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太后是高祖微賤時的妻子,生了孝惠皇帝和女兒魯元公主。
到高祖做漢王時,娶了定陶戚夫人,高祖非常寵愛,生下趙隱王劉如意。
孝惠生性仁慈軟弱,高祖認為不像他自己,常想廢掉太子,而立戚夫人的兒子如意,因為如意像他。
戚夫人受到寵愛,常隨高祖到關(guān)東,日夜啼哭,想立自己的兒子代孝惠做太子。
呂后年紀(jì)大了,常在家留守,很少見到高祖,和高祖日益疏遠。
如意立為趙王以后,有幾次差點取代了太子的地位,幸好大臣們力爭,加上張良的計謀,太子才得以不被廢掉。
呂后為人剛強堅毅,輔佐高祖平定天下,誅殺大臣多得力于她。
呂后的兩個哥哥,都是高祖部將。
大哥周呂侯呂澤死于戰(zhàn)事,封他的兒子呂臺為酈侯,兒子呂產(chǎn)為交侯,二哥呂釋之被封為建成侯。
高祖十二年(前195)四月甲辰日,高祖在長樂宮去世,太子承襲帝號做了皇帝。
這時高祖有八個兒子:長子劉肥,是孝惠的異母哥哥,封為齊王;其余的都是孝惠的弟弟,戚夫人的兒子如意為趙王,薄夫人的兒子劉恒為代王,其他妃嬪所生的兒子,劉恢為梁王,劉友為淮陽王,劉長為淮南王,劉建為燕王。
高祖的弟弟劉交被封為楚王,哥哥的兒子劉濞為吳王。
非劉氏子弟功臣番君吳芮的兒子為長沙王。
呂后最怨恨戚夫人和她的兒子趙王,就命令把戚夫人囚禁在永巷,并召趙王回京。
使者往返三次,趙國丞相建平侯周昌對使者說:“高帝把趙王托付給我,趙王還年少,聽說太后怨恨戚夫人,想把趙王召回去一起殺掉,我不敢送回趙王。
況且趙王也有病,不能奉詔前往。”呂后非常生氣,就派人去召周昌。
周昌應(yīng)召到長安,就又派人召趙王。
趙王已經(jīng)啟程,還未到京城。
孝惠帝仁慈,知道太后惱怒,就親自到霸上迎接趙王,與趙王一道進宮,與趙王一道起居飲食,太后想殺趙王,一直沒有機會下手。
孝惠帝元年(前194)十二月,一天早晨,惠帝出去射獵。
趙王年少,不能早起。
太后聽說趙王獨自在家,就派人拿著鴆酒讓他喝了。
等到天明惠帝回來時,趙王已被毒死。
于是就遷淮陽王劉友為趙王。
這年夏天,下詔追封酈侯的父親呂漢赤為令武侯。
太后便砍斷了戚夫人的手腳,挖去眼睛,燒聾了耳朵,還灌了啞藥,然后把她丟在廁所里,管她叫“人豬”。
過了幾天,呂后讓孝惠帝觀看人豬。
孝惠帝看后,一問,才知道這是戚夫人,就放聲大哭,從此病倒。
一年多不能起床。
孝惠帝派人去對呂后說“:這不是人所干的事,我作為太后的兒子,無法治理這個天下?!毙⒒莸蹚拇艘院蠼K日沉緬于酒色之中,不理朝政,所以又患病了。
二年(前193),楚元王劉交、齊悼惠王劉肥都來京朝見。
十月,孝惠帝與齊王在太后面前設(shè)宴飲酒,孝惠帝因齊王是自己的長兄,就按照家人禮節(jié),讓他坐在上首。
太后動怒,就命人倒了兩杯鴆酒,擺在面前,讓齊王起身為她祝酒。
齊王站起來,孝惠帝也跟著站起來,拿起酒杯,想一起向太后祝酒。
太后才驚恐,趕緊起身打翻惠帝手上的酒杯。
齊王覺得奇怪,不敢喝這杯酒,裝醉離去。
后來問別人,才知道是鴆酒,齊王很害怕,自以為不能從長安脫身,很憂慮。
齊國內(nèi)史士向齊王建議說“:太后只生有孝惠皇帝和魯元公主。
現(xiàn)在齊王你擁有七十多座城,而魯元公主只有幾座食邑。
如果您能夠把一個郡獻給太后,作為公主的湯沐邑,太后必定很高興,您也就無憂無慮了。”于是齊王獻出城陽郡,并尊公主為王太后,呂后十分高興,并贊許齊王。
就在齊王的府邸擺酒宴,歡宴后,讓齊王回到封地。
三年(前192),開始修筑長安城,四年(前191),工程完成一半,到五年(前190)、六年(前189),工程全部竣工。
各地諸侯來會,十月入朝慶賀。
七年(前188)秋八月戊寅日,孝惠皇帝逝世,發(fā)喪期間,只見太后干哭,不見落淚。
留侯的兒子張辟強擔(dān)任侍中,年僅十五歲,對丞相說:“太后只有孝惠帝一個兒子,如今死了,卻只見她干哭而不悲傷,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丞相反問:“是什么原因?”張辟強說:“皇帝沒有年紀(jì)較大的兒子,太后害怕你們這班老臣。
您現(xiàn)在應(yīng)請求拜呂臺、呂產(chǎn)、呂祿為將軍,統(tǒng)領(lǐng)南北二軍,并且讓呂家的人都入宮,在朝廷執(zhí)掌大權(quán),這樣呂后才會心安,你們才能有幸免于禍患?!必┫嗑桶凑毡購姷挠嫴呷プ?。
太后果然高興,哭起來也顯得哀痛。
呂氏的權(quán)勢便從此開始。
于是大赦天下。
九月辛丑日,安葬惠帝。
太子即位做了皇帝,拜謁高祖廟。
少帝元年(前187),朝廷號令一概出自太后。
太后行使皇帝的職權(quán)以后,召集大臣商議,想立諸呂為王,便問右丞相王陵。
王陵說:“高帝宰殺白馬,和大臣們立下盟誓:‘不是劉氏子弟而稱王的,天下可共同擊滅他?!F(xiàn)在要立呂氏為王。
這是違背高帝盟約的。”太后聽了很不高興。
問左丞相陳平、絳侯周勃。
周勃等人回答說:“高帝平定天下時,封劉氏子弟為王,如今太后行使皇帝職權(quán),封自己的兄弟和諸呂為王,沒有什么不可以。”太后歡喜,于是散朝。
王陵責(zé)備陳平、周勃說“:當(dāng)初與高帝歃血盟誓時,你們難道不在場嗎?現(xiàn)在高帝去世,太后主權(quán),想封諸呂為王,你們一味縱容太后欲望,阿諛逢迎,違背當(dāng)初盟約,還有什么面目史記再見九泉之下的高帝?”陳平、周勃說:“如今當(dāng)面抵制,據(jù)廷諫爭,我們不如你,但要保全劉氏社稷,安定劉氏之后,你又不如我們了?!蓖趿隉o言對答。
十一月,太后想廢掉丞相王陵,借口拜他為皇帝太傅,奪去他的相權(quán)。
王陵便托病免職回家了。
太后就任命左丞相陳平為右丞相,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
左丞相不理政事,而監(jiān)管宮中事務(wù),像郎中令一樣。
食其因此很得太后寵幸,常常決斷國事,公卿大臣處理政務(wù)也都通過他來決定。
接著又追尊酈侯的父親為悼武王,想借此逐步封諸呂為王。
四月,太后想封諸呂為侯,就先封高祖的功臣郎中令馮元擇為博城侯。
魯元公主逝世,賜謚號為魯元太后。
兒子張偃封為魯王。
魯王的父親就是宣平侯張敖。
又封劉悼惠王的兒子劉章為朱虛侯,將呂祿的女兒嫁給他為妻。
齊國丞相壽封為平定侯。
少府陽成延封為梧侯。
接著封呂種為沛侯,封呂平為柳侯,張買為南宮侯。
太后想封呂氏為王,就先封孝惠皇帝后宮妃嬪所生的兒子劉強為淮陽王,劉不疑為常山王,劉山為襄城侯,劉朝為軹侯,劉武為壺關(guān)侯。
太后暗示大臣,大臣心領(lǐng)神會,提議封酈侯呂臺為呂王,太后同意了。
建成侯呂釋之去世,襲封的兒子因犯罪而廢掉封號,就封他的弟弟呂祿為胡陵侯,以繼承建成侯之后。
二年(前186),常山王劉不疑去世,封他的弟弟襄成侯劉山為常山王,改名劉義。
十一月呂王呂臺逝世,謚號為肅王,兒子呂嘉代立為王。
三年(前185),國家無事。
四年(前184),封呂須女為臨光侯,呂他為俞侯,呂更始為贅其侯,呂忿為呂城侯,又封了諸侯王的丞相五人為侯。
宣平侯的女兒做孝惠皇后時,沒有兒子,假裝懷孕,把后宮妃嬪生的一個兒子拿來冒充自己的兒子,殺了他的母親,把他立為太子。
孝惠皇帝去世,這個太子立為皇帝,皇帝漸漸長大,知道他的生母已死,他并不是皇后的親生兒子,就口出怨言,說:“皇后怎么能殺死我的生母而把我當(dāng)作她的兒子?我現(xiàn)在還小,等我長大一定改變這種現(xiàn)實?!碧笾篮蠛軗?dān)心,害怕他真會作亂,就把他囚禁在永巷,揚言皇帝得了重病,左右臣子不能進見。
太后說“:凡是擁有天下治理萬民的人,要象天一樣覆蓋大地,象大地一樣包容萬物,皇帝以歡愛之心來安撫百姓,百姓就能欣然來事奉皇帝,上下如此溝通融洽,天下就能大治。
現(xiàn)在皇帝久病不愈,迷惑昏亂,不能繼承帝位,事奉宗廟祭祀,不能把天下托付給他,應(yīng)找人代替。”群臣都叩頭說“:皇太后為了天下百姓,對安定宗廟社稷,考慮得這樣深遠,我們愿意俯首聽命?!庇谑菑U了少帝,太后私下將他殺死。
五月丙辰日,立常山王劉義為皇帝,改名叫劉弘。
但不改年號,因為仍然是太后行使皇帝職權(quán)。
改封軹侯劉朝為常山王。
設(shè)置太尉官,絳侯周勃任太尉。
五年(前183)八月,淮陽王劉強去世,封他的弟弟壺關(guān)侯劉武為淮陽王。
六年(前182)十月,太后說呂王呂嘉驕橫跋扈,廢了他,以肅王呂臺的弟弟呂產(chǎn)為呂王。
夏季,大赦天下。
封齊悼惠王的兒子興居為東牟侯。
七年(前181)正月,太后召回趙王劉友。
劉友的王后是呂氏的女兒,劉友不喜歡她,而愛其他姬妾。
呂氏女兒很妒嫉,惱怒離去,在太后面前進讒言,誣蔑劉友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話“:呂氏怎么能封王,太后百年之后,我一定要擊滅他們?!碧蟠笈?,因此召來趙王。
趙王到了京城,將他安置在官邸不予接見,并命令衛(wèi)隊將他圍困起來,不給飯吃。
群臣中有暗中送飯的,就抓起來問罪。
趙王餓了,就作了一首歌,吟唱道:諸呂專權(quán)啊,劉氏垂危;脅迫王侯啊,強授我妃。
我妃嫉妒啊,誣我作惡;讒女亂國啊,上竟不悟。
我無忠臣啊,何故棄國;自決荒野啊,蒼天公斷!無可后悔啊,寧早自裁;為王餓死啊,有誰憐惜!呂氏絕理啊,托天報仇。
丁丑日,趙王囚禁而死,按民間葬禮,把他埋葬在長安百姓墳?zāi)沟呐赃叀?br />
己丑日,出現(xiàn)日食,白天昏暗。
太后厭惡,悶悶不樂,對左右的人說“:這是因為我的緣故?!倍?,遷梁王劉恢為趙王。
呂王呂產(chǎn)遷封為梁王,但梁王不去封國,留在京城作皇帝太傅。
立皇子平昌侯劉太為呂王。
把梁國改名為呂國,把原來的呂國改名叫濟川國。
太后的妹妹呂須女有個女兒嫁給營陵侯劉澤為妻,劉澤是大將軍。
太后封諸呂為王,恐怕自己死后大將軍劉澤作亂,就封劉澤為瑯笽王,來寬慰他的心。
梁王劉恢被遷為趙王后,悶悶不樂。
太后把呂產(chǎn)的女兒嫁給他做王后。
王后的侍從官都是呂氏,他們專權(quán)用事,暗中監(jiān)視趙王,趙王不能自由行動。
趙王有了寵愛姬妾,王后就讓人用鴆酒毒死。
趙王于是作詩歌四章,令樂人吟唱。
趙王悲憤,六月間就自殺了。
太后聽說,認為趙王為了女人而拋棄宗廟禮儀,就廢除了他的宗嗣。
宣平侯張敖去世,把他的兒子張偃封為魯王,賜張敖謚號為魯元王。
秋天,太后派使者告訴代王,想改封他為趙王。
代王婉言謝絕,表示愿意為朝廷守衛(wèi)代國邊塞。
太傅呂產(chǎn)、丞相陳平等人進言,武信侯呂祿在列侯中,位次第一,請立為趙王,太后應(yīng)允,并追尊呂祿的父親康侯為趙昭王。
九月,燕靈王劉建去世,他有一個姬妾生的兒子,太后派人把他殺了,因此沒有后代,封國隨即廢除。
八年(前180)十月,立呂肅王的兒子?xùn)|平侯呂通為燕王,封呂通的弟弟呂莊為東平侯。
三月中間,呂后舉行祓祭,回來時路過軹道,看見一個類似黑狗的東西鉆到自己腋下,忽然不見了。
請人占卜,說是趙王如意作祟。
從此,呂后腋下疼痛,生起病來。
呂后因為外孫魯元王張偃年幼,很早失去父母,勢單力薄,就封張敖先前姬妾生的兩個兒子,張侈為新都侯,張壽為樂昌侯,以便輔佐魯元王張偃。
又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呂榮為祝茲侯。
宮中宦官擔(dān)任令、丞職務(wù)的封為關(guān)內(nèi)侯,食邑五百戶。
七月中旬,呂后病重,就任命趙王呂祿為上將軍,統(tǒng)率北軍;呂王呂產(chǎn)統(tǒng)率南軍。
呂太后告誡呂產(chǎn)、呂祿說:“高帝平定天下之后,曾與大臣們訂立盟約,說‘不是劉氏子弟而稱王的,天下人可共同攻擊他?!F(xiàn)在呂氏為王,大臣們憤憤不平。
我去世后,皇帝年輕,大臣們恐怕要發(fā)生變亂。
你們務(wù)必掌握兵權(quán),保衛(wèi)皇史記宮,不要為我送喪,不要被人所挾制。”辛巳日,呂太后逝世,留下詔書,賜給各諸侯王黃金一千斤,將、相、列侯、郎吏等各級官員都按位次賜給黃金。
大赦天下。
以呂王呂產(chǎn)作相國,以呂祿的女兒為皇后。
呂太后安葬以后,左丞相審食其擔(dān)任皇帝太傅。
朱虛侯劉章有氣魄,有能力,東牟侯劉興居是他的弟弟。
他倆都是齊哀王的弟弟,住在長安。
當(dāng)時,諸呂專權(quán)用事,想要謀亂,但又畏懼高帝的那班老臣周勃、灌嬰等人,不敢發(fā)動。
朱虛侯的妻子是呂祿的女兒,因此,窺知諸呂陰謀,怕自己被誅殺,就暗地派人報告他的哥哥齊哀王,想要他發(fā)兵西進,誅殺諸呂自立為帝。
朱虛侯自己想和大臣們一起在朝廷作內(nèi)應(yīng)。
齊王準(zhǔn)備發(fā)兵,他的丞相不聽從。
八月丙午日,齊王派人殺丞相,丞相召平反叛,準(zhǔn)備起兵圍困齊王,齊王因此殺了召平,隨即發(fā)兵東進,用計奪取了瑯笽王的軍隊,兩軍合并向西進發(fā)。
這些事都記載在《齊悼惠王世家》中。
齊王給各諸侯王寫信說“:高帝平定天下,封子弟為王,悼惠王封為齊王。
悼惠王逝世以后,孝惠皇帝派留侯張良立我為齊王。
孝惠皇帝逝世,呂后行使皇帝職權(quán),年紀(jì)大了,凡事聽從諸呂,擅自廢立皇帝,接連殺害三個趙王,廢除了梁、趙、燕三個劉氏封國,用來封諸呂為王,把齊國一分為四。
忠臣進言勸阻,太后迷惑昏亂不予理睬,如今呂太后逝世,皇帝年紀(jì)很小,不能治理天下,本應(yīng)該依靠大臣諸侯。
可是諸呂利用職權(quán),獨斷專行,聚兵逞威,劫持脅迫諸侯忠臣,假傳圣旨,號令天下,劉氏宗廟處于危險境地。
我率軍入關(guān)就是要誅殺那些不該為王的?!背⒅篮螅鄧鴧萎a(chǎn)等就派遣潁陽侯灌嬰率軍迎擊齊王。
灌嬰到滎陽,就謀劃說:“諸呂把持兵權(quán),控制關(guān)中,企圖推翻劉氏天下,自立為王。
現(xiàn)在我要是打敗齊王去回報,這就會增長呂家顛覆朝廷的資本?!庇谑菍④婈犃赳v在滎陽,并派使者告訴齊王和諸侯,希望與他們聯(lián)合起來,等待呂氏變亂,然后共同誅滅他們。
齊王聞知,便領(lǐng)兵回到齊國西部邊界,等待時機,照約辦事。
呂祿、呂產(chǎn)準(zhǔn)備在關(guān)中發(fā)動叛亂,但是內(nèi)怕周勃,劉章這班大臣,外怕齊、楚等國的軍隊,又擔(dān)心灌嬰背叛,想等到灌嬰的軍隊與齊兵交鋒以后再發(fā)動,因此猶豫不決。
當(dāng)時,名義上是少帝弟弟的濟川王劉太、淮陽王劉武、常山王劉朝,以及呂太后的外孫魯元王張偃,年紀(jì)都小,沒有去封國,居住在長安。
趙王呂祿、梁王呂產(chǎn)各自率軍,分別統(tǒng)領(lǐng)南北二軍,他們都是呂氏的人。
列侯、群臣都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
太尉絳侯周勃不能進入軍營執(zhí)掌兵權(quán)。
曲周侯酈商年老有病,他的兒子酈寄和呂祿要好。
周勃便與丞相陳平商議,派人劫持酈商,讓他的兒子酈寄去騙呂祿說“:高帝和呂后共同平定天下,劉氏立的九個王,呂氏立的三個王,都是大臣們商議決定,此事已通告諸侯,諸侯認為這樣做合適。
現(xiàn)在太后去世,皇帝年輕,您佩著趙王印,不趕快回國守衛(wèi)封地,卻作為上將軍,率軍留在長安,被大臣諸侯所懷疑,您何不交出將軍印,把兵權(quán)交還太尉?請梁王也交出將軍印,與大臣們訂立盟約,回到自己的封國去,齊國必然罷兵,大臣得到安寧,您可以高枕無憂地在千里之國稱王。
這有利于千秋萬代呀!”呂祿相信他的計謀,準(zhǔn)備交出將軍印,把軍隊歸還太尉,并派人將此事報告呂產(chǎn)以及諸呂中的老年人,有的認為這樣有利,有的認為不利,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
呂祿信任酈寄,常與他一起出去游玩打獵。
一次經(jīng)過他姑母呂須女府第,呂須女大怒說:“你當(dāng)將軍卻放棄軍隊,我呂氏宗族今天無地可容?!庇谑前鸭依锏闹橛駥毱鹘y(tǒng)統(tǒng)拿出來,拋散到庭堂之下,氣憤地說:“不要替他人收藏了?!弊筘┫鄬徥称浔幻饴?。
八月庚申日早晨,平陽侯曹纜代行御史大夫職務(wù),會見相國呂產(chǎn)商議事情。
郎中令賈壽作為使者從齊國回來,指責(zé)呂產(chǎn)說“:你不早點到封國,如今雖然想走,還走得了嗎?”于是把灌嬰與齊、楚聯(lián)兵,誅殺諸呂的事全部告訴了呂產(chǎn),催促呂產(chǎn)趕快進宮。
曹纜聽到這些話,立即跑去告訴丞相和太尉。
太尉周勃想進入北軍,進不去。
襄平侯紀(jì)通掌管符節(jié),太尉叫紀(jì)通持著符節(jié),假傳皇帝詔令,要北軍接納太尉。
太尉又叫酈寄和典客劉揭先勸呂祿說:“皇帝令太尉統(tǒng)率北軍,要你回到封國去,你趕快交出將軍印,離開這里,不然,大禍就要臨頭了?!眳蔚撘詾獒B寄不會欺騙自己,就解下將軍印交給典客,把兵權(quán)交給太尉。
太尉接受兵權(quán)進入軍門,對軍中下令說:“衛(wèi)護呂氏的袒露右臂,衛(wèi)護劉氏的袒露左臂?!睂⑹慷悸冻鲎蟊?,表示衛(wèi)護劉氏。
太尉到北軍時,呂祿也已交出將軍印離開軍營,于是,太尉統(tǒng)率了北軍。
然而,呂氏還有南軍。
平陽侯知道了呂產(chǎn)的陰謀后,把它告訴了丞相陳平,陳平就召來朱虛侯輔佐太尉。
太尉令朱虛侯監(jiān)守軍門。
命令曹纜通知衛(wèi)尉“:不準(zhǔn)相國呂產(chǎn)進入殿門?!眳萎a(chǎn)不知道呂祿已經(jīng)離開北軍,就進入未央宮,準(zhǔn)備作亂,但進不了殿門,在那里來回徘徊。
平陽侯恐怕不能取勝,就跑去告訴太尉。
太尉還擔(dān)心敵不過諸呂,不敢公開說誅殺呂產(chǎn),就派朱虛侯進宮,對他說“:趕快到宮里去保衛(wèi)皇帝?!敝焯摵钫埱髱П?,太尉給他士卒一千余人。
朱虛侯進入未央宮門后,發(fā)現(xiàn)呂產(chǎn)在宮中。
傍晚時,襲擊呂產(chǎn),呂產(chǎn)逃走。
這時,突然狂風(fēng)大作,呂產(chǎn)的隨從官員一片混亂,不敢抵抗。
追逐呂產(chǎn),在郎中府吏的廁所中將呂產(chǎn)殺死。
朱虛侯殺掉呂產(chǎn)以后,皇帝派謁者持符節(jié)慰問朱虛侯。
朱虛侯想奪取他的符節(jié),謁者不答應(yīng),于是就跟著謁者一道乘車,憑著這個符節(jié)奔走,斬了長樂宮衛(wèi)尉呂更始。
然后趕回北軍報告太尉。
太尉起身,向朱虛侯拜賀說:“我們所憂慮的就只有呂產(chǎn),現(xiàn)在已經(jīng)殺掉,天下大局定了?!彪S即派人分頭把諸呂的男男女女,全部捉拿,不論老少,一律殺掉。
辛酉日,又把呂祿捕獲斬首,用鞭杖打死呂須女。
派人誅殺燕王呂通,廢了魯元王張偃。
壬戌日,恢復(fù)了皇帝太傅審食其左丞相職務(wù)。
戊辰日,遷封濟川王為梁王,立趙幽王的兒子劉遂為趙王。
派遣朱虛侯劉章把誅滅諸呂的事通知齊王,讓他撤兵。
灌嬰也撤兵從滎陽回京。
朝廷的大臣相互密謀策劃說“:少帝和梁王、淮陽王、常山王,都不是孝惠皇帝的真兒子。
呂后用欺詐手段,強奪他人之子,然后殺掉他們的生母,放在后宮撫養(yǎng),再讓孝惠皇帝認他們作兒子,立他史記們做繼承人,封他們做諸侯王,以加強呂氏勢力。
如今已經(jīng)消滅了諸呂,要是還讓他們稱王稱帝,等他們長大掌了權(quán),我們這些人就要滅族了。
不如選擇諸侯王中最賢良的立為皇帝?!庇腥苏f“:齊悼惠王是高帝的長子,現(xiàn)在他的嫡子為齊王,按血統(tǒng)推算,現(xiàn)在的齊王應(yīng)是高帝的嫡長孫,可以立為皇帝?!贝蟪紓兌颊f:“呂氏以外戚身份,專權(quán)作惡,幾乎毀滅了劉氏宗廟,殘害朝廷功臣。
現(xiàn)在齊王母家的駟鈞,是個惡人,要立齊王為皇帝,就等于又立了一個呂氏。”想立淮南王,又覺得他年紀(jì)小,外祖母家也兇惡。
最后商定說“:代王是高帝的親兒子,年歲最長,為人仁慈、孝順,寬容厚道。
王太后薄夫人家謹慎善良。
況且擁立長子名正言順,再加上代王本人以仁愛孝順聞名天下,真是適當(dāng)人選?!庇谑枪餐抵信墒拐哂哟酢?br />
代王派人推辭謝絕。
使者再次迎接,代王才乘著六輛傳車進京。
閏九月月底乙酉日,抵達長安,住在代王官邸。
大臣們都前往拜謁,把天子的玉璽呈獻給代王,一致尊代王為天子。
代王多次謙讓,群臣堅決懇請,最后終于答應(yīng)。
東牟侯劉興居說“:誅滅呂氏我沒有功勞,請讓我清理皇宮吧?!庇谑撬吞腿觋幒铍黄鹑雽m,上前對少帝說:“你不是劉氏后代,不應(yīng)當(dāng)做皇帝?!彪S后回頭示意少帝左右的衛(wèi)士放下兵器離開,有幾個人不肯,宦者令張澤說明情況,他們也放下了。
滕公就叫來車子,載著少帝離開宮廷,少帝問:“你們要把我怎樣安置?”滕公說“:出宮居住?!本妥屔俚圩≡谏俑?。
然后用天子的法駕,到代王官邸迎接代王。
報告說“:宮室已經(jīng)清理完畢?!贝醍?dāng)晚進入未央宮。
有謁者十人持戟守衛(wèi)端門,對代王說:“天子還在,你是什么人要進宮?”代王對太尉講,太尉前去說明,這十名謁者都放下兵器離去。
代王于是進入內(nèi)宮執(zhí)政。
當(dāng)晚有關(guān)官員分頭到梁王、淮陽王、常山王和少帝的官邸將他們殺死。
代王立為天子,二十三年后去世,謚號為孝文皇帝。
太史公說:孝惠皇帝和呂后在位時,黎民百姓得以脫離戰(zhàn)國時候的苦難,君臣都想休養(yǎng)生息,無為而治,所以惠帝垂衣拱手,無所作為,呂后以一個女主身份代行皇帝職權(quán),發(fā)號施令不出房戶,天下安然無事。
刑罰很少使用,罪犯卻很稀少。
百姓勤于稼穡,衣食日益增加。
到高祖做漢王時,娶了定陶戚夫人,高祖非常寵愛,生下趙隱王劉如意。
孝惠生性仁慈軟弱,高祖認為不像他自己,常想廢掉太子,而立戚夫人的兒子如意,因為如意像他。
戚夫人受到寵愛,常隨高祖到關(guān)東,日夜啼哭,想立自己的兒子代孝惠做太子。
呂后年紀(jì)大了,常在家留守,很少見到高祖,和高祖日益疏遠。
如意立為趙王以后,有幾次差點取代了太子的地位,幸好大臣們力爭,加上張良的計謀,太子才得以不被廢掉。
呂后為人剛強堅毅,輔佐高祖平定天下,誅殺大臣多得力于她。
呂后的兩個哥哥,都是高祖部將。
大哥周呂侯呂澤死于戰(zhàn)事,封他的兒子呂臺為酈侯,兒子呂產(chǎn)為交侯,二哥呂釋之被封為建成侯。
高祖十二年(前195)四月甲辰日,高祖在長樂宮去世,太子承襲帝號做了皇帝。
這時高祖有八個兒子:長子劉肥,是孝惠的異母哥哥,封為齊王;其余的都是孝惠的弟弟,戚夫人的兒子如意為趙王,薄夫人的兒子劉恒為代王,其他妃嬪所生的兒子,劉恢為梁王,劉友為淮陽王,劉長為淮南王,劉建為燕王。
高祖的弟弟劉交被封為楚王,哥哥的兒子劉濞為吳王。
非劉氏子弟功臣番君吳芮的兒子為長沙王。
呂后最怨恨戚夫人和她的兒子趙王,就命令把戚夫人囚禁在永巷,并召趙王回京。
使者往返三次,趙國丞相建平侯周昌對使者說:“高帝把趙王托付給我,趙王還年少,聽說太后怨恨戚夫人,想把趙王召回去一起殺掉,我不敢送回趙王。
況且趙王也有病,不能奉詔前往。”呂后非常生氣,就派人去召周昌。
周昌應(yīng)召到長安,就又派人召趙王。
趙王已經(jīng)啟程,還未到京城。
孝惠帝仁慈,知道太后惱怒,就親自到霸上迎接趙王,與趙王一道進宮,與趙王一道起居飲食,太后想殺趙王,一直沒有機會下手。
孝惠帝元年(前194)十二月,一天早晨,惠帝出去射獵。
趙王年少,不能早起。
太后聽說趙王獨自在家,就派人拿著鴆酒讓他喝了。
等到天明惠帝回來時,趙王已被毒死。
于是就遷淮陽王劉友為趙王。
這年夏天,下詔追封酈侯的父親呂漢赤為令武侯。
太后便砍斷了戚夫人的手腳,挖去眼睛,燒聾了耳朵,還灌了啞藥,然后把她丟在廁所里,管她叫“人豬”。
過了幾天,呂后讓孝惠帝觀看人豬。
孝惠帝看后,一問,才知道這是戚夫人,就放聲大哭,從此病倒。
一年多不能起床。
孝惠帝派人去對呂后說“:這不是人所干的事,我作為太后的兒子,無法治理這個天下?!毙⒒莸蹚拇艘院蠼K日沉緬于酒色之中,不理朝政,所以又患病了。
二年(前193),楚元王劉交、齊悼惠王劉肥都來京朝見。
十月,孝惠帝與齊王在太后面前設(shè)宴飲酒,孝惠帝因齊王是自己的長兄,就按照家人禮節(jié),讓他坐在上首。
太后動怒,就命人倒了兩杯鴆酒,擺在面前,讓齊王起身為她祝酒。
齊王站起來,孝惠帝也跟著站起來,拿起酒杯,想一起向太后祝酒。
太后才驚恐,趕緊起身打翻惠帝手上的酒杯。
齊王覺得奇怪,不敢喝這杯酒,裝醉離去。
后來問別人,才知道是鴆酒,齊王很害怕,自以為不能從長安脫身,很憂慮。
齊國內(nèi)史士向齊王建議說“:太后只生有孝惠皇帝和魯元公主。
現(xiàn)在齊王你擁有七十多座城,而魯元公主只有幾座食邑。
如果您能夠把一個郡獻給太后,作為公主的湯沐邑,太后必定很高興,您也就無憂無慮了。”于是齊王獻出城陽郡,并尊公主為王太后,呂后十分高興,并贊許齊王。
就在齊王的府邸擺酒宴,歡宴后,讓齊王回到封地。
三年(前192),開始修筑長安城,四年(前191),工程完成一半,到五年(前190)、六年(前189),工程全部竣工。
各地諸侯來會,十月入朝慶賀。
七年(前188)秋八月戊寅日,孝惠皇帝逝世,發(fā)喪期間,只見太后干哭,不見落淚。
留侯的兒子張辟強擔(dān)任侍中,年僅十五歲,對丞相說:“太后只有孝惠帝一個兒子,如今死了,卻只見她干哭而不悲傷,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丞相反問:“是什么原因?”張辟強說:“皇帝沒有年紀(jì)較大的兒子,太后害怕你們這班老臣。
您現(xiàn)在應(yīng)請求拜呂臺、呂產(chǎn)、呂祿為將軍,統(tǒng)領(lǐng)南北二軍,并且讓呂家的人都入宮,在朝廷執(zhí)掌大權(quán),這樣呂后才會心安,你們才能有幸免于禍患?!必┫嗑桶凑毡購姷挠嫴呷プ?。
太后果然高興,哭起來也顯得哀痛。
呂氏的權(quán)勢便從此開始。
于是大赦天下。
九月辛丑日,安葬惠帝。
太子即位做了皇帝,拜謁高祖廟。
少帝元年(前187),朝廷號令一概出自太后。
太后行使皇帝的職權(quán)以后,召集大臣商議,想立諸呂為王,便問右丞相王陵。
王陵說:“高帝宰殺白馬,和大臣們立下盟誓:‘不是劉氏子弟而稱王的,天下可共同擊滅他?!F(xiàn)在要立呂氏為王。
這是違背高帝盟約的。”太后聽了很不高興。
問左丞相陳平、絳侯周勃。
周勃等人回答說:“高帝平定天下時,封劉氏子弟為王,如今太后行使皇帝職權(quán),封自己的兄弟和諸呂為王,沒有什么不可以。”太后歡喜,于是散朝。
王陵責(zé)備陳平、周勃說“:當(dāng)初與高帝歃血盟誓時,你們難道不在場嗎?現(xiàn)在高帝去世,太后主權(quán),想封諸呂為王,你們一味縱容太后欲望,阿諛逢迎,違背當(dāng)初盟約,還有什么面目史記再見九泉之下的高帝?”陳平、周勃說:“如今當(dāng)面抵制,據(jù)廷諫爭,我們不如你,但要保全劉氏社稷,安定劉氏之后,你又不如我們了?!蓖趿隉o言對答。
十一月,太后想廢掉丞相王陵,借口拜他為皇帝太傅,奪去他的相權(quán)。
王陵便托病免職回家了。
太后就任命左丞相陳平為右丞相,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
左丞相不理政事,而監(jiān)管宮中事務(wù),像郎中令一樣。
食其因此很得太后寵幸,常常決斷國事,公卿大臣處理政務(wù)也都通過他來決定。
接著又追尊酈侯的父親為悼武王,想借此逐步封諸呂為王。
四月,太后想封諸呂為侯,就先封高祖的功臣郎中令馮元擇為博城侯。
魯元公主逝世,賜謚號為魯元太后。
兒子張偃封為魯王。
魯王的父親就是宣平侯張敖。
又封劉悼惠王的兒子劉章為朱虛侯,將呂祿的女兒嫁給他為妻。
齊國丞相壽封為平定侯。
少府陽成延封為梧侯。
接著封呂種為沛侯,封呂平為柳侯,張買為南宮侯。
太后想封呂氏為王,就先封孝惠皇帝后宮妃嬪所生的兒子劉強為淮陽王,劉不疑為常山王,劉山為襄城侯,劉朝為軹侯,劉武為壺關(guān)侯。
太后暗示大臣,大臣心領(lǐng)神會,提議封酈侯呂臺為呂王,太后同意了。
建成侯呂釋之去世,襲封的兒子因犯罪而廢掉封號,就封他的弟弟呂祿為胡陵侯,以繼承建成侯之后。
二年(前186),常山王劉不疑去世,封他的弟弟襄成侯劉山為常山王,改名劉義。
十一月呂王呂臺逝世,謚號為肅王,兒子呂嘉代立為王。
三年(前185),國家無事。
四年(前184),封呂須女為臨光侯,呂他為俞侯,呂更始為贅其侯,呂忿為呂城侯,又封了諸侯王的丞相五人為侯。
宣平侯的女兒做孝惠皇后時,沒有兒子,假裝懷孕,把后宮妃嬪生的一個兒子拿來冒充自己的兒子,殺了他的母親,把他立為太子。
孝惠皇帝去世,這個太子立為皇帝,皇帝漸漸長大,知道他的生母已死,他并不是皇后的親生兒子,就口出怨言,說:“皇后怎么能殺死我的生母而把我當(dāng)作她的兒子?我現(xiàn)在還小,等我長大一定改變這種現(xiàn)實?!碧笾篮蠛軗?dān)心,害怕他真會作亂,就把他囚禁在永巷,揚言皇帝得了重病,左右臣子不能進見。
太后說“:凡是擁有天下治理萬民的人,要象天一樣覆蓋大地,象大地一樣包容萬物,皇帝以歡愛之心來安撫百姓,百姓就能欣然來事奉皇帝,上下如此溝通融洽,天下就能大治。
現(xiàn)在皇帝久病不愈,迷惑昏亂,不能繼承帝位,事奉宗廟祭祀,不能把天下托付給他,應(yīng)找人代替。”群臣都叩頭說“:皇太后為了天下百姓,對安定宗廟社稷,考慮得這樣深遠,我們愿意俯首聽命?!庇谑菑U了少帝,太后私下將他殺死。
五月丙辰日,立常山王劉義為皇帝,改名叫劉弘。
但不改年號,因為仍然是太后行使皇帝職權(quán)。
改封軹侯劉朝為常山王。
設(shè)置太尉官,絳侯周勃任太尉。
五年(前183)八月,淮陽王劉強去世,封他的弟弟壺關(guān)侯劉武為淮陽王。
六年(前182)十月,太后說呂王呂嘉驕橫跋扈,廢了他,以肅王呂臺的弟弟呂產(chǎn)為呂王。
夏季,大赦天下。
封齊悼惠王的兒子興居為東牟侯。
七年(前181)正月,太后召回趙王劉友。
劉友的王后是呂氏的女兒,劉友不喜歡她,而愛其他姬妾。
呂氏女兒很妒嫉,惱怒離去,在太后面前進讒言,誣蔑劉友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話“:呂氏怎么能封王,太后百年之后,我一定要擊滅他們?!碧蟠笈?,因此召來趙王。
趙王到了京城,將他安置在官邸不予接見,并命令衛(wèi)隊將他圍困起來,不給飯吃。
群臣中有暗中送飯的,就抓起來問罪。
趙王餓了,就作了一首歌,吟唱道:諸呂專權(quán)啊,劉氏垂危;脅迫王侯啊,強授我妃。
我妃嫉妒啊,誣我作惡;讒女亂國啊,上竟不悟。
我無忠臣啊,何故棄國;自決荒野啊,蒼天公斷!無可后悔啊,寧早自裁;為王餓死啊,有誰憐惜!呂氏絕理啊,托天報仇。
丁丑日,趙王囚禁而死,按民間葬禮,把他埋葬在長安百姓墳?zāi)沟呐赃叀?br />
己丑日,出現(xiàn)日食,白天昏暗。
太后厭惡,悶悶不樂,對左右的人說“:這是因為我的緣故?!倍?,遷梁王劉恢為趙王。
呂王呂產(chǎn)遷封為梁王,但梁王不去封國,留在京城作皇帝太傅。
立皇子平昌侯劉太為呂王。
把梁國改名為呂國,把原來的呂國改名叫濟川國。
太后的妹妹呂須女有個女兒嫁給營陵侯劉澤為妻,劉澤是大將軍。
太后封諸呂為王,恐怕自己死后大將軍劉澤作亂,就封劉澤為瑯笽王,來寬慰他的心。
梁王劉恢被遷為趙王后,悶悶不樂。
太后把呂產(chǎn)的女兒嫁給他做王后。
王后的侍從官都是呂氏,他們專權(quán)用事,暗中監(jiān)視趙王,趙王不能自由行動。
趙王有了寵愛姬妾,王后就讓人用鴆酒毒死。
趙王于是作詩歌四章,令樂人吟唱。
趙王悲憤,六月間就自殺了。
太后聽說,認為趙王為了女人而拋棄宗廟禮儀,就廢除了他的宗嗣。
宣平侯張敖去世,把他的兒子張偃封為魯王,賜張敖謚號為魯元王。
秋天,太后派使者告訴代王,想改封他為趙王。
代王婉言謝絕,表示愿意為朝廷守衛(wèi)代國邊塞。
太傅呂產(chǎn)、丞相陳平等人進言,武信侯呂祿在列侯中,位次第一,請立為趙王,太后應(yīng)允,并追尊呂祿的父親康侯為趙昭王。
九月,燕靈王劉建去世,他有一個姬妾生的兒子,太后派人把他殺了,因此沒有后代,封國隨即廢除。
八年(前180)十月,立呂肅王的兒子?xùn)|平侯呂通為燕王,封呂通的弟弟呂莊為東平侯。
三月中間,呂后舉行祓祭,回來時路過軹道,看見一個類似黑狗的東西鉆到自己腋下,忽然不見了。
請人占卜,說是趙王如意作祟。
從此,呂后腋下疼痛,生起病來。
呂后因為外孫魯元王張偃年幼,很早失去父母,勢單力薄,就封張敖先前姬妾生的兩個兒子,張侈為新都侯,張壽為樂昌侯,以便輔佐魯元王張偃。
又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呂榮為祝茲侯。
宮中宦官擔(dān)任令、丞職務(wù)的封為關(guān)內(nèi)侯,食邑五百戶。
七月中旬,呂后病重,就任命趙王呂祿為上將軍,統(tǒng)率北軍;呂王呂產(chǎn)統(tǒng)率南軍。
呂太后告誡呂產(chǎn)、呂祿說:“高帝平定天下之后,曾與大臣們訂立盟約,說‘不是劉氏子弟而稱王的,天下人可共同攻擊他?!F(xiàn)在呂氏為王,大臣們憤憤不平。
我去世后,皇帝年輕,大臣們恐怕要發(fā)生變亂。
你們務(wù)必掌握兵權(quán),保衛(wèi)皇史記宮,不要為我送喪,不要被人所挾制。”辛巳日,呂太后逝世,留下詔書,賜給各諸侯王黃金一千斤,將、相、列侯、郎吏等各級官員都按位次賜給黃金。
大赦天下。
以呂王呂產(chǎn)作相國,以呂祿的女兒為皇后。
呂太后安葬以后,左丞相審食其擔(dān)任皇帝太傅。
朱虛侯劉章有氣魄,有能力,東牟侯劉興居是他的弟弟。
他倆都是齊哀王的弟弟,住在長安。
當(dāng)時,諸呂專權(quán)用事,想要謀亂,但又畏懼高帝的那班老臣周勃、灌嬰等人,不敢發(fā)動。
朱虛侯的妻子是呂祿的女兒,因此,窺知諸呂陰謀,怕自己被誅殺,就暗地派人報告他的哥哥齊哀王,想要他發(fā)兵西進,誅殺諸呂自立為帝。
朱虛侯自己想和大臣們一起在朝廷作內(nèi)應(yīng)。
齊王準(zhǔn)備發(fā)兵,他的丞相不聽從。
八月丙午日,齊王派人殺丞相,丞相召平反叛,準(zhǔn)備起兵圍困齊王,齊王因此殺了召平,隨即發(fā)兵東進,用計奪取了瑯笽王的軍隊,兩軍合并向西進發(fā)。
這些事都記載在《齊悼惠王世家》中。
齊王給各諸侯王寫信說“:高帝平定天下,封子弟為王,悼惠王封為齊王。
悼惠王逝世以后,孝惠皇帝派留侯張良立我為齊王。
孝惠皇帝逝世,呂后行使皇帝職權(quán),年紀(jì)大了,凡事聽從諸呂,擅自廢立皇帝,接連殺害三個趙王,廢除了梁、趙、燕三個劉氏封國,用來封諸呂為王,把齊國一分為四。
忠臣進言勸阻,太后迷惑昏亂不予理睬,如今呂太后逝世,皇帝年紀(jì)很小,不能治理天下,本應(yīng)該依靠大臣諸侯。
可是諸呂利用職權(quán),獨斷專行,聚兵逞威,劫持脅迫諸侯忠臣,假傳圣旨,號令天下,劉氏宗廟處于危險境地。
我率軍入關(guān)就是要誅殺那些不該為王的?!背⒅篮螅鄧鴧萎a(chǎn)等就派遣潁陽侯灌嬰率軍迎擊齊王。
灌嬰到滎陽,就謀劃說:“諸呂把持兵權(quán),控制關(guān)中,企圖推翻劉氏天下,自立為王。
現(xiàn)在我要是打敗齊王去回報,這就會增長呂家顛覆朝廷的資本?!庇谑菍④婈犃赳v在滎陽,并派使者告訴齊王和諸侯,希望與他們聯(lián)合起來,等待呂氏變亂,然后共同誅滅他們。
齊王聞知,便領(lǐng)兵回到齊國西部邊界,等待時機,照約辦事。
呂祿、呂產(chǎn)準(zhǔn)備在關(guān)中發(fā)動叛亂,但是內(nèi)怕周勃,劉章這班大臣,外怕齊、楚等國的軍隊,又擔(dān)心灌嬰背叛,想等到灌嬰的軍隊與齊兵交鋒以后再發(fā)動,因此猶豫不決。
當(dāng)時,名義上是少帝弟弟的濟川王劉太、淮陽王劉武、常山王劉朝,以及呂太后的外孫魯元王張偃,年紀(jì)都小,沒有去封國,居住在長安。
趙王呂祿、梁王呂產(chǎn)各自率軍,分別統(tǒng)領(lǐng)南北二軍,他們都是呂氏的人。
列侯、群臣都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
太尉絳侯周勃不能進入軍營執(zhí)掌兵權(quán)。
曲周侯酈商年老有病,他的兒子酈寄和呂祿要好。
周勃便與丞相陳平商議,派人劫持酈商,讓他的兒子酈寄去騙呂祿說“:高帝和呂后共同平定天下,劉氏立的九個王,呂氏立的三個王,都是大臣們商議決定,此事已通告諸侯,諸侯認為這樣做合適。
現(xiàn)在太后去世,皇帝年輕,您佩著趙王印,不趕快回國守衛(wèi)封地,卻作為上將軍,率軍留在長安,被大臣諸侯所懷疑,您何不交出將軍印,把兵權(quán)交還太尉?請梁王也交出將軍印,與大臣們訂立盟約,回到自己的封國去,齊國必然罷兵,大臣得到安寧,您可以高枕無憂地在千里之國稱王。
這有利于千秋萬代呀!”呂祿相信他的計謀,準(zhǔn)備交出將軍印,把軍隊歸還太尉,并派人將此事報告呂產(chǎn)以及諸呂中的老年人,有的認為這樣有利,有的認為不利,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
呂祿信任酈寄,常與他一起出去游玩打獵。
一次經(jīng)過他姑母呂須女府第,呂須女大怒說:“你當(dāng)將軍卻放棄軍隊,我呂氏宗族今天無地可容?!庇谑前鸭依锏闹橛駥毱鹘y(tǒng)統(tǒng)拿出來,拋散到庭堂之下,氣憤地說:“不要替他人收藏了?!弊筘┫鄬徥称浔幻饴?。
八月庚申日早晨,平陽侯曹纜代行御史大夫職務(wù),會見相國呂產(chǎn)商議事情。
郎中令賈壽作為使者從齊國回來,指責(zé)呂產(chǎn)說“:你不早點到封國,如今雖然想走,還走得了嗎?”于是把灌嬰與齊、楚聯(lián)兵,誅殺諸呂的事全部告訴了呂產(chǎn),催促呂產(chǎn)趕快進宮。
曹纜聽到這些話,立即跑去告訴丞相和太尉。
太尉周勃想進入北軍,進不去。
襄平侯紀(jì)通掌管符節(jié),太尉叫紀(jì)通持著符節(jié),假傳皇帝詔令,要北軍接納太尉。
太尉又叫酈寄和典客劉揭先勸呂祿說:“皇帝令太尉統(tǒng)率北軍,要你回到封國去,你趕快交出將軍印,離開這里,不然,大禍就要臨頭了?!眳蔚撘詾獒B寄不會欺騙自己,就解下將軍印交給典客,把兵權(quán)交給太尉。
太尉接受兵權(quán)進入軍門,對軍中下令說:“衛(wèi)護呂氏的袒露右臂,衛(wèi)護劉氏的袒露左臂?!睂⑹慷悸冻鲎蟊?,表示衛(wèi)護劉氏。
太尉到北軍時,呂祿也已交出將軍印離開軍營,于是,太尉統(tǒng)率了北軍。
然而,呂氏還有南軍。
平陽侯知道了呂產(chǎn)的陰謀后,把它告訴了丞相陳平,陳平就召來朱虛侯輔佐太尉。
太尉令朱虛侯監(jiān)守軍門。
命令曹纜通知衛(wèi)尉“:不準(zhǔn)相國呂產(chǎn)進入殿門?!眳萎a(chǎn)不知道呂祿已經(jīng)離開北軍,就進入未央宮,準(zhǔn)備作亂,但進不了殿門,在那里來回徘徊。
平陽侯恐怕不能取勝,就跑去告訴太尉。
太尉還擔(dān)心敵不過諸呂,不敢公開說誅殺呂產(chǎn),就派朱虛侯進宮,對他說“:趕快到宮里去保衛(wèi)皇帝?!敝焯摵钫埱髱П?,太尉給他士卒一千余人。
朱虛侯進入未央宮門后,發(fā)現(xiàn)呂產(chǎn)在宮中。
傍晚時,襲擊呂產(chǎn),呂產(chǎn)逃走。
這時,突然狂風(fēng)大作,呂產(chǎn)的隨從官員一片混亂,不敢抵抗。
追逐呂產(chǎn),在郎中府吏的廁所中將呂產(chǎn)殺死。
朱虛侯殺掉呂產(chǎn)以后,皇帝派謁者持符節(jié)慰問朱虛侯。
朱虛侯想奪取他的符節(jié),謁者不答應(yīng),于是就跟著謁者一道乘車,憑著這個符節(jié)奔走,斬了長樂宮衛(wèi)尉呂更始。
然后趕回北軍報告太尉。
太尉起身,向朱虛侯拜賀說:“我們所憂慮的就只有呂產(chǎn),現(xiàn)在已經(jīng)殺掉,天下大局定了?!彪S即派人分頭把諸呂的男男女女,全部捉拿,不論老少,一律殺掉。
辛酉日,又把呂祿捕獲斬首,用鞭杖打死呂須女。
派人誅殺燕王呂通,廢了魯元王張偃。
壬戌日,恢復(fù)了皇帝太傅審食其左丞相職務(wù)。
戊辰日,遷封濟川王為梁王,立趙幽王的兒子劉遂為趙王。
派遣朱虛侯劉章把誅滅諸呂的事通知齊王,讓他撤兵。
灌嬰也撤兵從滎陽回京。
朝廷的大臣相互密謀策劃說“:少帝和梁王、淮陽王、常山王,都不是孝惠皇帝的真兒子。
呂后用欺詐手段,強奪他人之子,然后殺掉他們的生母,放在后宮撫養(yǎng),再讓孝惠皇帝認他們作兒子,立他史記們做繼承人,封他們做諸侯王,以加強呂氏勢力。
如今已經(jīng)消滅了諸呂,要是還讓他們稱王稱帝,等他們長大掌了權(quán),我們這些人就要滅族了。
不如選擇諸侯王中最賢良的立為皇帝?!庇腥苏f“:齊悼惠王是高帝的長子,現(xiàn)在他的嫡子為齊王,按血統(tǒng)推算,現(xiàn)在的齊王應(yīng)是高帝的嫡長孫,可以立為皇帝?!贝蟪紓兌颊f:“呂氏以外戚身份,專權(quán)作惡,幾乎毀滅了劉氏宗廟,殘害朝廷功臣。
現(xiàn)在齊王母家的駟鈞,是個惡人,要立齊王為皇帝,就等于又立了一個呂氏。”想立淮南王,又覺得他年紀(jì)小,外祖母家也兇惡。
最后商定說“:代王是高帝的親兒子,年歲最長,為人仁慈、孝順,寬容厚道。
王太后薄夫人家謹慎善良。
況且擁立長子名正言順,再加上代王本人以仁愛孝順聞名天下,真是適當(dāng)人選?!庇谑枪餐抵信墒拐哂哟酢?br />
代王派人推辭謝絕。
使者再次迎接,代王才乘著六輛傳車進京。
閏九月月底乙酉日,抵達長安,住在代王官邸。
大臣們都前往拜謁,把天子的玉璽呈獻給代王,一致尊代王為天子。
代王多次謙讓,群臣堅決懇請,最后終于答應(yīng)。
東牟侯劉興居說“:誅滅呂氏我沒有功勞,請讓我清理皇宮吧?!庇谑撬吞腿觋幒铍黄鹑雽m,上前對少帝說:“你不是劉氏后代,不應(yīng)當(dāng)做皇帝?!彪S后回頭示意少帝左右的衛(wèi)士放下兵器離開,有幾個人不肯,宦者令張澤說明情況,他們也放下了。
滕公就叫來車子,載著少帝離開宮廷,少帝問:“你們要把我怎樣安置?”滕公說“:出宮居住?!本妥屔俚圩≡谏俑?。
然后用天子的法駕,到代王官邸迎接代王。
報告說“:宮室已經(jīng)清理完畢?!贝醍?dāng)晚進入未央宮。
有謁者十人持戟守衛(wèi)端門,對代王說:“天子還在,你是什么人要進宮?”代王對太尉講,太尉前去說明,這十名謁者都放下兵器離去。
代王于是進入內(nèi)宮執(zhí)政。
當(dāng)晚有關(guān)官員分頭到梁王、淮陽王、常山王和少帝的官邸將他們殺死。
代王立為天子,二十三年后去世,謚號為孝文皇帝。
太史公說:孝惠皇帝和呂后在位時,黎民百姓得以脫離戰(zhàn)國時候的苦難,君臣都想休養(yǎng)生息,無為而治,所以惠帝垂衣拱手,無所作為,呂后以一個女主身份代行皇帝職權(quán),發(fā)號施令不出房戶,天下安然無事。
刑罰很少使用,罪犯卻很稀少。
百姓勤于稼穡,衣食日益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