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硯說辨歙石說 宋 佚名

提要
歙硯說
辨歙石說
　

提要

　　《歙硯說》、《辨歙石說》原本不著撰人名氏，陳振孫《書錄解題》載之亦云皆不著姓名。左圭《百川學(xué)?！房讨品e譜后，卷末有跋，稱紹興三十年十二月，弟左承議郎尚書、禮部員外郎兼國史院編修官邁跋。中稱：景伯兄治歙，既掲蘇氏《文房譜》于四寳堂，又別刻硯說三種云云。按景伯為洪邁兄洪適之字，則此二書似出于適，然與邁跋三種之說不合?？歼m《盤洲集》，有蘇易簡《文房四譜》跋，稱說歙硯者凡三家，品諸李者有墨苑，以踵此編。然則此二種葢與唐積之譜共為三種，皆適所刻，以附于《文房譜》之后者，實(shí)非適所自撰也?！冻幷f》兼紀(jì)采石之地、琢石之法及其品質(zhì)之髙下，《歙石說》則專論其紋理、星暈，凡二十七種，辨別頗為詳細(xì)。如唐詢《北海公硯録》見于《郡齋讀書志》者，今其本久已失傳，惟此書引有兩條，及無名氏《硯譜》引有一條，猶可以考見什一云。

歙硯說

　　唐侍讀硯譜云，二十年前，頗見人用龍尾石硯。求之江南故老，云昔李后主留意翰墨，用澄心堂紙、李廷珪墨、龍尾硯。三者為天下冠，當(dāng)時(shí)貴之。自李氏亡而石不出，亦有傳至今者。景佑中，校理錢仙芝守歙，始得李氏取石故處。其地本大溪也，?；妓?，工不可入。仙芝改其流，使由別道行，自是方能得之。其后縣人病其須索，復(fù)溪流如初，石乃中絶。后邑官復(fù)改溪流，遵錢公故道。而后所得盡佳石也，遂與端石并行。按圖經(jīng)龍尾山，在婺源縣長城里。唐開元中葉氏得其地，嘗取石為硯，不見稱于世，故無聞焉。蘇易簡硯譜云，龍尾山石亞于端溪。今雖多故坑，無有石出。環(huán)縣皆山也，而石雖出他山，寔龍尾之肢脈俱得，謂之龍尾。

　　自州一百八十里至西坑口，入山谷林莽，盤屈鳥道又三十里；自縣三十里過溪，大嶺重復(fù)九十里，并至羅紋山下。

　　自州一百九十里，自縣八十里，并至濟(jì)口入山，又七十里至濟(jì)源。

　　龍尾山，亦名羅紋山，下名芙蓉溪，石坑最多，延蔓百余里，取之不絶。

　　眉子坑，在羅紋山之西，從溪下至坑十余丈，坑中無土，深丈余，闊二三尺許。

　　羅紋里山，在羅紋山后。

　　羅紋舊坑，地名寨頭，即錢云所訪南唐采石故坑也。

　　水舷坑，在眉子坑外，臨溪，至冬水涸方能取之，入地丈余，石多金花。

　　水蕨坦坑，在羅紋山西北，其理若浪。

　　溪頭坑，在金星坑之北五里。

　　葉九坑，在溪頭之西百里，亦有眉子，其理麤慢，與溪頭坑石相上下。

　　金星坑，在羅紋山西北，相去四十五丈。

　　驢坑，在縣西北七十里，景佑中曹平為令，后王君玉為守，嘉佑中刁璆為尉，皆取之，其石青中緑暈。

　　濟(jì)源坑，在縣之正北，三坑相連。

　　碧里坑，在濟(jì)山上，色理青瑩。相去半里，有水步石、大雨點(diǎn)石。十里外，有里山石，青細(xì)有金紋花暈，其狀竒怪不常。

　　洞靈巖，在縣北一百二十里，三洞相連，石產(chǎn)于巖之左右無定所，色擬端溪，麤而燥，復(fù)多瑕璺。

　　淛石，出衢州開化縣界，斑若玳瑁然。

　　麻石，三尺中隠硯材，數(shù)寸而已，猶玉之在璞也?？油谙獫局?，至冬水涸，合三二十人方可興工。每打發(fā)一坑，不三數(shù)日必雨，雨即坑壟皆湮塞。較其工力，倍金銀坑中取礦者，此其所以貴也。往時(shí)必先祠以中牢，方免諸患。

　　大抵攻琢貴精，治之不盡工，雖有佳石，亦常硯而已。每得一石，以鐵鑿擊之，候其聲清圓，乃可攻治。度其所宜，然后制樣，須令人捧，不然內(nèi)諸稻谷中，欲其不實(shí)也。蘇易簡云：“硯有薄如紙者?！比懸员槔迷啤?br />
　　龍尾石，多產(chǎn)于水中，故極溫潤；性本堅(jiān)密，扣之其聲清越，婉若玉振，與他石不同；色多蒼黑，亦有青碧者。采人日增，石亦漸少，有得之巖崖中者，色白而燥，殊不入用。

　　眉子，色青或紫，短者、簇者如臥蠶，而犀紋立理；長者、闊者如虎紋，而松紋從理，其曰“鴈湖攅”，與對(duì)眉子，最為精絶。凡九品：

　　鴈湖眉子；對(duì)眉子；金星眉子；菉豆眉子；錦蹙眉子；短眉子；長眉子；簇眉子；闊眉子。

　　大抵石頑則光滑，而磨墨不快；石麤則黏墨，而滲漬難滌。唯麤羅紋理不疎，細(xì)羅紋石不嫰者為佳。幾十二品：

　　細(xì)羅紋；麤羅紋；暗細(xì)羅紋；松紋羅紋；角浪羅紋；金星羅紋；刷絲羅紋；倒地羅紋；石心羅紋；卵石羅紋；泥漿羅紋；算子羅紋。

　　麤羅紋者，細(xì)者易為磨墨；細(xì)羅紋稍堅(jiān)者，最能發(fā)墨?；蛘咭砸啄ツ珵榘l(fā)墨，非也。唯蔡君謨論得其要：墨在硯中，隨筆旋轉(zhuǎn)，滌之泮然盡去，此乃石性堅(jiān)潤，能發(fā)起不滯于硯耳。若刷絲、松紋、角浪，皆以其理疎，易于磨墨；至于金星之類，乃其余事，自有優(yōu)劣；獨(dú)泥漿一品，較之諸石紋理細(xì)密，富于溫潤，但多不甚堅(jiān)實(shí)；筭子羅紋，紋若瓜子羅紋，然此最佳者也，出水波坑中，幸而得之不可期。或取羅紋側(cè)為之，甚能亂真。

　　驢坑石，色青緑暈，今不復(fù)出，士大夫家間有藏者，亦罕見之。

　　棗心，青潤可愛，中有小斑紋，中廣，上下皆銳，形若棗核，然雖少疵瑕，多失之頑固。

　　唐公《硯録》云：嘗過金陵，于翰林葉道卿處見一硯，方四五寸許，其色淡青，如秋雨新霽，逺望暮天，表里瑩潔，都無紋理，葢所謂硯之美者也。云得于歙，不知出于甚坑，今不復(fù)有。

　　里山，一種，金星而疎慢。

　　水舷金紋，凡十種：

　　青斑如舞鶴者；如長壽僊人者；如雙鴛鴦?wù)?；如枯槎僊人者；如朝霞云氣者；如湖中寒鴈者；如雙魚蹲鴟者；如壺缾者；如臥蠶者；如斗者。

　　硯以瑩凈為先，小有痕線皆不足甚貴。石病有十：

　　痕如蚓行跡。

　　雞腳，如雞跡，麻石黯色。

　　鳥肫，有痕如木葉，若肉中脞也。

　　浪痕，徧纒如布帛紋，作淺深黑色。

　　贅子，如烏豆隠起礙手，開之多成大璺。

　　搭線，斜紋若斷裂者。

　　黃爛者，土中石皮也。

　　硬線，髙起隠手，雖良工不能礪平也。

　　石上有微塵孔者，石之膚也。

　　斷紋，兩不相著。

　　硯之形制不一，古人有以蚌為之者，取其適用而已。舊有古端樣，并世傳晉右軍將軍王逸少端樣，皆外方內(nèi)若峻坂然，使墨下入水中，至冩字時(shí)更不費(fèi)研磨之工。今之端樣葢其遺法也?；蛴袨槌幇?、硯鏡之類，微坳其首而已?；蛑庇闷绞黄瑒e以器盛水，旋滴入研墨。以此知今人不如古人書字之多耳。

辨歙石說

　　細(xì)羅紋（石文如羅縠精細(xì)，其色青瑩，其理緊密堅(jiān)重，瑩凈無瑕璺，乃硯之竒材也）

　　麤羅紋（似細(xì)羅紋，而文理稍麤）

　　暗細(xì)羅紋（羅紋雖細(xì)，晦而不露，紋理隠隠，石色微青黒）

　　刷絲羅紋（石紋精細(xì)纏密，如刷絲然）

　　金花羅紋（羅紋地上間以金花亂點(diǎn)，大細(xì)不常，如畫工銷金）

　　金暈羅紋（金暈數(shù)重如抹書者，或暈如卵形及杏葉，皆重迭數(shù)重）

　　金星羅紋（細(xì)金點(diǎn)如撒星者，有金抺如眉子者，有橫抹金紋長短不定者）

　　算條羅紋（比刷絲紋理疎而麤大，正如棑算子）

　　角浪羅紋（直紋數(shù)路，如角浪然）

　　瓜子羅紋（比細(xì)羅紋尤細(xì)，狹如瓜子者）

　　細(xì)棗心（無羅紋，而石紋兩頭尖如棗核）

　　麤棗心（較細(xì)棗心而麤）

　　水波（紋理橫細(xì)，如晴晝微風(fēng)，清沼漣漪之紋）

　　對(duì)眉子（石紋如人畫眉而細(xì)，遍地成對(duì)者）

　　錦蹙石（暈如畫云氣，間以金暈，如蹙錦然）

　　錦蹙眉子（石紋橫如眉子，間有金暈）

　　羅漢入洞（石中有金暈如云氣，下有羅漢龕座之形）

　　金星眉子（眉子踈勻，而有金星間之）

　　鱔肚眉子（眉子疎而勻，石紋如人字。鱔肚紋間有金暈、金星者）

　　鴈攅湖眉子（硯心有紋暈如汪池，四外眉子密密如羣鴈飛集之狀）

　　菉豆眉子（石理稍黒微暗，而斑內(nèi)有短密眉子紋）

　　金花眉子（眉子石中有金花金暈者）

　　短眉子（眉子密短而勻）

　　長眉子（眉子長而差大）

　　泥漿（細(xì)羅紋而尤溫潤，乃羅紋下坑石）

　　卵石

　　雨點(diǎn)

　　石：羅紋上坑石色微重，中坑石色微淡，下坑即泥漿石。

　　棗心坑，皆干坑，故石微燥。

　　水波坑，亦是棗心石。

　　祈門縣出細(xì)羅紋石，酷似泥漿石，亦有羅紋，但石理稍慢，不甚堅(jiān)，色淡易干耳。此石甚能亂真，人多以為婺源泥漿石，當(dāng)須精辨之也。

　　歙縣出刷絲硯甚好，但紋理太分明，無羅紋，間有白路、白點(diǎn)者是。

　　●辨歙石說跋

　　研出端溪，其色如豬肝、蒲萄，中邊瑩澈，光可以鑒，粹然“紫琳腴”也；患太滑，不肯受墨。歙石細(xì)者肌理如絲，縠如“涵星泓”，如眉有棱，四壁垣垣，削成類文玉蒼璧；而短處在不為毛錐地，好事者病焉。邁智不足鑒物，頗幸蓄兩研：其一正方為斗形，徑可五寸許，腹有東坡先生為仲豫銘二十四言，常篋櫝藏去；其一橢為風(fēng)字，鏗然而輕，提攜周旋，且二十年久，稱意便足。曩寓五領(lǐng)無所買，莫府于歙嘗出捐三千錢，售眉子石一隨，輒予人莫惜。始之以識(shí)察之不精，中之以二者之先入，他無在顧眄者，故差若省事。景伯兄治歙期年，能納其民于不忍欺之鄉(xiāng)，斷斷廷下至無一跡，獨(dú)念翰墨，眾君子乗集吾土，而主人莫之省。既掲蘇氏《文房譜》于四寳堂，又別刻《研說》三種，以書來令綴語，其下顧前云云，不能巧自飾也?？突蛑^兄曰：“使君雅無長物，諸郎桉頭研不百錢直，今使家挾是書，人具是眼，則芙蓉、龍尾之珍不幾于盡，公亦能忘薏苡嫌乎？”兄以手推客曰：“去！”

　　紹興三十年十月二日，弟左承議郎尚書禮部員外郎兼國史院編修官邁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