則不可以言詩善乎孟子之言詩可謂長于詩者詩曰民之秉彛好是懿德孟子從而釋之曰民之秉彛也故好是懿德而已未嘗費辭而理自明故橫渠有詩曰置心平易始知詩楊中立見之曰知此詩者可以讀三百篇矣信哉言乎
  詩有美刺
  詩有美刺美詩作于文武成康之世歌詠太平而不顯作者之名而況刺詩當王室衰微諸侯橫恣譏訶丑亂之跡暴揚帷幄之私則隠晦姓名宜愈甚矣是以作詩者不明著其人亦不直指其事惟節(jié)南山刺幽王也則曰家父作誦以究王讻巷伯寺人傷讒而作也則曰寺人孟子作為此詩祈父詩曰祈父予王之爪牙烝民詩曰吉甫作誦穆如清風如此則明著其所作之人其他諸詩有美刺者不可以言語求必將觀其意可矣故其譏刺是人也不言其所為之惡而言其爵位之尊服飾之美而民疾之以見其不堪也君子偕老副笄六珈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是也其頌美是人也不言其所為之善而言其冠佩之華容貌之盛而民安之以見其無媿也緇衣之宜兮敝予又改為兮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是也后世惟孟子言齊王鼓樂田獵深識此意觀其言曰百姓聞王鐘鼓管籥之音車馬羽毛之美其譏之則曰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樂田獵夫何使我至于此極也其美之則曰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幾無疾病與何以能鼓樂田獵也正得此意孟子長于詩故其言自與詩合
  毛鄭之失
  何彼秾矣之詩平王以后之詩也注以為武王之詩而謂平王為平正之王齊侯為齊一之侯案春秋莊公元年書王姬歸于齊乃桓王女平王孫下嫁于齊襄公故詩曰齊侯之子平王之孫斷無疑周頌作于康王成王之世故稱成王成康今毛鄭以頌皆成王時作不應得稱成王康王故于昊天有成命云成王不敢康為成此王功不自安逸執(zhí)競之不顯成康謂成大功而安之噫嘻之成王謂成是王事惟以召南為文武之詩故不得不以平王為平正之王惟以周頌為成王時作故不得不以成王為成此王功也殊不知詩中此類甚多召南中有康王以后之詩有平王以后之詩不特文武時也甘棠行露之美召公既沒之后在康王世也何彼秾矣作于平王已后亦猶是也不必謂武王詩大雅中大明之維此文王思齊之文王之母皇矣之比于文王靈臺之王在靈沼緜之文王蹶厥生皆后世詩人追詠之辭何嘗作于文王之世周頌之美成王亦猶是也不必謂成王時作也鄭解經(jīng)不能無失孰有大于此者故特舉一二言之
  詩亡然后春秋作
  胡文定公曰邶以下多春秋詩而謂詩亡然后春秋作何也黍離降而為國風天子無復有雅而王者之詩亡矣春秋始隱公適當詩亡之后謂詩亡者雅詩亡也予謂不然春秋作于獲麟之時乃哀公十四年矣詩亡于陳靈公乃孔子未生之前故曰詩亡然后春秋作謂美刺之詩亡而襃貶之書作矣非有定義也
  秦以詩廢而亡
  陳君舉曰春秋之衰以禮廢秦之亡以詩廢嘗觀之詩刑政之苛賦役之重天子諸侯朝廷之嚴而后妃夫婦衽席之秘圣人為詩而使天下匹夫匹婦之微皆得以言其上宜若啓天下輕君之心然亟諫而不悟顯戮而不戾相與攜持去之而不忍是故湯武之興其民急而不敢去周之衰其民哀而不敢叛蓋其抑郁之氣紓而無聊之意不蓄也嗚呼詩不敢作天下之怨極矣卒不能勝共起而亡秦秦亡而后快于是始有匹夫匹婦存亡天下之權(quán)嗚呼春秋之衰以禮廢秦之亡以詩廢吾固知公卿大夫之禍速而小民之禍遲而大而詩者正所以維持君臣之道其功用深矣
  解經(jīng)不可牽強
  橫渠張先生曰置心平易始知詩余謂讀六經(jīng)之書皆然如書曰刑故無小宥過無大諸家解用十數(shù)句解不盡曾見作者説曰刑故無刑小宥過無宥大只添二字而辭意明白不用解經(jīng)而理自明孟子謂民之秉彛句亦如此【見讀詩法】

  六經(jīng)奧論卷三
<經(jīng)部,五經(jīng)總義類,六經(jīng)奧論>
  欽定四庫全書
  六經(jīng)奧論卷四     宋 鄭樵 撰
  春秋經(jīng)
  春秋總辨【有已經(jīng)未經(jīng)夫子筆削之春秋】
  春秋者魯史記之名也有未經(jīng)夫子筆削之春秋【西周四百年事】有已經(jīng)夫子筆削之春秋【東遷后二百四十二年事】孔穎達曰春秋之名無所經(jīng)見惟昭二年韓起來聘見魯春秋晉語司馬侯對悼公云羊舌習于春秋【以其善行以其惡戒】悼公使之傅其太子【此一句出瑣語】楚語申叔時論傅太子之法亦云教之以春秋由此觀之是周之典禮不存惟魯春秋為列國所重皆在夫子未脩之前舊有春秋之目則韓起之所見與叔向叔時之所學者乃周公伯禽以來上自天子下至列國禮樂征伐等事無不備載皆周之盛時為王之典章此杜預所謂周之舊典禮經(jīng)是也今汲?,嵳Z亦有魯春秋記魯獻公十七年事諸如此類皆夫子未生之前未經(jīng)筆削之春秋也【西東周六百年事】孟子云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后春秋作晉之乘楚之梼杌魯之春秋一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又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諸如此類皆魯史記東遷已后事已經(jīng)夫子筆削之春秋也【自平王四十九年始】或謂春秋之名取賞以春夏刑以秋冬或謂一襃一貶若春若秋或謂春獲麟秋成書【公羊正義解獲麟云】謂之春秋皆非也惟杜預所謂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此説得之汲冢瑣語記夫子時事自為夏殷春秋【見史通】墨子曰吾見百國春秋以至晏子虞卿呂不韋陸賈著書皆曰春秋蓋當時述作之流于正史外各記其書皆取春秋以名之然觀其篇第本無年月與錯舉春秋以為所記之名則異矣或曰春秋之名如此而圣人作經(jīng)之意則何如曰圣人之意其有憂乎古者諸侯之國各自有史書成而獻于王王命內(nèi)史掌之以別其同異考其虛實而知其美惡周自東遷以來威令不振諸侯無所稟畏而史官有虛美隱惡者百世之下眾史并作予奪不同如董狐書趙盾之罪出于史臣之私鄭史書薫隧之盟屈于權(quán)臣之勢善善惡惡不足以懲勸圣人因魯史記以閑見其事筆而為經(jīng)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約于一萬八千言之間使后世因列國之史斷以圣人之經(jīng)則史之不實者即經(jīng)以傳其實經(jīng)之所不載者即史以知其詳此則圣人之意而左氏取之以為傳也吁春秋一經(jīng)造端乎魯及其至也為周造端乎一國及其至也為天下造端乎一時及其至也為萬世吾于此見之
  始隱辨【始隱實為東周四百始年】
  案平王在位五十一年東遷之初乃為魯孝公末年越明年而惠公立立四十七年而隱公立【歳在已未】時平王在位已四十九年矣是平王東遷王道絶者四十九年春秋何不始孝惠而始隠公此夫子不忍遽絶之意也不忍遽絶之則有所待也東遷之初流風善政猶有存者鄭武公入為司徒善于其職則猶用賢也晉侯捍王于艱錫之秬鬯則猶有誥命也王曰其歸視爾師則諸侯猶來朝也義和諡為文侯則列國猶有請也及平王在位日久不能自強于政治棄其九族葛藟有終逺兄弟之刺不撫其民周人有束薪蒲楚之譏至其末年失道滋甚乃以天子之尊下赗諸侯之妾于是三綱淪九法斁人望絶矣春秋于此有不得已而始于隱也或曰始于平王者以平王之不君始于隱公者以隱公之不臣隱公以庶篡桓桓又以弟弒兄天子不能誅方伯不能討天下豈復有君臣之道乎或曰春秋始隱賢其遜國果如是説則隱不當稱公矣且隱公生不復辟死不成攝況賢其遜國乎然則春秋始隱之意果何如哉嘗即春秋之始年而觀之夫子名雖始隱而意在周昔揚子云作太?張平子曰漢其后得二百歲乎作者見之矣其后果二百歲而魏興春秋始隱亦猶是也文武都豐鎬為西周平王都洛為東周西周之政書有誥命存詩有雅頌作盛德大業(yè)炳如也惟東周以來賞罰紀綱蕩不可考圣人欲為之書則東遷周事也夫子陪臣有不當為乃托魯以名其書耳案武王克商歲在己夘隱公即位歲在己未其相去蓋四百一年也周家之興歴年八百夫子以西周以前四百年事托之詩書東周以后四百年事托之春秋而隱公元年實為后四百年始事此春秋所以不得不始隱也名雖始隱而意在周故雖未嘗盡録平王之事而實承平王末年雖未嘗起東遷之始而實具東遷之本末則亦圣人以此示其期耳然則春秋始隠之意在周而不在魯明矣史記以隱善遜故始隱其作史記以太伯為世家之首伯夷為列傳之首取其善遜則失矣
  終獲麟辨【春秋不害為感麟而作】
  終獲麟者服虔曰麟中央土之獸土為信信乃孔子之史脩其母致其子何休又本之公羊曰孔子案圖録知康圣劉季當代周薪薪乃庶人燃火之象火為赤帝故麟為薪者所獲【左氏無心于劉氏為堯后引之卻是】西狩者從東至西東卯西金為漢姓其言詭譎如此固不足信或謂春秋成而麟至魯胡安國以為文成而麟至不可謂妖妄而進評金縢之書啓而天反風罪已之言發(fā)而星退舍簫韶九成鳳儀于庭魯史成經(jīng)麟出于野此理之常不可謂無然其言亦未盡或者又謂春秋感麟而作以問于伊川伊川以為夫子之意蓋亦有素因此一事而作故亦因此一事而終其書春秋不害為獲麟而作然麟不世出春秋豈不作因圖書而畫卦使圖書不出八卦亦須作惟此言得之或者又曰春秋絶筆于獲麟謂仲尼傷已之不遇而絶筆也不知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夫子之嘆久矣豈至是而后知之邪左氏謂圣人之意初不在此故續(xù)經(jīng)至夫子卒使夫子果因獲麟而絶筆為一經(jīng)之主意左氏于三家聞見最優(yōu)豈不知此況敢續(xù)經(jīng)乎大抵終于獲麟此史家之常事圣人初無意也麟獲于哀公十四年春秋成于是年之九月越二年而孔子卒凡史家紀録時事必闕其近數(shù)年俟他日裒集所未聞而載之非如后世日厯之所記也不幸夫子遽卒而以麟為春秋之祥以獲麟為夫子之衰可乎大抵漢世經(jīng)師推尋圣人太過適以啓天下之疑不知圣人初無意于此也或者又強為之説曰不書地不使麟以地得也不書公不使麟以公得也嗚呼以是而論春秋豈真知春秋也哉如史記謂終于獲麟則非矣
  正朔總論
  或問三代之建子丑寅何也曰古今之厯皆建寅其朔建子丑者商周二代耳然則湯武何以獨異之也曰殷周之所以異其建者上以明厯數(shù)之歸已下以示諸侯之從違也湯武革命而有天下三千國之多八百國之眾其從我也吾不得而知之其違我也吾不得而知之獨以正朔之異尚以承天命之歸己以示人心之從違是故服則纉禹政則反商獨于正朔微有更易爾初非各出其術(shù)以求異也然則何以謂古之厯皆建寅也曰三皇之事吾不得而詳五帝以來豈無可傳之政孟春正月朔旦立春防于天厯之營室是顓帝之厯已建寅矣析因夷隩始以仲春終以仲冬是堯帝之厯又建寅矣舜之正月元日禹之正月朔旦則無非建寅矣嘗觀豳風七月之詩述公劉后稷之事實當虞夏之際其勸相農(nóng)事亦準七月流火之候此古厯建寅之明騐也至湯建丑以首事復建子以起數(shù)而厯元亦不以立春為節(jié)更以十一月朔旦冬至為元周人因之而正朔與厯若與夏異矣然商書曰元祀十有二月周禮曰正歲十有一月雖建子丑以命月而占星定厯修祠舉事仍案夏時皆不自用其制秦漢之建亥亦猶是也朝賀典禮皆首十月至于太初首用夏正迄于今而不能易也新莽嘗建丑矣曹魏明帝亦嘗建丑矣未幾而復建寅唐肅宗亦嘗建子矣未幾而復建寅豈湯武能易之后人獨不可得而易之邪以湯武易之為是邪胡為不能以傳逺以湯武易之為非邪胡為亦可行之一代而遂止也蓋嘗論之編年始于春秋改元始于秦惠文君紀年始于漢之武帝自武帝立年號以紀元改秦正而用夏吾知千萬世而下湯武復興不能易也何者漢非用夏也蓋用古厯也殷周未有改元之法此子丑之所由建武帝易之而為年號有年號以明厯數(shù)之歸己以示天下之從違雖易代之法不過如此又何必復建子建丑以為贅乎此新莽曹魏唐肅宗所以隨改而隨廢也吁孰謂武帝之智猶有殷周之所不逮者哉【此正武帝改年號之意湯武用之不甚明白卻創(chuàng)造子丑】
  六經(jīng)正朔圖
  夏正 寅正月【堯舜禹皆以建寅為正】
  周易 兊正秋也 臨【二陽】至于八月有兇七日來
  復【一陽】
  書  以殷仲春以正仲夏【堯】正月上日【舜】正月
  朔旦【禹】
  詩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十月滌場【七月詩】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大東詩】六月北伐【六月詩】十月之交正月繁霜【注以夏四月八月非也二詩同出小雅何以獨用周正】
  春秋 以夏正紀月廵守烝享用夏正傳曰其九
  月十月之交乎秋大熟未獲
  禮記 月令季秋【九月】待來歲之宜
  周禮 凌人正歲十有二月斬氷 正歲簡稼器修稼政上春獻種中春始蠶 仲春以木鐸修火禁【司烜氏以為周正則不合時】仲冬斬陽木仲夏斬隂木【山虞】夏頒秋刷【凌人】春搜秋狝【大司馬皆夏正】人筮人【經(jīng)文曰上春鄭司農(nóng)注亦曰夏正何他職皆用夏正而此職用周正乎】
  漢武帝太初元年始用夏正
  殷正 丑十二月
  書  元祀十有二月乙丑 三祀十有二月朔新莽初始元年十一月改漢正以其年
  十二月朔為始建國元年正月之朔以雞鳴為候則改寅用丑矣至光武復建寅三國魏明帝以黃龍見為得地統(tǒng)正當建丑遂以青龍五年三月為景初元年四月是又改寅用丑矣至正始復改建寅 魏文帝亦欲改正朔以辛毗諫而止
  周正 子十一月
  孟子 七八月之間旱【注為周正】十一月 十二月亦
  可為夏正
  書  一月【子】戊午【泰誓】一月壬辰【武成】四月哉生明
  【武成】惟十有三年春【建子為春】
  春秋 春無水 秋無麥 十月隕霜殺菽皆周正也以周正紀事以夏時冠周月【先書春后書王正月】秋大熟未獲【夏正】廵守烝享用夏正【傳云十月之交】
  詩  一之日【子】二之日【丑】陽生于日故曰日此取七日來復之義也曰為改歲入此室處【用周正】無衣無褐何以卒歲【乃夏正】
  周禮 周禮孟春季春中夏中秋中冬如山虞仲冬斬陽木皆周正也一作夏正有辨以為春夏秋冬皆一夏正而四時未嘗改豈有周禮不改四時夫子作春秋從而改之乎正月之吉始和【太宰】歲終【十月亥】正歲【小宰內(nèi)宰】
  【歲終十二月丑】 唐肅宗上元二年十一月以建子月為歲首不以數(shù)紀月至明年建正月復稱四月
  秦正 亥冬十月【月令季秋為來歲受朔日】
  漢書 秦自始皇二十六年迄漢髙文景武之元年朝賀典禮皆首十月漢仍秦建亥至太初元年始用夏正首書正月凡史書冬十月為歲首后九月為歸余者皆秦法也
  月令 有二來歲之文 季秋【九月】為來歲【亥十月】受朔日則舉秦建亥為歲首 季冬待來歲之宜則明夏歲得四時之正
  七月詩 有改歲卒歲之語七月于一之日二之日之下曰無衣無褐何以卒歲則用夏正也矣又于九月十月蟋蟀之下曰曰為改歲入此室處又用周正也【周禮既記子以為正月復杓寅為正歲】七月作于周雖述夏正終不忘周月令作于秦雖言夏正終不忘秦亦文人著述之大意也
  左氏 左氏記春秋猶班固之記漢 周本建子廵守烝享皆用夏與前代無異但首事以建子之月左氏以春秋書春王正月以為周正建子之月則非也漢用秦正朔朝賀典禮皆首冬十月班固誤記秦七月五星聚東井以為夏十月則非矣
  晦庵取孟子尚書之文以為據(jù)又疑詩中月數(shù)不改曰某向者疑其并行若尚有疑則不若闕之為愈不必強為之説可知胷中亦無的論矣觀當時必有兩等語一等以夏月記之一等從當時便稱如七月周人之詩純用夏正又十月下云曰為改歲入此室處【亥月也】乃周正秦人月令之書純用夏正又云季秋為來歲受朔日乃秦正
  春秋用夏正辨【春秋書時日月皆用夏正】
  春秋書元年春王正月用夏正也左氏以為周正建子非也使周法果以十一月為春與夏正異則書法當曰元年春正月其言豈不甚順不應以王之一字間于周時周月之中一不可也使圣人因周之建子以紀時月則書法當曰元年冬十有一月十一月既書冬歲終云十月又當書冬一年而書兩冬今既不然書冬盡十二月則用夏明矣二不可也使圣人書春而實冬書秋而實夏夫子平時志在春秋而又告顔子以行夏之時不應作經(jīng)名曰春秋而實冬夏可乎三不可也使周變子丑寅以為春又變其月數(shù)以為春正二三月夫子刪詩之時邠風小雅之詩皆當代辭人所作如曰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四月維夏六月徂暑皆夏月也如曰春日載陽春日遲遲秋日凄凄冬日烈烈皆夏時也周人尚不以周月而變夏時夫子獨變之于春秋可乎夫子刪詩用夏正不應作春秋又用周正四不可也古今議者皆曰日南至秋無麥冬無氷十月隕霜殺菽此皆周正之明騐若以為僖五年春正月日南至為周建子之證則昭二十年春二月日南至亦當以為周建丑十二月可乎況此皆傳文非經(jīng)文也春秋之失閏可知矣若以莊七年秋無麥為周時之證【秋大水無麥】則莊二十八年冬大無禾麥亦可指之以為麥熟于冬乎況此皆經(jīng)文非傳文也圣人傷時之意可知矣又謂襄二十八年春書無氷定元年十月隕霜殺菽若斗建寅卯辰冰不堅凝月次在亥霜能殺菽何足為異蓋春無氷者謂開氷之時無氷非蔵氷之時無氷月令仲春開氷先薦寢廟于凌人騐之十月降霜不為異以其殺菽則為異反復數(shù)處春秋用夏正無疑矣胡安國曰春秋以周正紀事以夏時冠周月如廵守烝享皆用夏正舉商秦二事以明之曰前乎周者以丑為正其書始即位曰惟元祀十有二月則知月不易也后乎周者以亥為正其書始建國曰元年冬十月則知時不易也以二事觀之則知周之建子非春亦明矣如此則經(jīng)春秋大熟未獲傳曰其九月十月之交乎皆夏正無疑【古書皆用夏正】不韋月令書紀年皆用夏正
  六經(jīng)皆用夏正辨
  正月之吉始和此夏之正月也何必謂周建子之月惟十有三年春此夏之春也何必謂周時之春隱元年春王正月則亦夏時夏月矣何必謂周建子之月六經(jīng)之書皆案文讀則可不必強為之説禮曰周禮易曰周易詩曰周詩皆用夏正何獨于春秋而疑之乎
  周易用夏正辨
  易兌言正秋也臨卦曰至于八月有兇蓋臨十二月卦二陽方長觀卦曰八月乃二陽漸消之時故曰有兇復卦曰七日來復日者陽也六陽盡于干【亥】至于一月則七陽復生矣故曰來復則易周易也用夏正亦無疑矣
  周禮用夏正辨
  周禮正月正歲説者皆以正月為周正月正歲為夏正月而不知周禮無改正之文太宰云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國都鄙乃縣治象之法于象魏使萬民觀治象挾日而斂之小宰云正歲率治官之屬以觀治象之法謂之正月之吉者正月朔日也謂之正歲者正歲之中非必朔日也太宰既埀治象使民觀之十日而斂之小宰于未斂之前帥官屬而觀故云正歲不云正月吉日其實正歲正月皆夏正也鄭氏謂正月之吉懸治象正歲又埀治象魏據(jù)周禮無正歲埀治象之文況既挾日而斂之又何所觀乎鄭氏委曲其辭以合周改正之説正如班固書漢元年十月五星聚東井不知實秦十月非夏十月也凡此則周禮中所謂上春中春中夏中秋者皆夏正也鄭氏不知強為之説以此知周禮亦用夏正無疑矣
  詩用夏正辨【已見于春秋用夏正辨中了】因舊史以修春秋
  春秋之作本魯史之舊也編年之法日月詳略皆魯史之舊體圣人特因事約文加之以筆削而已襃貶自著或者求春秋之防過髙則謂夫子以匹夫?qū)L熳又缕溲詾椴粡展十敃r髙弟以文學稱如子游子夏不能措一辭經(jīng)書閏月不告朔猶朝于廟此圣人愛禮之意也如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是子貢之智未可以言春秋也經(jīng)書趙鞅帥師納衛(wèi)世子蒯聵于戚此圣人正名之意也如子路曰子之迂也奚其正是子路之智未可以言春秋也或以為圣人之言晦而難知婉而莫測殊不知述而不作乃圣人之本心事魯史也文亦魯史也夫子特因事約文加之筆削而已夫子曰多聞闕疑又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夫疑曰闕疑文曰闕文則不敢以私意增損明矣經(jīng)有書年而不書事若元年王正月之類有書時而不書月若秋衛(wèi)人入邢之類有書月而不書日如五月莒人入向之類以至致夫人而不書其姓【僖八年夫人姜氏】晉魏曼多仲何忌之不書其名【哀七年】一因舊史之文而已如史防闕文時月失次皆存而不正大抵圣人于前世事非能體知而心達也亦質(zhì)諸舊史而已舊史之文可則修之疑則闕之如斯而已其他以有赴告則書無赴告則不書即其舊文而因之則如獲君曰止誅臣曰刺殺其大夫【昭十二】曰執(zhí)我行人趙盾弒其君出于董狐鄭棄其師出于汲?!境鍪吠ü攀啡囊弧恐愂且惨灼渑f而修之則如公羊所論星隕如雨【莊七年】谷梁所謂五石六鹢之類是也疑則闕之則如甲戌己丑之繼書【桓五年】丙戌丙戌之累書【桓十二年】夏五之闕其月郭公之闕其人【莊二十四】之類是也故曰圣人因魯史記以修春秋未敢言作也述而不作此圣人之本心豈虛言哉
  例【例非春秋之法】
  春秋之法重事而輕人詳內(nèi)而略外無有所謂例也朝覲防盟禮樂之本也侵襲圍入征伐之舉也魯與鄰國有相交之義則悉書之外此則弗書也君在則書君而臣不列焉卿在則書卿而大夫不列焉卿不在而大夫?qū)⑹氯缓蟠蠓虻脮擅怂约o信裂繻因盟莒而得書聘所以講禮公子札因聘魯而得書乞師大事也故欒黡得書城杞大役也故髙止得書以至荀林父之敗狄士鞅之防吳又以赴告而與魯共事得書焉則春秋之書因事以見人而非因人以見事書于魯國則詳季子叔之卒延廏郎囿之役是也于他國則略晏平仲之善交叔向之遺直封洫刑書之在鄭反坫塞門之在齊是也春秋重事而輕人詳內(nèi)而略外豈不然哉烏有所謂例邪若以麟經(jīng)在于片辭名字官爵各有榮辱則皆如邾儀父書字以襃之【通大國以息民】衛(wèi)侯燬書名以貶之【僖二十五年滅同姓而傷恩】可也今則祭一也有曰公曰叔曰伯之不同【隨其功過而筆削之】杞一也有書侯書伯書子之不同【隨其善惡襃貶之】滕稱侯矣而復稱子【滕自隱公為侯桓公以來為子蓋王黜不以侯書之】薛稱侯矣而復稱伯【薛自隱公為侯而襄公降為伯蓋爵降不以位稱之】此一人也一國也而前后稱號迭軒迭輊賢否于此夫奚據(jù)若以官為貴而宰咺躬歸赗之役有何貴而稱宰以爵為榮而祭公負私交之惡有何榮而稱公以名為貶辭則息兵如趙武何罪可貶以字為襃辭則不臣如祭仲何功可襃使其襃貶出于圣人不應如是之無定也若以麟經(jīng)編次貴在正名書爵先后各序尊卑則皆如書公防衛(wèi)子莒慶盟于洮【僖二十五】所以先諸侯而后大夫書公防齊侯宋公陳世子款盟于母所以先列國而后世子可也今則齊宋防鄄侯居公上【齊以伯主盟也】鄭邢防淮【僖十六】伯在侯先盟于蟲牢邾以子而先杞伯盟于幽許以男而先滕子密之盟紀大夫子帛反居莒子之上【隠二年以杞昬于魯故進之】蕭魚之防齊世子光反居邾莒滕薛之先邾男爵也侵蔡之師則先曹伯晉侯邦也黒壤之防則先宋公使其編序出于圣人不應如是之不倫也意者或先或后或大或小無非因舊史之所以然者而録之耳及杜預則盡書于例書時書月書日書名書爵書人書氏書字無非春秋之例也且如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時以時系年例也有書年而不書事【元年王正月是也】有書時而不書月【秋衛(wèi)人入邢】有書月而不書日則謂此圣人襃貶之深意名以命之字以諱名爵以序位氏以別族例也有諱名而稱字【邾儀父】有舍爵而稱人【齊人鄭人之類】有貶族而稱名【無駭帥師】則謂此圣人陟黜之微權(quán)吁天下之事固有跡同而心異者文同而意異者不可槩舉也同為侵伐而侵伐有曲直同為城筑而城筑有當否同為盟防而盟防有誠詐同為朝聘而朝聘有恭傲是豈日月人爵名氏所能盡邪就使日月名爵大抵可以盡矣例所當日而舊無其日經(jīng)可以不書月乎例所當月而舊無其月經(jīng)可以不書時乎例所當字而舊無其字經(jīng)可以不書名乎例所當名而舊無其名經(jīng)可以不書人乎以日月名字人爵之不全遂棄而不録非圣人所以為經(jīng)也當日而月當字而名以疑后世非圣人所以立例也自夫子去公谷未逺而夏五郭公甲戌己丑有日無月不書首時之類不可勝數(shù)可以隱桓而至夫子獨無闕文乎善乎栁宗元之言曰杜預謂例為周公之常法曾不知侵伐入滅之例用之盛時不應豫立其法真知言乎
  襃貶【善善惡惡謂之襃貶】
  或謂春秋其為襃貶之書歟曰諸儒之説春秋有以一字為襃貶者有以為有貶無襃者有以為襃貶俱無者謂春秋以一字為襃貶者意在于推尊圣人其説出于太史公曰夫子修春秋游夏之徒不能賛一辭故學者因而得是説也謂春秋有貶無襃者意在于列國之君臣也其説出于孟子曰春秋無義戰(zhàn)彼善于此則有之矣故學者因而得是説也謂春秋無襃貶者意在于矯漢儒其説出于竹書紀年所書載鄭棄其師齊人殱于遂之類皆孔子未修之前故學者因而得是説也雖其意各有所主然亦不可以泥泥一字襃貶之説則是春秋二字皆挾劍防風霜圣人之意不如是之勞頓也泥于有貶無襃之説則是春秋乃司空城旦之書圣人不如是之慘刻也泥于無襃貶之説則是春秋為瑣語小説圣人又未嘗無故而作經(jīng)也大抵春秋一經(jīng)書其善則萬世之下指為善人書其惡則萬世之下指為惡人茲所以為襃貶之書歟故書事也亦然書始作兩觀始者貶之也言其舊無也書初獻六羽初者襃之也以其舊八佾也圣人雖未嘗云是為可襃云是為可貶然而實録其事微婉其辭而使二百四十二年君臣之善惡不逃乎萬八千言之間茲又所以為一字之襃貶者歟如是而已
  春秋之文詳略
  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此公羊氏釋經(jīng)法也何休防繹其説且謂自昭迄哀夫子即所見而書自文迄襄夫子即所聞而書自閔迄僖而上則又采摭于所傳聞而書夫春秋敘書之法詳于所見略于所聞至于傳聞之事則又因其彷佛形似而得之姑存其大略不敢有一毫之損益至于夏五之闕其月郭公之闕其人文獻不足而于夏商之禮不敢妄于考證太史公曰孔子著春秋隱桓之間則彰至定哀之際則微公羊曰定哀多微辭
  看春秋須立三節(jié)
  五霸未興以前是一節(jié)五霸迭興之際是一節(jié)五霸既衰之后是一節(jié)五霸桓公為盛孔子稱微管仲吾其被發(fā)左衽矣則桓公之有大功于天下可知然亦有可憾者夫自王綱解紐強陵弱眾暴寡當時之人思大國之正己也如褰裳之詩此時桓公出來統(tǒng)集天下之勢整頓天下之事豈非有大功于當時乎然五伯未出先王之遺風余澤猶有存者故伯主一興則天下之人見伯者之功而無復見先王之澤豈不大可憾乎大抵王道霸業(yè)相為消長春秋之始齊僖謂之小伯見于春秋經(jīng)傳與諸侯防盟征伐稍多此便是伯之始方周未東遷之前未嘗無方伯連率之職然當時尚稟王命故不謂之伯東遷以來王者自無緫合系屬人心道理諸侯稍有才智必自出來盟防此伯之名所以立然當僖公之始當時之勢亦不易做得所以凡書盟不過三四國而止到桓公時大國言齊宋逺國言江黃其余莫不盡從伯業(yè)盛處便見王道消亡 東遷之初去三代未逺故春秋左氏所載隱桓間事言多典法如祭仲之諫鄭莊公封叔段于京所謂先王之制大都不過三國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見得成周筑城之遺制猶在如石碏之諫衛(wèi)莊公所謂臣聞愛子教之義方弗納于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見得先王教子家傳之法猶在如師服之諫晉【桓二年傳】曰臣聞國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卿置側(cè)室大夫有貳宗士有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親皆有等衰猶見得三代制度各分等衰纎悉委曲如此之不可亂此春秋初老師宿儒之所傳先王之典法未泯學者須當深考到后來春秋中與末能如此言者甚少間若左史倚相之于楚叔向之于晉子產(chǎn)之于鄭才能言當時便謂之圣賢博物君子
  三傳【三傳各有得失】
  或問三子傳經(jīng)各有得失孰優(yōu)孰劣曰公谷曰傳而左氏則筆録也公谷解經(jīng)而左氏則記事也體制不同詳略亦異未可以優(yōu)劣判也或謂左氏得之親見公谷得之傳聞非也或謂左氏有三長【史通】公谷有五短亦非也大抵黨左氏者以左氏為大官以公羊為賣餅家尊公羊者以公羊為墨守以左氏谷梁為膏肓廢疾善公羊者以左氏解義背經(jīng)屬綴不倫非一人所為右谷梁者以為文清義約多所發(fā)明二子所不及或有均取其善者則曰左氏善于禮【范】公羊善于防谷梁善于經(jīng)均取其失者則曰左氏失之誣谷梁失之短公羊失之俗或欲盡廢三傳者春秋三傳束髙閣【盧仝】三傳作而春秋散【文中子】或又不得已合三家同異而通之作為春秋調(diào)人七萬余言以平其得失【晉劉兆云如周官有調(diào)人私怨之官】是數(shù)説者皆不足以盡三家之學也大抵三家之傳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如論其短以王正月為王魯是公羊之害教以獲麟為成文所致是谷梁之附防以尹氏為君氏是左氏之誤文也所短者若此之類是也若論其長則三子之長非一端經(jīng)日蝕不書朔者八左氏曰官失之也公羊曰二日也谷梁曰晦也唐人以厯追之俱得朔日則日蝕之義左氏為長公如齊觀社左氏曰非禮也公羊曰蓋以觀齊女也谷梁曰非常曰觀觀無事之辭也案墨子曰燕之社齊之社稷宋之桑林男女之所聚而觀之也則觀社之義公羊為長經(jīng)書盟于葵丘左氏曰齊侯不務德而勤逺略公羊曰震而矜之叛者九國谷梁曰陳牲而不殺壹明天子之禁案孟子曰束牲載書而不歃血初命曰無易樹子則葵丘之義谷梁為長三子之長如此者眾也至于三家背經(jīng)以作傳尤三子之失也不可不知經(jīng)于魯隱公之事書曰公及邾儀父盟于蔑其卒也書公薨孔子始終謂之公三子者曰非公也是攝也于晉靈公之事書趙盾弒其君夷臯三子者曰非趙盾也是趙穿也于悼公之事孔子書許世子止弒其君買三子者曰非弒也買病死而止不嘗藥也其所以異乎經(jīng)者蓋經(jīng)之意各有所主孔子魯人也因魯史以成經(jīng)固不必論也然官為正卿返不討賊位居冢子藥不親嘗非二子之罪而誰歟三家之傳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取其長而舍其短學者之事也大抵有公谷然后知筆削之嚴有左氏然后知本末之詳學者不可不兼也使圣人之經(jīng)傳之至今三子之力也漢時公谷既作凡董仲舒公孫?之徒皆引以斷大獄飭吏事其有功于世非特傳圣人之經(jīng)而已左氏既作凡太史公劉向之徒著書立言首尾倒錯皆不待招摭而自見其有功于世又非特傳圣人之經(jīng)而已學者于圣人之經(jīng)茍能合三傳而觀之亦足矣未可以是而議其失也
  公谷二傳【師承】
  或問公谷二家?guī)煶兴荚晃岷我哉撈涫己鮿㈧h人尚不能知況后人乎公羊本齊學后世有以為名髙者有以為子夏弟子者有以為漢初經(jīng)識者谷梁本魯學后世有以為名赤者有以為名俶者有以為秦孝公時人者皆無所稽莫得而定然公羊載樂正子之視疾【昭十九】則公羊必出于樂正子之后谷梁雖載師尸子之語或出于漢初未可知然吾求二家之傳矣二家初皆口傳非如左氏之筆録然左氏之傳又不如谷梁之質(zhì)也公羊之書有所謂昉于此乎有所謂登來之者有所謂代者為主代者為客皆弟子記其師之言防其語音以録之也有所謂公羊子曰則其書非公羊所自為可知矣谷梁之書有所謂或曰有所謂傳曰有所謂尸子曰沈子曰公子啓曰有所謂谷梁子曰皆弟子記其師之説而雜以先儒之言則其書又非谷梁之所自為可知矣此谷梁必出于沈子尸子之后或者疑其以為漢初人也嘗合三傳而考之左氏之筆録必出于焚書之前公谷之口傳實出于焚書之后何也左氏兼載晉楚行師用兵大夫世族無所不備其載卜筮雜書與汲冢師春正同則作于焚書之前明矣公谷設(shè)同左氏之時二百四十年事猶當十得四五不應盡推其説于例也此公谷作于焚書之后明矣或曰左氏之傳既作于焚書之前何故隱而不宣曰春秋所貶當世君臣其事實具于左氏之傳隱而不宣所以免時難也孔氏之壁北平之家猶有存者非盡隱也公谷鄒夾之學不與左氏合非盡宣也惟其隱而不宣此末世口説流行故有公谷鄒夾之學鄒氏無師夾氏有録無書故不顯于世惟公谷獨盛自左氏興而公谷之學又微矣然亦終不可得而廢也漢興之初胡毋生以公羊?qū)W于景帝時先立學官而申公亦傳谷梁學受之瑕丘江公故公谷之學獨盛于漢善乎范甯之言三家之學曰廢興由于好惡盛衰繼于辨訥武帝好公羊公孫?又好之而公羊之學遂興衛(wèi)太子好谷梁宣帝又好之而谷梁之學遂興此廢興由于好惡也瑕丘江公訥于口上使與仲舒議不如仲舒而丞相公孫?本為公羊?qū)W比輯其義卒用董生由是公羊大興此盛衰繼于辨訥也嗚呼自胡毋生用而公羊盛石渠論罷而谷梁興嚴氏之學泯而左氏彰杜預之傳晦而趙啖起信矣夫
  谷梁傳【二傳解經(jīng)不如谷梁之宻】
  漢興于景帝時公羊之學先置博士至宣帝聞戾太子好谷梁論于石渠其説獨勝遂立學官然建武中興去石渠之論未逺當時立博士四十九家而公谷春秋獨不獲與何邪雖肅宗亦嘗詔髙才生受谷梁學擢其髙第以為講師則其學未甚抑絶考之儒林傳學公羊者凡九家而以谷梁名家獨無其人又何邪于斯時也左氏之學未甚行而谷梁之説獨不能勝公羊何也蓋公羊之學取重于世亦有由也公羊謂齊襄公復九世之讎春秋大之武帝取以報平城之恥公羊謂蒯聵得罪出奔太子輒拒而不納春秋大之雋不疑取之以斥成方遂之詐縁此二事公羊之學大重于武昭之世者以此而又大儒如仲舒丞相如公孫?之徒取以決大獄飭吏事皆公羊之學以此不得不重及觀襄公復讎之事與夫子為衛(wèi)君之意雖公羊之説實未為當然其學亦以此大重于時嘗論三家之學各有短長言其序事莫若左氏之工言其解經(jīng)莫若谷梁之宻而左氏之説類多抵牾試舉隱公數(shù)年事觀之如天王元年之赗仲子公羊以仲子為桓公之母則非谷梁以為惠公之母則是矣左氏以為惠公之妃且譏其豫兇事豈有仲子猶存而豫為之赗者乎如君氏卒公谷以為尹氏大夫也是矣【程明道蘇東坡又以為惠公繼室聲子故曰君民】而左氏則以為隱公之母且不書姓為公故曰君氏是變男為女矣如初獻六羽左氏以為始用公谷以為始僭于斯時也諸侯僭天子大夫僭諸侯六羽之舞豈仲子婦人所當用谷梁安得不以為僭歟如祭伯來公羊謂來奔谷梁謂來朝于斯時也諸侯爭衡陵蔑王室必魯有尊周之心然后有使魯之命谷梁安得不喜其來乎公防戎于潛則有防戎危公之辭紀子帛盟于宻則有以帛為伯之訛大抵谷梁解經(jīng)在于尊王室抑外夷明賞罰而已一傳之作類皆若此不特此也王人救衛(wèi)卑者之事也子突之善稱其名以貴之王所與朝臣子所當朝也言曰公朝取其尊夫天子而嘉之首戴之盟舉諸侯而不及王世子尊之而不敢與盟也洮之盟先王人而朝諸侯朝服雖弊必加于上也凡此豈非尊王室為重乎追戎于濟西以為有不使戎邇于我之言河曲之戰(zhàn)所以不言及者略之而不書也斷道之同盟所以書同者謂其同外楚也交剛敗狄之役所以不言戰(zhàn)者謂中國與夷狄不當言戰(zhàn)也凡此豈非抑外夷為先務乎以至城邢之師合宋曹以共之既美齊侯之功矣而縁陵之城散于諸侯復有以譏齊侯之衰圍宋之舉敢陵中國亦既黜楚子而人矣而使椒來聘嘉其來也復有以為楚子之襃凡此又以明賞罰為念矣此則谷梁之得也若夫衛(wèi)輒拒父謂為尊祖不納子糾謂為內(nèi)惡號從中國當如善稻之書以蚡泉為賁泉以從狄人之號此其失無可疑者公次于滑而以為次于郎公反齊人狩于禚而以為狩于鄭其地豈無因而變幽之盟經(jīng)無曹伯而以曹伯書沙隨之防經(jīng)無滕子而以滕子書其人豈無因而預此則谷梁之失也谷梁解經(jīng)實于二子為長愛而知其惡吾聞諸圣人者如此
  左氏非丘明辨【左氏乃六國人】
  劉歆曰左氏丘明好惡與圣人同親見夫子而公羊在七十子之后司馬遷曰孔子作春秋丘明為之傳班固藝文志曰丘明與孔子觀魯史而作春秋杜預序左傳亦云左丘明受經(jīng)于仲尼詳諸所説皆以左氏為丘明無疑矣至唐啖助趙氏獨立説以破之啖助曰論語所引丘明乃史佚遲任之類左氏集諸國史以釋春秋后人謂左氏為丘明非也趙氏曰公谷皆孔氏之后人不知師資幾世左丘明乃孔子以前賢人而左氏不知出于何代惟啖趙立説以破之未有的論然使后世終不以丘明為左氏者則自啖趙始矣況孔氏所稱左丘明姓左名丘明斷非左氏明矣今以左氏傳質(zhì)之則知其非丘明也左氏終紀韓魏智伯之事又舉趙襄子之諡則是書之作必在趙襄子既卒之后若以為丘明自獲麟至襄子卒已八十年矣使丘明與孔子同時不應孔子既沒七十有八年之后丘明猶能著書今左氏引之此左氏為六國人在于趙襄子既卒之后明騐一也左氏戰(zhàn)于麻隧秦師敗績獲不更女父又云秦庶長鮑庶長武帥師及晉師戰(zhàn)于櫟秦至孝公時立賞級之爵乃有不更庶長之號【或有作左傳已見不始孝公】今左氏引之是左氏為六國人在于秦孝公之后明騐二也左氏云虞不臘矣秦至惠王【一作公】十二年初臘鄭氏蔡邕皆謂臘于周即蠟祭諸經(jīng)并無明文惟呂氏月令有臘先祖之言今左氏引之則左氏為六國人在于秦惠王之后明騐三也【要簡則曰有曰庶長不更者秦孝公之官名也有曰虞不臘者秦惠王之蠟名也】左氏師承鄒衍之誕而稱帝王子孫案齊威王時鄒衍推五德終始之運其語不經(jīng)今左氏引之則左氏為六國人在齊威王之后明騐四也左氏言分星皆準堪輿案韓魏分晉之后而堪輿十二次始于趙分曰大梁之語今左氏引之則左氏為六國人在三家分晉之后明騐五也左氏云左師辰將以公乘馬而歸案三代時有車戰(zhàn)無騎兵惟蘇秦合從六國始有車千乘騎萬匹之語今左氏引之是左氏為六國人在蘓秦之后明騐六也左氏序呂相絶秦聲子説齊其為雄辨徂詐真游説之士捭闔之辭此左氏為六國人明騐七也左氏之書序晉楚事最詳如楚師熸猶拾沈等語則左氏為楚人明騐八也據(jù)此八節(jié)亦可以知左氏非丘明是為六國時人無可疑者或問伊川曰左氏是丘明否曰傳無丘明字故不可考又問左氏可信否曰不可全信信其可信者爾真知言歟
  左氏喜言詩書易
  予愛左氏所載春秋賦詩者三十一自僖二十三年趙衰賦河水始詩所以言志賦詩所以見志然有一言不酧一拜不中而兩國為之暴骨者有賦詩不知又不答終有必亡之禍者則學者烏可不知詩之為寓意乎又有愛左氏春秋列國之事其引書據(jù)義者三十九援虞書者一援夏書者十三援商書者十援周書者十有五真得古圣賢之用心不膠不泥不立新説而事之大者悉取斷焉予又愛左氏所載言易者二十莊一閔一僖四宣二成一襄三昭五哀二用周易者十有五余則連山歸蔵與占筮者之系辭爾予非取其占筮之竒中也取其通變而不滯也吾于敬仲之筮得互體之説焉【莊二十二觀之否】又于畢萬之筮得變卦之説焉【閔元屯之比】有卦無辭于穆姜之筮得動以靜為主之説焉【襄九艮之隨】于南蒯之筮得不占險之説焉【昭十二坤之比】于秦伯之筮得系辭之異于今文者之説焉【僖二十五大有之睽】大抵言易而不拘于易也【疑穆姜秦伯二筮相反】左氏非惟解經(jīng)優(yōu)于公谷而又善言詩書易又非二家所能及也【左氏言孔子古文六經(jīng)】

  六經(jīng)奧論卷四
<經(jīng)部,五經(jīng)總義類,六經(jīng)奧論>
  欽定四庫全書
  六經(jīng)奧論卷五     宋 鄭樵撰
  禮經(jīng)
  三禮總辨
  儀禮者述冠婚喪祭朝聘饗射威儀之事
  周禮者周官政典之書述官府掌職之禮
  禮記者乃古經(jīng)十七篇之外諸儒雜記合為一書三禮并是鄭注北朝徐道明兼通之以授熊安生孔穎達采取其說以為正義
  禮之別也有三曰周禮曰禮記曰儀禮孝經(jīng)防曰經(jīng)禮三百威儀三千禮經(jīng)說曰正經(jīng)三百動儀三千禮器曰經(jīng)禮三百曲禮三千中庸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詳此諸文當時制作本有二書其三百篇者記言官府職掌上下之序其三千者皆委曲升降進退之辭安知周禮儀禮乃周人之禮而所謂禮記者特二禮之傳注耳漢興禮經(jīng)焚燒獨甚惟魯髙堂生所傳士禮一十七篇今之儀禮是也與夫后蒼曲臺雜記數(shù)萬言而已【曲臺天子射宮也西京無學行禮于曲臺后蒼禮記數(shù)萬言號曰曲臺雜記】今之禮記是也而周禮一書至武帝時河間獻王得之于女子李氏失其冬官以考工記足之獻于武帝時藏之秘府五家之傳莫得見焉【五家傳弟子髙堂生蕭奮孟卿后蒼大戴小戴】漢世諸儒傳授皆以曲臺雜記故二戴禮在宣帝時立學官周禮儀禮世雖傳其書未有名家者至鄭康成然后二經(jīng)之訓釋始具焉至孔頴達賈公彥而后三經(jīng)之防始備焉
  仲長統(tǒng)曰周禮之經(jīng)禮記之傳禮記作于漢儒雖名為經(jīng)其實傳也陸徳明曰此記二禮之遺闕故名禮記如介僎賔主儀禮特言其名禮記兼述其事意今之禮記特儀禮之傳耳傳以傳寫為文或親承圣旨或師儒相傳謂之注者不敢傳授特注己意而已皇氏以為自漢以前為傳自漢以后為注然王肅在鄭之后亦謂之傳其說非也
  三禮同異辨
  三禮之學其所以訛異者其端有四有出于前人之所行而后人更之者有出于圣門而傳之各異者有后世諸儒損益前代自為一朝之典者有專門之學各自名家而以臆見為先代之訓者此四者不可不知也何謂前人所行后人更之者昔者先王制禮因其時宜而已后世時異事殊從而易之墨始于晉髽始于魯廟有二主始于齊桓朝服以縞始于季康以至古者麻冕今也純儉古者冠縮縫今也衡縫同為一代而異制如此幸而遺說尚存得以推考因革之故設(shè)其不存則或同或異無乃滋后人之疑乎此三禮制度不能無乖異也何謂出于圣人之門而傳之各異者昔者七十二子之在孔門聞道均矣夫子沒而其說不同曽子襲裘而吊子游裼裘而吊小斂而奠曽子曰于西方子游曰于東方異父之道子游曰為之大功子夏曰為之齊衰曽子子游同師于夫子而異說如此況復傳之羣弟子之門人則其失又逺也從而信之則矛盾可疑從而疑之則其說有師承此三禮文義不能無乖異也何謂后世諸儒損益前代而自為一代之典昔者三代之世圣君賢臣各有制作迨夫秦漢儒生學士亦欲效之呂不韋作月令蓋欲為秦典故祭祀官名不純于周漢博士欲為漢制故封爵不純于古后世明知二書出于秦漢猶且曰月令為周禮王制為商禮況三代之書所成非一人所作非一時作周禮者未嘗與儀禮謀作儀禮者未嘗與周禮禮記謀又烏能使之無乖異也何謂專門之學欲自名家而妄以臆見為先代之訓者昔者春秋之末能秉周禮者惟魯而已而執(zhí)羔執(zhí)鴈魯人己不自知則禮之所存蓋無幾也延乎秦世灰滅殆盡漢世不愛髙爵以延儒生寧棄黃金以酧斷簡諸儒斐然各述所聞雜以臆見而實未見古人全書故其學以霍山為南岳以太尉為堯官以商之諸侯為千八百國以周之封域為千里者四十九以分陜處內(nèi)為三公以大宰大宗大卜大士為六官當時信其古書而無疑后世以其傳乆遠而不敢辨是非紛擾白黒混淆則又焉能使之無乖異乎禮學之訛以此鄭氏注經(jīng)不究所述之人不考所作之時不精詳其可否而槩謂之先王之制理有不貫則曲說以通之至今后世議明堂或以為五室或以為九室或以為十二室議太學或以為五學或以為當如辟雍或以為當如膠庠或以為當如成均瞽宗詢其言之所自則皆三禮之書察其書之所載則皆周禮之制夫明堂一也而制有三太學一也而名有六此何以使后世無疑哉
  儀禮辨【儒林傳云徐生善為頌讀曰容故諸言禮為容者由徐氏】
  古人造士以禮樂與詩書并言之者儀禮是也古人六經(jīng)以禮樂詩書春秋與易并言者儀禮是也儀禮一書當成王太平之日周公損益三代之制作為冠婚喪祭之儀朝聘射饗之禮行于朝廷鄉(xiāng)黨之間名曰儀禮而樂寓焉正如后世禮樂輿服志之類漢興傳儀禮者出于髙堂生士禮十七篇而魯徐生善為容文帝時以容為禮大夫【一士冠禮 二士婚禮三士相見禮 四鄉(xiāng)飲酒禮 五鄉(xiāng)射禮 六燕禮 七大射禮 八聘禮九公食大夫禮 十覲禮 十一喪服禮 十二士喪禮 十三旣夕禮 十四士虞禮 十五特牲饋食禮 十六少牢饋食禮 十七有司徹】后禮之古經(jīng)出于魯淹中河間獻王得之凡五十六篇并威儀之事其十七篇與髙堂生所傳士禮同而字尤多略今二十九篇乃逸禮案班固九流劉歆七略并不注儀禮往往漢儒見髙堂生所傳十七篇遂模效禮經(jīng)而作之而范?作后漢書云禮古經(jīng)與周官經(jīng)前世傳其書未有名家者中興以后鄭眾馬融等為周官作傳并不及儀禮【鄭眾馬融以傳周官而儀禮一書未嘗教授至康成傳周官儀禮始為之注也】則儀禮一書蓋晚出無疑者故聘禮一篇所記賔介饔餼之物禾米薪芻之數(shù)籩豆簠簋之實銅壺時饔之列考于周官掌客之禮皆不相合儒服一篇【子夏先傳之諸儒各為之訓詁】凡發(fā)傳曰以釋其義者凡十有三又有問者曰何以何也之辭蓋出于講師設(shè)為問難以相解釋此皆后儒之所增益明矣儀禮之書作于周公春秋以來禮典之書不存禮經(jīng)之意已失三家僭魯六卿擅晉禮之大者已不存矣士大夫略于禮而詳于儀故殽烝之宴武子不能識彞器之薦籍談不能對郊勞贈賄魯昭公非不知禮而女叔齊以為儀也非禮也揖遜周旋之間趙簡子非不知禮而子太叔以為儀也非禮也而古人禮意未有能名者傳至后世漢舊儀有二即為此容貌威儀事徐氏張氏不知經(jīng)但能盤辟【音僻】為禮容天下郡國有容吏皆詣學學之則天下所學儀禮者僅容貌威儀之末爾今儀禮十七篇鄭康成王肅等為之注唐貞觀中孔頴達撰五經(jīng)正義疑周禮儀禮非周公書其后賈公彥始為儀禮防因齊黃慶隋孟哲章句刪取其要為防五十卷韓文公嘗苦儀禮難讀又作讀儀禮曰文王周公之法制粗在于是惜乎吾不及其時進退揖遜于其間嗚呼盛哉安得讀儀禮如韓文公者與之論儀禮哉
  樂書
  樂書
  古者以詩書禮樂造士謂之四教后世兼以易春秋謂之六藝漢唐并立五經(jīng)博士曰詩書易禮春秋而已獨樂一書無傳焉六經(jīng)之中禮記雖有樂記【乃樂之傳非樂之經(jīng)】周禮雖有大司樂【乃樂之職非樂之書】而不可謂之樂書三代以來禮樂達于天下行歩則聞環(huán)佩之聲大夫無故不去鐘簴士無故不撤琴瑟故樂無事于書自周之衰禮頽樂壞天下指玊帛為禮鐘鼓為樂太師摯適齊亞飯干適楚適蔡適秦入河入海樂工樂器一切淪亡后世所謂樂者始流于工伎之末矣漢興搜求于脫略之中禮得于淹中樂得于制氏髙堂生所傳士禮十七篇徐氏張氏不知經(jīng)但能盤辟為禮容制氏以雅樂聲律世其官頗能記其鏗鏘鼓舞而不能言其義文帝時周禮未出魏樂人竇公【年百八十】獻其書乃周官大宗伯大司樂二章武帝時河間獻王好儒學與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諸子言樂事者作樂記獻八佾之舞與制氏不相逺其后內(nèi)史丞王定受之以授常山王禹成帝時獻之有二十四篇及劉向校書得樂記二十三篇又與禹所傳不同故著為別録【案別録則禮記四十九篇樂記在十九則樂記十一篇入禮記已見于劉向著別録之前矣】自樂記所有樂本樂論樂詩樂言樂禮樂情樂化樂象有賔牟賈有師乙有魏文侯十一篇之外【雜合為樂記十一篇而章句各有別】又有樂奏樂器樂作意始樂穆說律季札樂道樂義昭本昭頌竇公十二篇名存而辭亡則樂書遺闕多矣雖六經(jīng)之樂書不存其樂制樂官雜出于二禮之書猶可覆也二戴禮雖立樂官于宣帝之時并無樂記篇至后漢馬融始以月令明堂位樂記三篇足之為四十九篇行于世周禮禮記為樂書之遺而后世不列之學官唐有周禮生徒而無周禮學官良可惜也吁樂書之不存于后世久矣唐之李嗣眞振鐸于地而黃鐘自應張文収斷竹為律而啞鐘自鳴樂書雖亡而人心之樂未始不存也
  樂書傳授
  竇公【文帝】獻王【武帝】王定【成帝】劉歆【成帝】校書得二十五篇與馬融不同作別録
  禮以情為本
  禮本于人情情生而禮隨之古者民淳事簡禮制雖未有然斯民不能無室家之情則冠婚之禮已萌乎其中不能無交際之情則鄉(xiāng)射之禮已萌乎其中不能無追慕之情則喪祭之禮已萌乎其中自是已還日趨于文燔黍捭豚足以盡相愛之禮矣必以為未足積而至于籩豆鼎俎徐行后長足以盡相敬之禮矣必以為未足積而至于賔主百拜其文非不盛也然即其眞情而觀之則籩豆鼎俎未必如燔黍捭豚相愛之厚也賔主百拜未必如徐行后長相親之密也大扺禮有本有文情者其本也享食之文揖遜拜跪其本則敬而已喪紀之文擗踴哭泣其本則哀而已祭禮之文祼獻酧酢其本則誠而已即其本而觀之日用三牲可以為養(yǎng)啜粟飲水亦可以為養(yǎng)襲冒絞紟可以為葬斂手足形亦可以為葬庭實旅百可以為享瓠葉兔首亦可以為享區(qū)區(qū)之文不患其不該也有其本而無其文尚可以義起有其文而無其本則并與文俱廢矣何謂禮本情而已
  禮文損益辨【禮文損益有三】
  商周之興所以損益禮文者其說有三一以觀諸侯之從違二以盛本朝之文物三以大先王之制度所謂觀諸侯之從違者商周之初與列國等夷耳一旦起而君之其服與貳未可知也先王思有以一其心于是乎正朔建丑者易而建子服色尚白者因而尚赤戎車乗翰者改而乗騵播諸天下與之更始其果心服乎則必正朔服色舎舊而從新詩所謂時邁其邦昊天其子之者也其心不服乎則必正朔服色襲舊而不改王制所以革制度衣服者為叛叛者君討之也所謂盛本朝之文物者天下之民日趨于文方以臺門納陛為貴吾故以茅茨土階臨之方以干戈羽籥為羨吾故以蕢桴土鼔樂之勢有不可故因其罍樽著樽而加以犧象因其雞彞斝彞而加以黃目因其四璉六瑚而加以八簋因其鉤車大輅而加以玊輅于以示天子之尊于以備宗廟之飾則天下知所畏而不敢犯矣所謂大先王之制度者商周之初皆積累數(shù)百年而有天下后世子孫求其制度之出于先祖者張而大之以為一朝之盛徹田為糧公劉居邠之所行也周公因之而備井田之制通為天下徹法而革夏商之貢助臯門應門太王宅邠之所立也周公因之而定五門之制使諸侯惟有庫雉而不得有臯應靈臺辟雍文王都豐之所營也周公因之而定三雍之制使諸侯得為觀臺泮宮而不得為靈臺辟雍蓋所以明王業(yè)之基焉禮文之損益不出于三者而已矣
  禮記總辨
  三代正禮殘闕無復能明禮記一書出自孔氏七十二子各撰所聞或録舊禮之義或述變禮之由或兼記體履或雜敘得失編而録之以為此記漢興孔家之書雜出于當時者二百一十四篇【漢興記數(shù)萬言于后蒼號曲臺雜記河間獻王得舊禮一百有三十篇集而上之又有明堂隂陽記三十三篇孔子三朝記七篇王氏史氏記二十一篇王史二氏戰(zhàn)國時人樂記二十三篇凡五種合為二百一十四篇】大戴刪為八十五篇小戴刪為四十六篇至馬融又益以明堂位月令樂記三篇為四十九篇行于世謂之禮記禮記一書曲禮論撰于曲臺而不及五禮之大本【其言委瑣有放飯齧骨之語而五禮之本無聞焉】王制著述于博士而盡失先王之大意月令摘于呂覽而録秦世之官【太尉】緇衣本乎尼子而改魯論之文【教之以徳齊之以刑取夫子之言而增損之】禮運載夫子之說【大道之言】有虧于名教經(jīng)解引易之緯書而嘗禘之說多牽夫子之緒論明堂位論周公踐阼世世祀以天子禮樂檀弓載舜葬蒼梧夫子墓馬鬛封之類皆流俗之妄語儒行全無義理如后世游說之士所夸太者【伊川云】玉藻一篇顚倒錯亂且不可以句讀內(nèi)則載養(yǎng)老三十余語其文全與樂記同故胡先生寅曰禮記出于孔子弟子必去呂不韋之月令漢儒之王制其次則經(jīng)解儒行之類仍博集名儒擇冠婚喪祭燕射相見之禮典以類相從然后可為一書若中庸大學子思孟子之論也不可附之禮篇至于樂記表記學記坊記燕居緇衣格言甚多當為中庸大學之次禮運禮器玊藻郊特牲之類又其次也如曲禮祭義祭法射義等篇戾古已多又王制月令之下然唐王巖于明皇時請刪去禮記舊文益以今事張說以禮記不刋之書去圣益逺不可改易今禮記之月令私本皆用鄭注監(jiān)本月令乃唐明皇刪定李林甫所注端拱中李至判國子監(jiān)嘗請復古文本以朝廷祭祀儀制等多本唐注故至今不能改吁去一舊事復一古法尚重于依違而不決況禮記之全書乎大抵四十九篇之書雖雜出于諸儒傳記而不能悉得圣人之防然其文繁其義博學者觀之如適大都之市珍珠寳貝隨其所取如游阿房之宮千門萬戶隨其所入博而約之亦可弗畔未可以其言非盡出于夫子而輕議之也
  禮記傳授 并傳小戴學
  大戴
  五傳弟子髙堂生 蕭奮 孟卿 后蒼 小戴 盧植
  慶普 馬融
  鄭康成本盧馬説為之注 唐孔穎達疏
  月令
  月令呂不韋招秦客作呂覽一書著十二月記合十余萬言名呂氏春秋書成垂千金咸陽市曰有能增減一字者與之漢儒取其篇首皆有月令故名之今以其書考之周無太尉惟秦有之而月令云乃命太尉是官名不合也周無臘祭惟秦有之而月令云臘先祖是祭名不合也秦以十月為嵗首而月令云季秋為來嵗受朔是時不合也周以大冕郊天以大裘五輅大常迎氣而月令車服并依時色是事不合也古無有養(yǎng)壯佼之名月令有之此皆秦人法制是制不合也案始皇十二年不韋已死至十六年始皇并天下以十月為嵗首方秦以建亥首嵗而不韋已死至十六年數(shù)嵗矣今其書以來嵗受朔之文必是后人附益以成書由今觀之淮南有時則訓其文全與月令同所差不過百字戴德撰夏小正一卷乃夏四時之書全類月令然乙鳥作丹鳥若考之夏正又皆不合二家之書皆如月令所載不如月令之密故馬融舎二家而取月令附于戴記以傳后世亦已精別之矣漢制多舉月令唐及本朝亦遵奉之今監(jiān)本禮記月令乃唐明皇刪定李林甫注端拱中李至判國子監(jiān)嘗請復古文本下兩制館建議胡旦等皆以為然獨王元之不同遂寢后復數(shù)有言者終以朝廷祭祀儀制等多依唐注故至今不能改而私本則用鄭注月令之書取重于后世如此今厯法多用之未可以官名祭名時事之用秦制而輕議之也【月令十二月日在女而藏冰杜預注左傳則以十二月日在虛危而藏冰】
  王制
  夫子曰述而不作又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漢文帝時諸儒刺經(jīng)作王制博士諸生果何人哉而能為不刋之典以傳無窮其論封建受田授地班祿之制則依放孟子言禘祫烝嘗之說則采春秋之說而失其旨言獄訟正聽之辭則采三代之意而録秦人之官言巡狩則竊書之文言官則竊左氏之語其余雜取公谷等說而益之以已見甚而所說朝聘為文襄時事而大聘與朝又是晉文公霸時所制正所謂不知而作也雖其言未必盡非要之抵牾者多矣孔子之時杞宋之文獻不足而夏商之禮文不足征矣孟子之時諸侯已去其籍周制又無所稽矣所謂王制者將周制乎抑夏商之制乎
  中庸【子思孟子言性善傳道有淺深】
  中庸四十七篇所傳者子思一篇孟子七篇中庸之說皆散在其中疑先儒抄其師語以成篇如樂記然
  中庸之書雖出于子思其實孔氏之遺書也七篇之書雖作于孟子其實傳于子思合二書而考之其言同其旨同而其間不能無毫厘之別此可以見圣賢傳道之淺深也中庸謂喜怒哀樂未發(fā)謂之中即孟子之所謂性也中庸謂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即孟子之所謂善也二子之言若無以異也然子思分性善而為二孟子則合性善而為一言其中節(jié)而和者不言其不中節(jié)者此所以啓后世性惡善惡混之說也未若子思之言為得也中庸曰夫婦之愚不肖可以與知與行焉此言圣人之道皆出于天下之所能行也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此言天下之人皆可以行圣人之道也二子之言若無以異也然子思取必于圣人之道而孟子則取必于天下之人天下茍有丹朱商均之不肖而不足以為善則孟子之論廢矣未若子思之言千載同是而莫敢非之者夫中庸之書出于孔氏傳之子思又傳之孟子其立論則同其明道則一而少有毫厘之差則后世莫不爭出所長角立其說以與之敵況下而荀卿楊雄韓愈之立論欲以取信于人不其難矣乎

  六經(jīng)奧論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六經(jīng)奧論卷六     宋 鄭樵 撰
  周禮經(jīng)
  周禮辨
  周禮一書詳周之制度而不及道化嚴于職守而闊略人主之身所以學者疑其非圣人之書案書傳曰周公一年救亂二年伐商三年踐奄四年建侯衛(wèi)五年營成周六年制禮作樂七年致政成王則是書之在于周公攝政六年之后周公將復辟于成王此是書之所由作故周禮六官之首皆云辨方正位者此也周官序云成王黜商滅淮夷還歸在豐作周官案周公攝政時淮夷奄已與管蔡同亂成王即政之后淮夷又叛成王乃親征之故云滅淮夷還歸在豐作周官當是營洛既成之后作周禮還歸在豐之后作周官是周官作于周禮之后明矣而鄭眾以書序言作周官為周禮則失之矣鄭康成又以成王作周官在攝政三年周公制禮在攝政六年愈失矣【殊不知成王作周官既成書然后作誥命之辭以戒臣下二鄭之誤皆因不見古文尚書】后來求其說而不得或謂文王治岐之制或謂成周理財之書或謂戰(zhàn)國隂謀之書【何休云】或謂漢儒附會之說【乃劉歆作】或謂末世瀆亂不驗之書紛紜之說無所折衷予謂非圣人之智不及此五等之爵九畿之服九州十二境閩蠻夷貊祭天祀地朝覲會同之事皆非文王時政所得及也以是書而加文王非愛文王者也雖其書固詳于理財而其規(guī)畫也似巧而惠下也甚厚其經(jīng)入也若豐而奉上也甚約謂為理財之書又非深知周禮者也使戰(zhàn)國有如是之法則戰(zhàn)國為三代矣使?jié)h儒有如是之學尚或為漢儒乎惟見其所傳不一故武帝視為末世瀆亂不驗之書而不知好也至后世孫處又獨為之說曰周禮之作周公居攝六年之后書成歸豐而實未嘗行也【謂周公居攝六年將致政于成王故作周官以遺之而老焉及周公卒成王受其書而歸豐遂令君陳主其事而訓焉實未嘗行之也】蓋周公之為周禮亦猶唐之顯慶開元禮也唐人豫為之以待他日之用其實未嘗行也惟其未經(jīng)行故僅述大略俟其臨事而損益之故建都之制不與召誥洛誥合封國之制不與武成孟子合設(shè)官之制不與周官合九畿之制不與禹貢合凡此皆豫為之未經(jīng)行也雖然此一說也而不知周禮其所以難通者其規(guī)模與他經(jīng)不類周禮一書有闕文【軍司馬輿司馬之類】有省文【遂人匠人之類】有兼官【三公三孤不必備敎官無府史胥徒皆兼官】有豫設(shè)【凡千里封公四封侯六伯十一之類是也】有不常制【夏采方相氏之類】有舉其大綱者【四兩為卒之類司馬法云】有副相副貳者【自卿至下士同各隨才髙下而同治此事司馬司上下爵祿事食】有常行者【六官分職各率其屬正月之吉垂法象魏之類是也】有不常行者【二至祀方澤大裘祀上帝合民誨國遷珠盤盟諸侯之類是也注云圜丘服大裘方澤之祀經(jīng)無其服周無遷國事至平王東遷盟詛不及三王以上事皆豫為之而未經(jīng)行也】今觀諸經(jīng)其措置規(guī)模不徒于弼亮天地和洽人神而盟詛讎伐凡所以待衰世者無不及也不徒以檢柅君身防絶禍患而米鹽絲枲凡所以任賤役者無不及也使之維持一世則一世之人安使之維持百世則百世之人安使之維持千萬世則千萬世之人安貽謀燕翼后世豈無僻王皆賴前哲以免則周公之用心也所謂兼三王監(jiān)二代盡在于是是書之作于周公與他經(jīng)不類禮記就于漢儒則王制所說朝聘為文襄時事月令所說官名為戰(zhàn)國間事曾未若周禮之純乎周典也惜乎自成帝時雖著之七略終漢迄唐寥寥千百載間卒不置學官博士【王莽立博士生徒廢唐有生徒無博士】可勝嘆哉文中子居家未嘗廢周禮太宗嘆周禮為真圣作其深知周禮者歟若夫后世用周禮王莽敗于前荊公敗于后此非周禮不可行而不善用周禮者之過也
  或謂使周禮果出于周孟子荅北宮锜畢戰(zhàn)爵祿井地之問胡不取之以為據(jù)而僅見言其大略何邪

  鄭康成【作周官注引杜子春鄭眾之學釋其意】賈公彥【作疏唐時人也】
  天文總辨【堯典月令之記中星馮相保章之言分次】
  愚嘗傳九章之秘術(shù)得鉤股之法參攷靈臺之章推測儀象之度而獲覩一書所謂鬼料竅者有歴代諸史志之所未載古今諸圖像之所未述使李淳風得之必志于晉【作天文志】使于志寧得之必志于隋【作天文志】使我朝劉羲叟得之必志于宋【作天文志】是書出于隋傳于唐至于我朝始入司天監(jiān)術(shù)家秘之不顯其名目之以鬼料竅世之得見者鮮矣其實則一步天歌也唐書以為王希明所作而實非希明也隋有丹元子隱士之流也作其歌沒其名至唐希明則引漢晉二志以釋之而非出于希明也是書一出漢晉二志號為精天文者皆未足以盡天文何也蓋古今天文志徒有星名而小大未得其象古今天文圖徒有星形而逺近未得其信如步天歌則句中有圖言下見象不言休祥而深知休祥者鄭夾漈先生嘗得是書而讀之曰于時素秋無月淸夜如水長誦一語凝目一星不三四夜一天星斗盡萃其胷中矣夫不使志于晉志于隋志于唐而獨傳于我宋者則我朝一代之大典不待蔡邕作于漢劉知幾作于唐而筆削已定矣
  中星辨【堯典月令之中星】
  言天文者以斗建以昏中皆定戌時如此則六經(jīng)之書凡言見者見于辰也凡言正者正于午也凡言中者中于未也凡言流者流于申也凡言伏者伏于戌也中星之說雖經(jīng)傳無明文要之其說有二有正于午者謂之中【方位】有中于未者謂之中【星宿之伏見】堯典四仲迭建之星則以午為中月令昏旦之星則以未為中以午為中者謂人君南面而聽天下考中星以正四時故以午為中若夫論星辰之出沒則又不然天傾西北地不滿東南天勢東南髙而西北下凡星辰之運始則見于辰終則伏于戌自辰至戌正于午中于未焉故以未為中且以火星論之惟其以午為正故堯典言日永星火以正仲夏【五月】惟其以未為中故月令言季夏【六月】昏火中惟其至申為流故詩曰七月流火惟其以辰為見以戌為伏故傳曰火見于辰火伏而后蟄者畢不特火星為然諸星亦然如詩曰定之方中亦以十月取中于未也大扺己午未皆南方則以午為中辰巳午未申酉戌為火見伏之始終則以未為中兩言盡之矣堯典則舉四時之正而言之月令則舉十二時之中而言之此其所以不同也【堯典言分至之中 月令言昏旦之中
<經(jīng)部,五經(jīng)總義類,六經(jīng)奧論,卷六>】
  分野辨
  案保章氏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所域皆有分星如此則分星之說其來尚矣然古之星經(jīng)至漢散亡保章氏分星不可考今堪輿所載雖有郡國所入度非古數(shù)也鄭氏所引十二次之分本漢地理志大略見于左氏國語然漢費直班固蔡邕魏陳卓唐李淳風僧一行諸家之說大同小異其為十二州之分星明矣然嘗疑之青正東?枵在正北雍正西鶉首在其南揚在東南而星紀在北冀在東北而大梁在正西徐在東而降婁在西豫與三河居天下之中而大火在正東鶉火在西南此其最差者也并在北而娵訾在北荊正南而鶉尾在南此其正得躔次者也益在西南而實沈在西幽在東北而析木在東兗在東而差北而壽星反在東此其得躔次之微差者也又何邪國語伶州鳩曰昔武王伐商嵗在鶉火周分又云嵗之所在即我分野賈公彥取為正義曰分星者以諸國始分封之年值嵗星所在之辰以為之分次此說非不知國有分星蓋古人封國之初命以主祀之意昔堯舜封閼伯于商丘主辰則辰為商星商人是因封實沈于大夏主參則參為夏星唐人是因【今晉陽縣是也】唐后為晉參為晉星如此則是古人始封國命以主祀之意無疑辰為商星參為晉星其來久矣非因封國始有分星使封國之時嵗星所在即為分星不應相土因閼伯晉人因?qū)嵣蚱錇榉鈬胫饪煽家訚h魏諸儒言星土者或以州或以國辰次度數(shù)各因當時厯數(shù)與嵗星遷徙亦非天文之正不可為據(jù)又況魏徙大梁則西河合于東井秦拔宜陽則上黨入于輿鬼【幷鬼皆秦分】方戰(zhàn)國未滅時星象之言要有明騐今則同在甸畿之內(nèi)或者又執(zhí)漢書地理以求之則非也善乎唐一行之言十二次也惟以云漢始終言之云漢江河之氣也認山河脈絡(luò)于兩戒識云漢升沈于四維下參以古漢郡國其于區(qū)處分野之所在如指諸掌
<經(jīng)部,五經(jīng)總義類,六經(jīng)奧論,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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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服九服辨
  周禮所以難通者有五一曰職方之說萬里與禹貢五千里之制不同二曰封國公五百里與孟子王制公百里之制不同三曰載師田稅用十二與三代什一之制不同四曰遂人溝洫之數(shù)與匠人多寡之制不同五曰比閭族黨之讀法無乃重擾吾民乎惟此五者之疑未釋故后世疑周禮非圣人之書令皆案經(jīng)文分析合而一之以釋五者之

  疑則知古者制度無不相合然后周禮得以為全書亦見先儒考古之未精耳
  禹貢有五服各五百里是禹之時地方五千里職萬有九服亦各五百里并王畿千里則周之時地方萬里矣五服九服之制雖若不同詳考制度無不相合禹之五服各五百里自其一面而數(shù)之職方九服各五百里自其兩面而數(shù)之也周之王畿即禹之甸服各方千里禹貢之甸服五百里據(jù)一面而數(shù)之周畿千里不在九服之內(nèi)王畿之外定制為九服各五百里以兩面相方而數(shù)之大抵周之王畿即禹之甸服周之侯甸即禹之侯服周之男采即禹之綏服周之衛(wèi)蠻即禹之要服周之鎮(zhèn)夷即禹之荒服大率二畿當一服而周人鎭服之外又有五百里藩服去王城二千五百里乃九州之外地增于禹貢五百里而已故行人之職其言九州之外謂之藩服則九州之外又有五百里之藩服明矣且禹貢五服而止周人必加以五百里藩服何也求之禹貢亦莫不然禹貢旣敘五服又曰東漸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曁聲敎訖于四海是九州之外地也又如益稷曰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師外薄四海咸建五長謂四海之外各建諸侯為之長豈非周之藩服乎詳考制度無不相合求之里數(shù)未始不同先儒有禹加弼百里之說周斥大封疆之說后人又為圖以實之皆考古未精耳然尚書之周官周禮之行人又有六服承辟六服一朝之文何也蓋王巡守及于六服六服之外夷服鎭服即禹之荒服言六服則不及夷鎭言九州之內(nèi)則不及藩服明矣如此不特見二畿當一服藩服當四海之外今制而為圖則周之王畿有郷遂稍縣都即禹之甸服納總铚秸粟米之地也周之侯服即禹采男之地周之甸服即禹諸侯之地周之男服即禹揆文教之地周之采服即禹奮武衛(wèi)之地周之衛(wèi)服即禹三百里夷之地周之要服即禹二百里蔡之地周之夷服即禹三百里蠻之地周之鎭服即禹二百里流之地周之藩服即禹九州之外地【此系周禮第一疑難考之禹貢分毫皆合見圖】
  六服朝禮
  元年【侯】 二年【侯甸】三年【侯男】四年【侯甸采】五年【侯衛(wèi)】六年【侯甸男要】七年【侯】 八年【侯甸采】九年【侯男】十年【侯甸衛(wèi)】十一年【侯】十二年【王巡守】
  自甸服以下計之元年七年十一年惟侯服朝五典并無朝禮鄭氏謂于此年諸侯各使其大夫來殷頫也案尚書王制云六年六服一朝乃朝于京師又六年王乃巡守諸侯各朝于方岳是朝于巡守之所然周禮有春朝夏宗秋覲冬遇之名何也蓋來以春則曰朝來以夏則曰宗來以秋則曰覲冬亦然猶漢法春曰朝秋曰請呉王春不朝使人為秋請之禮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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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侯之地當如孟子所言至開方之則如王制所記薛常州開方法百里之國開方得百里之國四是謂侯四百里七十里之國開方得七十里之國四是謂伯三百里四七二十八二百八十里舉成數(shù)曰三百里五十里之國開方得五十里之國四是謂子二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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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國辨【附圖 公五百里之制與百里之制不同】
  王制與孟子皆言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書曰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子產(chǎn)曰古者列國一同【百里】今大國數(shù)圻【千里】若無侵小何以至此孟子曰周公之封于魯太公之封于齊地非不足也而儉于百里【如孟子曰海內(nèi)之地方千里者九亦開方之法也】又曰今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孔子以大國為千乗之國又曰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以開方之法計之千乗百里之國方百里者以為方十里者百古者十井出一乗千井出百乗孟子曰千乗百乗之家謂萬取千千取百是也此古者封國之制也
  案尚書王制孟子公孫僑皆謂諸侯爵分五等地分三等惟周禮大司徒則有公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一百里之文先儒以為斥大封疆從而封建固不可后人又謂周禮所言五百里蓋并兼一易再易與夫附庸山川而言之孟子所言百里者舉民賦實數(shù)言之也【謂山川林麓不可以食】其說若善而未盡也五百里封公自有周禮以來說者紛紛不一到薛常州開方二百五十里之說無以易【今基田出于司馬法乃文王治岐之制】孟子曰天子之地方千里公侯方百里王制曰方千里者為方百里者百方百里者為方十里者百此孟子所謂方者以縱橫之數(shù)計之也周禮大司徒曰公侯五百里四百里職方曰凡千里之地以方五百里封公則四公以四百里封侯則六侯此薛常州所謂開方者以四面之數(shù)計之也諸侯之地當如孟子所言至開方之說則當如司徒所記王畿千里以五百里開方之得百里者百公五百里以二百五十里開方之得百里者二十五侯四百里以二百里開方之得百里者十六伯三百里以百五十里開方之得百里者九子二百里以百里開方之得百里者四男一百里以五十里開方之得百里者二如此則百里之國開方之得百里之國四是謂侯四百里七十里之國開方之得七十里之國四是謂伯三百里【四七二十八為二百八十里舉成數(shù)曰三百】五十里之國開方之得五十里之國四是謂子二百里凡千里之地以五百里封公則四公以四百里封侯則六侯以三百里封伯則十一伯以二百里封子則二十五子以百里封男則百男周惟有一公余不曽封蓋假設(shè)言之以是為建國之率耳非定數(shù)也茍如先儒之說盡九州之地以封五等諸侯則漢之七國唐之藩鎭之禍作于周久矣大扺周禮所言五等諸侯但言其班爵耳若夫分土實無過三等自夏殷以來未之有改何以知之如大司馬之職曰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則周亦三等矣以至司服之服掌客之禮行人之冕章司儀之賛見皆分公一等侯伯一等子男一等是周亦三等無疑矣司徒則舉四封而言之故曰封疆方五百里四百里三百里二百里一百里況夫地雖五等食亦三等司徒云公之地五百里其食者半【半入天子】侯伯之地四百里三百里其食三之一【一入天子】子男之地二百里一百里其食四之一【一入天子】是周官之地有五等而食亦三等明矣如此則知周雖五等封爵其分土亦無過三等與孟子之言合也

  貢助徹法【論制田取民之法 徹取透徹為義始于張橫渠無公田之說始于李泰伯】
  夏之貢使之自貢其所有以當賦謂之貢商之助借民力而不稅謂之助周之徹使民透徹而耕謂之徹孟子曰助者借也徹者徹也【徹直列反】呼為車轍之轍則無義注家又謂通用夏商之制則當為通徹之徹【敕列切】如漢書避武帝諱改徹侯為通侯是也橫渠曰百畝而徹是透徹之徹一井而田九百畝公田百畝八家皆私百畝盡一井九百畝之田合八家通徹而耕則功力均且相驅(qū)率無一家得惰者及已収獲則計畝裒分以裒分之數(shù)先取什之一歸之公上其余八家共分之此之謂徹年有上下則司稼行野觀稼以出斂法公劉居邠徹田為糧宣王之時命召伯徹申伯土田春秋之時有若對哀公以盍徹之語皆徹也如此則井田易制不必如棊局然也王畿千里東西長南北短相覆為千里亦猶是也鄭氏謂周制畿內(nèi)用貢法稅夫無公田邦國用助法制公田而不稅如此則公卿采地及九服之內(nèi)盡是助法惟六鄉(xiāng)六遂公邑二百里地用貢法與商制亦何異豈有天子自稅民田而令諸侯俱為公田而不稅哉予謂周之畿內(nèi)以及天下諸侯一用徹法田皆為井井中為公田外為八家之田透徹而耕及其出稅依公田之法而稅之凡言公田商法也文王為商諸侯武王初得天下純是商制到得周公攝政作禮樂方變助而為徹凡言周為公田皆在文武之時不知周公時后已變之矣孟子曰惟助為有公田又曰雖周亦助也蓋疑之之辭耳至滕文公問井地孟子對以圭田余夫公田之說謂今可行也非實謂周有公田也夫圭田商制也周則土田矣余夫二十五畝商制也周則皆有百畝矣人徒見大田之詩引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復疑是商制不知幽王政煩賦重君子傷今思古故引古公田以諷上章雖有曾孫是若之文安知非武王而以為成王哉傳稱谷出不過借數(shù)正如孟子所謂其實皆什一也非謂周有公田而借民力以耕也毛詩春秋論語孟子皆不謂周有公田后儒改之非也康成惑之亦非也然周公必變助法何也商末民頑吏猾公田之耕或不盡力版籍之入或有隱欺不如一委之民制其賦稅而已此所以用徹法
  田稅辨【鄭氏論田稅輕近重逺之失】
  什一天下之中正孟子所謂多則桀寡則貊周禮載師之職曰凡任地國宅無征園防二十而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惟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康成注匠人亦引此謂田稅輕近重逺之失周公制法不當于十一之外又有二十而稅三二十而稅五者今案載師文曰凡任地謂之地則非田矣又曰園防謂之園防則亦非田矣又曰漆林則漆林又非田之所植矣豈得謂之田稅蓋園者不種五谷其種雜物所出不貲防者工商雜處百貨所聚其得必厚圣人抑末之意以為在國之園防可輕之而為二十而一如自郊以往每增之不過十二若以其地植漆林則非二十而五不可也據(jù)此上文謂任地謂園防則知近郊逺郊甸稍縣都之征皆承上園防之文耳所謂惟其者特漆林之征二十而五觀上文無征二字下文又曰漆林之征則非田稅明矣使周公之制田稅果有十二之法何怪魯宣之稅畝哀公用田賦之過哉
  溝洫辨
  遂人云十夫有溝百夫有洫千夫有澮萬夫有川若案文讀則一同之地有九萬夫當?shù)镁糯ǘ覝箱粠滋鄽e匠人云井間有溝成間有洫同間有澮若案文讀則一同之地惟有一澮不幾太少歟鄭氏求其說而不得注遂人則曰此鄉(xiāng)遂法以千夫萬夫為制注匠人則曰此畿內(nèi)之采地制井田異于鄉(xiāng)遂及公邑考尋鄭意以二處不同故謂鄉(xiāng)遂制田不用井畫惟以夫地為溝洫法采地制田則以田畫而為井田法是以遂人匠人制田之法分而為二矣求之于經(jīng)則無明文詳考匠人遂人所載溝洫制度無不相合何用立為異說分制田而為二但講求周禮者未精耳今畫為圖以示之匠人之制舉大槩而言遂人之制舉一端而言無不合者一成之地九百夫一孔一井井中有一溝直一列凡九井計九個溝橫通一洫直是十夫之地有一溝百夫之地有一洫九百夫之地有九洫而為一成之地若一同之地有百成九萬夫一孔為一成中有九洫【直】橫一列凡有十成計九十洫直通一大澮【橫】橫九澮而兩川周其外是謂九萬夫之地合而言之成間有洫是一成有九洫同間有澮是一同有九澮匠人遂人之制無不相合周家井田之法通行于天下未嘗有鄉(xiāng)遂采地之異但遂人以一直言之故曰以達于畿匠人以四方言之故止一同耳而溝洫井田之制未嘗有異也周禮得此段打破采地制井田異于鄉(xiāng)遂及公邑之疑然后周禮得為全書至出賦法又當以貢助徹為正
  讀法辨
  周禮五家為比【有長】五比為閭【二十五家有一胥】四閭為族【百家有師】五族為黨【五百家有正】五黨為州【二千五百家有長】五州為鄉(xiāng)【一萬二千五百家有大夫】州長每歳屬民讀法者四黨正讀法者七族師讀法者十四閭胥讀法者無數(shù)【州長正月之吉各率其民讀法若以嵗時祭祀州社則屬其民讀法亦如之黨正四時孟月之吉屬民讀邦法春秋祭禜亦如之正嵗屬民讀法及大比亦如之族師月吉則屬民讀邦法春秋祭酺亦如之閭胥掌春秋之祭祀役政喪紀之數(shù)聚眾庶旣比則讀法】或者以為是日讀法旣于州長又于黨正又于閭胥族師且將奔走而不暇不知何以措置予謂此法亦易曉如正月之吉讀法州長黨正族師咸預焉至四孟吉日讀法則族師黨正預焉州長不預到每月讀法惟族師職耳此注所謂彌親民者其教亦彌數(shù)正如今之勸農(nóng)守倅令佐皆預焉其職各帶勸農(nóng)二字不必謂之更來迭往也
  牛耕耦耕辨【三代井田未用牛耕】
  嘗謂古人末作者少而天下有惰農(nóng)后世末作者多而天下無惰農(nóng)豈古今人情相反邪抑時世使之然邪說者謂古者之田出于公故人人得以自耕而天下有惰農(nóng)后世之田出于私貧者無可耕之地故天下無惰農(nóng)此說固然也然又有一說蓋古之耕也以耦耦則二人并力以發(fā)一耜此古人之所以有惰農(nóng)也今之耕也以牛牛則用力少而耕倍此后世之所以無惰農(nóng)也求之六經(jīng)古牛惟以服車不用于耕書曰肇牽車牛逺服賈又曰放牛于桃林之野易曰服牛乗馬詩曰皖彼牽牛不以服箱皆以服車為言否則用以祭祀而已周禮牛人之職共享牛膳牛犒牛兵車之牛而已又否則如田單之縱火齊王之釁鐘而已以牛為耕秦漢之上未之前聞也禹式耦耕月令季冬令民計耦耕事語曰長沮桀溺耦而耕皆兩人并力以發(fā)一耜此三代井田之制不用牛耕明矣史稱趙過始敎民牛耕牛耕之利自趙過代田始前乎此者晁錯募民耕實塞下廬舎蒺藜之具靡不備后乎此者充國上屯田簿器用橋亭之物無不詳獨不以牛為急者蓋牛耕之利未聞也嗚呼三代井田之制行而天下有惰農(nóng)后世阡陌之法行而天下無惰農(nóng)其敎牛耕之力歟不可以不辨
  后世有牛耕及年號改元之事皆三代所未言
  六經(jīng)奧論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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