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棟,山東人也,屢年入福建建陽地名長埂販買機(jī)布。萬歷三十二年季春,同二仆帶銀壹千馀兩,復(fù)往長埂買布。途逢一棍,窺其銀多,欲謀之。見棟乃老練慣客,每遲行早宿,關(guān)防嚴(yán)密,難以動手。詐稱福建分巡建南道公子,甚有規(guī)模態(tài)度,乃帶四仆,一路與棟同店。棍不與棟交語,而棟亦不之顧也。
直至江西鉛山縣,其縣丞姓蔡名淵者,乃廣東人也,與巡道同府異縣,素不相識。棍往拜之。縣丞聞是巡道公子,待之甚厚,即來回拜,送下程。棟見縣丞回拜,信其為真公子。是夜,棍以下程請棟。棟歡領(lǐng)之,而心中猶謹(jǐn)防他盜,不敢痛飲;棍猶動手不得。次日,經(jīng)烏石宿。其地非大口岸,棟欲辦酒回禮,以無物可買而止。
又次日,到崇安縣宿。棟心謂:此到長埂舊主不遠(yuǎn),猶其外之故家也。且來日與公子別矣,不答敬殊非禮也,遂買肴饌請之。棍謂棟曰:“同舟過江,前緣非偶。與君一路同來,豈非偶乎?明日與君分路,燕鴻南北,未知何日再會,各開懷暢飲?!毖又寥?,其仆皆困頓熟睡。棟醉甚,亦伏桌睡。棍遂將棟之財物悉偷去。
待棟醒覺,不知棍何處去矣。即在崇安縣告店家通同作弊。隨即往江西廣信府,告其縣丞勾引光棍,而以原店家作證??h丞訴曰:“福建巡道實與我同府異縣,其人姓氏,我素知之;但公子并未會面,他稱其姓氏來拜我,我乃縣丞小官,安得不回他拜,不送他贐?今至崇安已經(jīng)數(shù)日,盜你銀去,與我何干?”棟曰:“那棍一路同來,我防之甚切。他來謁你,而你回拜,我方信是真公子,故墮其術(shù)。今其人系你相識,安得不告你?”本府不能判斷。棟又在史大巡處告。史爺判是縣丞不合錯拜公子,輕易便送下程,致誤客商,不無公錯。諒斷銀壹百兩,與棟作盤纏之資而歸。
噫:棍之設(shè)機(jī)巧矣!一路妝作公子,商人猶知防之。至拜縣丞,而縣丞回拜送贐,孰不以為真公子也?又先設(shè)機(jī)以請商人,則商人備禮以答敬,亦理所必然也。乃故纏飲,困其主仆,則乘夜行竊易矣。故曰其設(shè)機(jī)最巧也。使棟更能慎防一夜,則棍奸無所施。故慎始不如慎終,日乾更繼以夕惕,斯可萬無一失。不然,抱甕汲井,幾至井口而敗其甕,與不慎何異?吾愿為商者,處終如謹(jǐn)始可也。
直至江西鉛山縣,其縣丞姓蔡名淵者,乃廣東人也,與巡道同府異縣,素不相識。棍往拜之。縣丞聞是巡道公子,待之甚厚,即來回拜,送下程。棟見縣丞回拜,信其為真公子。是夜,棍以下程請棟。棟歡領(lǐng)之,而心中猶謹(jǐn)防他盜,不敢痛飲;棍猶動手不得。次日,經(jīng)烏石宿。其地非大口岸,棟欲辦酒回禮,以無物可買而止。
又次日,到崇安縣宿。棟心謂:此到長埂舊主不遠(yuǎn),猶其外之故家也。且來日與公子別矣,不答敬殊非禮也,遂買肴饌請之。棍謂棟曰:“同舟過江,前緣非偶。與君一路同來,豈非偶乎?明日與君分路,燕鴻南北,未知何日再會,各開懷暢飲?!毖又寥?,其仆皆困頓熟睡。棟醉甚,亦伏桌睡。棍遂將棟之財物悉偷去。
待棟醒覺,不知棍何處去矣。即在崇安縣告店家通同作弊。隨即往江西廣信府,告其縣丞勾引光棍,而以原店家作證??h丞訴曰:“福建巡道實與我同府異縣,其人姓氏,我素知之;但公子并未會面,他稱其姓氏來拜我,我乃縣丞小官,安得不回他拜,不送他贐?今至崇安已經(jīng)數(shù)日,盜你銀去,與我何干?”棟曰:“那棍一路同來,我防之甚切。他來謁你,而你回拜,我方信是真公子,故墮其術(shù)。今其人系你相識,安得不告你?”本府不能判斷。棟又在史大巡處告。史爺判是縣丞不合錯拜公子,輕易便送下程,致誤客商,不無公錯。諒斷銀壹百兩,與棟作盤纏之資而歸。
噫:棍之設(shè)機(jī)巧矣!一路妝作公子,商人猶知防之。至拜縣丞,而縣丞回拜送贐,孰不以為真公子也?又先設(shè)機(jī)以請商人,則商人備禮以答敬,亦理所必然也。乃故纏飲,困其主仆,則乘夜行竊易矣。故曰其設(shè)機(jī)最巧也。使棟更能慎防一夜,則棍奸無所施。故慎始不如慎終,日乾更繼以夕惕,斯可萬無一失。不然,抱甕汲井,幾至井口而敗其甕,與不慎何異?吾愿為商者,處終如謹(jǐn)始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