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y(tǒng)、梁冀）

　　◆梁統(tǒng)傳，梁統(tǒng)，字仲寧，安定烏氏人。他的祖先是晉國大夫梁益耳。梁統(tǒng)的祖父叫子都，從河?xùn)|遷居北地，子都的兒子梁橋，憑著千萬家產(chǎn)遷居茂陵，到哀帝、平帝末年，回到安定。梁統(tǒng)性格剛毅，喜好法律。開始在州郡做官。

　　更始二年(24)，召補中郎將，派他到氵京州，授職酒泉太守。更始失敗后，赤眉軍進入長安，梁統(tǒng)與竇融以及各郡守起兵保衛(wèi)本境，大家商議要立一個統(tǒng)帥。開始按位次排列，大家推選梁統(tǒng)，梁統(tǒng)堅決推辭道：“從前陳嬰不肯做王，因為老母在世?，F(xiàn)在我內(nèi)有尊親，又德薄能少，的確不能勝任?！庇谑谴蠹疫x竇融做河西大將軍，以統(tǒng)做武威太守。梁統(tǒng)的政治主張嚴猛，威信達到鄰郡。

　　建武五年(30)，梁統(tǒng)等各派使者隨竇融長史劉鈞到朝廷進貢，希望到達皇帝臨時駐地，皇帝下詔加封梁統(tǒng)為宣德將軍。

　　八年(33)夏，光武帝親自征討隗囂，梁統(tǒng)與竇融等帶著兵士與光武會合。等到隗囂失敗后，光武封梁統(tǒng)為成義侯，統(tǒng)的胞兄梁巡、堂弟梁騰并為關(guān)內(nèi)侯。封梁騰為酒泉的典農(nóng)都尉，全部遣回河西。

　　十二年(37)，梁統(tǒng)與竇融等都到京師，憑列侯身份到朝廷，又封為高山侯，拜太中大夫，封四個兒子做郎。梁統(tǒng)在朝廷，多次上奏對國家有利的事。他認為法令太輕，壞人就會增多，應(yīng)該加重刑罰，遵照舊典辦事。于是上疏道：“臣下見過元、哀二帝輕判特殊的刑罰，處理一百二十三件事，親手殺人的減死刑一等，從此以后，立下了標準，所以人們輕易犯法，官吏隨便殺人?！俺枷侣犝f立君的道理，以仁義為主，仁者才能愛護人民，義者政治才能得到治理，愛人民就應(yīng)除去殘暴，整理政治就應(yīng)除去叛亂。刑罰在于適中，不能太輕，因此五帝有流、殛、放、殺等辦法，三王有大辟、刻肌膚等做法?？鬃诱f：‘仁者必有勇?！终f：‘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瘽h高帝受天命誅暴秦，平定天下，約法三章，的確十分恰當。漢文帝主張寬惠，以柔克剛，處在太平之世，除省肉刑、相坐之法，別的都依舊章辦事。漢武帝時正是中國強盛之時，財力有余，征伐遠方，調(diào)兵多次，一些豪杰違犯禁令，奸吏鉆法律的空子，所以對首犯及窩藏犯極其重視，對脅從者也應(yīng)法辦，用來破除朋黨，懲罰隱匿不報之人。漢宣帝聰明正直，統(tǒng)治天下，臣下按法辦事，沒有錯誤，照先典辦事，天下得到治理。到了哀帝、平帝繼位，時間不長，辦案不多，丞相王嘉隨便改動先帝的舊法，幾年之內(nèi)，出了百多件事，有的不近情理，有的不能滿足民心?，F(xiàn)在我把一些對政體有害的地方陳述在左邊：“臣下想到陛下品德高尚，權(quán)宜時勢，撥亂反正，功勞超過文王武王，品德與高皇帝相通，不應(yīng)按照末代衰微的軌跡行事。應(yīng)該明察利害，考量得失，責成官吏，擇善而從，定出不變的典章，作為后代的法則，那么天下就太幸運了。”事情下達到三公、廷尉那里，大家認為嚴刑峻法，不是明王當前的急務(wù)，舊法施行日久，不是一個早晨改得好的。梁統(tǒng)所提，不宜采納。梁統(tǒng)又上書道“：官吏們認為我所說的，不可實行?；叵氤贾?，不能叫作嚴刑。我是說漢高帝以后，到孝宣帝，他們所施行的，多合經(jīng)傳。今天應(yīng)針對實際，參驗過去，遵照舊典，改也不難。

　　這是我最大的愿望。希望得到召見，如果面對尚書近臣，口述要點也行?！被实勖钌袝鴨柮髑闆r，梁統(tǒng)答道：“聽說圣帝明王，制立刑罰，所以即使堯舜的盛世，也殺了四兇。

　　《書經(jīng)》上說‘：上天討伐有罪之人，五種刑罰有五種用處?！终f‘：士制百姓于刑之中?！鬃诱f‘：刑罰不恰當，那么老百姓將手足不好放在何處?！渲械囊馑?，就是不輕不重?！洞呵铩诽岢罅x滅親，不回避親戚，為的是防患救亂，安定百姓，難道沒有仁愛之恩，主要是杜絕殘賊的道路哩！“自從高祖興起，到達孝宣帝，君明臣忠，謀略深廣，還遵守舊章，不隨便改革，海內(nèi)稱為治理，斷案更少。到了初元、建平年代，所減刑罰百多條，而盜賊反而增多，每年以萬數(shù)計。近來京都附近，群盜并起，甚至燒毀茂陵，未央宮也見火了。后來隴西、北地、西河的盜賊，越過州郡，萬里勾結(jié)，攻占倉庫，劫掠官吏百姓，詔書下令討捕，連年收獲不大。這時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定，而盜賊猖狂還是如此，都是刑罰不恰當，愚人隨意犯法造成的。這樣看來，減輕刑罰，反生大患；壞人得到好處，善良的人遭殃，所以臣下希望陛下采擇賢臣孔光、師丹等人的意見?！弊嘧h送上，又被押下未報。后來梁統(tǒng)又出任九江太守，定封為陵鄉(xiāng)侯。梁統(tǒng)在郡也有治理的功績，官吏百姓都畏愛他。后死在官位。

　　◆梁冀傳，梁冀字伯卓。他兩肩聳起來像老鷹的翅膀，眼睛跟豺狼一樣倒豎著，直勾勾地看人，毫無神采；說話含糊不清。學(xué)問則只能抄抄寫寫記個帳。他從小就是高貴的皇親國戚，游手好閑，橫蠻放肆。他好酒貪杯，擅長射箭、彈棋、格五、六博、蹴球、意錢這類玩藝，還愛好架鷹驅(qū)犬，跑馬斗雞。起初，他擔任黃門侍郎，轉(zhuǎn)升侍中、虎賁中郎將、越騎、步兵校尉、執(zhí)金吾等官職。

　　順帝永和元年(136)，梁冀任河南尹。在任期間，他殘暴兇妄，做了很多非法的事。他的父親梁商有個親密的朋友洛陽令呂放，跟梁商談了梁冀很多短處，梁商便因此責備梁冀。梁冀懷恨在心，便派人在路上刺殺了呂放，又怕梁商知道，就把刺殺呂放的嫌疑，推到呂放的仇人身上，還請求讓呂放的弟弟呂禹做洛陽令，要他去捕捉殺死呂放的仇人。結(jié)果把呂放仇家的宗族、親戚、賓客一百多人都殺光了。梁商死了還沒有下葬，順帝就任命梁冀為大將軍，任命梁冀的弟弟侍中梁不疑為河南尹。到漢順帝死時，漢沖帝只兩歲，還在襁褓之中，由太后臨朝執(zhí)政，命令梁冀和太傅趙峻、太尉李固共同參與尚書事宜，掌管朝政。梁冀雖然辭謝不肯承當，但更加奢侈暴虐。不久，漢沖帝又死了，梁冀迎立質(zhì)帝。質(zhì)帝年少，卻很聰明。他知道梁冀驕橫，曾在朝見群臣時，注視梁冀說“：這是個跋扈將軍?！绷杭铰犃?，非常憤恨，就命令親信把毒藥放到湯餅里面送給質(zhì)帝吃，質(zhì)帝當天就死了。質(zhì)帝死后，梁冀又迎立了桓帝，并陷害李固和前太尉杜喬，海內(nèi)個個嗟嘆，人人自危。這件事記錄在《李固傳》中。

　　漢桓帝建和元年(147)，加封梁冀食邑一萬三千戶，增加大將軍府推薦優(yōu)異者和保薦茂才的名額，大將軍府的官員人數(shù)比太尉、司徒、司空三公府的人數(shù)要多一倍。又封梁不疑為潁陰侯，梁不疑的弟弟梁蒙為西平侯，梁冀的兒子梁胤為襄邑侯，各食邑一萬戶。

　　漢桓帝和平元年(150)，再加封梁冀食邑一萬戶，加上以前所封食邑共三萬戶。弘農(nóng)人宰宣，秉性奸佞邪惡，想要討好梁冀，于是上書皇帝說梁冀有周公輔成王那樣的功勛，現(xiàn)在既已分封他的兒子，那么他的妻子也應(yīng)封為邑君?；傅郾惴饬杭降钠拮訉O壽為襄城君。除襄城的租賦外，還享用陽翟縣的租賦，每年收入共五千萬，加賜赤色印綬，跟長公主相等。孫壽姿色甚美，善于裝出一副妖里妖氣的樣子，把眉毛畫得又扁又細，兩頰淡抹著像有淚痕的粉妝，發(fā)髻偏垂，扭腰作態(tài)，雙腳似不能支撐體重，扮出一臉巧笑以媚惑梁冀。梁冀也改變了車輿服飾式樣，制作了平頂幃幕車、埤幘、狹冠、折上巾、擁身扇、狐尾單衣。孫壽性嫉妒，她能夠制服梁冀。梁冀非常寵她，也很怕她。以前，梁冀的父親梁商把美人友通期送給漢順帝。友通期犯了點小錯，順帝便把她歸還給梁商。梁商不敢留她，把她嫁了。梁冀就派人把她搶了回來。正碰上梁商去世了，梁冀在守孝期間，和友通期偷偷地在城西同居。孫壽探知梁冀外出，就帶了許多奴仆，把友通期搶回家來，剪去頭發(fā)，劃破臉皮，痛加笞打，并要上書給皇帝告發(fā)這件事。梁冀非常害怕，向?qū)O壽的母親叩頭，請求她要孫壽別這樣做。孫壽也因不得已而作罷?？墒橇杭竭€是和友通期私通，生了個兒子取名伯玉，把他藏著不敢讓他出來。不久，孫壽還是知道了，教她的兒子梁胤殺死了友通期一家。梁冀害怕孫壽殺害伯玉，常常把他藏在夾壁里邊。梁冀寵愛一個奴仆總管名叫秦宮的，官做到了太倉令，得以出入孫壽的住所。孫壽見了秦宮，常把服侍她的奴婢打發(fā)走，假托有事商量，于是就和他私通了。秦宮外寵于梁冀，內(nèi)寵于孫壽，威勢大震，刺史、郡守赴任，都要去拜見他，向他辭行。梁冀聽了孫壽的話，把梁家許多當權(quán)的人罷免，表面上是謙讓，實際是抬高孫氏宗族、親戚的地位。孫家冒名做了侍中、卿、校尉、郡守、長吏的多達十余人。這些人都貪婪成性，兇暴荒淫。他們各自遣親信把所轄縣內(nèi)富戶記錄在案，加上別的罪名，把他們關(guān)押起來，嚴刑拷打，要他們出錢贖罪。出錢少的人，多被處死或流放。有個扶風人叫士孫奮的，很富有而又吝嗇成性。梁冀便贈給他車乘馬匹，跟他借五千萬錢。士孫奮給了他三千萬。梁冀大怒，便告知郡縣官府，誣指士孫奮的母親是他家管理財物的奴婢，說她偷了白珠十斛，紫金千斤逃走了。于是把士孫奮兄弟關(guān)押起來拷打，害死在獄中，把他家錢財一億七千多萬全部沒收。那些從各方征收來的財物，以及一年四季進貢的東西，都得先把上等的送給梁冀，皇帝所得卻是次等的。官吏和老百姓帶著財物到梁家求官請罪的，絡(luò)繹不絕。

　　梁冀又派人出塞，和外國聯(lián)系，廣泛搜求奇珍異寶。趁行路之機向各處索取歌伎僮仆，而派遣的人又倚仗權(quán)勢，橫行霸道，劫奪、污辱民家婦女，毆打官吏和役卒，所到之處，人人痛恨。梁冀于是大建府第，而孫壽亦在對街興建院宅，極盡土木工程之盛，以互相夸耀競賽。接待賓客，日常寢處，都有幽深邃密的房間，房屋相連，門戶相通。庭柱墻壁，縷刻著花紋，涂著金漆。大小窗戶都縷著綺紋，刻著瑣紋，飾以青色，畫著云氣和仙人。樓臺亭閣，通道相連，可以登臨互相眺望。石級橋梁，橫跨河上。金銀珠玉，異國珍奇，充斥倉庫。從遙遠的大宛弄來汗血名馬。又廣開園林，取土成山。十里九坡，以仿效東西崤山。深林陰澗，仿佛天然真景。珍禽馴獸，飛走其中。梁冀和孫壽同坐著人拉小車，車上張掛著羽飾車蓋，鑲飾著金銀，府第中游覽。他們帶著很多歌伎，敲擊鐘磬，吹奏笙簫，一路歌聲酣暢，有時通宵達旦，縱情歡樂?？腿藖碓L，守門人不給通報?？腿酥缓弥亟鹳V賂，以至守門人的積蓄，多達千金。梁冀又增辟園林，其禁令和皇家一樣。園林的廣闊，西邊到達弘農(nóng)，東邊連接滎陽，南邊與魯陽為鄰，北邊與黃河、淇水相接。包攬山林沼澤，遠銜丘陵曠野，周圍疆界，幾達千里。又于河南城西興建菟苑，縱橫數(shù)十里，調(diào)發(fā)所轄幾縣兵士民夫修建樓閣，用了幾年時間，才營建完工。然后向地方發(fā)出文告，搜羅生兔，剪去一撮兔毛為標記，如有人違犯禁令，傷害了這些兔子，判罪重至肉刑或死刑。曾經(jīng)有個西域來的做買賣的人，不知禁令，誤殺了一只兔子，人們輾轉(zhuǎn)告發(fā)，株連而死者達十余人。梁冀的二弟曾偷偷地派人到上黨打獵，梁冀知道了，便逮捕其二弟的賓客，一時間殺死了三十多人，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梁冀還在城西另建府第，收容那些逃亡的奸民。有時把無辜的百姓抓去，全部作為奴婢，多達數(shù)千人，名之曰“自賣人”。

　　漢桓帝元嘉元年(151)，桓帝因為梁冀有迎立自己為皇帝的功勛，想要用特殊的恩典來尊崇他，于是大會公卿，共同商議給梁冀的禮遇。主管官員便奏請梁冀上朝可以不趨拜，上殿可以穿靴帶劍，拜謁皇帝和贊禮都不稱他的名字，禮儀與蕭何相當。把定陶、成陽封賜梁冀余下的戶數(shù)，全部加封給他，共增為四縣，與東漢初年鄧禹相等。賞賜金錢、奴婢、彩帛、車馬、衣服、府第，與霍光相等。用這些特殊禮遇來顯示梁冀的殊勛。每次上朝，不與三公同座，獨占一席。十天上一次朝，評議尚書省的事務(wù)。把這些做法向天下宣布，作為千秋萬載的制度。梁冀還嫌所奏的禮遇微薄，很不高興。他把持大權(quán)，行兇作惡更為放肆。朝廷大小事情，莫有不向他請示由他決斷的。宮廷里的侍衛(wèi)近臣，都由他一手安插，宮禁中的一切情況，極細微的事他都知道。文武百官凡調(diào)動職務(wù)或受皇帝召見的，都要先到梁冀府中投書謝恩，然后才敢到尚書省接受命令。下邳人吳樹出任宛縣縣令，上任之前向梁冀辭行。梁冀的親戚朋友有很多在宛縣境內(nèi)。梁冀便為他們說情，托吳樹關(guān)照。吳樹回答說：“小人干壞事，都應(yīng)該殺掉。將軍您憑借皇后的尊威，擔任大將軍的職務(wù)，應(yīng)當獎掖賢良，裨補朝廷的缺失。

　　宛縣是個大都會，士人薈萃的地方，自從我侍坐聆教以來，沒有聽您稱贊過一位忠厚的長者，而托我照應(yīng)那些不該照應(yīng)的人，我委實不敢聽命?！绷杭铰犃四蛔髀?，心里很不高興。吳樹到達宛縣，就殺掉了危害百姓的梁冀門客數(shù)十人。梁冀從此深恨吳樹。后來，吳樹調(diào)任荊州刺史，行前向梁冀辭行，梁冀設(shè)宴為他餞行，暗中在酒里下了毒藥。吳樹一出門便死在車上。又有遼東太守侯猛，剛接到任命未去拜見梁冀，梁冀借口別的事把他腰斬了。這時郎中汝南人袁著，年十九歲，看到梁冀兇狠放肆，非常憤恨。就到宮門向皇帝上書說“：我聽到過仲尼嘆息鳳鳥不至，黃河也不出圖，感慨于自己的地位卑微，不能造成清明政局?，F(xiàn)在陛下有了致政局于清明的地位，而又有使政局清明的天資，可是人間還沒有和氣以應(yīng)大命，賢愚不得其位，那是因為權(quán)勢掌握在權(quán)臣手中，朝野上下政令阻塞不通的緣故。四時運行，歲成即退。人世間至高的爵位，深厚的寵愛，很少有不招致災(zāi)禍的。目前，大將軍權(quán)位到了極點，功業(yè)已成，可以深為鑒戒，應(yīng)該讓梁冀遵照致仕之禮，辭職告退、高臥養(yǎng)神。古書上說‘：樹木果實繁多，就容易折斷樹枝，危害樹心。’如果不抑制梁冀的權(quán)勢，將無法保全他的身家性命。您的近臣聽到我這些話，必將側(cè)目而視，切齒痛恨。只是我以年輕而承蒙提拔，所以敢于冒犯忌諱，上書直言。昔者舜禹互相告誡說，不要像丹朱那樣傲慢逸樂；周公勸誡成王不要像殷紂王那樣暴虐無道。希望陛下廢除誹謗的罪刑，讓天下人能敢于說話?！痹嗾滤偷搅嘶实凼种校杭铰牭搅?，秘密派人逮捕袁著，袁著改名換姓，后來假托因病而死，結(jié)蒲草為尸體，買了棺木殯葬。梁冀察知袁著的騙局，暗中逮捕了袁著，把他笞擊打死，并把這件事隱瞞起來。太學(xué)生桂陽人劉常，是當世的名儒，和袁著向來要好。梁冀召他來補令史這樣的小吏缺額以侮辱他。當時太原人郝薭、胡武，都愛發(fā)表正直的言論和高深的見解。他們都和袁著友善。原先是郝薭等聯(lián)名上書三公府，推薦天下志行高潔之士，而不向大將軍推薦。梁冀現(xiàn)在回憶起這件事來，大為惱怒；又懷疑郝薭等人是袁著的同黨。

　　于是他命令中都官發(fā)公文捕捉那些向三公府上書薦賢的人，把他們都殺了。還殺害了胡武一家，共殺死了六十多人。郝薭以前逃走時，知道不免于禍，就用車子拉著棺材到梁冀家上書。書信送進去后，他就服毒自殺了。這樣才保全了他的一家。等到梁冀被處死后，朝廷下詔以禮祭奠袁著等人。梁冀干的種種殘忍惡毒之事，都與這種情況相類似。梁不疑喜愛經(jīng)書，禮賢下士，梁冀暗中嫉妒他，就通過中常侍轉(zhuǎn)告桓帝，調(diào)任他為光祿勛。又暗示眾臣共同推薦梁冀的兒子梁胤任河南尹。

　　梁胤又叫胡狗，這時才十六歲，容貌丑陋，官衣官帽都穿戴不了。路上見到他的人，沒有不嗤笑他的。梁不疑自以為與兄弟有隔閡而感到羞恥，于是辭官回家，和他的弟弟梁蒙關(guān)起門來不問外事。梁冀不想讓梁不疑與賓客往來，暗中派人化裝守候在他的門前，有人來往便記下來。南郡太守馬融，江夏太守田明，剛?cè)温毜臅r候，去拜訪梁不疑，梁冀便暗示州郡官員尋別的事來陷害他們，把他們都處以剃光頭發(fā)和鞭打的刑罰，充軍到朔方。馬融自殺未遂，田明死在路上。漢桓帝永興二年(154)，加封梁不疑的兒子梁馬為潁陰侯，梁胤的兒子梁桃為城父侯?？傆嬃杭降囊患仪昂蠓夂畹钠呷?，三個皇后，六個貴人，兩個大將軍，婦人、女兒食邑稱“君”的七人，娶公主為妻的三人。其余擔任卿、將、尹、校等官職的五十七人。梁冀在位二十多年，權(quán)勢大到無以復(fù)加的地步，在朝廷內(nèi)外施加淫威，所有官員無不側(cè)目而視，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天子也只得恭敬他，不敢親自處理一切政務(wù)。漢桓帝對梁冀的驕橫早已不滿。

　　延熹元年(158)太史令陳授通過小黃門徐璜，陳述日食的災(zāi)異，應(yīng)歸咎于大將軍，梁冀知道了，暗示洛陽令逮捕陳授加以拷問，陳授死在獄中，桓帝因此大怒。當初，掖庭人鄧香的妻子名宣，生了個女兒鄧猛。鄧香死了，宣改嫁給梁紀。梁紀是梁冀妻子孫壽的舅父。孫壽把鄧猛送入后宮，得到桓帝的寵幸，封為貴人。梁冀就想認鄧猛為自己的女兒以鞏固自己的地位。于是把鄧猛改姓梁。當時，鄧猛的姐夫邴尊做議郎。梁冀恐怕邴尊阻止宣讓女兒改姓，就在偃城結(jié)交一個刺客，刺殺邴尊，還想殺害宣。宣家在延熹里，與中常侍袁赦為鄰。梁冀使刺客登上袁家房屋，想從那里進入宣家。袁赦發(fā)覺了，就擊鼓集合眾人，把情況告訴宣，宣即刻跑到桓帝那里報告?；傅鄞笈?，就和中常侍單超、具瑗、唐衡、左忄官、徐璜等人商議殺掉梁冀。

　　這件事記在《宦者傳》里。梁冀懷疑單超等人，就派中黃門張惲進宮值宿，以防事變。具瑗命令官吏逮捕了張惲，說他擅入宮廷，圖謀不軌?；傅垡虼藖淼角暗睿焉袝鴤兌颊龠M來，宣布這件事。派尚書令尹勛，拿著符節(jié)總領(lǐng)尚書丞和尚書郎以下官員，都拿著兵器守衛(wèi)宮中各官署。集中所有符節(jié)送到宮中。命令黃門令具瑗率領(lǐng)左右?guī)尿T士、虎賁、羽林、都侯劍、戟士，合計一千余人，與司隸校尉張彪共同圍住梁冀府第，派光祿勛袁盱持符節(jié)收繳梁冀大將軍的印綬，降封他為比景都鄉(xiāng)侯。梁冀和他的妻子孫壽當天都自殺了。

　　朝廷全部逮捕了梁冀的兒子河南尹梁胤，他的叔父屯騎校尉梁讓，他的親從衛(wèi)尉梁淑、越騎校尉梁忠，長水校尉梁卓戈等人，以及所有梁家、孫家在朝廷內(nèi)外的宗族、親戚，都把他們關(guān)進詔獄，不論老少一齊處死。梁不疑、梁蒙早就死了。其他牽連的公卿、列校、刺史、郡守，被殺掉的有數(shù)十人。梁冀過去的屬吏與賓客罷官免職的共三百多人。朝廷因此都空了。只有尹勛、袁盱及廷尉邯鄲義在朝。當時，因為事變突然爆發(fā)于宮中，因此使者急速地來回通報，朝廷大臣都不知所措，官府民間大為哄動。好幾天才安定下來，老百姓沒有不拍手稱慶的。沒收梁冀的財產(chǎn)，由朝廷變賣，合計三十余億，用來充實國庫，減免天下租稅的一半。拆除梁冀的園林，給貧窮的老百姓耕種放牧。評定誅滅梁冀的有功人員，封賞了尚書令尹勛以下數(shù)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