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香筆記 (清)吳郡朱克柔硯魚 輯著
●自序
蕓生號萬,造化本出無心;嗜好偏多,人情因之自擾。昔淵明采菊,徒見于詩;茂叔愛蓮,姑存其說。非玩物之喪志,聊即事以寓言。仆未嫻蓄牸養(yǎng)魚,惟喜滋蘭樹蕙。將使堂堂白日消磨于玩物之中;何如習(xí)習(xí)清風(fēng)領(lǐng)略于酸堿之外。愛栽小說,就正大方,分以八門,合成四卷,頭顱如許。愧博物兮張華,草木何之;笑多情之崔護(hù),仍蹈此君之癖,同呼石丈之巔。因思芍藥嬌憨,肉眼頻看易動;牡丹富貴,世人甚愛宜多。藉此幽貞,傲其肥艷。當(dāng)門莫剪,允為競體之芳;入室如聞,洵作一時之秀。倘遇同心共賞,去莠無妨。其如青眼難逢,復(fù)瓿亦可。
●《第一香筆記》小引
今春閑居杜門,手植蕙花數(shù)十蕊將舒,忽陰雨釀寒,遲我花信。因思調(diào)護(hù)既切,轉(zhuǎn)多爬剔。愛玩之余,于是握不律以褚,生墨俟為媒,舉凡見聞所及,憶記所周,條文縷晰之,越三月而裒然可觀。又為之采輯舊聞,以類附入,名曰《第一香筆記》,脫稿不十日,而眾花齊放矣,內(nèi)開十品者一,次品者三,其余大率可觀?;匾曄蛩仓杼m,亦復(fù)擢如青蔥隨風(fēng)宜笑,若為予志喜也。
爰有二三同志過同扣曰:“子嗜花而得好花,必有道以處此,幸勿靳不予,愿明以教我焉?!睆娭猎伲y以言蔽,不得已出示此記,曰:“是可略窺半面矣,若充類至盡,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客欣然袖之而去,惟覺日光融融、幽香滿室,群花如解語然。
嘉慶紀(jì)元歲在丙辰年,三月望前五日,硯魚記。
●《第一香筆記》例言
是記之作,興到筆隨,不及組織。若言花之品相而以文筆出之,轉(zhuǎn)恐浮華、失實、且近迂腐。故記之字句,俱用唐宋說部體例,凡采集各書。偶載出處,不敢沒前人之善,蹈剿襲之機也。前人論花,其說頗有異同,惟擇其善者錄之,去取之間,亦多苦心。
此記本名《香祖小譜》,夫譜足以傳世行遠(yuǎn),方能副實,時篇不過一時游戲之作,且恐與世之不堪言譜而譜者混而同之,不免使花受屈,故易今名。
記內(nèi)除摘錄前人外,其余編入者,俱系目見耳聞而有征,不參臆說亦不稍涉無稽。
●《第一香筆記》卷之一 花品本性
一、花品:
1、蘭品:
水仙素第一、荷花素第二、梅瓣素第三、水仙瓣第四、綠梅瓣第五、紅梅瓣第六、團(tuán)瓣素第七、超瓣素第八,以上八品俱須肩平為上。
映腮 桃腮 荷花瓣 柳葉素 三角水仙(小花硬捧心) 蝶蘭(又名疊蘭) 雙蘭 品蘭 四喜蘭
2、蕙品:
白荷花 水仙 梅瓣 綠荷花 團(tuán)瓣素 超素 赤殼荷花 闊超團(tuán)瓣 柳葉素 柳葉水仙(短捧心起兜者) 狹超線條素蟲蘭(形如蜂蝶者)另列各品于后,以時尚次其先后。
蘭上品:
柳梅(凈綠) 汪氏梅(凈綠) 蕭山綠梅 蕭山荷花素 常熟綠梅 常熟紅梅
蕙上品:
萬氏梅瓣(氏一作字) 大朱氏水仙 洪氏水仙 彩蟾梅瓣 李氏梅瓣 尤氏梅瓣 豐氏水仙 黃氏水仙 右(上)俱官種水仙,捧心軟硬不一,花頭極大,還有前方氏、后方氏、小朱氏、金氏雖系佳種。(屬于次品)
蕙素上品:
蕭山荷花大素 常熟大白過江素(一作紅) 江上大荷花雪素(花大如杯,舌圓如荷苞,真極品也。) 陸氏大超素張氏金荷(色如黃金) 金氏大荷花瓣
以上蘭蕙共計二十品,其形色難以言述,茲先舉其目,俟續(xù)刻內(nèi)補繪花,詳加注釋,庶覽者可按圖索驥也。凡蘭之兩旁大瓣,須平如“一”字,俗稱之謂“一字肩”,有初開平肩,開久漸落者,謂之開落,有初開平如一字肩,開久轉(zhuǎn)向上者,謂之飛肩,瓣花得此最為名貴。
水仙瓣須厚大,瓣潔凈無筋,肩、舌大而圓,捧心如蠶蛾,如豆莢,花腳細(xì)而高,鉤刺全,封邊清,白頭重,乃為上品。蘭葉鐵線者,多出水仙瓣。
荷花瓣厚而有兜,捧心圓,收根細(xì),為真荷花瓣,否則雖花瓣甚闊,不可混名。真超瓣瓣厚兜深,收根緊細(xì),形如超也。(超一作勺)
梅瓣如梅,團(tuán)瓣不尖,荷花先論收根,瓣厚為貴,水仙??磁跣陌最^為正,凡舌大者,復(fù)花不走。荷包舌,劉海舌,復(fù)勝于新。
映腮不一,有舌根黃光一線者,有淡紅光一線者,舌色純白,可以亂素。
桃腮有舌根淡紅者,有深紅者,有紫色者,舌亦純白。刺毛素舌上有細(xì)點如毫末,或黑或黃或綠,細(xì)看方見。蕙花之關(guān)系,全在轉(zhuǎn)花柁后,放瓣前,無外相者,有好花,真出人意表也。
有花窄開,瓣甚狹,逐漸放闊,開至三日始足,轉(zhuǎn)初開闊至二三倍者,惟荷花有此開品。
有蕊如桂花大,已出大殼,在小殼內(nèi)開者,即開者,漸漸透殼,漸漸放大者,名佛手水仙。
蕙花捧心短而有兜,不論外三瓣闊狹,即名“水仙”,小衣殼花瓣尖,俱有倒鉤,大瓣有封邊,捧心白頭,如觀音兜,外瓣短闊如水仙者,為真水仙。
蘭品高者,每盆一二十花,朵朵迎面而開,謂之同心,出于自然者為上,若花欲透殼時,三面遮蔽,留一面向陽,亦能迎面,但須花腳高者,方能,如蕙之轉(zhuǎn)柁,否則人工莫施也。
蘭之入品者,花無指摘,葉宜品題,短葉在花底者為上,細(xì)葉次之,若長闊葉,則到根處,必須緊細(xì),方有隨風(fēng)婀娜之妙,美人芳草,言其情也。
花腳宜長,出土五六寸者為上,亭亭挺秀,想見不與眾草為伍之意。
“蜂采百花,俱置股間,惟蘭則拱背入房,以獻(xiàn)于王,物亦知蘭之貴也,如此”。見《群芳譜》
于若瀛云:“一莖一花者曰蘭,宜興山中特多,南京杭州俱有,雖不足貴,香自可愛,宜多種盆中,今日絕重建蘭,卻只是蕙,余見古人畫蘭殊不爾,虎丘戈生曾種一本,葉稀而長,稍粗于興蘭,出數(shù)蕊,正春初開花,特大于常蘭,香亦倍之,經(jīng)月不凋,酷似馬遠(yuǎn)所畫。戈生云:“得之他方,今尚活,花時當(dāng)廣求此種,以備春蘭之極品。凡蘭紫梗青花者上品,青梗青花者次之,紫梗紫花者又次之,余不入品?!保ㄒ娀ㄊ分附ㄌm而說)
常熟有萬氏水仙,由萬姓始種者,大花瓣闊而微長,捧心如雞豆殼之半,花色帶黃,“白綠殼,此興蘭之高品也。
蘭品高于蕙,而人之視蘭,若不經(jīng)意,于蕙獨奔走恐后者,由佳種之不易得,或夸目力,或執(zhí)己見,彼此揣度,議論長短,究之空言無補耳,蘭之入品者,亦不易得,使培養(yǎng)如法,花能不斷,不比蕙之難于發(fā)箭也,故樹蕙不若滋蘭,擇蘭之入品者或次品者,盡心養(yǎng)之,種五六年之久,使其茂盛而美,每盆十余花,或數(shù)十花,和風(fēng)習(xí)習(xí),滿座生香,不亦賞心樂事也,予于陸墓陳氏,見素心花數(shù)種,內(nèi)荷花素一盆,花發(fā)三十余箭,真神品也,故論及之。
花有開品,放瓣愈遲愈妙,若蕙花如此開法,其花必好。
花梗挺直,排鈴時短簪橫挺,隔一二日后,方始轉(zhuǎn)柁向上者,亦是妙品。
昔人論書畫,分神、妙、能三品,竊謂蘭蕙之品不一,亦可以此概之,至于蝶蘭、三瓣蘭、元寶蘭,以及蕙花之有蟲形及金色、朱色之類,并可以逸品、異品稱之。
前于若瀛見戈生之蘭,即建花中所謂弱腳是也,彼云入臘方開,此云正春初方開,系同時而略有先后耳,可見前人愛玩不專,致今考核失實,使后人心目中,別有異于常蘭者在,竊恐于蘇杭間,雖廣求之,未能得也。
雙蘭、品字、四喜等品,必須箭箭如此,方為可貴,若偶發(fā)一箭,因得山之旺氣而然,不能復(fù)出。
水仙取鉤刺者,由水仙花瓣上倒鉤故也,故于鐵線葉外,有葉稍圓而不尖者(有作尖長),亦開水仙,由其葉類水仙故也,造物滋生,其理莫解,或由氣化所感,故能相有歟,此外,如荷花瓣、梅瓣,必得兜,收厚兼全,方能入品。
超瓣、柳葉、線條,花之下者也;惟素心取之,然亦分好丑,以闊厚者勝。
或問花何取肩平,曰:此即品也,肩落,則逼拶欹斜,肩平,則妥貼排募。(募音傲,矯健貌)
蕙有金絲水仙,花色黃,而瓣厚有棱。
或謂蘭蕙取其芳香耳,何必漫立名目,多此擾擾,是真不可言矣。夫物以罕有而見珍,亦以難得而可貴,試思儔人中有出類拔萃者,能不奉為圣人賢人耶。
今之所謂荷花,不過闊超瓣、大團(tuán)瓣耳,人情溺于所好,故盛稱之,何必深辨,至于品有一定,明眼人自能不為所惑。
蕙素以外三瓣捧心舌頭純白如水晶者為上,外三瓣捧心色白,舌白而不亮,或起綠沙胎者次之,外三瓣捧心綠色,舌白而有沙者,又次之,外三瓣捧心帶黃色,舌起綠沙胎者又次之,若內(nèi)外五瓣并舌俱帶黃色者為下品。
蕙花中以官種水仙為貴,花頭極大則肩平,較之尋常水仙,迥然不同,凡白捧心上起油灰,兼有深兜;花大如杯者,即為官種水仙,梅瓣荷花亦有官種,惟花特大于常品,瓣厚而不落肩,所以可貴。
蕙莖挺直,蕊如螺旋,如寶塔下大而上小,四面迎人者,為最上之品,有先從頂花開放者,謂之“斃放”亦作癃放,亦屬佳品,若朝光向日者,非所貴也。
余友黃花奴云:“水仙梅瓣之重官種者,譬諸書畫中顏柳荊關(guān),氣渾力厚,自具一種沉雄之概,若尋常水仙梅瓣,謂之行瓣,花小而怯薄,如文董唐仇,非不可觀,相形見絀矣”。又云“有金蘭如赤金,舌如朱砂,為蕙中之貴品,數(shù)十年偶然一出,目所僅見,存之以待將來核定”。
梅瓣瓣尖縮入,惟外瓣兜不能深,與上品水仙不分高下也。
水仙有捧心合并一塊,俗名“連肩搭背者”,非上品也。有舌在捧心內(nèi)不舒吐者,謂之“吊舌”。有偏在一邊者,謂之“歪舌”。有舒而不卷者,謂之“拖舌”。有舌(中)尖有缺如,分為兩者名“火義舌”。俱花之病。
蕙花舌有遠(yuǎn)望如素,近則隱約現(xiàn)粉紅色者,名曰“澹舌”。
二、本性:
蕙性喜陽,須得上半日三時之曬,若冷天久曬亦可,至蘭則朝暾一二時足矣,俱須安放在透風(fēng)處安放,其盆不能移動,遇夏秋烈日,宜用木架搭棚,以蘆簾覆之,日過即撤去,如遇淫雨,以篾蓬遮蔽,雨過即撤去,總須干濕得宜,適花之性,則根葉自然繁茂,花亦不斷矣,栽蕙盆宜大,使根葉舒展,且易得土氣。
一云:凡栽蘭蕙,須盆與花稱,因性喜潤而不喜濕,如盆大,恐雨后不能瀝水,數(shù)日難干也,須俟根葉逐漸長多,逐年換盆。
新花種一月后,方得土氣,葉之黃者可以轉(zhuǎn)綠,蕙花得氣,則老葉縮盡,子葉漸長。
凡蘭蕙子葉,正在叢生之際,不可翻種,或分種,恐泄氣也,老根出土處,如小蒜頭,謂之龍頭,有龍頭方可分種,一名蘆頭。
出山初種者為新花,盆中久植者為服花,又名復(fù)花,蘭復(fù)不如新,蕙服勝于新;凡瘦山之花,養(yǎng)護(hù)得宜,俱復(fù)勝于新。
大抵蘭喜陰,蕙喜陽,然亦須探討花之本性,或系陰山所出,不宜驟曬,或系陽山所出,不宜頻雨,瘦山驟肥則損,肥山久瘦亦損,違其性難遂其生,失之毫厘,謬以千里,蕙花種地宜南向,庭中西偏,或假山,或花蔭壇上,方能繁茂,嚴(yán)寒仍用稻草蓋之,以護(hù)其葉,若無螻蟻傷根,經(jīng)數(shù)十年愈茂,每花可得數(shù)十箭,然惟赤殼超瓣能之,太肥亦不花,太瘦亦不花。
建花畏冷畏寒,冬末春初,尤畏春風(fēng),更畏雪畏濕,凡種新花,其根水浸既久,不可驟然著土,宜剪去腐斷根,剔沙石茅竹諸根,置于新瓦之上,使水氣吸盡,方可入盆栽種。
凡蘭蕙生于某處,即以某處之土種之最妙(今已作笑談也),或云虞山子游泥與福山??诮直缓oL(fēng)吹土,性寒味咸,未必盡善也。
淮南子曰:男子樹蘭,美而不芳,說者以為蘭近女類,故男子樹之不芳,蓋草木之性,蘭宜女子。(花史)
花開若枝上蕊多,留其壯大者,去其瘦小者,若留開盡,則奪來年花信,其性畏寒暑,尤畏塵埃,葉上若有塵埃,當(dāng)即滌去。(群芳譜)
九月花干處用水澆灌,濕則不必澆,十月至正月,不澆不妨,最怕霜雪,更怕春雪,一點著葉,一葉就萎,用篾簍遮護(hù),安頓在朝陽日照處,南窗檐下,須二三日一番旋轉(zhuǎn),取其日曬均勻,則四面皆花。
蕙葉柔細(xì),生幽谷竹林中宿根處,移植膩土多不活,即活亦不能多開花,其莖葉肥大而翠勁可愛者,率來自閩廣移來也,非草蘭比。
劉夢得詩:“光華童子佩,柔軟美人心”。蘇子瞻詩:“春蘭如美人,不采羞自獻(xiàn)”。二詩不猶見蘭之品,更能識蘭之性矣。
蘭為王者香,香之祖也,蕙如君子,謂有德惠者也,故士大夫多好之,至于市井之徒,每遇春花夏花出山,藉以取利,村南巷北,累百盈千,窮谷深山,販傭腐集,頓使幽芳奕奕,翻成逐臭之場,可謂眾花發(fā)一浩嘆也,然使爬羅抉剔,不有若輩,又烏從而至于士大夫之前哉,物聚于所好,抑性所然歟,嗜好家不奪于李唐來之所愛,猶能注意于此,亦可謂賢乎已。
花性肥瘦,惟視子葉之盛衰,肥則萎爛,瘦則嬴弱,與其過于肥而萎爛,毋寧失之瘦而羸弱,尚可滋養(yǎng)以復(fù)其初也。
花鏡謂茍得其性,萬無不生之木,不艷之花,惟在分其燥濕高下,寒暖肥瘠之宜,此指大概而言,不知眾花,各有性,即一花亦有性,所謂性者,其要不外于燥濕肥瘠四字,新花畏風(fēng),復(fù)花喜風(fēng),新花惡日,復(fù)花宜日,此先后之間,性之相反者也,夏秋不可干,春冬不可濕,天寒宜曝,日烈宜陰,此四時之中,性之相反者也,或云:蕙喜向陽,初種之泥,須日中久曝,極干上盆,入土后其箭可以頓長,此亦喜陽之一證也。
種花之道,亦有過則失中者,每見人以蕙性喜燥一語,以為當(dāng)盆土燥烈后,亦不即施澆灌,以致子葉焦枯,老葉黃落,則根液已涸,后雖燥濕得宜,花已受病矣,凡素花不喜肥,肥則無花,人不能識其性,反咎花之難發(fā),此則不亦謬乎。
續(xù)博物志謂:桔柚凋于北徙,石榴郁于東移,花木之性然也,植蘭者焉可不知。
蕙蕊長時,花頭作彎弓狀者,將彎處向陽(一作隅),以背陽光,則干舒直,如再向外者,仍如前,將盆旋轉(zhuǎn);花舌為本,花瓣為末,故舌大者復(fù)花好,由本正而末無不治。
人以海虞(即常熟)養(yǎng)蘭得法,每爭趨之,此真貴耳而未目者,余曾親至其地訪之,其實平淡無奇,用本山泥,每年翻種一次,已采入本書,培養(yǎng)門內(nèi),此外不過調(diào)其燥濕,謹(jǐn)其蓋藏,別無奧妙,因知性即理也,其理一而已矣。
●《第一香筆記》卷之二 外相培養(yǎng)
江南蘭,只在春芳,荊楚及閩中者,秋后再芳,故有春蘭、夏蘭、秋蘭、素蘭、石蘭、竹蘭、鳳尾蘭、玉梗蘭;春蘭花在葉下,素蘭花在葉上,至其綠葉紫莖,則如今所見,大抵林愈深而莖(一作花)愈紫耳(見群芳譜)。
蕙花大抵如蘭花,亦春開,蘭先而蕙繼之,皆朵荑其端作花,蘭一荑一花,蕙一荑五六花,香次于蘭,大抵山林中一蘭而十蕙。
黃太史詩:“風(fēng)光轉(zhuǎn)蕙泛崇蘭”?!峨x騷》言:蘭九畹,蕙百畝,以是短楚人輕蕙而貴蘭也。(見花史)
蕙雖不及蘭,勝于余芳遠(yuǎn)矣,楚詞又有蘭閣蕙樓,蓋芝草干抄敷花有閣之象,而蕙亦以枝干杪重重累積有樓之象云。(見群芳譜)
相蕙十則
葉闊梗粗,花開欹側(cè),糾糾庸夫,胸?zé)o點墨。(闊謂闊而不厚,粗謂粗而不圓,欹側(cè)謂拗捩。)
莖細(xì)葉厚,神完氣足,正士論人,內(nèi)美斂束。(厚謂厚而闊如此者,可望好花。)
葉厚棱角,蕊生圓正,道義自肥,不失其性。(凡相花者不可執(zhí)其意見,宜以大勢觀之。)
飄飄欲仙,氣象萬千,伯樂相馬,以神寄焉。(素花當(dāng)作如是觀。)
樹蕙百畝,雖多勿棄,欲拔其尤,惟聚于類。(蕙無外相,惟在多中擇取,方能開出好花。)
相士固難,看花亦然。毋忽于近,舍旃舍旃。(不可以其無外相而忽之。)
濯濯芳姿,不假外眩,庸人自擾,誰識其面。(此言識者不易。)
外觀有耀,若奔厥角,接其傾吐,爽然眸吒。(凡種花者昏然。)
一干一花,幽芳絕俗,蕙亦稱蘭,不辨菽麥。(稱蕙不可以加一蘭字,今俗多稱蘭蕙非也。)
一干數(shù)花,蕙言為匯,不列花經(jīng),惟蘭可貴。(蕙花六經(jīng)無出而稱蕙,必先蘭。)
衣殼
蘭殼貴薄,蕙殼貴厚,總須細(xì)膩為主。
殼色潤澤而光明,謂之有水色。
蕙殼須緊包而潤厚,俗名元寶衣殼,象形也。
殼尖起兜起棱者,花瓣必厚。
小衣殼亦須闊厚而大,不起尖者,可開水仙。
小衣殼有深細(xì)縐紋者,花瓣開后能放闊。
一云,花瓣上有細(xì)縐紋者,花開必厚而闊。
殼色
1、蘭殼
蘭素心者軟綠殼(出凈素)白殼、硬綠殼、綠脫殼(殼尖有彩色者)、赤殼。(以上俱能出素花,惟以軟綠殼居多。)
2、蕙殼
蕙出素花亦不論殼色,惟深綠者居多。
深綠殼、淡綠殼、白殼、竹葉青、竹根青、荷花色、赤殼、深紫小殼、大銀紅殼、白赤殼、綠赤殼、淡青殼、赤轉(zhuǎn)綠殼、粉青、白轉(zhuǎn)綠殼。
花色(指外三瓣)
深綠瓣、淡綠瓣、淡黃瓣、玉瓣(白如銀者)、蠟瓣(黃如蠟者)、有如金色者、有如朱砂紅者。(以上二種未見,姑存之以參考。)
捧心(指內(nèi)二瓣)
捧心以軟者為上。(俗名觀音兜,雞豆殼象形也。)
舌
以圓大者為上,蕙花舌須沙綠底版,舌上沙厚而亮,舌須闊大,厚而不長卷者良。
葉
葉須闊厚起溝到梢,葉尖轉(zhuǎn)闊有兜者為上。葉色宜翠而有神;鐵線葉細(xì)而溝到尖,葉厚。索索有聲者佳,葉厚而軟者,亦出好花(葉如),蕙葉出山,即短闊者,花亦如之。
根
根須白色,謂之出山根,粗細(xì)須與葉稱,根白者俗謂“玉根”。根黑者,窖花也,隔年取置窖中,交春裝簍賣之,亦有好花,惜乎此根最難復(fù)爾。
花梗
花干亦名花梗,又名莖,細(xì)則花好而有態(tài)度;蕙梗稍粗不妨,若太粗則無好花,瓣雖闊而必定薄。
凡有外相者,如衣殼極佳,根葉并美之類,至開花變壞者極多,不變者十不居一。
無外相而花開出色者,百不居一,其出色者勝于尋常,如人不可以貌取,亦衣錦尚綱之意也。
有新花不佳,復(fù)出遠(yuǎn)勝者,由捧心好,舌頭大故也,花蕊以短而圓綻為上。
平頂者所開不過超瓣耳,若荷花則蕊頭圓正、瓣尖之內(nèi)折疊二三層,逐漸開放。
凡細(xì)花不多,每箭不過五六朵,多至八九朵,若團(tuán)瓣及小花頭,亦有十四五朵者。
花蕊初出土,有尖細(xì)硬殼對抱者,謂之雞嘴,逐層總包細(xì)蕊者,謂之大衣殼,鱗次含蓋細(xì)蕊者,謂之小衣殼,細(xì)蕊漸透,謂之出殼。
蕙干挺足,花蕊離干,累累如貫珠者,謂之排鈴;短干橫出,花心向外,謂之轉(zhuǎn)柁,干上細(xì)莖,謂之簪,又謂短腳,簪底一點如露,謂之膏,亦謂明露,大瓣交搭,下露舌根,兩旁露捧心處,謂之鳳眼,花背邊瓣,謂之上搭,花胸邊瓣,謂之下搭,上搭深則花瓣必闊而有兜,且開不落肩,亦名前后搭。大瓣謂之外三瓣,小瓣謂之捧心,捧心中間,謂之鼻,鼻下謂之舌。
花須迎面,朵朵俱向陽生向上者為妙,凡入品之花俱如此。
蕙花旁瓣包正瓣,蘭花正瓣包旁瓣,此大概也,若能反是則開好花。
花瓣厚則有神,花色嫩則有態(tài),凡復(fù)花必須愛護(hù)其葉,葉好則花之精采益見。
大概蘭蕙花瓣俱須短闊,蘭之花頭略小不妨,蕙則必須肥大,方有拔俗超群之意,蘭蕙葉復(fù)出者,葉較短,至數(shù)年后培養(yǎng)得法,雄壯如舊,謂之還山葉。
蕙花長闊葉,發(fā)箭宜高,方能相稱,其莖更要挺直,總須以花鎮(zhèn)葉,不可以葉凌花。
蘭如綽約好女,靜秀宜人,蕙如端莊少年,束帶立朝,蘭以幽勝,有雅人名士之風(fēng),蕙以其名,得蹀躞豪華之概。
蕙無映腮、桃腮二種,惟刺毛素有之,舌無紅點,帶黃綠色。
蕙花小殼尖起細(xì)鉤者,亦開水仙。
殼色有竹葉青,綠帶青色是也。竹根青,綠帶黃色是也。
或云蕙花不論肩側(cè),試看花開肩落,有何意味,故凡有品之花,無不兩肩倜儻。
市花者逢花開拗捩,用手屈之,使花瓣熨貼,謂之動手。若出色花,舒放自如,不假矯揉,至于瓣薄者,雖加屈抑,曾不須臾故態(tài)復(fù)出,故花須瓣厚為貴。
刺毛素復(fù)出,間有凈者,亦有素花復(fù)出映腮者,故新花不足為憑,必俟復(fù)出方準(zhǔn)。
建花譜云:“干雖高而實瘦,葉雖勁而實柔,兩語得其三昧”。所云精于鑒賞者矣,推之蘭蕙,亦復(fù)如是,花有神,以靜而存,花有態(tài),惟和為貴,花有氣象磊落,崢嶸是尚,此得之相外者也。
山塘朱公盛,開設(shè)花行數(shù)十年,伊子觀光冠群昆季,能世其業(yè),辨論花之容質(zhì),頗能委曲詳明,見聞熟習(xí),可云,善別花相者矣。
培養(yǎng)
藝花之法,全在培養(yǎng)得宜,今旁搜博采,其說紛紜,惟愿惜花人以活法參之(靈活運用),隨時珍愛,庶不致令好花失所耳。
栽種須用干細(xì)子游泥,根與盆口平,上蓋細(xì)泥,高出盆口二三寸(可能“分”誤),取其瀝水,栽時須將根下泥,細(xì)細(xì)筑實,不可使有空隙處,如一根不著泥,日久即蒸爛,余根受傷,又不可任意屈伸,致根氣郁竭不舒。
栽時剪去爛根,凈存活根,長者并去其半,用清水冼凈根上沙泥,俟根上水跡干透,然后入盆,則土氣易得,新根易生,翻種時亦然,盆底用囫圇新瓦,敲如盆底大小,下襯碎瓦一二層,如花瘦,瓦上先鋪粗塊酒壇泥寸許,但須隔年陳久者佳;一云肥田內(nèi)翻種之泥亦可,種后略停片刻,使根與干泥膠黏,然后印水。
初次印水,須從盆面輕輕灑勻,逐漸印下,約上半盆濕透為度,再隔半時,再印數(shù)次,則全盆俱受矣。有將盆置水中,俟盆面泥濕,然后取出者,恐太濕傷根,非良法也。
凡新花初上盆,印水已透,用棧條圈之,上覆草蓋,至六七日,天暖時無風(fēng),方可取出,如遇大風(fēng)及天冷,宜常圈蓋,否則衣殼干枯,花必慳縮。
蕙喜干燥而向陽,蘭喜干潤而向陰,故澆灌時須視盆面土已燥裂,方可沿盆徐徐澆水,如大盆碗許,小盆一小盞足矣。
自交九月下旬,須漸移向屋內(nèi),十月下旬,不可印水,如燥極,略潤水氣,交立春后,方澆水少許,正月后,亦須漸漸向外移,如正月天氣寒冷仍置室內(nèi),盛放不可出露,若二月下旬天氣晴和,間一二日出露,且可使受新露新雨,新花如此,復(fù)花亦然。
九月十月宜移向陽處,頻曬之,正二月間亦然,夜置屋內(nèi),嚴(yán)寒緊閉花房,不可透風(fēng)。
人謂花在山中,焉能如此,因有任其日曬雨淋(一作露),不加培植,致數(shù)年無花,葉漸凋敗者,不知花之在山在盆,如人有膏梁藜藿之不同,試思藜藿之人,何曾攝養(yǎng),若令膏梁而作藜藿之事,鮮有不致困憊者矣。
常熟(如其)法,每年用子游泥翻種,不須下肥,若不能如其法,有花葉無神,不能透發(fā)者,須用肥土法,其法不一,或用豆莢殼水,或用百草汁,或用雞毛水,或用鹿糞浸水,俱須于六七月內(nèi),盆土干透時,約有陣雨將至,用肥水滿盆澆灌,候大雨淋濯透足,如陣雨不透,須用噴筒將積久雨水灌透,使肥氣向下,方無壅滯傷根之患。
或云:夏秋將河水澆灌,可以代肥土(一作水)法,前所用之肥水,豆莢味澀,百草味酸,雞毛氣腥,恐引蟲蟻,鹿糞即百草之意,用之亦不甚發(fā),惟雞毛須隔年冬月浸至五六月,清澈絕無腥氣,方可用水灌之。
摩詰種蘭蕙,用黃磁斗,養(yǎng)以綺石,夫砂盆固佳,若用石恐壓遏其根,必須大盆,先將石疊好,然后加土栽種,布置疏密,高下得勢,足供清賞。
奧蘭,即蕙草也,又名九節(jié)蘭,其葉長杭蘭大半,種之得宜,來年愈盛,揀大顆得氣者,將根冼凈,剪去一半,盆下細(xì)砂,上用松土,無不花者。(花史)
栽蘭用泥,不拘大要,先于梅雨后取溝內(nèi)肥泥,曬干篩細(xì)備用,或取山上有火燒處,水銜浮泥,尋蕨菜待枯,以前泥薄覆草上,再鋪草,再加泥,如此三四層,以火燒之,澆入糞,干則再加再燒數(shù)次,待干后取用。(群芳譜)
一云:將山土用水和勻,搏茶甌大猛火煅紅,火煅者,恐蟻蚓傷根也,錘碎拌雞糞待用,如此蓄土,何患花之不茂。(群芳譜,俱指建蘭)
杭蘭,惟杭城有之,花如建蘭,香甚,一枝一花,葉較建蘭稍闊,有紫花黃心,色若胭脂,有白花紫(一作黃)心,白若羊脂,花甚可愛。取大本,根內(nèi)無竹釘者,取橫山黃土,揀去石塊種之,見天不見日,澆以羊鹿糞水,花葉茂盛,雞毛鵝毛水亦可,若澆灌得宜,來年花發(fā),其香勝新栽者遠(yuǎn)甚。
一說用水浮炭種之,上蓋青苔,花茂,頻灑水,花香。(見群芳譜)
新蘭于正月內(nèi)上盆,培養(yǎng)得法,立夏后子葉即可出土。
虞山子游泥,其土松潤,故蘭蕙宜之,然取其浮面二三寸草根所著之土,方有肥氣,若深至五六寸尺許者,不堪用也。其色紫黑,篩去沙石,每年翻種一次,總能有花,但要臨時取用,方得地氣,久則土膏干竭,不能有力。
蘭于春分后翻種,蕙于春前翻種,自然長茂,不必下肥。
海虞種花家因此居奇,養(yǎng)花易發(fā),別無秘妙,至其分愛(賣)與人,則用糞浸其根,或臨時用糞水澆之,使花受病,當(dāng)時不見其害,至一年后,無不萎絕,緣細(xì)花不肯傳種,亦由心術(shù)之壞也。
凡蘭蕙復(fù)蕊出土,用箬葉作圈,隨蕊之長短罩之,亦常熟法云防護(hù)衣殼,不使稍有損壞,罩之且避鼠傷。
嘉興養(yǎng)花于空地上,用浮土一二尺許,土之厚薄,視盆之大小,下襯新瓦四張,俟花落后,將盆埋入,土與口平,夏秋用蘆簾以御烈日暴雨,交冬不印水,周圍用磚逐漸砌,高,天冷封頂,嚴(yán)寒用干土將四圍頂上擁過,踏結(jié)作一大土堆,上仍覆蓋,不令著雨雪,交春則漸去土磚,既得地氣,又不冰凍,且花葉鮮嫩,無纖毫傷壞,但每年須用此法,方能長茂,若忽照常法養(yǎng)之,不但不發(fā)花,且易萎?dāng) ?
一說埋盆不用浮土,平地將盆埋入,四旁開溝瀉水,不使壅積亦可。
蕙花早種,則不發(fā)箭,被風(fēng)被冷亦然,花市俗談,謂之“不來”(指落山花)。
或云新花初種,盆泥須濕,如太干,恐花梗瘦縮,蕊多不放。
栽時根不宜深,亦不宜露,大致蘭根上浮土一二分,蕙根上浮土四五分足矣。
一云:新花初種,盆泥須結(jié),俟花落后,另用干泥翻種,則須松矣。
本年子葉叢生,明年不能有花,反之,明年則花必茂;有五六年無花,葉亦不甚發(fā)者,翻盆則茂;太肥不花者,子葉壯盛;太瘦不花者,子葉細(xì)弱,俱須翻盆翻種后,要肥者瘦之,瘦者肥之,無不花矣。
栽種之泥,必須干燥,栽蘭者,須陰干后篩去粗塊,栽蕙者,曬亦不妨,篩出之粗泥石塊,即可置于盆底,至于分栽建蘭,又須久曬,如附錄內(nèi)所載,可取。若凡蘭有花瓣不凈者,其法用箬作團(tuán),將蕊圍繞,旋以細(xì)干泥糝入,俟花蕊漸長,泥亦逐漸加高,至花將放時,然后去之,則花瓣之筋可滅,此系得之耳食,果否未曾試也;建花畏蟻畏蚓,為傷根也,蘭蕙亦足為害,并宜設(shè)法除去之。
凡用情于人者,人無不感而情動,至花亦然,使?jié)补嗟靡?,久而弗懈,則以生以長,日就蓬勃,惟恐用情過當(dāng),或有始鮮終,則人實為之,花亦索然意盡矣。
春布和風(fēng),夏施時雨,秋滋湛露,冬被陽曦,天之培養(yǎng)也;朝注清泉,暮除莠草,熱加蔭蔽,寒謹(jǐn)蓋藏,人之培養(yǎng)也,右宜近林,左宜近野,前迎南向,后障北吹,地之培養(yǎng)也。
一云:新花本年不用施肥,灌以雨水,夏秋間用河水澆之,足矣,倘所發(fā)子葉瘦削,次年二三月方可澆肥。
細(xì)花不發(fā)箭,由肥氣勝于土氣,若不澆肥,總能有花。
海虞有以花為業(yè)者,舍其耕耨,專事花叢,每逢佳種,不惜厚值購求,培栽辛勤,性命依之,一俟花葉繁多,即以分賣,往往價增十倍,故有田連阡陌,不如好花多得之說,可見人心不古,舍本逐末,巧于取利如此。
澆灌有時,夏秋必於黎明,使盆土濕透,約水氣得周一耋夜為度,春用六七分水氣(冬用三分水氣,此燥極方可干而移帶潤,惟冬日含宜)宜干帶潤,若燥極止須以三分水氣,于沿澆之。
種須松土,取其瀝濕,且根氣舒展,新葉易生,膩土栽之,往往不發(fā)。
一云:取山黃泥燒透,磨細(xì)如粉,同礱糠灰和勻,種素花最妙,夏用豆汁澆之,又與建蘭同法矣。
花歷云:“凡栽花,宜用六儀,母倉滿收成開,及甲子、己卯、戊寅、己丑、辛卯、戊戌、己亥、庚子、丁未、戊申、壬子、戊午等日,忌用死熏,乙日、建日、破日、火日,并謹(jǐn)遵憲書,不宜栽種之日,栽蘭蕙者不可不知”。
凡盆花根盛者花衰,若蘭蕙有長根直下者,發(fā)花亦少,宜翻盆剪去離葉根三四寸,勻鋪栗炭屑一層,然后種之,其根繁而不長,花亦能茂。
或云:栽時花根入土深者,則根長而不花,及犯忌應(yīng)忌之日,亦不發(fā)箭,俱須擇吉日翻種。
葉綠而黝者,傷于肥濕,葉黃而黯者,傷于干瘦,惟色翠而有神,光華潤澤,無一葉少損,由培植之功到也。
予友花奴子黃友嗜花有癖,家植名品甚多,賞鑒特真,茲先登其辨論數(shù)條,其余當(dāng)采入續(xù)編,以補記中缺略云,細(xì)花澆肥,常熟用糞,先須夜露月余,然后可用,宜以春秋二分前后,候泥極干,從盆旁澆下,不可使著葉根,隨即如法,淋濯透足,下后須半月,不令日曬,否則萎爛,此外用肥各法,隨人活變,不可執(zhí)一而論。
●《第一香筆記》卷之三 防護(hù)雜說
嚴(yán)寒滴水成冰,花一受凍,則根成空殼,子葉新蕊,俱即萎脫,斷無復(fù)生之理,藏窖中,則不受傷,如無花窖,藏花房中,須用礱糠埋盆在內(nèi),盆上礱糠高起寸余,上以草囤罩之,沿窗冷氣,再用火爐御之,不可透風(fēng),或用大柴囤,置盆于內(nèi),草蓋蓋緊,四周厚擁稻草,仍須溫火烘之,總不可使根受冰凍,葉受風(fēng)也。
凡冬三月,天將作冷作凍以前,最要留心,不可稍有懈玩。
《群芳譜》,言蘭有四戒,春不出、夏不日、秋不干、冬不濕,頗能得其大意。
春避風(fēng)雨,夏避酷日,秋避燥烈,冬避凍結(jié),無論蘭蕙,皆宜如此。
久雨不可驟曬,烈日不宜暴雨。
盆面生草,宜隨時去之,長大生根深,恐拔肥氣,細(xì)苔少留亦可。
春二三月無霜雪時,放盆在露天,四面皆澆水,澆用雨水、河水、皮屑水、魚腥水、雞毛水、浴湯、夏用皂角水、豆汁水、秋用爐灰清水、最忌井水,須四面勻澆,勿得灑下,致令葉黃,黃則清茶滌之,日曬.不妨,逢十分大雨,恐墮其葉,用小繩束起,如連雨三五日,須移避雨通風(fēng)處,四至八月,須用疏密得所竹簾遮護(hù),容見日色,通風(fēng)。(群芳譜)
梅天忽逢大雨,須移盆向背日處,若雨過即曬,盆內(nèi)水熱,則蕩(燙)葉傷根。(群芳譜)
冬作草囤,比蘭高二三寸,上編草蓋,寒時將蘭安頓在中,覆一蓋,十余日得河水微澆一次,待春分后去囤,只在屋內(nèi),勿見風(fēng),如上有枯葉剪去,待大暖方可出外見風(fēng),春寒時亦要進(jìn)屋,常以鮮魚血水,并積雨水或皮屑浸水,苦茶灌之。(群芳譜,主建蘭說)
甌蘭種宜黃泥沙土,用羊鹿糞和水澆之,若遇暑月,須每早澆以冷茶,常移盆四面曬,則四面有花,冬月當(dāng)藏暖處,經(jīng)霜雪,恐凍傷其蕊,然較建蘭入窖,則不必矣,凡花開久香盡,即當(dāng)連莖剪去,勿令結(jié)子,恐耗氣奪力,則來年花不繁矣。(花鏡)
二月分栽甌,八月整頓建蘭,整頓謂換盆分栽也,九月霜降后,即宜漸移向暖窖中矣。(花鏡)
葉上生黑點,謂之虱,建蘭生白點,亦有生細(xì)虱者,若蘭蕙只生黑點,一由干濕不調(diào),一由院小墻高,侵受回風(fēng),一由根有蟲蝕,急須翻盆,移放別處。
若久旱不雨,葉上積有塵沙,則色不鮮澤,久則壞葉,宜用花筒灌之,或含水噴之,以凈為度。
春初游蜂釀蜜,必采蘭鼻上珠,以作蜜,蘭被采去,如人無目,且易憔悴,故花之用罩,真同天造地設(shè)。蘭蕙有罩,如人端居華屋,精采煥發(fā),用湘妃竹,香楠木為上,鷯鴻木,水黃楊次之,紫檀、紅木未免煙火氣,四面隔護(hù)之紗,宜用輕綃,頂重漆紗足矣。
罩內(nèi)置盆宜高,盆口離桌面,高二尺許,罩須三尺五六寸高,方覺軒昂有勢。
或云,花之桌,宜較常桌高一尺,罩內(nèi)小架七八寸,如此則罩宜照常,不必太高。
盆用各色各式砂盆,罩內(nèi)小架,上用磚壓定,然后置盆其上,磚須細(xì)結(jié),或方或圓,或六角或八角,俱定燒,大小與盆相稱,方合款式。
罩須有一扇活動開關(guān)門,罩頂另上,裹面以白紙拓之,蘭每罩可容二三盆,蕙則一盆一罩。
建蘭莖葉肥大翠勁可愛,其葉猶闊,若非原盆必用山土栽之,取腳缸盛水,中間安頓,恐根甜,蟻傷也,水須一日一換,若起水皮,則蟻可渡。
忽然葉生白點,謂之蘭虱,魚腥水或煮蚌湯,頻灑之,即滅去,夏月用醬豆汁澆之,則花茂。(花史)
予得素花,捧心倍闊于外瓣,葉細(xì)而色微黃,此瘦山之花,不得氣,如人之羸弱也,復(fù)出,果數(shù)倍于前;又素花捧心,如雞豆殼,花色甚嫩,外瓣潤而兜,肩平一字,葉厚而短潤,近土處緊細(xì)殊常,最為出色,見者以白水仙名之,以上二種系甲寅新花,俱于丙寅(應(yīng)為丙辰年,時在一七九六年)正月,因交立春,略為印水,驟遭嚴(yán)寒,受凍而萎,一時不及防護(hù),悔之何及,志此以j愛花者。
凡花之高品不易得,得之而不加以防護(hù),頓使葬玉埋香,可勝惋惜,筆記之作,半由于此,以之自儆,亦以儆人,惟愿愛花者,久而弗渝,有厚幸焉。
新花不宜見日,宜見雨,若種久,因天冷不發(fā),將花蕊遮蔽于日中,略照半時,候盆土微有暖氣即止,如花已放瓣,切不可曬,倘近日光,必致枯槁。
凡細(xì)花雖愛養(yǎng)如法,不能每年發(fā)箭,惟得舊葉青翠,新葉頻生,雖數(shù)年無花,久必有蕊,若因其不花而委棄之,是無恒心,而以成敗之論,烏足與言種花之道哉。蕙花葉長而下墜者,上盆居宜作細(xì)篾圈,如盆口大,旁用細(xì)竿架起,隨葉之高下承之,庶不為風(fēng)雨摧折,或用細(xì)銅絲亦可,所謂插引葉之架是也。
春夏秋三時,俱置庭中,如遇雨雹,急須遮護(hù),倘被著葉,必致?lián)p壞,極大陣雨,亦宜篾蓬遮護(hù),淫雨不止,移向廊檐避之,不可入屋,須透風(fēng)也。
蕊被鼠傷,列于花之劫,若花多罩少,宜用枸桔葉滿鋪架上,然后置盆或以沿盆口掛小鈴數(shù)枚,或于架上盆旁,置飯粒糕餅之類,俱可免其殘傷。
凡花愈好,其根愈嫩,太干太濕,易致受傷,嚴(yán)寒更須留意,人謂好花難復(fù),不知調(diào)護(hù)失宜,此亦養(yǎng)花之通病也。
蕙花短干下,有膏一點,直同仙露明珠,往往為蟻所逐,又有一種蜘蛛食之,使花頓少精神,最要留心防護(hù),又有自乾者,其花不能開足。
蕙花新開花,并宜早落,久則奪力,致來年不能發(fā)花,蘭于開足后五六日,蕙候頂花舒放,即須剪下,但好花不能久駐,未免快悵于心,隨用舊瓶養(yǎng)之,轉(zhuǎn)可得十余日清賞,明袁宏道著《瓶史》內(nèi)有浴花一法,以北方沙土撲案而然,若蕙蘭入瓶,宜頻頻而浴之,則久而能芳。
剪花用剪尖入土中著根處剪之,隨用干細(xì)泥摻入。
花奴云:“蕙花過于肥濕,則生虱,色黑者,在葉面及近根處,色白者散布葉背,久則其葉或從根折斷,或干萎而縐,急須用指輕輕刮去,將竹簽裹以新棉,蘸水調(diào)麻油涂之,則不復(fù)生,若曬花,瘦花無此患也”。
雜說
花之宜:
和風(fēng)、旭日、幽居、美人、同心共賞、名士清談。
花之劫:
醉客翻盆、鼠子咬蕊、簪帶在丑女頭上,培養(yǎng)在俗子手中。
花之器:
床以安之、房以護(hù)之、筒以溉之、架以蔭之、罩以飾之、牌以記之。
花之忌:
市儈鋪排索價,俗人妄加品題,煙噴爐逼,酒觸香侵,擺設(shè)衙齋,圖利轉(zhuǎn)賣。
花之助:
名茶數(shù)甌,清歌一曲,壁上掛宋元書畫,庭栽瀟灑松筠。
花之用:
膏可代飲,香用助茶,蕙素花陰干能催生,建葉治虛人肺(一作肝)氣。
按王仲遵花史左編,亦列花之宜忌等說,皆泛指各花,未免華而不實,此則專為蘭言,非竊取也。
或謂水仙與蘭為夫婦二花,水仙為婦,蘭為夫。(見說部薛撩事)
蘭葉光長,有花紅白,俗呼為燕尾香,煮水浴,可療風(fēng)。(海錄碑事,按此即香草也)
掛蘭,浙之溫臺山中巖壑隅(一作深)處,懸根而生,故人取之,以竹箬為絡(luò),掛之樹底,不土而生,花微黃如蘭而細(xì),不可缺水,或云宜以冷茶灌之。(見花史)
風(fēng)蘭,種小如蘭,枝干短而勁,類瓦花,不用沙土,取竹籃盛貯其大窠,懸有露無日光之處,朝夕灑水,三四月中開小白花,將萎轉(zhuǎn)色,黃白相間,或云宜以冷茶沃之,或云用婦人髻鐵絲盛之,而以頭發(fā)襯之,則花盛。又云此蘭能催生,將分娩,掛于房中為妙。(見花史)按掛蘭即風(fēng)蘭。(見群芳譜)
?。ㄒ陨隙ㄊ?,即探群芳而作衍文,且分掛蘭,風(fēng)蘭為二,殊欠考核,姑錄此者,從其詳耳。)
箬蘭,葉似箬,花紫,形似蘭,而無香,四月開,與石榴同時,大都產(chǎn)海島深谷中,羊山馬跡諸山,亦有之,性喜陰,宜春雨時種。(見群芳譜)
晉羅含字君章,桂陽萊陽人也,致仕還家,階庭忽蘭菊叢生,人以為德行之感焉。(普書文苑傳)
霍定與友生游曲江,以千金募人竊貴候亭榭中蘭花插帽,兼自持往羅綺叢中賣之,士女爭買,拋擲金錢。(曲江春宴錄)
千步之內(nèi),必有芳蘭。(見說苑)
武帝目謝覽芳蘭,為之充體。(見梁書)
家語與善人處,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則與之俱化,又蘭為王者香,不與眾草伍。
凡蘭皆有一滴露珠,在花蕊間,謂之蘭膏,不啻沆瀣,多取則損花。(見群芳譜)
蘭花向午發(fā)香,建蘭葉喜人,則將色鮮。(見花錄)
竊蘭為名:
玉蘭、澤蘭、樹蘭、木蘭、真珠蘭、賽蘭。
地以蘭名:
蘭皋、蘭若、蘭亭、蘭澤。
人以蘭名:
鄭穆公名蘭,蘇蕙字若蘭,杜蘭香,秦若蘭。
蘭以色名:
金蘭、朱蘭、珠蘭(即樹蘭之一種)、青蘭花(見太白詩)。
以上約舉之,若夸多斗靡作類書抄胥非立說之意。
甌蘭,一名報春先,多生南浙陰谷巖壑間,葉細(xì)而長,四時常青,秋發(fā)蕊,冬盡春初開花,有紫莖、青莖、玉莖者,一莖一花,其紫花黃心,白花紫心者,酷似建蘭,而香尤甚,盆種之,清芬可供一月,故江南以蘭為香祖,若欲移植,必須帶土為墩,方能常盛。(見花鏡)
群芳譜云,杭蘭花紫白者,名蓀,出法華山,朱蘭花開似蘭,色如渥丹,葉潤而柔荑,粵種也,樹蘭木生,其香與蘭等,伊蘭出蜀中,名賽蘭香,樹如茉莉,花小如金栗,香特馥烈,戴之,香聞十步,經(jīng)日不散。(俱見群芳譜)
猗蘭操,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采而佩,于蘭何傷。
說文曰蘭香草也;離騷曰紉秋蘭以為佩;又曰秋蘭兮蘼蕪;又曰疏石蘭兮為芳;玉逸注蘭香疏布也;易曰,同心之言,其臭如蘭;禮記曰,婦人佩悅或賜之范蘭,則受而獻(xiàn)諸舅姑;家語曰,芝蘭生于深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jié);文子曰,日月欲明,浮云蓋之,叢蘭欲發(fā),秋風(fēng)敗之;孫卿子曰,民之好我,芬芳樹蘭。(見花史)
草木疏曰,蘭為王者香,其莖葉皆似澤蘭,廣長節(jié),節(jié)中赤,高四五尺,藏之書中,辟蠹魚,故古有蘭省蕓閣;群芳譜云,蕙一名薰草,一名黃零香,即今零陵香也,蘭草即澤蘭,今所為乃蘭花,古之幽蘭也,題詠家多用蘭蕙而迷其實,又云,蘭為世重久矣,今世重建蘭,北方尤為雅致,間得一本,置之書屋愛惜鄭重,即拱璧不啻也,及詳閱載藉,乃知今所崇尚,皆非靈均九畹故物。
遁齋閑覽云,楚辭所詠香草,曰蘭蓀、曰螢、曰藥、曰葛、曰芷、曰荃、曰蕙、曰薰、曰蘼蕪,曰江籬、曰牡若、曰杜蘅、曰揭車、曰留美之類,釋者但一切謂之香草而已,如蘭之一物,或以為都梁香,或以為澤蘭,或以為猗蘭草,今當(dāng)以澤蘭為正,山中又有一種如大葉麥門冬者,春開花極香,此則名幽蘭,非真蘭也,蓀則今人新謂石蒼蒲者,菹、藥、薷、芷,雖有四名,止是一物,今所謂白芷是也,蕙即零陵香,一名薰,蘼蕪即芎營苗也,一名江籬,杜若即山姜也,杜蘅今人呼為馬蹄香,惟荃與揭車,留荑,終莫能識,余他日當(dāng)偏求其本,列植欄檻間,以為楚香亭。
楚辭辨謬云,今按本草新言之蘭,雖末之識,然而云似澤蘭,則今處處有之,蕙則自為零陵香,尤不難識,其與人家所種葉類茅而花有二種,如黃色者皆不相似,大抵古立所謂香草,必其花葉皆香,而燥濕不變,故可刈而為佩,若今之所謂蘭蕙,則其花雖香,而葉乃無氣,其香雖美,而質(zhì)弱易萎,皆非可刈而佩者也。
曾見四季蘭,花葉稍覺細(xì)小,香亦遜于蘭,惟四時有花,近年所出。
洋蘭,雖花葉壯茂,絕無韻致,且有臭無香,不堪賞玩,其培養(yǎng)與山蘭同法,而差喜肥。
近日吳門風(fēng)氣,花市傭賣之徒,于行家買原簍,零星拆賣,一遇稍可把玩之花,即視為奇貨,如有出色者,妄立名目,索價甚昂,或有數(shù)筒至數(shù)十筒,花價之豐嗇,全視子葉之多寡,若有一定焉。
新花時得出色者,有等好事之人,即于客處種花家關(guān)說,名曰花螞蟻。
古人于蘭蕙,不過形于篇詠間,有好者藉以娛目悅心,適一時之性而已;今則合志同方,甚而互相標(biāo)榜,每年春二三月間為花之會,賢遇競逐,雅俗共賞,豈物之盛衰有時,抑亦風(fēng)會使然,不僅爭傳十里香耶。
蕙花植盆,惟得大塊,亦須根葉好者,次年方得有花,今市中揀花殼根葉相似者,并作大塊,甚有將斷蕊插入者,有將小塊紐作大提,殼色不等,每提十余箭者名曰立花,有將“小蕊箝下,視花瓣闊狹,并心之與否者,不知素花可見,而瓣甚難憑,種種作偽心勞,不可不知前列花之助一條,約舉未能詳盡,茲復(fù)重言申之,良田愛護(hù)之至,一往而深覽者,當(dāng)不以為用情太過,厭其言之反覆也”。
上一段楊本作花之肥者用竹刀刮去心中之紅色,再以硫磺薰之,變作素花,次日即萎,現(xiàn)粉紅色,種種作偽人心叵測。
花朝時,臚列各花上品名種,集然前陳,在觀者目不暇擊,良屬快事,但旁窺竟同列肆,故花不在多,而在好,又必傍加襯托,俾好花益見精神,凡與蘭花同時開者,有梅花、水仙,與蕙同時開花者有白桃、躑躅,取其色之雅度,以瓶供,或以盆栽于室中,位置得宜,猶畫家烘染之意,此以花襯花法也,至于瘦竹數(shù)竿,幽懷拔俗,靈芝三秀,逸氣凝仙,方茲朗潤清華,藉以映帶左右,凡在無花之品,更宜留意,此皆天然清供,人能取之,盡使幽芳不致岑寂耳。
附花草之可與蘭蕙并植者,再錄滋養(yǎng)之法,于條之下:
綠萼梅、玉蝶梅,插瓶宜腌豬肉汁。
水仙花,插瓶宜清起泥,如栽時犯鐵器,則不開花。
千葉白碧桃瓶供須摘折處削尖,插于芋頭或萊菔上,皆妙。
杜鵑——名紅躑躅,性喜陰而惡肥,每朝以河水澆之,置樹蔭下,則葉青翠,切忌糞水,宜澆豆汁。
建竹,用瘦沙栽種,不可澆肥,五月十三日為竹醉日,八月初八日,及每月二十日,皆分盆移植,竹枝插瓶,瓶底須加泥一撮。
靈芝,黃紫二色者,山中常有,堅實芳香,叩之有聲,初采者,用籮盛飯甑上蒸熟,曬干,藏之不壞須將錫作管套根,插水瓶中,則不朽,上盆亦用此法。
菖蒲,盆種者,用金錢,虎須,香苗三種,性喜陰濕,畏塵垢油膩,尤畏熱手撫摩,宜用棉卷小杖,時挹其葉,霜降須藏密室,或以缺缸蓋之,不見風(fēng)雪,至春始出外,歲久不分,細(xì)密可愛,種訣云:“添水不換水,見天不見日,宜剪不宜分,浸根不浸葉”,又云:“春遲出,夏不惜,秋水深,冬密藏”。
黃山松一名千歲松,產(chǎn)于天目山,性喜燥,又宜向陰背日,不令見肥,則不見長大。
虎刺,產(chǎn)蕭山者佳,畏日喜陰,忌糞水,并人口中熱氣,宜澆梅水及冷茶。
黃楊,枝叢葉繁,四時常青,可供盆玩。
●《第一香筆記》卷之四 引證附錄
山谷記云:蘭似君子,蕙似大夫,大概山林十蕙而一蘭也,離騷曰:既滋蘭之九畹,又樹蕙之百畝,則知楚人輕蕙而貴蘭矣。蘭蕙叢生,蒔以砂石則茂,沃以湯茗則芳,是所同也,至其二于一花而香有余者蘭也,一干五七花而香不足者蕙也,余居保安僧舍,開牖于東西,西養(yǎng)蕙而東養(yǎng)蘭,觀者必問其故,故著邱愚山作牡丹志,引眾花為輔,而不及蘭蕙,可謂見(識)淺陋,抑以張景修十二花客,以蘭為幽客。
勾踐種蘭渚山,即王右軍蘭亭是也,今會稽山甚盛,余姚縣西南并江有浦,亦產(chǎn)蘭,其地曰蘭墅洲,自建蘭盛行,不復(fù)齒及,移入?yún)窃捷m凋,有善藏者,售之輒高其價,而香終少。(見越絕書)
浙江蘭溪縣,蘭陰山多蘭蕙。
武義菊妃山,多蘭菊。
湖北蘄州,有蘭溪,其側(cè)多蘭。
南昌府寧州內(nèi)有石室,北多蘭苗。
蘭江在澧州又名佩浦,地多蘭蕙,敘州府石門山,產(chǎn)蘭凡數(shù)種,又名蘭山。蘭山在蜀敘州,蘭生于深林。(以上見圖經(jīng)及群芳譜及花史唐龍朔年,改秘書省曰蘭臺,秘書郎曰省郎。(見花史)
東坡云:清泉寺在蘄水郭門外,二里許,有逸少洗筆泉,水極甘,下臨蘭溪,水西流,故其詞有“山下蘭芽短浸溪”之句。顏師古蘭賦,怪奇卉之靈德,稟國香于自然,灑嘉言而擅美,擬貞操以稱賢,詠秀質(zhì)于楚賦,騰芳聲于漢篇。(群芳譜)
王鳳洲作張應(yīng)文續(xù)蘭譜序云,南中花木,意亦不大好之,顧猶好蘭,而不甚曉其事,與所以滋培之理;友人有見貽者,至冬輒萎?dāng)?,亦任之而已,今從張?zhí)幰娮V,稍得其事與理矣。(群芳譜)
方宇作蘭馨傳云,姓蘭名馨,字汝清,號無知子,始祖國香,草姓也,其傳頗委曲有致,茲不備錄。
群芳譜云,紫莖赤節(jié),苞生柔荑,葉綠如麥門冬,而勁健特起,四時常青,光潤可愛,一荑一花,花生莖端,黃綠色,中間瓣上有細(xì)紫點。幽芳清遠(yuǎn),馥郁襲衣,彌日不歇,常開春于初,雖冰霜之后,高深自如,故江南以蘭為香祖,又云,蘭無偶,稱為第一香。
楚辭言,蘭蕙者不一,諸釋家俱為香草,而非今所尚之蘭蕙,竊謂如蘭畹蕙晦,汜蘭轉(zhuǎn)蕙,蕙蒸蘭藉,以及蕙華曾敷曾重也,言蘭必及蕙,連類并舉,則為今之蘭蕙無疑,不然香草甚多,類及者,何不別易他名,而猶眷著于此,惟騷人擷秀揚芳,愛其幽貞,不禁言之反復(fù),其他蒙茸芳草,不過偶一及之,若遁齋、藎臣諸說,未可據(jù)為定評矣。
汪切庵本草注云,山蘭為花中之上品,古今評者,列之梅菊之前,至于紉佩;為騷人詫興之辭,即引制芰荷以為衣,集芙蓉以為裳,以證今之蘭蕙,未嘗不可紉佩,其說亦是,故并錄之。
按舊說有春蘭秋蘭之名,或謂至秋復(fù)芳者,以今考之,蘭芳于春,名副其實,蕙繼之,開至立夏而止,嘗名夏蘭,至于建花入夏而開至秋尚茂,則當(dāng)名秋蘭,如此則諸蘭之名目,可以定也。
汗漫錄載,摩詰貯蘭蕙,用黃磁斗,養(yǎng)以綺石,累年彌盛,詩云:“婆娑靖節(jié)窗,彷佛靈均佩。”其視屈子所言之蘭,非若后人之以非蘭名蘭明矣。
再按九歌,春蘭秋菊并稱,上文有傳葩代舞之句,紫陽集注謂,春祠以蘭,秋祠以菊,即所傳之葩也,如此猶得指為香草,而謂非今所尚之蘭耶。
歐陽公洛陽牡丹記云,至牡丹則不名,直日花,其意謂天下真花獨牡丹,其名之著,不假,曰牡丹而可知也,其愛重之如此,吾于蘭蕙亦云。
荊楚歲時記,大寒三信,瑞香、蘭花、山礬,所謂二十四番花信是也。
錢塘田藝蘅,大書粉牌懸花間,有名花猶美人,可玩不可褻之語,真能愛護(hù)者矣,今所用花牌,插于盆內(nèi),將花之名目書之,并記栽種年月,庶花多者,得有稽考,不致混淆矣。
古人如彭譯好菊,濂溪愛蓮,白香山養(yǎng)竹,有記宋廣平梅花作賦,下此則牡丹譜,芍藥譜,梅竹譜,菊花譜,靈芝譜,建花譜,各有專家,至于蘭蕙,自唐宋歷朝諸名士之見于歌詠者甚多,獨無專譜行世,則此游戲之作,或未免于好事歟。
李太白詩有云,“若無清風(fēng)生,香氣為誰發(fā)”。喻人有引進(jìn)之意,然已失蘭之品矣,不如劉夢得,“蘭在幽林亦自芳”之句,巧占身份,至楊誠齋之“建碧繽繽葉,斑紅淺淺芳”,真可謂味同嚼臘。
附錄
花史左編建蘭三法
盆內(nèi)先以粗碗覆之于底,次用浮炭鋪一層,然后用泥薄鋪炭田上栽之,糝泥壅根如法,不可以手捺實,使根不舒暢,葉不發(fā)長,花亦不繁茂矣,干濕依時,用水澆灌,盆下有窘,不可著泥地,恐蚯蚓、螻蟻,入孔傷花根,故盆須架起,令風(fēng)從孔進(jìn)透氣為佳。(栽法)
須九月節(jié)氣,方可分栽,分時用手擘不開,將竹刀挑剔泥松,不可拔傷根本,十月時候,花已胎朵,不可分種,若見霜雪大寒,尤不可分,否則必至損花。(分法)
或河水,池塘水或積雨水,或皮屑魚腥水都佳,猶不可用井水,以性冷故也,灌時須四面勻灌,不可從上澆下,以致壞葉,四月有梅雨不必澆,五至八月,須早五更或日末澆一番,黃昏深夜,再澆一番,又須看花干濕,濕則不必澆,恐過濕傷根也,葉黃用苦茶灌之。(澆法)
用肥之時,嘗俟沙土干濕,遇晚方始澆灌,俟?jié)惨郧逅朐S澆之,使肥膩之物,得以下漬其根,自無勾蔓逆上,散亂盤盆之患,更能預(yù)以甕缸之屬,儲蓄雨水,積久色綠者,間或灌之,其葉勃然挺秀,躍然爭茂,盈臺簇檻,列翠羅青,縱無花開,亦見雅潔。(見群芳譜)
王敬美云:建蘭盛于五月,其性畏風(fēng)、畏寒、畏鼠、畏蚓、畏蟻,其根甜,為蟻所逐,養(yǎng)花者當(dāng)以水奩隔之,不令得入,予近作一屋于竹林南,外施兩重草席,坎地令稍深,貯蘭于其上,無風(fēng)有好日,開門曝之,所蓄二三十盆,無不盛花者,其種亦多,玉枕為第一,白干而花上出者,次四季,次金棱邊,名曰蘭,其實皆蕙也,閩產(chǎn)為佳,贛州產(chǎn)者價當(dāng)減半。(藏蘭)
澆建蘭用雨水、河水、皮屑水、魚腥水、雞鴨毛水、浴湯水、夏用皂角水、豆汁水,秋用爐灰清水,最忌井水。
忽然葉生白點,謂之蘭虱,用竹針輕輕剔去,如不盡,用魚腥水,或煮蚌湯,頻灑之,即滅,或研蒜和水、新毛筆蘸洗去,如盆內(nèi)有蚓,用小便澆出,移蚓他處,旋以清水解之,如有蟻,用腥骨或肉,引而棄之。(同上二則俱群芳譜)
建蘭產(chǎn)自福建,花之名目甚多,或以形色,或以地理,或以姓氏得名,若年久苗盛盈盆,至秋分后,可分種。
如梅雨連朝,則水太多,一遇烈日,熱蒸則根必爛,須移至陰處。(花鏡)
燕居清賞(一)
此專論建蘭(上海本作花),凡栽蘭蕙亦可以采取,其字句有未妥者已刪改之。
天不言而四時行;百物生,蓋歲分四時,生六氣,合四時而言之,則二十四氣以成歲功,故凡在穹壤者,皆物也,不以草木之微,使之各遂其性者,惟在乎人之乘氣候而生全者也,夫春為青帝回馭,陽氣風(fēng)和日暖;蟄雷一震,土脈融暢,萬匯叢生,其氣有不可得而掩者,是以圣人之仁,順天地以養(yǎng)萬物,必欲使萬物得遂其本性而后已,人之于蘭亦然,故為臺太高則沖陽,太低則隱風(fēng),前宜面南,后宜背北,蓋欲通南薰而障北吹也,地不必廣,廣則有日,亦不可狹,狹則蔽氣,右宜近林,左宜近野,欲引東日而被西陽,夏遇炎烈,則蔭之,冬逢寒冷則曝之,下沙欲疏,疏則久雨不能淫,上沙欲濡,濡則酷日不能燥,至于插引葉之架,平護(hù)根之沙,防蚯蚓之傷,禁螻皚之穴去其莠草,除其絲網(wǎng),助其新蓖,剪其敗葉,此則愛養(yǎng)之法也,其余一切窠蟲族類,皆能蠹害,并宜除之,所以封植灌溉之法,詳載于后。(天下愛養(yǎng))
凡草木之生長,亦猶人焉,何則,人亦天地之一物耳,閑居暇日,優(yōu)游逸豫,飯食得宜,泰然自適,以蘭言之,一盆盈滿,自非六七載培植,莫能至此,皆由人愛養(yǎng)之念不替,灌溉之功愈久,故根與壤合,然后森郁雄健,敷暢繁宣,蓋有得之自然而者,合焉欲分而拆之,是裂其根菱,易其沙土,況或灌溉之失時,愛養(yǎng)之乖宜,又何異于人之饑飽無節(jié),則燥濕干之,邪氣乘間入其營衛(wèi),致不免于侵損,所謂向之寒暑適宜,肥瘦得時者,此豈一朝一夕之所能,仍其舊哉,故必于寒露之后,立冬之前分之,蓋取萬物歸根之候,而其葉則蒼根則老故也,或者于此時分一盆吳蘭,吝其盆之端正,不忍擊碎,因剔土而根已傷,暨三年培養(yǎng),猶至困憊,于今深以為戒,欲分其蘭,須碎其盆,然后逐蓖萊取出積年腐蘆頭,每三篦作一盆,盆底先用沙填之,即以三篦蘗互相枕藉,使新篦在外,作三方向,卻隨其花性之肥瘦,用沙土徙而種之,盆面以少許瘦沙復(fù)之,以新汲水一勺,以定其根,更有收沙曬沙之法,此又分蘭之至要者,預(yù)于未分前半月,取土篩去瓦礫,曝令干燥,或欲施肥,則污泥沙可用,使糞夾和曬之,俟干復(fù)濕,如此十度,視其極燥,更須篩凈,隨意用之,蓋沙乃多年流聚,雜居陰濕之地,久曬得陽氣,蘭之驟爾分拆失性,假陽氣助之,則來年叢篦自長,與舊比肩,此其效也。茍不知收曬之宜,用彼積掩之沙,或撣披曝,必至羸弱而葉黃者有之,不發(fā)者有之,積有日月,不知體察,其失愈甚,及其已覺,方始滌根易沙,加意調(diào)護(hù),其能復(fù)不亦后乎,抑不知其果能否?如其稍可全活,又幾何時而獲遂其本質(zhì)耶,故深為愛惜之,特為之言曰,與其既損于后而欲復(fù)全其生意,寧若于未分之前,而預(yù)全其生意,豈不省力。(堅性封植)
夫蘭自沙土出者,各有品類,然亦因其土地之宜,而生長之,故地有肥瘠,或沙黃土赤而瘠,或沙濡土潤而肥,有居山之巔,山之岡,或近水,或附石,隨地而產(chǎn)之,要在度其性之何如、耳,不可謂其無肥瘦也。茍不能別白,何者當(dāng)肥,何者當(dāng)瘦,強出己見,混而肥之,則好膏腴者,因而得其所養(yǎng),花則轉(zhuǎn)而繁,葉則雄而健,所謂好瘦者,有不因肥而腐敗,吾未之信也,一陽生于子,菱甲潛明,我則注而灌之,使蘊諸中者,稍或強壯,迨夫萌英進(jìn)沙,高未及寸許,使從而灌之,則蕺然而卓簪,暨南薰之時,長養(yǎng)萬物,又從而噴潤之,則修然而高,郁然而秀,若精于感通者也,秋八月之交,矯陽方熾,根葉失水,欲老而黃,此時當(dāng)灌魚肉水,或穢腐之水澆之,過時之外,合用之物,隨時灌注,使之暢茂,亦以防秋風(fēng)肅殺之患,故其葉弱,拳拳然抽出,至冬至而極,夫人分蘭之次年,不發(fā)花者,蓋由泄其氣,則葉不長爾,凡于善于養(yǎng)花,切須愛其葉,葉聳則不慮其花不發(fā)耳。(灌溉得宜)
燕居清賞(二)
予嘗謂凡天下山川,于人蹤所不至之地,山坳石潭,斜谷幽竇,又不知幾何,其間多邁古之修竹,矗立之危杉,云煙覆護(hù),溪澗盤旋,薜荔蔽道,陽暉不燭,冷然泉聲,磊乎萬狀,堤圮之異,則所產(chǎn)之多,人所識之,篾如也。倏然經(jīng)采于樵牧之手,見者駭然,識者從而得之,則必攜持登高崗,涉長途,欣然不憚其勞,中心之所好者,不能以歷險而置之也,其地近城百里,淺小去處,亦有數(shù)品可取,何必求諸深山窮谷,每論及此,往往啟識者有不韙之誚,毋乃地邇而氣殊,葉萎花蠹,不能培植之三昧者耶,是故花有深紫,有淺紫,有深紅,有淡紅,與夫黃、白、綠、碧、魚魷、金棱邊等品,必各因其地氣所鐘而然,故隨其本質(zhì)而產(chǎn)之耶,抑由皇穹儲精,景星慶云,隨光遇物而流形者也,噫!萬物散殊,亦天地造化施生之功,豈予可得而輕議哉,竊嘗私合品第而數(shù)之,謂花有多寡,葉有強弱,此固因其所賦而然也,夫惟人力不到,則多者從而寡之,強者又從而弱之,使夫人何以知蘭之高下,其不誤人者幾希,嗚呼!蘭不能自異,而人異之耳,如必執(zhí)一定之見,以品藻之,則有淡然之性在,然人均一心,心均一見,眼力所至,非可誣也。故紫花以陳夢良,吳蘭、潘花為上品,中品則趙十四、何蘭、大張青、蒲統(tǒng)領(lǐng)、陳八斜、淳鹽糧,下品則許景初、石門紅、小張青、蕭仲和、何首座、林仲孔、莊觀成外,則金棱邊為紫花奇品之冠也。白花則濟(jì)老、灶山、施花、李通判、蕙知客,馬大同為上品,所謂鄭少舉、黃八兄、周染為次品,下品夕陽紅、云嶠、朱花、觀堂主、青蒲、名弟、弱腳、王小娘是也,趙花又為品外奇。
陳夢良,色紫,每干十二萼,花頭極大,為紫花之冠,花三片,尾如帶,微青,宜用無瘦沙種,清水及冷茶澆,稍肥即爛,最難培養(yǎng)。
吳蘭,色紫,十五萼,干紫莢紅,得所養(yǎng)則岐而生,葉高大,蒼勁可愛,花頭差大,性不喜太肥。
潘花,色深紫,十五萼,干紫,圓匝齊整,疏密得宜,花葉差小于吳蘭,峭直雄健,眾莫能及,其色特深。(以上二種俱要赤沙泥種)
趙十四,色紫,十五萼,初萌甚紅,開若晚霞。亦名趙師傅。
何蘭,紫色,中紅,有十四萼,花頭倒壓,不甚綠。
大張青,莖青,花大,性喜肥,宜半月一澆。
蒲統(tǒng)領(lǐng),花之中品,喜肥,宜半月一澆。
陳八斜,花亦稍大,與大張青相類。
淳鹽糧,宜粗赤沙種。
許景初,花不過九萼。
石門紅,莢紅,莖紫,花亦楚楚可觀。
小張青,花青,莖紫。
蕭仲和,莊觀成皆花之下品,喜肥,宜沙土種,何首座、孔俱常品也。(以上數(shù)種喜肥用沙土種)
金棱邊,色深紫,十二萼,色如吳花,張干差小,葉亦勁健,自尖處各一線許,直下至葉中,映日如金線,性喜肥,用黃粗沙,更添些少赤砂泥種。
濟(jì)老,色白,十二萼,標(biāo)致不凡,如淡妝西子,不染一塵,葉似施花,高一二寸,又名一線紅,用糞澆泥曬干,兼以草鞋屑圍種,最喜肥澆。
灶山,十五萼,色如碧玉,花枝開展,昂然向上,每生并蒂,花干最碧,葉綠而瘦,一名綠衣郎。
葉大施,花起劍脊最長,真花中上品,惜不甚勁直。(種法同濟(jì)老)
李通判,白色,十五萼,峭特雅淡,泡露迎風(fēng),宜輕肥。
惠知客,色白,十五萼,賦質(zhì)清癯,團(tuán)簇齊整,花莢淡紫,片尾凝黃,葉雖綠茂,但亦柔弱,種用粗砂和泥,夾糞則盛。
馬大同,色碧而綠,有十二萼,花頭微大。間有向上者,中多微暈,葉肥厚,花干勁直。亦名五暈綠。
鄭少舉,色白,十四萼,瑩然孤潔,葉修而散,有數(shù)種,于花之多少,葉之軟硬分高下,白花中能生者,無出于此,其花姿質(zhì)可愛,可謂花中翹楚,草鞋鋪四圍種之,累試甚佳,大凡用輕松泥亦可。
黃八兄,色白,十二萼,干弱不能支花,以杖扶之,須澆肥。
周染,色白,十二萼,與鄭花無異,但干短弱耳,用溝中黑沙泥和糞種之則茂。(以上俱白色)
夕陽紅,八萼花片尖有凝紅色,如夕陽返照。
云嶠,以地名也,花只常品。
朱花,花莖俱紅,短葉婀娜,一千九蕊,乃粵種也。
觀堂主,花白,七萼,花聚如簇,葉不甚高。
青浦,葉雖闊,而花只五六萼。
名第,色白,有五六萼,葉最柔軟,新葉長舊葉隨換,人不愛重。
弱腳,一干一花,色綠,花大如鷹爪,入臘方開,薰可愛。
王小娘,花只六萼,葉亦瘦弱,惟色白耳,黃殿講,一名碧玉,干花色微黃,十五萼,并合干而生,有二十五萼,干雖高而實瘦,葉雖勁而實柔,亦花中上品也。
仙霞,花似潘種,因產(chǎn)自仙霞嶺故名,一云潘氏于仙霞得之也。
魚魷蘭,十二萼;沉水中無影,葉頗勁綠,此白蘭之奇品也,須山下流沙和糞種之,一云蘭質(zhì)瑩潔,不須以穢膩澆之。
都梁,紫莖綠花,產(chǎn)自都梁縣西小山,以地名也。
玉整花,葉修長而瘦,其色瑩潔,可愛,白花之最能生者,用糞壤及河砂種之,蓋以紅土良,一云即鄭少舉。
四季蘭,葉長,干青微紫,花白質(zhì)紫紋,自夏至秋,相繼而開,冬亦偶花,不如夏秋之盛。
右(上)譜序所列次下花品,論形質(zhì)處,闕略頗多,茲采入記中,將以傳信,特為如次,補輯,至敘中有未載者,復(fù)增列數(shù)品于后縱使尚論難憑,何必妄加刪削,惟是東吳南閩,道阻且長,未得身親目睹,考核詳明,第于譜中摘存品目,以備參觀,遐心閩嶠,實未知果有此花否也,至于近今攜販至蘇者,不過白花一二及魚魷,大葉白,大青等十?dāng)?shù)種而已,作者語焉不詳,述者擇焉不精,名曰附錄,未堪據(jù)為實錄也。
硯漁識
是記鋟版以公同好,隨擬續(xù)刻蘭人記事二卷,補遺二卷,并花貌相,一一開明,以便續(xù)刻補入編中。
第一香筆記
●自序
蕓生號萬,造化本出無心;嗜好偏多,人情因之自擾。昔淵明采菊,徒見于詩;茂叔愛蓮,姑存其說。非玩物之喪志,聊即事以寓言。仆未嫻蓄牸養(yǎng)魚,惟喜滋蘭樹蕙。將使堂堂白日消磨于玩物之中;何如習(xí)習(xí)清風(fēng)領(lǐng)略于酸堿之外。愛栽小說,就正大方,分以八門,合成四卷,頭顱如許。愧博物兮張華,草木何之;笑多情之崔護(hù),仍蹈此君之癖,同呼石丈之巔。因思芍藥嬌憨,肉眼頻看易動;牡丹富貴,世人甚愛宜多。藉此幽貞,傲其肥艷。當(dāng)門莫剪,允為競體之芳;入室如聞,洵作一時之秀。倘遇同心共賞,去莠無妨。其如青眼難逢,復(fù)瓿亦可。
●《第一香筆記》小引
今春閑居杜門,手植蕙花數(shù)十蕊將舒,忽陰雨釀寒,遲我花信。因思調(diào)護(hù)既切,轉(zhuǎn)多爬剔。愛玩之余,于是握不律以褚,生墨俟為媒,舉凡見聞所及,憶記所周,條文縷晰之,越三月而裒然可觀。又為之采輯舊聞,以類附入,名曰《第一香筆記》,脫稿不十日,而眾花齊放矣,內(nèi)開十品者一,次品者三,其余大率可觀?;匾曄蛩仓杼m,亦復(fù)擢如青蔥隨風(fēng)宜笑,若為予志喜也。
爰有二三同志過同扣曰:“子嗜花而得好花,必有道以處此,幸勿靳不予,愿明以教我焉?!睆娭猎伲y以言蔽,不得已出示此記,曰:“是可略窺半面矣,若充類至盡,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客欣然袖之而去,惟覺日光融融、幽香滿室,群花如解語然。
嘉慶紀(jì)元歲在丙辰年,三月望前五日,硯魚記。
●《第一香筆記》例言
是記之作,興到筆隨,不及組織。若言花之品相而以文筆出之,轉(zhuǎn)恐浮華、失實、且近迂腐。故記之字句,俱用唐宋說部體例,凡采集各書。偶載出處,不敢沒前人之善,蹈剿襲之機也。前人論花,其說頗有異同,惟擇其善者錄之,去取之間,亦多苦心。
此記本名《香祖小譜》,夫譜足以傳世行遠(yuǎn),方能副實,時篇不過一時游戲之作,且恐與世之不堪言譜而譜者混而同之,不免使花受屈,故易今名。
記內(nèi)除摘錄前人外,其余編入者,俱系目見耳聞而有征,不參臆說亦不稍涉無稽。
●《第一香筆記》卷之一 花品本性
一、花品:
1、蘭品:
水仙素第一、荷花素第二、梅瓣素第三、水仙瓣第四、綠梅瓣第五、紅梅瓣第六、團(tuán)瓣素第七、超瓣素第八,以上八品俱須肩平為上。
映腮 桃腮 荷花瓣 柳葉素 三角水仙(小花硬捧心) 蝶蘭(又名疊蘭) 雙蘭 品蘭 四喜蘭
2、蕙品:
白荷花 水仙 梅瓣 綠荷花 團(tuán)瓣素 超素 赤殼荷花 闊超團(tuán)瓣 柳葉素 柳葉水仙(短捧心起兜者) 狹超線條素蟲蘭(形如蜂蝶者)另列各品于后,以時尚次其先后。
蘭上品:
柳梅(凈綠) 汪氏梅(凈綠) 蕭山綠梅 蕭山荷花素 常熟綠梅 常熟紅梅
蕙上品:
萬氏梅瓣(氏一作字) 大朱氏水仙 洪氏水仙 彩蟾梅瓣 李氏梅瓣 尤氏梅瓣 豐氏水仙 黃氏水仙 右(上)俱官種水仙,捧心軟硬不一,花頭極大,還有前方氏、后方氏、小朱氏、金氏雖系佳種。(屬于次品)
蕙素上品:
蕭山荷花大素 常熟大白過江素(一作紅) 江上大荷花雪素(花大如杯,舌圓如荷苞,真極品也。) 陸氏大超素張氏金荷(色如黃金) 金氏大荷花瓣
以上蘭蕙共計二十品,其形色難以言述,茲先舉其目,俟續(xù)刻內(nèi)補繪花,詳加注釋,庶覽者可按圖索驥也。凡蘭之兩旁大瓣,須平如“一”字,俗稱之謂“一字肩”,有初開平肩,開久漸落者,謂之開落,有初開平如一字肩,開久轉(zhuǎn)向上者,謂之飛肩,瓣花得此最為名貴。
水仙瓣須厚大,瓣潔凈無筋,肩、舌大而圓,捧心如蠶蛾,如豆莢,花腳細(xì)而高,鉤刺全,封邊清,白頭重,乃為上品。蘭葉鐵線者,多出水仙瓣。
荷花瓣厚而有兜,捧心圓,收根細(xì),為真荷花瓣,否則雖花瓣甚闊,不可混名。真超瓣瓣厚兜深,收根緊細(xì),形如超也。(超一作勺)
梅瓣如梅,團(tuán)瓣不尖,荷花先論收根,瓣厚為貴,水仙??磁跣陌最^為正,凡舌大者,復(fù)花不走。荷包舌,劉海舌,復(fù)勝于新。
映腮不一,有舌根黃光一線者,有淡紅光一線者,舌色純白,可以亂素。
桃腮有舌根淡紅者,有深紅者,有紫色者,舌亦純白。刺毛素舌上有細(xì)點如毫末,或黑或黃或綠,細(xì)看方見。蕙花之關(guān)系,全在轉(zhuǎn)花柁后,放瓣前,無外相者,有好花,真出人意表也。
有花窄開,瓣甚狹,逐漸放闊,開至三日始足,轉(zhuǎn)初開闊至二三倍者,惟荷花有此開品。
有蕊如桂花大,已出大殼,在小殼內(nèi)開者,即開者,漸漸透殼,漸漸放大者,名佛手水仙。
蕙花捧心短而有兜,不論外三瓣闊狹,即名“水仙”,小衣殼花瓣尖,俱有倒鉤,大瓣有封邊,捧心白頭,如觀音兜,外瓣短闊如水仙者,為真水仙。
蘭品高者,每盆一二十花,朵朵迎面而開,謂之同心,出于自然者為上,若花欲透殼時,三面遮蔽,留一面向陽,亦能迎面,但須花腳高者,方能,如蕙之轉(zhuǎn)柁,否則人工莫施也。
蘭之入品者,花無指摘,葉宜品題,短葉在花底者為上,細(xì)葉次之,若長闊葉,則到根處,必須緊細(xì),方有隨風(fēng)婀娜之妙,美人芳草,言其情也。
花腳宜長,出土五六寸者為上,亭亭挺秀,想見不與眾草為伍之意。
“蜂采百花,俱置股間,惟蘭則拱背入房,以獻(xiàn)于王,物亦知蘭之貴也,如此”。見《群芳譜》
于若瀛云:“一莖一花者曰蘭,宜興山中特多,南京杭州俱有,雖不足貴,香自可愛,宜多種盆中,今日絕重建蘭,卻只是蕙,余見古人畫蘭殊不爾,虎丘戈生曾種一本,葉稀而長,稍粗于興蘭,出數(shù)蕊,正春初開花,特大于常蘭,香亦倍之,經(jīng)月不凋,酷似馬遠(yuǎn)所畫。戈生云:“得之他方,今尚活,花時當(dāng)廣求此種,以備春蘭之極品。凡蘭紫梗青花者上品,青梗青花者次之,紫梗紫花者又次之,余不入品?!保ㄒ娀ㄊ分附ㄌm而說)
常熟有萬氏水仙,由萬姓始種者,大花瓣闊而微長,捧心如雞豆殼之半,花色帶黃,“白綠殼,此興蘭之高品也。
蘭品高于蕙,而人之視蘭,若不經(jīng)意,于蕙獨奔走恐后者,由佳種之不易得,或夸目力,或執(zhí)己見,彼此揣度,議論長短,究之空言無補耳,蘭之入品者,亦不易得,使培養(yǎng)如法,花能不斷,不比蕙之難于發(fā)箭也,故樹蕙不若滋蘭,擇蘭之入品者或次品者,盡心養(yǎng)之,種五六年之久,使其茂盛而美,每盆十余花,或數(shù)十花,和風(fēng)習(xí)習(xí),滿座生香,不亦賞心樂事也,予于陸墓陳氏,見素心花數(shù)種,內(nèi)荷花素一盆,花發(fā)三十余箭,真神品也,故論及之。
花有開品,放瓣愈遲愈妙,若蕙花如此開法,其花必好。
花梗挺直,排鈴時短簪橫挺,隔一二日后,方始轉(zhuǎn)柁向上者,亦是妙品。
昔人論書畫,分神、妙、能三品,竊謂蘭蕙之品不一,亦可以此概之,至于蝶蘭、三瓣蘭、元寶蘭,以及蕙花之有蟲形及金色、朱色之類,并可以逸品、異品稱之。
前于若瀛見戈生之蘭,即建花中所謂弱腳是也,彼云入臘方開,此云正春初方開,系同時而略有先后耳,可見前人愛玩不專,致今考核失實,使后人心目中,別有異于常蘭者在,竊恐于蘇杭間,雖廣求之,未能得也。
雙蘭、品字、四喜等品,必須箭箭如此,方為可貴,若偶發(fā)一箭,因得山之旺氣而然,不能復(fù)出。
水仙取鉤刺者,由水仙花瓣上倒鉤故也,故于鐵線葉外,有葉稍圓而不尖者(有作尖長),亦開水仙,由其葉類水仙故也,造物滋生,其理莫解,或由氣化所感,故能相有歟,此外,如荷花瓣、梅瓣,必得兜,收厚兼全,方能入品。
超瓣、柳葉、線條,花之下者也;惟素心取之,然亦分好丑,以闊厚者勝。
或問花何取肩平,曰:此即品也,肩落,則逼拶欹斜,肩平,則妥貼排募。(募音傲,矯健貌)
蕙有金絲水仙,花色黃,而瓣厚有棱。
或謂蘭蕙取其芳香耳,何必漫立名目,多此擾擾,是真不可言矣。夫物以罕有而見珍,亦以難得而可貴,試思儔人中有出類拔萃者,能不奉為圣人賢人耶。
今之所謂荷花,不過闊超瓣、大團(tuán)瓣耳,人情溺于所好,故盛稱之,何必深辨,至于品有一定,明眼人自能不為所惑。
蕙素以外三瓣捧心舌頭純白如水晶者為上,外三瓣捧心色白,舌白而不亮,或起綠沙胎者次之,外三瓣捧心綠色,舌白而有沙者,又次之,外三瓣捧心帶黃色,舌起綠沙胎者又次之,若內(nèi)外五瓣并舌俱帶黃色者為下品。
蕙花中以官種水仙為貴,花頭極大則肩平,較之尋常水仙,迥然不同,凡白捧心上起油灰,兼有深兜;花大如杯者,即為官種水仙,梅瓣荷花亦有官種,惟花特大于常品,瓣厚而不落肩,所以可貴。
蕙莖挺直,蕊如螺旋,如寶塔下大而上小,四面迎人者,為最上之品,有先從頂花開放者,謂之“斃放”亦作癃放,亦屬佳品,若朝光向日者,非所貴也。
余友黃花奴云:“水仙梅瓣之重官種者,譬諸書畫中顏柳荊關(guān),氣渾力厚,自具一種沉雄之概,若尋常水仙梅瓣,謂之行瓣,花小而怯薄,如文董唐仇,非不可觀,相形見絀矣”。又云“有金蘭如赤金,舌如朱砂,為蕙中之貴品,數(shù)十年偶然一出,目所僅見,存之以待將來核定”。
梅瓣瓣尖縮入,惟外瓣兜不能深,與上品水仙不分高下也。
水仙有捧心合并一塊,俗名“連肩搭背者”,非上品也。有舌在捧心內(nèi)不舒吐者,謂之“吊舌”。有偏在一邊者,謂之“歪舌”。有舒而不卷者,謂之“拖舌”。有舌(中)尖有缺如,分為兩者名“火義舌”。俱花之病。
蕙花舌有遠(yuǎn)望如素,近則隱約現(xiàn)粉紅色者,名曰“澹舌”。
二、本性:
蕙性喜陽,須得上半日三時之曬,若冷天久曬亦可,至蘭則朝暾一二時足矣,俱須安放在透風(fēng)處安放,其盆不能移動,遇夏秋烈日,宜用木架搭棚,以蘆簾覆之,日過即撤去,如遇淫雨,以篾蓬遮蔽,雨過即撤去,總須干濕得宜,適花之性,則根葉自然繁茂,花亦不斷矣,栽蕙盆宜大,使根葉舒展,且易得土氣。
一云:凡栽蘭蕙,須盆與花稱,因性喜潤而不喜濕,如盆大,恐雨后不能瀝水,數(shù)日難干也,須俟根葉逐漸長多,逐年換盆。
新花種一月后,方得土氣,葉之黃者可以轉(zhuǎn)綠,蕙花得氣,則老葉縮盡,子葉漸長。
凡蘭蕙子葉,正在叢生之際,不可翻種,或分種,恐泄氣也,老根出土處,如小蒜頭,謂之龍頭,有龍頭方可分種,一名蘆頭。
出山初種者為新花,盆中久植者為服花,又名復(fù)花,蘭復(fù)不如新,蕙服勝于新;凡瘦山之花,養(yǎng)護(hù)得宜,俱復(fù)勝于新。
大抵蘭喜陰,蕙喜陽,然亦須探討花之本性,或系陰山所出,不宜驟曬,或系陽山所出,不宜頻雨,瘦山驟肥則損,肥山久瘦亦損,違其性難遂其生,失之毫厘,謬以千里,蕙花種地宜南向,庭中西偏,或假山,或花蔭壇上,方能繁茂,嚴(yán)寒仍用稻草蓋之,以護(hù)其葉,若無螻蟻傷根,經(jīng)數(shù)十年愈茂,每花可得數(shù)十箭,然惟赤殼超瓣能之,太肥亦不花,太瘦亦不花。
建花畏冷畏寒,冬末春初,尤畏春風(fēng),更畏雪畏濕,凡種新花,其根水浸既久,不可驟然著土,宜剪去腐斷根,剔沙石茅竹諸根,置于新瓦之上,使水氣吸盡,方可入盆栽種。
凡蘭蕙生于某處,即以某處之土種之最妙(今已作笑談也),或云虞山子游泥與福山??诮直缓oL(fēng)吹土,性寒味咸,未必盡善也。
淮南子曰:男子樹蘭,美而不芳,說者以為蘭近女類,故男子樹之不芳,蓋草木之性,蘭宜女子。(花史)
花開若枝上蕊多,留其壯大者,去其瘦小者,若留開盡,則奪來年花信,其性畏寒暑,尤畏塵埃,葉上若有塵埃,當(dāng)即滌去。(群芳譜)
九月花干處用水澆灌,濕則不必澆,十月至正月,不澆不妨,最怕霜雪,更怕春雪,一點著葉,一葉就萎,用篾簍遮護(hù),安頓在朝陽日照處,南窗檐下,須二三日一番旋轉(zhuǎn),取其日曬均勻,則四面皆花。
蕙葉柔細(xì),生幽谷竹林中宿根處,移植膩土多不活,即活亦不能多開花,其莖葉肥大而翠勁可愛者,率來自閩廣移來也,非草蘭比。
劉夢得詩:“光華童子佩,柔軟美人心”。蘇子瞻詩:“春蘭如美人,不采羞自獻(xiàn)”。二詩不猶見蘭之品,更能識蘭之性矣。
蘭為王者香,香之祖也,蕙如君子,謂有德惠者也,故士大夫多好之,至于市井之徒,每遇春花夏花出山,藉以取利,村南巷北,累百盈千,窮谷深山,販傭腐集,頓使幽芳奕奕,翻成逐臭之場,可謂眾花發(fā)一浩嘆也,然使爬羅抉剔,不有若輩,又烏從而至于士大夫之前哉,物聚于所好,抑性所然歟,嗜好家不奪于李唐來之所愛,猶能注意于此,亦可謂賢乎已。
花性肥瘦,惟視子葉之盛衰,肥則萎爛,瘦則嬴弱,與其過于肥而萎爛,毋寧失之瘦而羸弱,尚可滋養(yǎng)以復(fù)其初也。
花鏡謂茍得其性,萬無不生之木,不艷之花,惟在分其燥濕高下,寒暖肥瘠之宜,此指大概而言,不知眾花,各有性,即一花亦有性,所謂性者,其要不外于燥濕肥瘠四字,新花畏風(fēng),復(fù)花喜風(fēng),新花惡日,復(fù)花宜日,此先后之間,性之相反者也,夏秋不可干,春冬不可濕,天寒宜曝,日烈宜陰,此四時之中,性之相反者也,或云:蕙喜向陽,初種之泥,須日中久曝,極干上盆,入土后其箭可以頓長,此亦喜陽之一證也。
種花之道,亦有過則失中者,每見人以蕙性喜燥一語,以為當(dāng)盆土燥烈后,亦不即施澆灌,以致子葉焦枯,老葉黃落,則根液已涸,后雖燥濕得宜,花已受病矣,凡素花不喜肥,肥則無花,人不能識其性,反咎花之難發(fā),此則不亦謬乎。
續(xù)博物志謂:桔柚凋于北徙,石榴郁于東移,花木之性然也,植蘭者焉可不知。
蕙蕊長時,花頭作彎弓狀者,將彎處向陽(一作隅),以背陽光,則干舒直,如再向外者,仍如前,將盆旋轉(zhuǎn);花舌為本,花瓣為末,故舌大者復(fù)花好,由本正而末無不治。
人以海虞(即常熟)養(yǎng)蘭得法,每爭趨之,此真貴耳而未目者,余曾親至其地訪之,其實平淡無奇,用本山泥,每年翻種一次,已采入本書,培養(yǎng)門內(nèi),此外不過調(diào)其燥濕,謹(jǐn)其蓋藏,別無奧妙,因知性即理也,其理一而已矣。
●《第一香筆記》卷之二 外相培養(yǎng)
江南蘭,只在春芳,荊楚及閩中者,秋后再芳,故有春蘭、夏蘭、秋蘭、素蘭、石蘭、竹蘭、鳳尾蘭、玉梗蘭;春蘭花在葉下,素蘭花在葉上,至其綠葉紫莖,則如今所見,大抵林愈深而莖(一作花)愈紫耳(見群芳譜)。
蕙花大抵如蘭花,亦春開,蘭先而蕙繼之,皆朵荑其端作花,蘭一荑一花,蕙一荑五六花,香次于蘭,大抵山林中一蘭而十蕙。
黃太史詩:“風(fēng)光轉(zhuǎn)蕙泛崇蘭”?!峨x騷》言:蘭九畹,蕙百畝,以是短楚人輕蕙而貴蘭也。(見花史)
蕙雖不及蘭,勝于余芳遠(yuǎn)矣,楚詞又有蘭閣蕙樓,蓋芝草干抄敷花有閣之象,而蕙亦以枝干杪重重累積有樓之象云。(見群芳譜)
相蕙十則
葉闊梗粗,花開欹側(cè),糾糾庸夫,胸?zé)o點墨。(闊謂闊而不厚,粗謂粗而不圓,欹側(cè)謂拗捩。)
莖細(xì)葉厚,神完氣足,正士論人,內(nèi)美斂束。(厚謂厚而闊如此者,可望好花。)
葉厚棱角,蕊生圓正,道義自肥,不失其性。(凡相花者不可執(zhí)其意見,宜以大勢觀之。)
飄飄欲仙,氣象萬千,伯樂相馬,以神寄焉。(素花當(dāng)作如是觀。)
樹蕙百畝,雖多勿棄,欲拔其尤,惟聚于類。(蕙無外相,惟在多中擇取,方能開出好花。)
相士固難,看花亦然。毋忽于近,舍旃舍旃。(不可以其無外相而忽之。)
濯濯芳姿,不假外眩,庸人自擾,誰識其面。(此言識者不易。)
外觀有耀,若奔厥角,接其傾吐,爽然眸吒。(凡種花者昏然。)
一干一花,幽芳絕俗,蕙亦稱蘭,不辨菽麥。(稱蕙不可以加一蘭字,今俗多稱蘭蕙非也。)
一干數(shù)花,蕙言為匯,不列花經(jīng),惟蘭可貴。(蕙花六經(jīng)無出而稱蕙,必先蘭。)
衣殼
蘭殼貴薄,蕙殼貴厚,總須細(xì)膩為主。
殼色潤澤而光明,謂之有水色。
蕙殼須緊包而潤厚,俗名元寶衣殼,象形也。
殼尖起兜起棱者,花瓣必厚。
小衣殼亦須闊厚而大,不起尖者,可開水仙。
小衣殼有深細(xì)縐紋者,花瓣開后能放闊。
一云,花瓣上有細(xì)縐紋者,花開必厚而闊。
殼色
1、蘭殼
蘭素心者軟綠殼(出凈素)白殼、硬綠殼、綠脫殼(殼尖有彩色者)、赤殼。(以上俱能出素花,惟以軟綠殼居多。)
2、蕙殼
蕙出素花亦不論殼色,惟深綠者居多。
深綠殼、淡綠殼、白殼、竹葉青、竹根青、荷花色、赤殼、深紫小殼、大銀紅殼、白赤殼、綠赤殼、淡青殼、赤轉(zhuǎn)綠殼、粉青、白轉(zhuǎn)綠殼。
花色(指外三瓣)
深綠瓣、淡綠瓣、淡黃瓣、玉瓣(白如銀者)、蠟瓣(黃如蠟者)、有如金色者、有如朱砂紅者。(以上二種未見,姑存之以參考。)
捧心(指內(nèi)二瓣)
捧心以軟者為上。(俗名觀音兜,雞豆殼象形也。)
舌
以圓大者為上,蕙花舌須沙綠底版,舌上沙厚而亮,舌須闊大,厚而不長卷者良。
葉
葉須闊厚起溝到梢,葉尖轉(zhuǎn)闊有兜者為上。葉色宜翠而有神;鐵線葉細(xì)而溝到尖,葉厚。索索有聲者佳,葉厚而軟者,亦出好花(葉如),蕙葉出山,即短闊者,花亦如之。
根
根須白色,謂之出山根,粗細(xì)須與葉稱,根白者俗謂“玉根”。根黑者,窖花也,隔年取置窖中,交春裝簍賣之,亦有好花,惜乎此根最難復(fù)爾。
花梗
花干亦名花梗,又名莖,細(xì)則花好而有態(tài)度;蕙梗稍粗不妨,若太粗則無好花,瓣雖闊而必定薄。
凡有外相者,如衣殼極佳,根葉并美之類,至開花變壞者極多,不變者十不居一。
無外相而花開出色者,百不居一,其出色者勝于尋常,如人不可以貌取,亦衣錦尚綱之意也。
有新花不佳,復(fù)出遠(yuǎn)勝者,由捧心好,舌頭大故也,花蕊以短而圓綻為上。
平頂者所開不過超瓣耳,若荷花則蕊頭圓正、瓣尖之內(nèi)折疊二三層,逐漸開放。
凡細(xì)花不多,每箭不過五六朵,多至八九朵,若團(tuán)瓣及小花頭,亦有十四五朵者。
花蕊初出土,有尖細(xì)硬殼對抱者,謂之雞嘴,逐層總包細(xì)蕊者,謂之大衣殼,鱗次含蓋細(xì)蕊者,謂之小衣殼,細(xì)蕊漸透,謂之出殼。
蕙干挺足,花蕊離干,累累如貫珠者,謂之排鈴;短干橫出,花心向外,謂之轉(zhuǎn)柁,干上細(xì)莖,謂之簪,又謂短腳,簪底一點如露,謂之膏,亦謂明露,大瓣交搭,下露舌根,兩旁露捧心處,謂之鳳眼,花背邊瓣,謂之上搭,花胸邊瓣,謂之下搭,上搭深則花瓣必闊而有兜,且開不落肩,亦名前后搭。大瓣謂之外三瓣,小瓣謂之捧心,捧心中間,謂之鼻,鼻下謂之舌。
花須迎面,朵朵俱向陽生向上者為妙,凡入品之花俱如此。
蕙花旁瓣包正瓣,蘭花正瓣包旁瓣,此大概也,若能反是則開好花。
花瓣厚則有神,花色嫩則有態(tài),凡復(fù)花必須愛護(hù)其葉,葉好則花之精采益見。
大概蘭蕙花瓣俱須短闊,蘭之花頭略小不妨,蕙則必須肥大,方有拔俗超群之意,蘭蕙葉復(fù)出者,葉較短,至數(shù)年后培養(yǎng)得法,雄壯如舊,謂之還山葉。
蕙花長闊葉,發(fā)箭宜高,方能相稱,其莖更要挺直,總須以花鎮(zhèn)葉,不可以葉凌花。
蘭如綽約好女,靜秀宜人,蕙如端莊少年,束帶立朝,蘭以幽勝,有雅人名士之風(fēng),蕙以其名,得蹀躞豪華之概。
蕙無映腮、桃腮二種,惟刺毛素有之,舌無紅點,帶黃綠色。
蕙花小殼尖起細(xì)鉤者,亦開水仙。
殼色有竹葉青,綠帶青色是也。竹根青,綠帶黃色是也。
或云蕙花不論肩側(cè),試看花開肩落,有何意味,故凡有品之花,無不兩肩倜儻。
市花者逢花開拗捩,用手屈之,使花瓣熨貼,謂之動手。若出色花,舒放自如,不假矯揉,至于瓣薄者,雖加屈抑,曾不須臾故態(tài)復(fù)出,故花須瓣厚為貴。
刺毛素復(fù)出,間有凈者,亦有素花復(fù)出映腮者,故新花不足為憑,必俟復(fù)出方準(zhǔn)。
建花譜云:“干雖高而實瘦,葉雖勁而實柔,兩語得其三昧”。所云精于鑒賞者矣,推之蘭蕙,亦復(fù)如是,花有神,以靜而存,花有態(tài),惟和為貴,花有氣象磊落,崢嶸是尚,此得之相外者也。
山塘朱公盛,開設(shè)花行數(shù)十年,伊子觀光冠群昆季,能世其業(yè),辨論花之容質(zhì),頗能委曲詳明,見聞熟習(xí),可云,善別花相者矣。
培養(yǎng)
藝花之法,全在培養(yǎng)得宜,今旁搜博采,其說紛紜,惟愿惜花人以活法參之(靈活運用),隨時珍愛,庶不致令好花失所耳。
栽種須用干細(xì)子游泥,根與盆口平,上蓋細(xì)泥,高出盆口二三寸(可能“分”誤),取其瀝水,栽時須將根下泥,細(xì)細(xì)筑實,不可使有空隙處,如一根不著泥,日久即蒸爛,余根受傷,又不可任意屈伸,致根氣郁竭不舒。
栽時剪去爛根,凈存活根,長者并去其半,用清水冼凈根上沙泥,俟根上水跡干透,然后入盆,則土氣易得,新根易生,翻種時亦然,盆底用囫圇新瓦,敲如盆底大小,下襯碎瓦一二層,如花瘦,瓦上先鋪粗塊酒壇泥寸許,但須隔年陳久者佳;一云肥田內(nèi)翻種之泥亦可,種后略停片刻,使根與干泥膠黏,然后印水。
初次印水,須從盆面輕輕灑勻,逐漸印下,約上半盆濕透為度,再隔半時,再印數(shù)次,則全盆俱受矣。有將盆置水中,俟盆面泥濕,然后取出者,恐太濕傷根,非良法也。
凡新花初上盆,印水已透,用棧條圈之,上覆草蓋,至六七日,天暖時無風(fēng),方可取出,如遇大風(fēng)及天冷,宜常圈蓋,否則衣殼干枯,花必慳縮。
蕙喜干燥而向陽,蘭喜干潤而向陰,故澆灌時須視盆面土已燥裂,方可沿盆徐徐澆水,如大盆碗許,小盆一小盞足矣。
自交九月下旬,須漸移向屋內(nèi),十月下旬,不可印水,如燥極,略潤水氣,交立春后,方澆水少許,正月后,亦須漸漸向外移,如正月天氣寒冷仍置室內(nèi),盛放不可出露,若二月下旬天氣晴和,間一二日出露,且可使受新露新雨,新花如此,復(fù)花亦然。
九月十月宜移向陽處,頻曬之,正二月間亦然,夜置屋內(nèi),嚴(yán)寒緊閉花房,不可透風(fēng)。
人謂花在山中,焉能如此,因有任其日曬雨淋(一作露),不加培植,致數(shù)年無花,葉漸凋敗者,不知花之在山在盆,如人有膏梁藜藿之不同,試思藜藿之人,何曾攝養(yǎng),若令膏梁而作藜藿之事,鮮有不致困憊者矣。
常熟(如其)法,每年用子游泥翻種,不須下肥,若不能如其法,有花葉無神,不能透發(fā)者,須用肥土法,其法不一,或用豆莢殼水,或用百草汁,或用雞毛水,或用鹿糞浸水,俱須于六七月內(nèi),盆土干透時,約有陣雨將至,用肥水滿盆澆灌,候大雨淋濯透足,如陣雨不透,須用噴筒將積久雨水灌透,使肥氣向下,方無壅滯傷根之患。
或云:夏秋將河水澆灌,可以代肥土(一作水)法,前所用之肥水,豆莢味澀,百草味酸,雞毛氣腥,恐引蟲蟻,鹿糞即百草之意,用之亦不甚發(fā),惟雞毛須隔年冬月浸至五六月,清澈絕無腥氣,方可用水灌之。
摩詰種蘭蕙,用黃磁斗,養(yǎng)以綺石,夫砂盆固佳,若用石恐壓遏其根,必須大盆,先將石疊好,然后加土栽種,布置疏密,高下得勢,足供清賞。
奧蘭,即蕙草也,又名九節(jié)蘭,其葉長杭蘭大半,種之得宜,來年愈盛,揀大顆得氣者,將根冼凈,剪去一半,盆下細(xì)砂,上用松土,無不花者。(花史)
栽蘭用泥,不拘大要,先于梅雨后取溝內(nèi)肥泥,曬干篩細(xì)備用,或取山上有火燒處,水銜浮泥,尋蕨菜待枯,以前泥薄覆草上,再鋪草,再加泥,如此三四層,以火燒之,澆入糞,干則再加再燒數(shù)次,待干后取用。(群芳譜)
一云:將山土用水和勻,搏茶甌大猛火煅紅,火煅者,恐蟻蚓傷根也,錘碎拌雞糞待用,如此蓄土,何患花之不茂。(群芳譜,俱指建蘭)
杭蘭,惟杭城有之,花如建蘭,香甚,一枝一花,葉較建蘭稍闊,有紫花黃心,色若胭脂,有白花紫(一作黃)心,白若羊脂,花甚可愛。取大本,根內(nèi)無竹釘者,取橫山黃土,揀去石塊種之,見天不見日,澆以羊鹿糞水,花葉茂盛,雞毛鵝毛水亦可,若澆灌得宜,來年花發(fā),其香勝新栽者遠(yuǎn)甚。
一說用水浮炭種之,上蓋青苔,花茂,頻灑水,花香。(見群芳譜)
新蘭于正月內(nèi)上盆,培養(yǎng)得法,立夏后子葉即可出土。
虞山子游泥,其土松潤,故蘭蕙宜之,然取其浮面二三寸草根所著之土,方有肥氣,若深至五六寸尺許者,不堪用也。其色紫黑,篩去沙石,每年翻種一次,總能有花,但要臨時取用,方得地氣,久則土膏干竭,不能有力。
蘭于春分后翻種,蕙于春前翻種,自然長茂,不必下肥。
海虞種花家因此居奇,養(yǎng)花易發(fā),別無秘妙,至其分愛(賣)與人,則用糞浸其根,或臨時用糞水澆之,使花受病,當(dāng)時不見其害,至一年后,無不萎絕,緣細(xì)花不肯傳種,亦由心術(shù)之壞也。
凡蘭蕙復(fù)蕊出土,用箬葉作圈,隨蕊之長短罩之,亦常熟法云防護(hù)衣殼,不使稍有損壞,罩之且避鼠傷。
嘉興養(yǎng)花于空地上,用浮土一二尺許,土之厚薄,視盆之大小,下襯新瓦四張,俟花落后,將盆埋入,土與口平,夏秋用蘆簾以御烈日暴雨,交冬不印水,周圍用磚逐漸砌,高,天冷封頂,嚴(yán)寒用干土將四圍頂上擁過,踏結(jié)作一大土堆,上仍覆蓋,不令著雨雪,交春則漸去土磚,既得地氣,又不冰凍,且花葉鮮嫩,無纖毫傷壞,但每年須用此法,方能長茂,若忽照常法養(yǎng)之,不但不發(fā)花,且易萎?dāng) ?
一說埋盆不用浮土,平地將盆埋入,四旁開溝瀉水,不使壅積亦可。
蕙花早種,則不發(fā)箭,被風(fēng)被冷亦然,花市俗談,謂之“不來”(指落山花)。
或云新花初種,盆泥須濕,如太干,恐花梗瘦縮,蕊多不放。
栽時根不宜深,亦不宜露,大致蘭根上浮土一二分,蕙根上浮土四五分足矣。
一云:新花初種,盆泥須結(jié),俟花落后,另用干泥翻種,則須松矣。
本年子葉叢生,明年不能有花,反之,明年則花必茂;有五六年無花,葉亦不甚發(fā)者,翻盆則茂;太肥不花者,子葉壯盛;太瘦不花者,子葉細(xì)弱,俱須翻盆翻種后,要肥者瘦之,瘦者肥之,無不花矣。
栽種之泥,必須干燥,栽蘭者,須陰干后篩去粗塊,栽蕙者,曬亦不妨,篩出之粗泥石塊,即可置于盆底,至于分栽建蘭,又須久曬,如附錄內(nèi)所載,可取。若凡蘭有花瓣不凈者,其法用箬作團(tuán),將蕊圍繞,旋以細(xì)干泥糝入,俟花蕊漸長,泥亦逐漸加高,至花將放時,然后去之,則花瓣之筋可滅,此系得之耳食,果否未曾試也;建花畏蟻畏蚓,為傷根也,蘭蕙亦足為害,并宜設(shè)法除去之。
凡用情于人者,人無不感而情動,至花亦然,使?jié)补嗟靡?,久而弗懈,則以生以長,日就蓬勃,惟恐用情過當(dāng),或有始鮮終,則人實為之,花亦索然意盡矣。
春布和風(fēng),夏施時雨,秋滋湛露,冬被陽曦,天之培養(yǎng)也;朝注清泉,暮除莠草,熱加蔭蔽,寒謹(jǐn)蓋藏,人之培養(yǎng)也,右宜近林,左宜近野,前迎南向,后障北吹,地之培養(yǎng)也。
一云:新花本年不用施肥,灌以雨水,夏秋間用河水澆之,足矣,倘所發(fā)子葉瘦削,次年二三月方可澆肥。
細(xì)花不發(fā)箭,由肥氣勝于土氣,若不澆肥,總能有花。
海虞有以花為業(yè)者,舍其耕耨,專事花叢,每逢佳種,不惜厚值購求,培栽辛勤,性命依之,一俟花葉繁多,即以分賣,往往價增十倍,故有田連阡陌,不如好花多得之說,可見人心不古,舍本逐末,巧于取利如此。
澆灌有時,夏秋必於黎明,使盆土濕透,約水氣得周一耋夜為度,春用六七分水氣(冬用三分水氣,此燥極方可干而移帶潤,惟冬日含宜)宜干帶潤,若燥極止須以三分水氣,于沿澆之。
種須松土,取其瀝濕,且根氣舒展,新葉易生,膩土栽之,往往不發(fā)。
一云:取山黃泥燒透,磨細(xì)如粉,同礱糠灰和勻,種素花最妙,夏用豆汁澆之,又與建蘭同法矣。
花歷云:“凡栽花,宜用六儀,母倉滿收成開,及甲子、己卯、戊寅、己丑、辛卯、戊戌、己亥、庚子、丁未、戊申、壬子、戊午等日,忌用死熏,乙日、建日、破日、火日,并謹(jǐn)遵憲書,不宜栽種之日,栽蘭蕙者不可不知”。
凡盆花根盛者花衰,若蘭蕙有長根直下者,發(fā)花亦少,宜翻盆剪去離葉根三四寸,勻鋪栗炭屑一層,然后種之,其根繁而不長,花亦能茂。
或云:栽時花根入土深者,則根長而不花,及犯忌應(yīng)忌之日,亦不發(fā)箭,俱須擇吉日翻種。
葉綠而黝者,傷于肥濕,葉黃而黯者,傷于干瘦,惟色翠而有神,光華潤澤,無一葉少損,由培植之功到也。
予友花奴子黃友嗜花有癖,家植名品甚多,賞鑒特真,茲先登其辨論數(shù)條,其余當(dāng)采入續(xù)編,以補記中缺略云,細(xì)花澆肥,常熟用糞,先須夜露月余,然后可用,宜以春秋二分前后,候泥極干,從盆旁澆下,不可使著葉根,隨即如法,淋濯透足,下后須半月,不令日曬,否則萎爛,此外用肥各法,隨人活變,不可執(zhí)一而論。
●《第一香筆記》卷之三 防護(hù)雜說
嚴(yán)寒滴水成冰,花一受凍,則根成空殼,子葉新蕊,俱即萎脫,斷無復(fù)生之理,藏窖中,則不受傷,如無花窖,藏花房中,須用礱糠埋盆在內(nèi),盆上礱糠高起寸余,上以草囤罩之,沿窗冷氣,再用火爐御之,不可透風(fēng),或用大柴囤,置盆于內(nèi),草蓋蓋緊,四周厚擁稻草,仍須溫火烘之,總不可使根受冰凍,葉受風(fēng)也。
凡冬三月,天將作冷作凍以前,最要留心,不可稍有懈玩。
《群芳譜》,言蘭有四戒,春不出、夏不日、秋不干、冬不濕,頗能得其大意。
春避風(fēng)雨,夏避酷日,秋避燥烈,冬避凍結(jié),無論蘭蕙,皆宜如此。
久雨不可驟曬,烈日不宜暴雨。
盆面生草,宜隨時去之,長大生根深,恐拔肥氣,細(xì)苔少留亦可。
春二三月無霜雪時,放盆在露天,四面皆澆水,澆用雨水、河水、皮屑水、魚腥水、雞毛水、浴湯、夏用皂角水、豆汁水、秋用爐灰清水、最忌井水,須四面勻澆,勿得灑下,致令葉黃,黃則清茶滌之,日曬.不妨,逢十分大雨,恐墮其葉,用小繩束起,如連雨三五日,須移避雨通風(fēng)處,四至八月,須用疏密得所竹簾遮護(hù),容見日色,通風(fēng)。(群芳譜)
梅天忽逢大雨,須移盆向背日處,若雨過即曬,盆內(nèi)水熱,則蕩(燙)葉傷根。(群芳譜)
冬作草囤,比蘭高二三寸,上編草蓋,寒時將蘭安頓在中,覆一蓋,十余日得河水微澆一次,待春分后去囤,只在屋內(nèi),勿見風(fēng),如上有枯葉剪去,待大暖方可出外見風(fēng),春寒時亦要進(jìn)屋,常以鮮魚血水,并積雨水或皮屑浸水,苦茶灌之。(群芳譜,主建蘭說)
甌蘭種宜黃泥沙土,用羊鹿糞和水澆之,若遇暑月,須每早澆以冷茶,常移盆四面曬,則四面有花,冬月當(dāng)藏暖處,經(jīng)霜雪,恐凍傷其蕊,然較建蘭入窖,則不必矣,凡花開久香盡,即當(dāng)連莖剪去,勿令結(jié)子,恐耗氣奪力,則來年花不繁矣。(花鏡)
二月分栽甌,八月整頓建蘭,整頓謂換盆分栽也,九月霜降后,即宜漸移向暖窖中矣。(花鏡)
葉上生黑點,謂之虱,建蘭生白點,亦有生細(xì)虱者,若蘭蕙只生黑點,一由干濕不調(diào),一由院小墻高,侵受回風(fēng),一由根有蟲蝕,急須翻盆,移放別處。
若久旱不雨,葉上積有塵沙,則色不鮮澤,久則壞葉,宜用花筒灌之,或含水噴之,以凈為度。
春初游蜂釀蜜,必采蘭鼻上珠,以作蜜,蘭被采去,如人無目,且易憔悴,故花之用罩,真同天造地設(shè)。蘭蕙有罩,如人端居華屋,精采煥發(fā),用湘妃竹,香楠木為上,鷯鴻木,水黃楊次之,紫檀、紅木未免煙火氣,四面隔護(hù)之紗,宜用輕綃,頂重漆紗足矣。
罩內(nèi)置盆宜高,盆口離桌面,高二尺許,罩須三尺五六寸高,方覺軒昂有勢。
或云,花之桌,宜較常桌高一尺,罩內(nèi)小架七八寸,如此則罩宜照常,不必太高。
盆用各色各式砂盆,罩內(nèi)小架,上用磚壓定,然后置盆其上,磚須細(xì)結(jié),或方或圓,或六角或八角,俱定燒,大小與盆相稱,方合款式。
罩須有一扇活動開關(guān)門,罩頂另上,裹面以白紙拓之,蘭每罩可容二三盆,蕙則一盆一罩。
建蘭莖葉肥大翠勁可愛,其葉猶闊,若非原盆必用山土栽之,取腳缸盛水,中間安頓,恐根甜,蟻傷也,水須一日一換,若起水皮,則蟻可渡。
忽然葉生白點,謂之蘭虱,魚腥水或煮蚌湯,頻灑之,即滅去,夏月用醬豆汁澆之,則花茂。(花史)
予得素花,捧心倍闊于外瓣,葉細(xì)而色微黃,此瘦山之花,不得氣,如人之羸弱也,復(fù)出,果數(shù)倍于前;又素花捧心,如雞豆殼,花色甚嫩,外瓣潤而兜,肩平一字,葉厚而短潤,近土處緊細(xì)殊常,最為出色,見者以白水仙名之,以上二種系甲寅新花,俱于丙寅(應(yīng)為丙辰年,時在一七九六年)正月,因交立春,略為印水,驟遭嚴(yán)寒,受凍而萎,一時不及防護(hù),悔之何及,志此以j愛花者。
凡花之高品不易得,得之而不加以防護(hù),頓使葬玉埋香,可勝惋惜,筆記之作,半由于此,以之自儆,亦以儆人,惟愿愛花者,久而弗渝,有厚幸焉。
新花不宜見日,宜見雨,若種久,因天冷不發(fā),將花蕊遮蔽于日中,略照半時,候盆土微有暖氣即止,如花已放瓣,切不可曬,倘近日光,必致枯槁。
凡細(xì)花雖愛養(yǎng)如法,不能每年發(fā)箭,惟得舊葉青翠,新葉頻生,雖數(shù)年無花,久必有蕊,若因其不花而委棄之,是無恒心,而以成敗之論,烏足與言種花之道哉。蕙花葉長而下墜者,上盆居宜作細(xì)篾圈,如盆口大,旁用細(xì)竿架起,隨葉之高下承之,庶不為風(fēng)雨摧折,或用細(xì)銅絲亦可,所謂插引葉之架是也。
春夏秋三時,俱置庭中,如遇雨雹,急須遮護(hù),倘被著葉,必致?lián)p壞,極大陣雨,亦宜篾蓬遮護(hù),淫雨不止,移向廊檐避之,不可入屋,須透風(fēng)也。
蕊被鼠傷,列于花之劫,若花多罩少,宜用枸桔葉滿鋪架上,然后置盆或以沿盆口掛小鈴數(shù)枚,或于架上盆旁,置飯粒糕餅之類,俱可免其殘傷。
凡花愈好,其根愈嫩,太干太濕,易致受傷,嚴(yán)寒更須留意,人謂好花難復(fù),不知調(diào)護(hù)失宜,此亦養(yǎng)花之通病也。
蕙花短干下,有膏一點,直同仙露明珠,往往為蟻所逐,又有一種蜘蛛食之,使花頓少精神,最要留心防護(hù),又有自乾者,其花不能開足。
蕙花新開花,并宜早落,久則奪力,致來年不能發(fā)花,蘭于開足后五六日,蕙候頂花舒放,即須剪下,但好花不能久駐,未免快悵于心,隨用舊瓶養(yǎng)之,轉(zhuǎn)可得十余日清賞,明袁宏道著《瓶史》內(nèi)有浴花一法,以北方沙土撲案而然,若蕙蘭入瓶,宜頻頻而浴之,則久而能芳。
剪花用剪尖入土中著根處剪之,隨用干細(xì)泥摻入。
花奴云:“蕙花過于肥濕,則生虱,色黑者,在葉面及近根處,色白者散布葉背,久則其葉或從根折斷,或干萎而縐,急須用指輕輕刮去,將竹簽裹以新棉,蘸水調(diào)麻油涂之,則不復(fù)生,若曬花,瘦花無此患也”。
雜說
花之宜:
和風(fēng)、旭日、幽居、美人、同心共賞、名士清談。
花之劫:
醉客翻盆、鼠子咬蕊、簪帶在丑女頭上,培養(yǎng)在俗子手中。
花之器:
床以安之、房以護(hù)之、筒以溉之、架以蔭之、罩以飾之、牌以記之。
花之忌:
市儈鋪排索價,俗人妄加品題,煙噴爐逼,酒觸香侵,擺設(shè)衙齋,圖利轉(zhuǎn)賣。
花之助:
名茶數(shù)甌,清歌一曲,壁上掛宋元書畫,庭栽瀟灑松筠。
花之用:
膏可代飲,香用助茶,蕙素花陰干能催生,建葉治虛人肺(一作肝)氣。
按王仲遵花史左編,亦列花之宜忌等說,皆泛指各花,未免華而不實,此則專為蘭言,非竊取也。
或謂水仙與蘭為夫婦二花,水仙為婦,蘭為夫。(見說部薛撩事)
蘭葉光長,有花紅白,俗呼為燕尾香,煮水浴,可療風(fēng)。(海錄碑事,按此即香草也)
掛蘭,浙之溫臺山中巖壑隅(一作深)處,懸根而生,故人取之,以竹箬為絡(luò),掛之樹底,不土而生,花微黃如蘭而細(xì),不可缺水,或云宜以冷茶灌之。(見花史)
風(fēng)蘭,種小如蘭,枝干短而勁,類瓦花,不用沙土,取竹籃盛貯其大窠,懸有露無日光之處,朝夕灑水,三四月中開小白花,將萎轉(zhuǎn)色,黃白相間,或云宜以冷茶沃之,或云用婦人髻鐵絲盛之,而以頭發(fā)襯之,則花盛。又云此蘭能催生,將分娩,掛于房中為妙。(見花史)按掛蘭即風(fēng)蘭。(見群芳譜)
?。ㄒ陨隙ㄊ?,即探群芳而作衍文,且分掛蘭,風(fēng)蘭為二,殊欠考核,姑錄此者,從其詳耳。)
箬蘭,葉似箬,花紫,形似蘭,而無香,四月開,與石榴同時,大都產(chǎn)海島深谷中,羊山馬跡諸山,亦有之,性喜陰,宜春雨時種。(見群芳譜)
晉羅含字君章,桂陽萊陽人也,致仕還家,階庭忽蘭菊叢生,人以為德行之感焉。(普書文苑傳)
霍定與友生游曲江,以千金募人竊貴候亭榭中蘭花插帽,兼自持往羅綺叢中賣之,士女爭買,拋擲金錢。(曲江春宴錄)
千步之內(nèi),必有芳蘭。(見說苑)
武帝目謝覽芳蘭,為之充體。(見梁書)
家語與善人處,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則與之俱化,又蘭為王者香,不與眾草伍。
凡蘭皆有一滴露珠,在花蕊間,謂之蘭膏,不啻沆瀣,多取則損花。(見群芳譜)
蘭花向午發(fā)香,建蘭葉喜人,則將色鮮。(見花錄)
竊蘭為名:
玉蘭、澤蘭、樹蘭、木蘭、真珠蘭、賽蘭。
地以蘭名:
蘭皋、蘭若、蘭亭、蘭澤。
人以蘭名:
鄭穆公名蘭,蘇蕙字若蘭,杜蘭香,秦若蘭。
蘭以色名:
金蘭、朱蘭、珠蘭(即樹蘭之一種)、青蘭花(見太白詩)。
以上約舉之,若夸多斗靡作類書抄胥非立說之意。
甌蘭,一名報春先,多生南浙陰谷巖壑間,葉細(xì)而長,四時常青,秋發(fā)蕊,冬盡春初開花,有紫莖、青莖、玉莖者,一莖一花,其紫花黃心,白花紫心者,酷似建蘭,而香尤甚,盆種之,清芬可供一月,故江南以蘭為香祖,若欲移植,必須帶土為墩,方能常盛。(見花鏡)
群芳譜云,杭蘭花紫白者,名蓀,出法華山,朱蘭花開似蘭,色如渥丹,葉潤而柔荑,粵種也,樹蘭木生,其香與蘭等,伊蘭出蜀中,名賽蘭香,樹如茉莉,花小如金栗,香特馥烈,戴之,香聞十步,經(jīng)日不散。(俱見群芳譜)
猗蘭操,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采而佩,于蘭何傷。
說文曰蘭香草也;離騷曰紉秋蘭以為佩;又曰秋蘭兮蘼蕪;又曰疏石蘭兮為芳;玉逸注蘭香疏布也;易曰,同心之言,其臭如蘭;禮記曰,婦人佩悅或賜之范蘭,則受而獻(xiàn)諸舅姑;家語曰,芝蘭生于深谷,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jié);文子曰,日月欲明,浮云蓋之,叢蘭欲發(fā),秋風(fēng)敗之;孫卿子曰,民之好我,芬芳樹蘭。(見花史)
草木疏曰,蘭為王者香,其莖葉皆似澤蘭,廣長節(jié),節(jié)中赤,高四五尺,藏之書中,辟蠹魚,故古有蘭省蕓閣;群芳譜云,蕙一名薰草,一名黃零香,即今零陵香也,蘭草即澤蘭,今所為乃蘭花,古之幽蘭也,題詠家多用蘭蕙而迷其實,又云,蘭為世重久矣,今世重建蘭,北方尤為雅致,間得一本,置之書屋愛惜鄭重,即拱璧不啻也,及詳閱載藉,乃知今所崇尚,皆非靈均九畹故物。
遁齋閑覽云,楚辭所詠香草,曰蘭蓀、曰螢、曰藥、曰葛、曰芷、曰荃、曰蕙、曰薰、曰蘼蕪,曰江籬、曰牡若、曰杜蘅、曰揭車、曰留美之類,釋者但一切謂之香草而已,如蘭之一物,或以為都梁香,或以為澤蘭,或以為猗蘭草,今當(dāng)以澤蘭為正,山中又有一種如大葉麥門冬者,春開花極香,此則名幽蘭,非真蘭也,蓀則今人新謂石蒼蒲者,菹、藥、薷、芷,雖有四名,止是一物,今所謂白芷是也,蕙即零陵香,一名薰,蘼蕪即芎營苗也,一名江籬,杜若即山姜也,杜蘅今人呼為馬蹄香,惟荃與揭車,留荑,終莫能識,余他日當(dāng)偏求其本,列植欄檻間,以為楚香亭。
楚辭辨謬云,今按本草新言之蘭,雖末之識,然而云似澤蘭,則今處處有之,蕙則自為零陵香,尤不難識,其與人家所種葉類茅而花有二種,如黃色者皆不相似,大抵古立所謂香草,必其花葉皆香,而燥濕不變,故可刈而為佩,若今之所謂蘭蕙,則其花雖香,而葉乃無氣,其香雖美,而質(zhì)弱易萎,皆非可刈而佩者也。
曾見四季蘭,花葉稍覺細(xì)小,香亦遜于蘭,惟四時有花,近年所出。
洋蘭,雖花葉壯茂,絕無韻致,且有臭無香,不堪賞玩,其培養(yǎng)與山蘭同法,而差喜肥。
近日吳門風(fēng)氣,花市傭賣之徒,于行家買原簍,零星拆賣,一遇稍可把玩之花,即視為奇貨,如有出色者,妄立名目,索價甚昂,或有數(shù)筒至數(shù)十筒,花價之豐嗇,全視子葉之多寡,若有一定焉。
新花時得出色者,有等好事之人,即于客處種花家關(guān)說,名曰花螞蟻。
古人于蘭蕙,不過形于篇詠間,有好者藉以娛目悅心,適一時之性而已;今則合志同方,甚而互相標(biāo)榜,每年春二三月間為花之會,賢遇競逐,雅俗共賞,豈物之盛衰有時,抑亦風(fēng)會使然,不僅爭傳十里香耶。
蕙花植盆,惟得大塊,亦須根葉好者,次年方得有花,今市中揀花殼根葉相似者,并作大塊,甚有將斷蕊插入者,有將小塊紐作大提,殼色不等,每提十余箭者名曰立花,有將“小蕊箝下,視花瓣闊狹,并心之與否者,不知素花可見,而瓣甚難憑,種種作偽心勞,不可不知前列花之助一條,約舉未能詳盡,茲復(fù)重言申之,良田愛護(hù)之至,一往而深覽者,當(dāng)不以為用情太過,厭其言之反覆也”。
上一段楊本作花之肥者用竹刀刮去心中之紅色,再以硫磺薰之,變作素花,次日即萎,現(xiàn)粉紅色,種種作偽人心叵測。
花朝時,臚列各花上品名種,集然前陳,在觀者目不暇擊,良屬快事,但旁窺竟同列肆,故花不在多,而在好,又必傍加襯托,俾好花益見精神,凡與蘭花同時開者,有梅花、水仙,與蕙同時開花者有白桃、躑躅,取其色之雅度,以瓶供,或以盆栽于室中,位置得宜,猶畫家烘染之意,此以花襯花法也,至于瘦竹數(shù)竿,幽懷拔俗,靈芝三秀,逸氣凝仙,方茲朗潤清華,藉以映帶左右,凡在無花之品,更宜留意,此皆天然清供,人能取之,盡使幽芳不致岑寂耳。
附花草之可與蘭蕙并植者,再錄滋養(yǎng)之法,于條之下:
綠萼梅、玉蝶梅,插瓶宜腌豬肉汁。
水仙花,插瓶宜清起泥,如栽時犯鐵器,則不開花。
千葉白碧桃瓶供須摘折處削尖,插于芋頭或萊菔上,皆妙。
杜鵑——名紅躑躅,性喜陰而惡肥,每朝以河水澆之,置樹蔭下,則葉青翠,切忌糞水,宜澆豆汁。
建竹,用瘦沙栽種,不可澆肥,五月十三日為竹醉日,八月初八日,及每月二十日,皆分盆移植,竹枝插瓶,瓶底須加泥一撮。
靈芝,黃紫二色者,山中常有,堅實芳香,叩之有聲,初采者,用籮盛飯甑上蒸熟,曬干,藏之不壞須將錫作管套根,插水瓶中,則不朽,上盆亦用此法。
菖蒲,盆種者,用金錢,虎須,香苗三種,性喜陰濕,畏塵垢油膩,尤畏熱手撫摩,宜用棉卷小杖,時挹其葉,霜降須藏密室,或以缺缸蓋之,不見風(fēng)雪,至春始出外,歲久不分,細(xì)密可愛,種訣云:“添水不換水,見天不見日,宜剪不宜分,浸根不浸葉”,又云:“春遲出,夏不惜,秋水深,冬密藏”。
黃山松一名千歲松,產(chǎn)于天目山,性喜燥,又宜向陰背日,不令見肥,則不見長大。
虎刺,產(chǎn)蕭山者佳,畏日喜陰,忌糞水,并人口中熱氣,宜澆梅水及冷茶。
黃楊,枝叢葉繁,四時常青,可供盆玩。
●《第一香筆記》卷之四 引證附錄
山谷記云:蘭似君子,蕙似大夫,大概山林十蕙而一蘭也,離騷曰:既滋蘭之九畹,又樹蕙之百畝,則知楚人輕蕙而貴蘭矣。蘭蕙叢生,蒔以砂石則茂,沃以湯茗則芳,是所同也,至其二于一花而香有余者蘭也,一干五七花而香不足者蕙也,余居保安僧舍,開牖于東西,西養(yǎng)蕙而東養(yǎng)蘭,觀者必問其故,故著邱愚山作牡丹志,引眾花為輔,而不及蘭蕙,可謂見(識)淺陋,抑以張景修十二花客,以蘭為幽客。
勾踐種蘭渚山,即王右軍蘭亭是也,今會稽山甚盛,余姚縣西南并江有浦,亦產(chǎn)蘭,其地曰蘭墅洲,自建蘭盛行,不復(fù)齒及,移入?yún)窃捷m凋,有善藏者,售之輒高其價,而香終少。(見越絕書)
浙江蘭溪縣,蘭陰山多蘭蕙。
武義菊妃山,多蘭菊。
湖北蘄州,有蘭溪,其側(cè)多蘭。
南昌府寧州內(nèi)有石室,北多蘭苗。
蘭江在澧州又名佩浦,地多蘭蕙,敘州府石門山,產(chǎn)蘭凡數(shù)種,又名蘭山。蘭山在蜀敘州,蘭生于深林。(以上見圖經(jīng)及群芳譜及花史唐龍朔年,改秘書省曰蘭臺,秘書郎曰省郎。(見花史)
東坡云:清泉寺在蘄水郭門外,二里許,有逸少洗筆泉,水極甘,下臨蘭溪,水西流,故其詞有“山下蘭芽短浸溪”之句。顏師古蘭賦,怪奇卉之靈德,稟國香于自然,灑嘉言而擅美,擬貞操以稱賢,詠秀質(zhì)于楚賦,騰芳聲于漢篇。(群芳譜)
王鳳洲作張應(yīng)文續(xù)蘭譜序云,南中花木,意亦不大好之,顧猶好蘭,而不甚曉其事,與所以滋培之理;友人有見貽者,至冬輒萎?dāng)?,亦任之而已,今從張?zhí)幰娮V,稍得其事與理矣。(群芳譜)
方宇作蘭馨傳云,姓蘭名馨,字汝清,號無知子,始祖國香,草姓也,其傳頗委曲有致,茲不備錄。
群芳譜云,紫莖赤節(jié),苞生柔荑,葉綠如麥門冬,而勁健特起,四時常青,光潤可愛,一荑一花,花生莖端,黃綠色,中間瓣上有細(xì)紫點。幽芳清遠(yuǎn),馥郁襲衣,彌日不歇,常開春于初,雖冰霜之后,高深自如,故江南以蘭為香祖,又云,蘭無偶,稱為第一香。
楚辭言,蘭蕙者不一,諸釋家俱為香草,而非今所尚之蘭蕙,竊謂如蘭畹蕙晦,汜蘭轉(zhuǎn)蕙,蕙蒸蘭藉,以及蕙華曾敷曾重也,言蘭必及蕙,連類并舉,則為今之蘭蕙無疑,不然香草甚多,類及者,何不別易他名,而猶眷著于此,惟騷人擷秀揚芳,愛其幽貞,不禁言之反復(fù),其他蒙茸芳草,不過偶一及之,若遁齋、藎臣諸說,未可據(jù)為定評矣。
汪切庵本草注云,山蘭為花中之上品,古今評者,列之梅菊之前,至于紉佩;為騷人詫興之辭,即引制芰荷以為衣,集芙蓉以為裳,以證今之蘭蕙,未嘗不可紉佩,其說亦是,故并錄之。
按舊說有春蘭秋蘭之名,或謂至秋復(fù)芳者,以今考之,蘭芳于春,名副其實,蕙繼之,開至立夏而止,嘗名夏蘭,至于建花入夏而開至秋尚茂,則當(dāng)名秋蘭,如此則諸蘭之名目,可以定也。
汗漫錄載,摩詰貯蘭蕙,用黃磁斗,養(yǎng)以綺石,累年彌盛,詩云:“婆娑靖節(jié)窗,彷佛靈均佩。”其視屈子所言之蘭,非若后人之以非蘭名蘭明矣。
再按九歌,春蘭秋菊并稱,上文有傳葩代舞之句,紫陽集注謂,春祠以蘭,秋祠以菊,即所傳之葩也,如此猶得指為香草,而謂非今所尚之蘭耶。
歐陽公洛陽牡丹記云,至牡丹則不名,直日花,其意謂天下真花獨牡丹,其名之著,不假,曰牡丹而可知也,其愛重之如此,吾于蘭蕙亦云。
荊楚歲時記,大寒三信,瑞香、蘭花、山礬,所謂二十四番花信是也。
錢塘田藝蘅,大書粉牌懸花間,有名花猶美人,可玩不可褻之語,真能愛護(hù)者矣,今所用花牌,插于盆內(nèi),將花之名目書之,并記栽種年月,庶花多者,得有稽考,不致混淆矣。
古人如彭譯好菊,濂溪愛蓮,白香山養(yǎng)竹,有記宋廣平梅花作賦,下此則牡丹譜,芍藥譜,梅竹譜,菊花譜,靈芝譜,建花譜,各有專家,至于蘭蕙,自唐宋歷朝諸名士之見于歌詠者甚多,獨無專譜行世,則此游戲之作,或未免于好事歟。
李太白詩有云,“若無清風(fēng)生,香氣為誰發(fā)”。喻人有引進(jìn)之意,然已失蘭之品矣,不如劉夢得,“蘭在幽林亦自芳”之句,巧占身份,至楊誠齋之“建碧繽繽葉,斑紅淺淺芳”,真可謂味同嚼臘。
附錄
花史左編建蘭三法
盆內(nèi)先以粗碗覆之于底,次用浮炭鋪一層,然后用泥薄鋪炭田上栽之,糝泥壅根如法,不可以手捺實,使根不舒暢,葉不發(fā)長,花亦不繁茂矣,干濕依時,用水澆灌,盆下有窘,不可著泥地,恐蚯蚓、螻蟻,入孔傷花根,故盆須架起,令風(fēng)從孔進(jìn)透氣為佳。(栽法)
須九月節(jié)氣,方可分栽,分時用手擘不開,將竹刀挑剔泥松,不可拔傷根本,十月時候,花已胎朵,不可分種,若見霜雪大寒,尤不可分,否則必至損花。(分法)
或河水,池塘水或積雨水,或皮屑魚腥水都佳,猶不可用井水,以性冷故也,灌時須四面勻灌,不可從上澆下,以致壞葉,四月有梅雨不必澆,五至八月,須早五更或日末澆一番,黃昏深夜,再澆一番,又須看花干濕,濕則不必澆,恐過濕傷根也,葉黃用苦茶灌之。(澆法)
用肥之時,嘗俟沙土干濕,遇晚方始澆灌,俟?jié)惨郧逅朐S澆之,使肥膩之物,得以下漬其根,自無勾蔓逆上,散亂盤盆之患,更能預(yù)以甕缸之屬,儲蓄雨水,積久色綠者,間或灌之,其葉勃然挺秀,躍然爭茂,盈臺簇檻,列翠羅青,縱無花開,亦見雅潔。(見群芳譜)
王敬美云:建蘭盛于五月,其性畏風(fēng)、畏寒、畏鼠、畏蚓、畏蟻,其根甜,為蟻所逐,養(yǎng)花者當(dāng)以水奩隔之,不令得入,予近作一屋于竹林南,外施兩重草席,坎地令稍深,貯蘭于其上,無風(fēng)有好日,開門曝之,所蓄二三十盆,無不盛花者,其種亦多,玉枕為第一,白干而花上出者,次四季,次金棱邊,名曰蘭,其實皆蕙也,閩產(chǎn)為佳,贛州產(chǎn)者價當(dāng)減半。(藏蘭)
澆建蘭用雨水、河水、皮屑水、魚腥水、雞鴨毛水、浴湯水、夏用皂角水、豆汁水,秋用爐灰清水,最忌井水。
忽然葉生白點,謂之蘭虱,用竹針輕輕剔去,如不盡,用魚腥水,或煮蚌湯,頻灑之,即滅,或研蒜和水、新毛筆蘸洗去,如盆內(nèi)有蚓,用小便澆出,移蚓他處,旋以清水解之,如有蟻,用腥骨或肉,引而棄之。(同上二則俱群芳譜)
建蘭產(chǎn)自福建,花之名目甚多,或以形色,或以地理,或以姓氏得名,若年久苗盛盈盆,至秋分后,可分種。
如梅雨連朝,則水太多,一遇烈日,熱蒸則根必爛,須移至陰處。(花鏡)
燕居清賞(一)
此專論建蘭(上海本作花),凡栽蘭蕙亦可以采取,其字句有未妥者已刪改之。
天不言而四時行;百物生,蓋歲分四時,生六氣,合四時而言之,則二十四氣以成歲功,故凡在穹壤者,皆物也,不以草木之微,使之各遂其性者,惟在乎人之乘氣候而生全者也,夫春為青帝回馭,陽氣風(fēng)和日暖;蟄雷一震,土脈融暢,萬匯叢生,其氣有不可得而掩者,是以圣人之仁,順天地以養(yǎng)萬物,必欲使萬物得遂其本性而后已,人之于蘭亦然,故為臺太高則沖陽,太低則隱風(fēng),前宜面南,后宜背北,蓋欲通南薰而障北吹也,地不必廣,廣則有日,亦不可狹,狹則蔽氣,右宜近林,左宜近野,欲引東日而被西陽,夏遇炎烈,則蔭之,冬逢寒冷則曝之,下沙欲疏,疏則久雨不能淫,上沙欲濡,濡則酷日不能燥,至于插引葉之架,平護(hù)根之沙,防蚯蚓之傷,禁螻皚之穴去其莠草,除其絲網(wǎng),助其新蓖,剪其敗葉,此則愛養(yǎng)之法也,其余一切窠蟲族類,皆能蠹害,并宜除之,所以封植灌溉之法,詳載于后。(天下愛養(yǎng))
凡草木之生長,亦猶人焉,何則,人亦天地之一物耳,閑居暇日,優(yōu)游逸豫,飯食得宜,泰然自適,以蘭言之,一盆盈滿,自非六七載培植,莫能至此,皆由人愛養(yǎng)之念不替,灌溉之功愈久,故根與壤合,然后森郁雄健,敷暢繁宣,蓋有得之自然而者,合焉欲分而拆之,是裂其根菱,易其沙土,況或灌溉之失時,愛養(yǎng)之乖宜,又何異于人之饑飽無節(jié),則燥濕干之,邪氣乘間入其營衛(wèi),致不免于侵損,所謂向之寒暑適宜,肥瘦得時者,此豈一朝一夕之所能,仍其舊哉,故必于寒露之后,立冬之前分之,蓋取萬物歸根之候,而其葉則蒼根則老故也,或者于此時分一盆吳蘭,吝其盆之端正,不忍擊碎,因剔土而根已傷,暨三年培養(yǎng),猶至困憊,于今深以為戒,欲分其蘭,須碎其盆,然后逐蓖萊取出積年腐蘆頭,每三篦作一盆,盆底先用沙填之,即以三篦蘗互相枕藉,使新篦在外,作三方向,卻隨其花性之肥瘦,用沙土徙而種之,盆面以少許瘦沙復(fù)之,以新汲水一勺,以定其根,更有收沙曬沙之法,此又分蘭之至要者,預(yù)于未分前半月,取土篩去瓦礫,曝令干燥,或欲施肥,則污泥沙可用,使糞夾和曬之,俟干復(fù)濕,如此十度,視其極燥,更須篩凈,隨意用之,蓋沙乃多年流聚,雜居陰濕之地,久曬得陽氣,蘭之驟爾分拆失性,假陽氣助之,則來年叢篦自長,與舊比肩,此其效也。茍不知收曬之宜,用彼積掩之沙,或撣披曝,必至羸弱而葉黃者有之,不發(fā)者有之,積有日月,不知體察,其失愈甚,及其已覺,方始滌根易沙,加意調(diào)護(hù),其能復(fù)不亦后乎,抑不知其果能否?如其稍可全活,又幾何時而獲遂其本質(zhì)耶,故深為愛惜之,特為之言曰,與其既損于后而欲復(fù)全其生意,寧若于未分之前,而預(yù)全其生意,豈不省力。(堅性封植)
夫蘭自沙土出者,各有品類,然亦因其土地之宜,而生長之,故地有肥瘠,或沙黃土赤而瘠,或沙濡土潤而肥,有居山之巔,山之岡,或近水,或附石,隨地而產(chǎn)之,要在度其性之何如、耳,不可謂其無肥瘦也。茍不能別白,何者當(dāng)肥,何者當(dāng)瘦,強出己見,混而肥之,則好膏腴者,因而得其所養(yǎng),花則轉(zhuǎn)而繁,葉則雄而健,所謂好瘦者,有不因肥而腐敗,吾未之信也,一陽生于子,菱甲潛明,我則注而灌之,使蘊諸中者,稍或強壯,迨夫萌英進(jìn)沙,高未及寸許,使從而灌之,則蕺然而卓簪,暨南薰之時,長養(yǎng)萬物,又從而噴潤之,則修然而高,郁然而秀,若精于感通者也,秋八月之交,矯陽方熾,根葉失水,欲老而黃,此時當(dāng)灌魚肉水,或穢腐之水澆之,過時之外,合用之物,隨時灌注,使之暢茂,亦以防秋風(fēng)肅殺之患,故其葉弱,拳拳然抽出,至冬至而極,夫人分蘭之次年,不發(fā)花者,蓋由泄其氣,則葉不長爾,凡于善于養(yǎng)花,切須愛其葉,葉聳則不慮其花不發(fā)耳。(灌溉得宜)
燕居清賞(二)
予嘗謂凡天下山川,于人蹤所不至之地,山坳石潭,斜谷幽竇,又不知幾何,其間多邁古之修竹,矗立之危杉,云煙覆護(hù),溪澗盤旋,薜荔蔽道,陽暉不燭,冷然泉聲,磊乎萬狀,堤圮之異,則所產(chǎn)之多,人所識之,篾如也。倏然經(jīng)采于樵牧之手,見者駭然,識者從而得之,則必攜持登高崗,涉長途,欣然不憚其勞,中心之所好者,不能以歷險而置之也,其地近城百里,淺小去處,亦有數(shù)品可取,何必求諸深山窮谷,每論及此,往往啟識者有不韙之誚,毋乃地邇而氣殊,葉萎花蠹,不能培植之三昧者耶,是故花有深紫,有淺紫,有深紅,有淡紅,與夫黃、白、綠、碧、魚魷、金棱邊等品,必各因其地氣所鐘而然,故隨其本質(zhì)而產(chǎn)之耶,抑由皇穹儲精,景星慶云,隨光遇物而流形者也,噫!萬物散殊,亦天地造化施生之功,豈予可得而輕議哉,竊嘗私合品第而數(shù)之,謂花有多寡,葉有強弱,此固因其所賦而然也,夫惟人力不到,則多者從而寡之,強者又從而弱之,使夫人何以知蘭之高下,其不誤人者幾希,嗚呼!蘭不能自異,而人異之耳,如必執(zhí)一定之見,以品藻之,則有淡然之性在,然人均一心,心均一見,眼力所至,非可誣也。故紫花以陳夢良,吳蘭、潘花為上品,中品則趙十四、何蘭、大張青、蒲統(tǒng)領(lǐng)、陳八斜、淳鹽糧,下品則許景初、石門紅、小張青、蕭仲和、何首座、林仲孔、莊觀成外,則金棱邊為紫花奇品之冠也。白花則濟(jì)老、灶山、施花、李通判、蕙知客,馬大同為上品,所謂鄭少舉、黃八兄、周染為次品,下品夕陽紅、云嶠、朱花、觀堂主、青蒲、名弟、弱腳、王小娘是也,趙花又為品外奇。
陳夢良,色紫,每干十二萼,花頭極大,為紫花之冠,花三片,尾如帶,微青,宜用無瘦沙種,清水及冷茶澆,稍肥即爛,最難培養(yǎng)。
吳蘭,色紫,十五萼,干紫莢紅,得所養(yǎng)則岐而生,葉高大,蒼勁可愛,花頭差大,性不喜太肥。
潘花,色深紫,十五萼,干紫,圓匝齊整,疏密得宜,花葉差小于吳蘭,峭直雄健,眾莫能及,其色特深。(以上二種俱要赤沙泥種)
趙十四,色紫,十五萼,初萌甚紅,開若晚霞。亦名趙師傅。
何蘭,紫色,中紅,有十四萼,花頭倒壓,不甚綠。
大張青,莖青,花大,性喜肥,宜半月一澆。
蒲統(tǒng)領(lǐng),花之中品,喜肥,宜半月一澆。
陳八斜,花亦稍大,與大張青相類。
淳鹽糧,宜粗赤沙種。
許景初,花不過九萼。
石門紅,莢紅,莖紫,花亦楚楚可觀。
小張青,花青,莖紫。
蕭仲和,莊觀成皆花之下品,喜肥,宜沙土種,何首座、孔俱常品也。(以上數(shù)種喜肥用沙土種)
金棱邊,色深紫,十二萼,色如吳花,張干差小,葉亦勁健,自尖處各一線許,直下至葉中,映日如金線,性喜肥,用黃粗沙,更添些少赤砂泥種。
濟(jì)老,色白,十二萼,標(biāo)致不凡,如淡妝西子,不染一塵,葉似施花,高一二寸,又名一線紅,用糞澆泥曬干,兼以草鞋屑圍種,最喜肥澆。
灶山,十五萼,色如碧玉,花枝開展,昂然向上,每生并蒂,花干最碧,葉綠而瘦,一名綠衣郎。
葉大施,花起劍脊最長,真花中上品,惜不甚勁直。(種法同濟(jì)老)
李通判,白色,十五萼,峭特雅淡,泡露迎風(fēng),宜輕肥。
惠知客,色白,十五萼,賦質(zhì)清癯,團(tuán)簇齊整,花莢淡紫,片尾凝黃,葉雖綠茂,但亦柔弱,種用粗砂和泥,夾糞則盛。
馬大同,色碧而綠,有十二萼,花頭微大。間有向上者,中多微暈,葉肥厚,花干勁直。亦名五暈綠。
鄭少舉,色白,十四萼,瑩然孤潔,葉修而散,有數(shù)種,于花之多少,葉之軟硬分高下,白花中能生者,無出于此,其花姿質(zhì)可愛,可謂花中翹楚,草鞋鋪四圍種之,累試甚佳,大凡用輕松泥亦可。
黃八兄,色白,十二萼,干弱不能支花,以杖扶之,須澆肥。
周染,色白,十二萼,與鄭花無異,但干短弱耳,用溝中黑沙泥和糞種之則茂。(以上俱白色)
夕陽紅,八萼花片尖有凝紅色,如夕陽返照。
云嶠,以地名也,花只常品。
朱花,花莖俱紅,短葉婀娜,一千九蕊,乃粵種也。
觀堂主,花白,七萼,花聚如簇,葉不甚高。
青浦,葉雖闊,而花只五六萼。
名第,色白,有五六萼,葉最柔軟,新葉長舊葉隨換,人不愛重。
弱腳,一干一花,色綠,花大如鷹爪,入臘方開,薰可愛。
王小娘,花只六萼,葉亦瘦弱,惟色白耳,黃殿講,一名碧玉,干花色微黃,十五萼,并合干而生,有二十五萼,干雖高而實瘦,葉雖勁而實柔,亦花中上品也。
仙霞,花似潘種,因產(chǎn)自仙霞嶺故名,一云潘氏于仙霞得之也。
魚魷蘭,十二萼;沉水中無影,葉頗勁綠,此白蘭之奇品也,須山下流沙和糞種之,一云蘭質(zhì)瑩潔,不須以穢膩澆之。
都梁,紫莖綠花,產(chǎn)自都梁縣西小山,以地名也。
玉整花,葉修長而瘦,其色瑩潔,可愛,白花之最能生者,用糞壤及河砂種之,蓋以紅土良,一云即鄭少舉。
四季蘭,葉長,干青微紫,花白質(zhì)紫紋,自夏至秋,相繼而開,冬亦偶花,不如夏秋之盛。
右(上)譜序所列次下花品,論形質(zhì)處,闕略頗多,茲采入記中,將以傳信,特為如次,補輯,至敘中有未載者,復(fù)增列數(shù)品于后縱使尚論難憑,何必妄加刪削,惟是東吳南閩,道阻且長,未得身親目睹,考核詳明,第于譜中摘存品目,以備參觀,遐心閩嶠,實未知果有此花否也,至于近今攜販至蘇者,不過白花一二及魚魷,大葉白,大青等十?dāng)?shù)種而已,作者語焉不詳,述者擇焉不精,名曰附錄,未堪據(jù)為實錄也。
硯漁識
是記鋟版以公同好,隨擬續(xù)刻蘭人記事二卷,補遺二卷,并花貌相,一一開明,以便續(xù)刻補入編中。
第一香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