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朱子語(yǔ)類卷第一百八 朱子五

朱子語(yǔ)類 作者:宋·朱熹


  論治道  治道別無(wú)說,若使人主恭儉好善,「有言逆於心,必求諸道;有言孫於志,必求諸非道」;這如何會(huì) 不治!這別無(wú)說,從 古來(lái) 都有見成樣 子,真是如此。賀孫?! √煜率掠写蟾?,有小根本。正君心是大本。其餘萬(wàn)事各有一根本,如理財(cái)以養(yǎng)民為 本,治兵以擇 將 為本 。

  天下事自有箇大根本處,每事又各自有箇緊要處。端蒙?! √煜率庐?dāng)從 本理會(huì) ,不可從 事上理會(huì) 。方?! ≌撌朗?,曰:「須是心度大,方包裹得過,運(yùn)動(dòng)得 行。」振。

  為 學(xué),是自博而反諸約;為 治,是自約而致其博。自修?! ∫蛘撌浪撞还趲?,云:「今為 天下,有一日不可緩者,有漸正之者。一日不可緩者,興起之事也;漸正之者,維持之事也。」方。

  古者修身與取才,卹民與養(yǎng)兵,皆是一事,今遂分為 四。升卿。

  自古有「道術(shù)為 天下裂」之說,今親見其弊矣。自修。

  天下事,須是人主曉 得通透了,自要去做,方得。如一事八分是人主要做,只有一二分是為 宰相了做,亦做不得。廣。

  問:「或言今日之告君者,皆能言『修德』二字。不知教人君從 何處修起?必有其要?!乖唬骸赴驳萌绱苏f!只看合下心不是私,即轉(zhuǎn)為 天下之大公。將 一切私底意盡屏去,所用之人非賢,即別搜求正人用之。」問:「以一人耳目,安能盡知天下之賢?」曰:「只消用一箇好人作相,自然推排出來(lái) 。有一好臺(tái)諫,知他不好人,自然住不得?!沟旅?。

  「井田之法要行,須是封建,令逐國(guó) 各自去理會(huì)。 如王畿之內(nèi) ,亦各有都鄙、家鄙。漢人嘗言,郡邑在諸國(guó) 之外,而遠(yuǎn)役於中都,非便?!箚枺骸笣h以王國(guó) 雜見於郡縣間,如何?」曰:「漢本無(wú)法度。」德明。

  封建實(shí)是不可行。若論三代之世,則封建好處,便是君民之情相親,可以久安而無(wú)患;不似後世郡縣,一二年輒易,雖有賢者,善政亦做不成。淳。

  因言:「封建只是歷代循襲,勢(shì) 不容已,柳子厚亦說得是。賈生謂『樹 國(guó) 必相疑之勢(shì) 』,甚然。封建後來(lái) 自然有尾大不掉之勢(shì) 。成周盛時(shí),能得幾 時(shí)!到春秋列國(guó) 強(qiáng)盛,周之勢(shì) 亦浸微矣。後來(lái) 到戰(zhàn) 國(guó) ,東西周分治,赧王但寄於西周公耳。雖是聖人法,豈有無(wú)弊者!」大率先生之意,以為 封建井田皆易得致弊。廣。

  問:「後世封建郡縣,何者為 得?」曰:「論治亂畢竟不在此。以道理觀之,封建之意,是聖人不以天下為 己私,分與親賢共理,但其制則不過大,此所以為得 。賈誼於漢言『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其後主父偃竊其說,用之於武帝。」端蒙。

  諸生論郡縣封建之弊。曰:「大抵立法必有弊,未有無(wú)弊之法,其要只在得人。若是箇人,則法雖不善,亦占分?jǐn)?shù) 多了;若非其人,則有善法,亦何益於事!且如說郡縣不如封建,若封建非其人,且是世世相繼,不能得他去;如郡縣非其人,卻只三兩 年任滿便去,忽然換得好底來(lái) ,亦無(wú)定。范太史唐鑑議論大率皆歸於得人。某初嫌他恁地說,後來(lái) 思之,只得如此說?!褂衷疲骸父锉醉殢?原頭理會(huì) 。」?fàn)c。

  「柳子厚封建論則全以封建為 非;胡明仲輩破其說,則專 以封建為 是。要之,天下制度,無(wú)全利而無(wú)害底道理,但看利害分?jǐn)?shù) 如何。封建則根本較固,國(guó) 家可恃;郡縣則截然易制,然來(lái) 來(lái) 去去,無(wú)長(zhǎng)久之意,不可恃以為 固也。如役法亦然。荊公只見差役之害,而免役之利?!瓜壬疲骸覆钜蹠r(shí)皆土著家戶 人,州縣亦較可靠;免役則皆浮浪之人。靖康間州縣亦有守令要守,而吏民皆散去,無(wú)復(fù) 可恃。然其弊亦不勝 其多。」揚(yáng)。

  先生言論間猶有不滿於五峰論封建井田數(shù) 事。嘗疏其說以質(zhì)疑。先生云:「封建井田,乃聖王之制,公天下之法,豈敢以為 不然!但在今日恐難下手。設(shè)使強(qiáng)做得成,亦恐意外別生弊病,反不如前,則難收拾耳。此等事,未須深論。他日讀書 多,歷事久,當(dāng)自見之也?!箹垺?br />
  因論封建,曰:「此亦難行。使膏粱之子弟不學(xué)而居士民上,其為 害豈有涯哉!且以漢諸王觀之,其荒縱淫虐如此,豈可以治民!故主父偃勸 武帝分王子弟,而使吏治其國(guó) ,故禍不及民。所以後來(lái) 諸王也都善弱,蓋漸染使然。積而至於魏之諸王,遂使人監(jiān)守,雖飲食亦皆禁制,更存活不得。及至?xí)x懲 其弊,諸王各使之典大藩,摠 強(qiáng)兵,相屠相戮,馴致大亂。」僩云:「監(jiān)防太密,則有魏之傷 恩;若寬去繩勒,又有晉之禍亂??纸允菬o(wú)古人教養(yǎng)之法,故爾。」曰:「那箇雖教,無(wú)人柰得他何?!够蜓裕骸附裰亓钜嗌??!棺夸浧鸫耍鞴謫?。曰:「卻無(wú)前代尾大不掉之患。只是州縣之權(quán) 太輕,卓錄作「無(wú)權(quán) 」。卒有變故,更支撐 不住?!箖g因舉祖宗官制沿革中,說祖宗時(shí)州郡禁兵之額極多,又有諸般名色錢可以贍養(yǎng)。及王介甫作相,凡州郡兵財(cái),皆括歸朝廷,而州縣益虛。所以後來(lái) 之變,天下瓦解,由州郡無(wú)兵無(wú)財(cái)故也。曰:「只祖宗時(shí),州郡已自輕了。如仁宗朝京西群盜橫行,破州屠縣,無(wú)如之何?;茨媳I王倫破高郵,郡守晁仲約以郡無(wú)兵財(cái),遂開門犒之卓錄作:「斂 金帛賂之?!故谷ァ8秽嵐勚笈?,欲誅守臣,曰:『豈有任千里之寄,不能拒賊,而反賂之!』范文正公爭(zhēng)之曰:『州郡無(wú)兵無(wú)財(cái),俾之將 何捍拒?今守臣能權(quán) 宜應(yīng) 變,以全一城之生靈,亦可矣;豈可反以為 罪耶?』然則彼時(shí)州郡已如此虛弱了,如何盡責(zé)得介甫!」僩。卓錄今附于下:「介甫只是刮刷太甚,凡州郡禁兵闕額,盡令勿補(bǔ)填。且如一州有千人禁軍額,闕五百人,則本郡不得招填,每歲樁 留五百名之衣糧,并二季衣賜之物,令轉(zhuǎn)運(yùn)使掌之,而盡歸於朝廷,如此煞得錢不可勝 計(jì)?!龟愓稍疲骸赣浀孟壬f,教提刑掌之,歸朝廷,名曰『封樁 闕額禁軍錢』?!褂衷疲骸敢补植坏弥菘?,欲添兵,誠(chéng)無(wú)糧食給之,其勢(shì) 多招不得。某守南康,舊有千人禁軍額,某到時(shí)纔有二百人而已,然歲已自闕供給。本軍每年有租米四萬(wàn)六千石,以三萬(wàn)九千來(lái) 上供,所餘者止七千石,僅能贍得三月之糧。三月之外,便用別擘畫措置,如斛面、加糧之屬。 又盡,則預(yù)於民間借支。方借之時(shí),早穀方熟,不得已出榜,令民先將 早米來(lái) 納,亦謂之租米。俟冬,則折除其租米,亦當(dāng)大米之?dāng)?shù) ,如此猶贍不給。壽 皇數(shù) 數(shù) 有指揮下來(lái) ,必欲招滿千人之額。某申去云:『不難於招,只是無(wú)討糧食處?!挥中邢略疲骸罕悴患扒?,亦須招填五百人?!浑m聖旨如此,然終無(wú)得錢糧處,只得如此挨過日子而已!想得自初千人之額,自來(lái) 不曾及數(shù) 。蓋州郡只有許多米,他無(wú)來(lái) 處,何以贍給之?然上供外所餘七千石,州郡亦不得用。轉(zhuǎn)運(yùn)使每歲行文字下來(lái) 約束,只教樁 留在本州,不得侵支顆粒。那裏有?年年侵使了,每監(jiān)司使公吏下來(lái) 檢視,州郡又厚賂遺之,使去。全無(wú)顆粒,怪不得。若更不得支此米,何從 得贍軍?然亦只贍得兩 三月,何況都無(wú)!非天雨鬼輸,何從 得來(lái) !某在彼時(shí),顏魯子王齊賢屢 行文字下來(lái) ,令不得動(dòng) 。某報(bào) 去云:『累政即無(wú)顆粒見在。雖上司約束分明,柰歲用支使何?今求上司,不若為 之豁除其數(shù) 。若守此虛名而無(wú)實(shí),徒為 胥吏輩賂賄之地。又況州郡每歲靠此米支遣,決不能如約束,何似罷之?』更不聽,督責(zé)愈急。顏魯子又推王齊賢,王齊賢又推顏魯子。及王齊賢去,顏依舊行下約束,卻被某不能管得,只認(rèn)支使了。若以為 罪,則前後之為 守者皆一樣 ,又何從 根究?其勢(shì) 不柰何,只得如此處?!棺?。

  居今之世,若欲盡除今法,行古之政,則未見其利,而徒有煩 擾之弊。又事體重大,阻格處多,決然難行。要之,因祖宗之法而精擇 其人,亦足以治,只是要擇 人。范淳夫唐鑑,其論亦如此,以為 因今郡縣,足以為 治。某少時(shí)常鄙之,以為 茍簡(jiǎn)因循之論。以今觀之,信然。僩。德明錄云:「問:『今日之治,當(dāng)以何為 先?』曰:『只是要得人?!弧埂 枺骸赶壬^『古禮繁文,不可考究,欲取今見行禮儀增損用之,庶其合於人情,方為 有益』。如何?」曰:「固是?!乖唬骸溉羰?,則禮中所載冠、婚、喪 、祭等儀,有可行者否?」曰:「如冠、昏禮,豈不可行?但喪 、祭有煩 雜耳。」問:「若是,則非理明,義精者,不足以與此?!乖唬骸腹淌?。」曰:「井田封建如何?」曰:「亦有可行者。如有功之臣,封之一鄉(xiāng),如漢之鄉(xiāng)亭侯。田稅亦須要均,則經(jīng)界不可以不行,大綱在先正溝 洫。又如孝弟忠信,人倫日用間事,播為樂 章,使人歌之,倣周禮讀法,遍示鄉(xiāng)村裏落,亦可代今粉壁所書 條禁?!谷藗?。

  問:「歐公本論謂今冠、昏、喪 、祭之禮,只行於朝廷,宜令禮官講明頒行於郡縣。此說如何?」曰:「向來(lái) 亦曾頒行,後來(lái) 起告訐之訟,遂罷。然亦難得人教他?!箚枺骸溉?guī)模未能遽復(fù) ,且講究一箇粗法管領(lǐng)天下,如社倉(cāng)舉子之類。」先生曰:「譬如補(bǔ)鍋,謂之小補(bǔ)可也。若要做,須是一切重鑄。今上自朝廷,下至百司、庶府,外而州縣,其法無(wú)一不弊,學(xué)校科舉尤甚。」又云:「今之禮,尚有見於威儀辭遜之際;若樂, 則全是失了!」問:「朝廷合頒降禮樂 之制,令人講習(xí)?!乖唬骸敢郧叭照銝|之事觀之,州縣直是視民如禽獸,豐年猶多饑死者!雖百后夔,亦呼召他和氣 不來(lái) !」德明。

  制度易講,如何有人行!振。

  立一箇簡(jiǎn)易之法,與民由之,甚好。夏商井田法所以難廢者,固是有聖賢之君繼作,亦是法簡(jiǎn),不似周法繁碎。然周公是其時(shí)不得不恁地,惟繁故易廢。使孔子繼周,必能通變使簡(jiǎn)易,不至如是繁碎。今法極繁,人不能變通,只管築塞在這裏。道夫?! ?伯英與黃直卿議溝 洫。先生徐曰:「今則且理會(huì) 當(dāng)世事尚未盡,如刑罰,則殺 人者不死,有罪者不刑;稅賦,則有產(chǎn)者無(wú)稅,有稅者無(wú)產(chǎn),何暇議古?」蓋卿?! ∮D一時(shí)之弊,譬如常洗澣 ,不濟(jì) 事。須是善洗者,一一拆洗,乃不枉了,庶幾 有益。過。

  聖人固視天下無(wú)不可為 之時(shí),然勢(shì) 不到他做,亦做不得。燾。

  因說理會(huì) 天下彌文,曰:「伊川云:『只患不得為 ,不患不能為 。如有稱在此,物來(lái) 即輕重皆了,何必先要一一等過天下之物!』」方。

  審微於未形,御變於將 來(lái) ,非知道者孰能!燾。

  會(huì) 做事底人,必先度事勢(shì) ,有必可做之理,方去做。燾。

  不能則謹(jǐn)守常法。燾。

  天生一世人才,自足一世之用。自古及今,只是這一般人。但是有聖賢之君在上,氣 焰大,薰蒸陶冶得別,這箇自爭(zhēng)八九分。只如時(shí)節(jié)雖不好,但上面意思略轉(zhuǎn),下面便轉(zhuǎn)。況乎聖賢是甚力量!少間無(wú)狀 底人自銷鑠改變,不敢做出來(lái) ;以其平日為 己之心為 公家辦事,自然修舉,蓋小人多是有才底。儒用?;蜾浽疲骸竼枺骸禾斓厣皇廊耍宰懔艘皇烙?,但患人不能盡用天地之才,此其不能大治。若以今世論之,則人才之可數(shù) 者,亦可見矣,果然足以致大治乎?』曰:『不然。人只是這箇人,若有聖賢出來(lái) ,只它氣 焰自薰蒸陶冶了無(wú)限人才,這箇自爭(zhēng)八九分。少間無(wú)狀 者惡 者自消爍,不敢使出,各求奮勵(lì) 所長(zhǎng),而化為 好人矣。而今朝廷意思略轉(zhuǎn),則天下之人便皆變動(dòng) ,況有大聖賢者出,甚麼樣 氣 魄!那箇盡薰蒸了,小人自是不敢放出無(wú)狀 ;以其自私自利辦事之心而為 上之用,皆是有用之人矣?!弧?br />
  荀悅曰:「教化之行,挽中人而進(jìn)於君子之域;教化之廢,推中人而墮於小人之塗?!谷羰桥e世恁地各舉其職,有不能者,亦須勉強(qiáng)去做,不然,也怕公議。既無(wú)公議,更舉無(wú)忌憚了!夔孫?! √煜氯?,不成盡廢之,使不得從 政。只當(dāng)講學(xué),庶得人漸有好者,庶有可以為 天下之理。方。

  今日人材須是得箇有見識(shí),又有度量人,便容受得今日人材,將 來(lái) 截長(zhǎng)補(bǔ)短使。升卿。

  後世只是無(wú)箇人樣 !德明。

  汎 言人才,曰:「今人只是兩 種:謹(jǐn)密者多退避,俊快者多粗疏。」道夫。

  世間有才底人,若能損那有餘,勉其不足時(shí)節(jié),卻做得事;卻出來(lái) 擔(dān) 當(dāng)?shù)檬拢c那小廉曲謹(jǐn)?shù)撞煌?br />
  貪汙者必以廉介者為 不是,趨競(jìng)者必以恬退者為不 是。由此類推之,常人莫不皆然。人傑 。

  今人材舉業(yè)浸纖弱尖巧,恐是風(fēng)氣 漸薄使然,好人或出於荒山中。方。

  賀孫問先生出處,因云:「氣 數(shù) 衰削。區(qū)區(qū)愚見,以為 稍稍為 善正直之人,多就摧折困頓,似皆佞諛得志之時(shí)?!乖唬骸敢嗖豢梢幌蛉绱苏f,只是無(wú)人。一人出來(lái) ,須得許多人大家合力做。若是做不得,方可歸之天,方可喚 做氣 數(shù) 。今若有兩 三人要做,其他都不管他,直教那兩 三人摧折了便休?!官R孫。

  有言:「世界無(wú)人管,久將 脫去。凡事未到手,則姑晦之;俟到手,然後為 。」有詰之者曰:「若不幸未及為 而死,吾志不白,則如之何?」曰:「此亦不柰何,吾輩蓋是折本做也?!瓜壬唬骸溉绱?,則是一部孟子無(wú)一句可用也!嘗愛 孟子答淳于髡之言曰:『嫂溺援之以手,天下溺援之以道。子欲手援天下乎?』吾人所以救世者,以其有道也。既自放倒矣,天下豈一手可援哉!觀其說,緣飾得來(lái) 不好。安得似陸子靜堂堂自在,說成一箇物事乎!」方子。

  直卿云:「嘗與先生言,如今有一等才能了事底人,若不識(shí)義理,終是難保。先生不以為 然。以為 若如此說,卻只是自家這下人使得;不是自家這下人,都不是人才!」賀孫。

  「荀彧 歎無(wú)智謀之士,看今來(lái) 把誰(shuí)做智謀之士?」伯謨?cè)疲骸附駮r(shí)所推,只永嘉人;江西人又粗,福建又無(wú)甚人?!瓜壬粦?yīng) ,因云:「南軒見義必為 ,他便是沒安排周遮,要做便做。人說道他勇,便是勇,這便是不可及!」歎息數(shù) 聲。賀孫。

  浙中人大率以不生事?lián)?循為 知體。先生謂:「便是『枉尺直尋 』。如此風(fēng)俗議論至十年,國(guó) 家事都無(wú)人作矣!常人以便文,小人以容奸,如此風(fēng)大害事?!箵P(yáng)。

  今世士大夫惟以茍且逐旋挨去為 事,挨得過時(shí)且過。上下相咻以勿生事,不要十分分明理會(huì) 事,且恁鶻突。才理會(huì) 得分明,便做官不得。有人少負(fù)能聲,及少經(jīng)挫抑,卻悔其太惺惺了了;一切刓方為 圓,且恁隨俗茍且,自道是年高見識(shí)長(zhǎng)進(jìn)。當(dāng)官者,大小上下,以不見吏民,不治事為 得策,曲直在前,只不理會(huì) ,庶幾 民自不來(lái) ,以此為 止訟之道。民有冤抑,無(wú)處伸訴,只得忍遏。便有訟者,半年周歲不見消息,不得了決,民亦只得休和,居官者遂以為 無(wú)訟之可聽。風(fēng)俗如此,可畏!可畏!僩?! 〗袢杖瞬胖畨?,皆由於詆排道學(xué)。治道必本於正心、修身,實(shí)見得恁地,然後從 這裏做出。如今士大夫,但說據(jù) 我逐時(shí)恁地做,也做得事業(yè);說道學(xué),說正心、修身,都是閑說話,我自不消得用此。若是一人叉手並腳,便道是矯激,便道是邀名,便道是做崖岸。須是如市井底人拖泥帶 水,方始是通儒實(shí)才!賀孫。

  器遠(yuǎn)問:「文中子:『安我者,所以寧天下也;存我者,所以厚蒼生也?!豢绰}人恁地維持紀(jì)綱,卻與有是非無(wú)利害之說有不相似者?!乖唬骸钢粸?人把利害之心去看聖人。若聖人為 治,終不成埽蕩紀(jì)綱,使天下自恁地頹壞 廢弛,方喚 做公天下之心!聖人只見得道理合恁地做。今有天下在這裏,須著去保守,須著有許多維持紀(jì)綱,這是決定著如此,不如此便不得,這只是箇睹是?!褂謫枺骸溉羧绱苏f,則陳丈就事物上理會(huì) ,也是合如此?!乖唬骸鸽m是合如此,只是無(wú)自家身己做本領(lǐng),便不得?!褂謫枺骸甘虑罂桑η蟪?,亦是當(dāng)如此?」曰:「只要去求可求成,便不是。聖人做事,那曾不要可,不要成!只是先從 這裏理會(huì) 去,卻不曾恁地計(jì)較成敗 利害。如公所說,只是要去理會(huì) 許多汩董了,方牽 入這心來(lái) ,卻不曾有從 這裏流出在事物上底意思?!官R孫。

  蔡季通因浙中主張史記,常說道邵康節(jié)所推世數(shù), 自古以降,去後是不解會(huì) 甚好,只得就後世做規(guī)模。以某看來(lái) 則不然??鬃有蘖?jīng),要為 萬(wàn)世標(biāo) 準(zhǔn) 。若就那時(shí)商量,別作箇道理,孔子也不解修六經(jīng)得。如司馬遷亦是箇英雄,文字中間自有好處。只是他說經(jīng)世事業(yè),只是第二三著,如何守他議論!如某退居老死無(wú)用之物,如諸公都出仕官,這國(guó) 家許多命脈,固自有所屬 ,不直截以聖人為 標(biāo) 準(zhǔn) ,卻要理會(huì) 第二三著,這事煞利害,千萬(wàn)細(xì)思之!賀孫?! 》彩虑罂?,功求成,取必於智謀之末,而不循天理之正者,非聖賢之道。燾。

  古人立法,只是大綱,下之人得自為 。後世法皆詳密,下之人只是守法。法之所在,上之人亦進(jìn)退下之人不得。揚(yáng)。

  今世有二弊:法弊,時(shí)弊。法弊但一切更改之,卻甚易;時(shí)弊則皆在人,人皆以私心為 之,如何變得!嘉祐間法可謂弊矣,王荊公未幾 盡變之,又別起得許多弊,以人難變故也。揚(yáng)。

  揚(yáng)因論科舉法雖不可以得人,然尚公。曰:「銓法亦公。然法至於盡公,不在人,便不是好法。要可私而公,方始好。」揚(yáng)。

  今日之法,君子欲為 其事,以拘於法而不得騁;小人卻徇其私,敢越於法而不之顧。人傑 。

  今人只認(rèn)前日所行之事而行之,便謂之循典故,也須揀 箇是底始得。學(xué)蒙。

  被幾 箇秀才在這裏翻弄那吏文,翻得來(lái) 難看。吏文只合直說,某事是如何,條貫是如何,使人一看便見,方是。今只管弄閑言語(yǔ),說到緊要處,又只恁地帶 過去。至。

  今日天下,且得箇姚崇李德裕來(lái) 措置,看如何。浩?! 〗袢罩?,若向上尋 求,須用孟子方法;其次則孔明之治蜀,曹操之屯田許下也。德明?! ∫蛘摽たh政治之乖,曰:「民雖眾,畢竟只是一箇心,甚易感也?!箵P(yáng)。

  吳 英茂實(shí)云:「政治當(dāng)明其號(hào)令,不必嚴(yán) 刑以為威 ?!乖唬骸柑?hào)令既明,刑罰亦不可弛。茍不用刑罰,則號(hào)令徒掛 牆壁爾。與其不遵以梗吾治,曷若懲 其一以戒百?與其覈實(shí)檢察於其終,曷若嚴(yán) 其始而使之無(wú)犯?做大事,豈可以小不忍為 心!」言經(jīng)界。道夫?! ∫蛘摻?jīng)界,曰:「只著一『私』字,便生無(wú)限枝節(jié)?!够騿枺骸赋套印号c五十里采地』之說如何?」曰:「人之心無(wú)窮,只恐與五十里,他又要一百里;與一百里,他又要二百里?!勾尽?br />
  吾輩今經(jīng)歷如此,異時(shí)若有尺寸之柄,而不能為斯 民除害去惡 ,豈不誠(chéng)可罪耶!某嘗謂,今之世姑息不得,直須共他理會(huì) ,庶幾 善弱可得存立。道夫。

  或問:「為 政者當(dāng)以寬為 本,而以嚴(yán) 濟(jì) 之?」曰:「某謂當(dāng)以嚴(yán) 為 本,而以寬濟(jì) 之。曲禮謂『?官行法,非禮,威嚴(yán) 不行』。須是令行禁止。若曰令不行,禁不止,而以是為 寬,則非也?!谷藗?。

  古人為 政,一本於寬,今必須反之以嚴(yán) 。蓋必如是矯之,而後有以得其當(dāng)。今人為 寬,至於事無(wú)統(tǒng)紀(jì),緩急予奪之權(quán) 皆不在我;下梢卻是奸豪得志,平民既不蒙其惠,又反受其殃矣!若海。

  今人說寬政,多是事事不管,某謂壞 了這「寬」字。人傑 ?! ∑揭捉瘢瑸?政之本。僩?! ?政如無(wú)大利害,不必議更張。則所更一事未成,必鬨然成紛擾,卒未已也。至於大家,且假借之。故子產(chǎn)引鄭書 曰:『安定國(guó) 家,必大焉先?!弧谷藗?。

  問:「為 政更張之初,莫亦須稍嚴(yán) 以整齊之否?」曰:「此事難斷 定說,在人如何處置。然亦何消要過於嚴(yán) ?今所難者,是難得曉 事底人。若曉 事底人,歷練多,事纔至面前,他都曉 得依那事分寸而施以應(yīng) 之,人自然畏服。今人往往過嚴(yán) 者,多半是自家不曉 ,又慮人欺己,又怕人慢己,遂將 大拍頭去拍他,要他畏服。若自見得,何消過嚴(yán) ?便是這事難。」又曰:「難!難!」僩。  因言措置天下事直是難!救得這一弊,少間就這救之之心又生那一弊。如人病寒,下熱 藥,少間又變成燥熱 ;及至病熱 ,下寒藥,少間又變得寒。到得這家計(jì)壞 了,更支捂不住。僩?! 枺骸钢菘h間寬嚴(yán) 事,既已聞命矣。若經(jīng)世一事,向使先生見用,其將 何先?」曰:「亦只是隨時(shí)。如壽 皇之初是一樣 ,中間又是一樣 ,只合隨時(shí)理會(huì) ?!箚枺骸附袢罩危钚凶孀诔蓱?。然是太祖皇帝以來(lái) 至今,其法亦有弊而常更者?!乖唬骸敢嘀皇蔷推渲姓恚绾伪愠鲎龅?!如薦舉,如科場(chǎng) ,如銓試,就其中從長(zhǎng)整理。」問:「向說諸州廂 禁軍與屯戍大軍更互教閱,如何?」曰:「亦只是就其法整理?!辜榷鴼U曰:「法度尚可移,如何得人心變易,各人將 他心去行法!且如薦舉一事,雖多方措置隄防,然其心只是要去私他親舊,應(yīng) 副權(quán) 勢(shì) ,如何得心變!」說了,德明起稟云:「數(shù) 日聽尊誨,敬當(dāng)銘佩,請(qǐng)出整衣拜辭?!顾斐?,再入,拜於床下。三哥扶掖。先生俯身顰眉,動(dòng) 色言曰:「後會(huì) 未期。朋友間多中道而畫者,老兄卻能拳拳於切己之學(xué),更勉力擴(kuò)充,以慰衰老之望!」德明復(fù) 致詞拜謝而出,不勝 悵然!前一日,先生云:「朋友赴官來(lái) 相別,某病如此,時(shí)事又如此,後此相見,不知又如何?!沟乐凶纺钏寡?,不覺涕下!伯魯進(jìn)求一言之誨。先生云:「歸去且與廖丈商量。昨日說得已詳,大抵只是如此。」稱「丈」者,為 丈夫。伯魯言。德明。

  問治亂之機(jī)。曰:「今看前古治亂,那裏是一時(shí)做得!少是四五十年,多是一二百年醞釀,方得如此。」遂俛首太息。賀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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