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傅亮傳

白話宋書 作者:南朝梁·沈約


  傅亮字季友,是北地靈州人。高祖傅咸是司錄校尉。父親傅瑗,因?qū)W業(yè)有成就而聞名,官至安成太守。傅瑗與郗超關(guān)系很好,郗超曾經(jīng)到傅瑗家,傅瑗讓他的兩個兒子傅迪和傅亮出來拜見郗超。傅亮當年只有四五歲,郗超叫人把傅亮的衣服脫下,讓手下人把衣服拿走,傅亮沒有絲毫吝惜的樣子。郗超對傅瑗說:“你的小兒子將來的名聲與官位,必定大大高過他的哥哥。但保持家業(yè)傳宗接代,還得依靠大的?!备档献珠L猷,也是儒生,官至五兵尚書。永初二年(421)去世,追贈為太常。

  傅亮廣博涉獵經(jīng)史,尤其擅長文詞。開始作建威將軍,桓謙的中軍行參軍?;感畚?,聽說傅亮有學問而文章又寫得好,便選中他作秘書郎,想讓他整頓秘閣,傅亮還沒來得及做這個官,桓玄就垮臺了。舉義之初,丹陽尹孟昶讓他做建威參軍。義熙元年(405),做員外散騎侍郎,到西省,掌管詔書命令之事。后又調(diào)任為領(lǐng)軍長史,讓中書郎滕演取代他原來的職位。傅亮未到任,因母親去世,在家守孝,做劉毅撫軍記室參軍,又加任領(lǐng)軍司馬之職。義熙七年(412)遷為散騎侍郎,又代滕演到西省,還是任中書黃門侍郎,像以前一樣管理西省。高祖因他很久以來一直很勤勞,想讓他到東陽郡做官,先把這件事告訴了傅迪,傅迪十分高興地告訴了傅亮。傅亮聽后不語,立即去見高祖說:“我知道您的恩典,想讓我到東陽。家中貧困有了俸祿,以一家之私而想,實在是幸運。但我平生心中所想只愿留在京都,不想到外地做官?!备咦嫘Φ溃骸爸豢紤]到你很需要俸祿才想調(diào)你到東陽。若能像你所說的這樣,那么就按你希望的辦吧?!碑敃r正碰上西討司馬休之,高祖讓他做太尉從事中郎,掌管記室,讓太尉參軍羊徽做中書郎,代管西省。

  傅亮跟從高祖征伐關(guān)、洛,回到彭城。宋國初建,讓他做侍中,領(lǐng)受世子中庶子。調(diào)為中書令,仍然領(lǐng)中庶子。跟隨高祖回到壽陽。高祖有接受東晉禪讓的意思,但又不好開口,于是宴請朝中大臣,沉著地說:“桓玄殘暴篡位,東晉皇權(quán)已移于外人之手,我首先倡導大義,復興了皇室。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高勛顯,于是擔起了國家的重擔?,F(xiàn)在我快老了,受重用、受人尊敬已到現(xiàn)在這樣了,萬事萬物都要戒過盛過滿,否則不能長久安定?,F(xiàn)在我想奉還我的官位,告老還鄉(xiāng)?!比撼贾挥袩崃屹濏灨咦娴墓Φ拢⒉幻靼赘咦嬲娴男囊?。宴會至晚才散,傅亮告辭走到外面,才領(lǐng)悟了高祖的意思,但宮門已關(guān),傅亮于是敲門求見,高祖馬上開門接見了他。傅亮進來后說:“我現(xiàn)在最好回一趟京城。”高祖懂得傅亮的意思,不再說別的,直接說:“需要幾個人送你?”傅亮說:“幾十個人就夠了?!备盗脸鲩T,已到了夜晚,見長星劃過天空。傅亮見此拍著大腿說:“我一向不信天人感應(yīng),可現(xiàn)在卻應(yīng)驗了?!备盗烈坏骄┒迹瑬|晉皇帝就征召高祖入輔為相。

  永初元年(420),傅亮遷官為太子詹事,仍作中書令。因輔佐有功,封為建城縣公,食邑二千戶。進入中書省,專管詔書命令。讓傅亮擔任總國權(quán),在省中接見賓客。神虎門外每天大早就停車數(shù)百輛。高祖開始進入京城時,所有書信全是記室參軍滕演代寫,北征廣固時,把這些事都托給了長史王誕。自此以后,一直到高祖接受皇位,所有的表、策等文件都是出于傅亮之手。永初二年,傅亮調(diào)任為尚書仆射、中書令,并仍為詹事。第二年,高祖生命垂危,傅亮與徐羨之、謝晦一同接受高祖遺命,配班劍二十人。

  少帝即位,傅亮被提升為中書監(jiān)、尚書令。景平二年(424),做護軍將軍。少帝被廢黜,傅亮率行臺官員到江陵奉迎太祖。到了之后,在江陵城南立行門,題為“大司馬門”。帶領(lǐng)行臺眾官到門前拜表,威儀禮節(jié)非常隆重。太祖要下來時,召見傅亮,大聲痛哭,悲哀之情震動左右。然后問義真以及少帝的死和被廢黜的本末情由,悲痛哭號,侍立在旁的人不能抬頭相視。傅亮汗流浹背,什么話也回答不出來。于是派心腹在到彥之、王華等人面前,極力結(jié)納。太祖登位之后,加傅亮官為散騎常侍、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原來的官職也同時保留。又授傅亮為始興郡公,食邑四千戶,傅亮堅決推辭太祖的這次封賞。

  元嘉三年(426),太祖想殺傅亮,先喊他進見。宮內(nèi)有人密報給傅亮。于是傅亮推說嫂子病重,請求暫時回家,并派人送信給徐羨之,自己乘車出城門,然后乘馬奔往哥哥傅迪的墓前。屯騎校尉郭泓抓住了傅亮并交給了廷尉,傅亮被殺,當時五十三歲。開始到廣莫門的時候,太祖派中書舍人把詔書給傅亮看,并對他說:“因你在江陵誠心誠意迎奉太祖,所以你的兒子們不會被殺?!?br />
  起初,傅亮見人生之路艱險,于是寫了一篇文章,名為《演慎》,文為:

  人們常說,自始自終謹慎,就不會有失敗之事?!兑捉?jīng)》說:“括囊無咎,”謹慎是沒有害處的。又說:“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敝斏鞯搅藰O點。文王事事小心,《大雅》詠頌他多福;仲由為人勇猛,馮河給他良苦的勸戒?!队輹分兄袨槿酥斏鞯母裱?,周廟中把它刻在陛座之側(cè)。由此說來,要能夠保全自身及其品德,就要謹慎。

  四道喜歡謙遜,三材忌諱圓滿,吉祥聚于空室,鬼魅俯視高屋。殷實之家也許有傾家蕩產(chǎn)之災(zāi)難,鐘鳴鼎食不會有百年的富貴。然而縱欲貪生之人,忽視謹慎而又不戒除陋習,只知前進而不知急流勇退,沒有不受到懲罰的。前車已被摧毀,后面的車子仍不知停息,車正在危險之中只不過是暫時安全,僥幸走過一段險路,這樣必有顛覆墜落滅亡的災(zāi)難,生命慘遭傷亡之禍。這是什么原因呢?流連沉溺而忘返,把生命看作比俗世之物還輕的緣故啊。

  傅亮是一個貧窮讀書人,因偶然的機會做了宰輔,手握重權(quán)。見少帝沒有德行,心懷憂懼,作《感物賦》來寄托他的情懷,其文為:

  我在暮秋的一個月夜,在宮中辦完了公事,游目藝苑,見霜初降,蟄蟲還很多,飛蛾四處亂飛,滿室皆是,聚集在有燭火的地方,直到被燒死才罷休。飛蛾雖是小小動物,但我仍憐惜懷想它很久?;叵肭f生異鵲的事情,與他同樣迷途忘返,這是先師之所以鄙視有智之人,以及齊人之所以用日論為難的原因。惆悵萬分,心有所想,觀物有感,腦中思緒翻騰,于是寫了此賦。

  在秋日的夜晚,奉皇命在禁宮。聽秋蟲在前院鳴唱,看明亮的月光照在房子上。秋風蕭瑟吹動簾帷,霜花皚皚鋪滿地平。惋惜蜩鳴正在秋景中,憐憫花落而懷念春天??蓢@辛勞的人多感慨,為何白天黑夜憂慮重重。遐想古今,循環(huán)無盡。詠嘆伊相留下的規(guī)矩,盼望董生的正相融合。在燈光下打開書卷,溫習圣哲們的遺跡。典籍一向難以查找,源流各別,紛紛都有不同。在以前史書中稽考舊聞,探訪心跡。人生中道路平坦或險阻在于命運,成全或喪失完全在于自身。文辭保存華麗的而剔除污穢的,含義高雅而又易懂。雖然源流深遠,但拿來大家探討仍有啟發(fā)教育作用。

  飛來飛去的小蟲,飄來飄去的小蠅,沿著布帷尋找縫隙,看到火焰想去追隨。使蘭膏靡爛而不后悔,撲向明燭也在所不惜??吹角懊媛凡煌?,也不知改道。并不是這些小東西值得我哀悼、惆悵懷念。蟲與人所走道路相同實在可貴,看來這兩種東西靈魂是一樣的。..??!

  開始,傅亮奉迎大駕,在路上賦詩三首,其中一首流露了后悔與害怕的意思。傅亮自己明白將要倒臺,但又沒有辦法退身,于是又寫了辛有、穆生、董仲道的讠贊文,稱贊他們的見解正確。

  傅亮的長子傅演,為官秘書郎,比傅亮先去世。傅演的弟弟傅悝、傅湛都逃走了。傅湛的弟弟傅都,遷到建安郡,世祖孝建年中,他們都回到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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