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范云傳

白話梁書 作者:唐·姚思廉


  范云字彥龍,是南鄉(xiāng)舞陰人,晉朝平北將軍范汪的第六代孫。六歲時,在路上遇見豫州刺史殷琰,殷琰認為他人才出眾,邀請他來作客。范云在問答應(yīng)對時很有風度文采,旁若無人。殷琰讓他作詩,提起筆來立刻寫成,在座的人都很贊嘆。范云曾經(jīng)在親戚袁照家里學習,晝夜從不懈怠。袁照拍著他的背說:“你精神秀麗明朗又肯勤奮學習,是個做卿相的人才!”范云在少年時便機智銳敏,對人對事都有自己的見解,善于作文章,熟悉書信的款式,一落筆便完成,從來不打草稿,當時的人們都認為是他事先便構(gòu)思好的。父親名抗,做郢府參軍,范云當時跟著父親在府里,這時吳興人沈約、新野人庾杲之和范抗同在府中任職,他們見到范云便把他當成朋友對待。

  范云一開始任西曹書佐,轉(zhuǎn)任法曹行參軍。不久沈攸之反叛發(fā)兵圍攻郢城,范抗這時任郢府長流,進城擔任防務(wù),家屬都留在城外。范云被沈攸之的軍人捉到,沈攸之召來范云同他談話聲色很嚴厲,范云表情毫不畏懼,從容答對。攸之聽了笑道說:“你一定是一個讓人可心的孩子,暫時回家去吧?!钡诙?,又召來范云命令他去城里送信。城里的守軍有的要殺死他,范云說:“我母親年老弟弟幼小,他們的性命都懸在沈氏手里,假如我違抗他的命令不來送信,我的親人就必定要受害,今天我為了送信喪命,心甘情愿。”長史柳世隆平素和范云友好,于是便免了范云的死刑。

  齊武帝建元初年,竟陵王蕭子良做會稽太守,當范云開始隨竟陵王時,竟陵王還不了解范云的才智。等到竟陵王到秦望山游覽時,他讓人們識別辨認石刻上的古文字,當時沒有人認識,惟有范云能夠誦讀刻石文辭,竟陵王很高興,從此對范云的寵信高過府中的其他人。竟陵王轉(zhuǎn)任丹陽尹,召范云來做主簿,對他十分親近信任。一次進見齊武帝時,正值有來獻白烏鴉的人,齊武帝問這是什么祥瑞,因為范云的職位低下,最后他回答說:“我聽說,帝王敬祀宗廟,就有白烏鴉到來?!碑敃r武帝剛剛拜謁過祖廟,說:“你的話是對的。天意和人事相互感應(yīng)的道理,竟然會是這樣神妙?。 闭{(diào)范云補做征北南郡王刑獄參軍事,兼任主簿不變,升遷做尚書殿中郎,蕭子良做司徒,范云又補做記室參軍事,不久授官做通直散騎侍郎,兼任本州大中正。后出任零陵郡內(nèi)史,在任期間潔身奉己,減免煩苛的政令,免掉多余的費用,使百姓得到安定。齊明帝召范云回京,到來后,授官散騎侍郎。又出任始興內(nèi)史。郡里有很多豪猾大姓,凡是他們不中意的太守,他們密謀一同加以殺害,不然就把太守趕走。邊界和蠻俚部落相連,盜賊尤其眾多,前任的內(nèi)史都是身佩兵刃用來自衛(wèi)。范云來到始興境內(nèi),用恩德?lián)嵝舭傩?,撤除邊境的哨所,商販可以露宿過夜,郡中人稱贊范云是神明。又晉升做假節(jié)、建武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起初,范云同尚書仆射江..友好,江..的姨弟徐藝做曲江縣令,江..把徐藝托付給范云請求關(guān)照。有個名叫譚儼的人,是曲江縣的豪族,徐藝曾罰他受鞭刑,譚儼認為受了羞辱,便到京城上訴范云的罪狀,范云因此被召回,入獄,逢上大赦免于受罰。東昏侯永元二年(500),重新起用做國子博士。

  起初,范云和梁武帝蕭衍曾在齊竟陵王蕭子良的官邸相會,又曾住在鄰近的街坊,梁武帝很器重他。當反對東昏侯的軍隊到了京城,范云這時正在城里。東昏侯被殺之后,侍中張稷派范云帶著使命出城,梁武帝便留下范云,參預(yù)機密大事,又授官做黃門侍郎,和沈約一起同心協(xié)力輔佐梁武帝。不久晉升做大司馬咨議參軍、兼錄事。梁朝建立之后,升任侍中。這時梁武帝收納樂昏侯的余妃,為此嚴重影響了國家政務(wù),范云曾經(jīng)進言勸阻,未被采納。后來范云和王茂一同來到梁武帝的臥室,范云又進諫說:“過去漢高祖劉邦在山東的時候,貪財好色;等進入函谷關(guān)平定秦地之后,不斂取財帛,不接近婦女,范增認為這是劉邦有遠大志向,打算成就大事業(yè)的緣故。如今明公剛剛安定天下,天下的人都想看到你的風度和威名,為什么要因襲昏亂的事情,讓女色拖累貽誤大事。”王茂也借機起身施禮說:“范云說的正確,主公一定要以天下大事為重,不應(yīng)該對女色表示留戀惋惜?!笔捬艹聊徽Z。范云便寫奏疏建議把余氏賜給王茂。高祖蕭衍認為這是忠賢之言并準許范云的請求。第二天,賞賜給范云、王茂每人一百萬錢。

  天監(jiān)元年(502),梁武帝接受齊和帝禪位做天子,在南郊舉行柴燎祭天儀式,范云以侍中身份陪乘。祭禮完畢,高祖坐上御輦,對范云說:“我今天的心情,正是所謂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同用糟爛的韁繩駕馭六馬一樣?!狈对普f:“我也深愿陛下一天比一天更加謹慎。”武帝認為范云所說很好。當天,晉升范云做散騎常侍、吏部尚書;由于輔佐武帝即皇帝位有功封霄城縣侯,食邑一千戶。范云憑舊日與武帝的關(guān)系受到提拔超過常人,升任為佐命大臣,他竭盡忠誠輔助皇帝,凡是該做的無不盡力去做。武帝也拿誠心待他信任他,范云奏請的事大多得到準許。范云曾經(jīng)陪侍御宴,武帝對臨川王蕭宏、鄱陽王蕭恢說:“我和范尚書從少年時起便友好親善,對他懷有兄弟般的情意;如今我成了皇帝,這種朋友的禮節(jié)變成了君臣關(guān)系,你們應(yīng)當代替我稱他為兄。”二王離席施禮,和范云同乘一輛車回到尚書省,當時人們都為范云感到榮耀。這一年,皇帝立太子,范云以原官身份兼任太子中庶,不久升做尚書右仆射,還兼任吏部尚書。過不久,因為范云違背詔令意旨用人而得罪,免除吏部尚書職務(wù),仍然保留仆射職務(wù)。

  范云性格誠厚親和,對待寡嫂盡心有禮,家里的事一定要事先問過嫂嫂然后才辦。他喜好氣節(jié),崇尚不同尋常的作為,專門幫助別人的急難。少年時和領(lǐng)軍長史王亥友好,后來王亥死在官署里,窮得沒有自己的住宅,范云便把死者運回家來,親自辦理裝殮殯葬的事。侍奉竟陵王蕭子良時受到的恩惠禮遇都很隆重,但是范云每次進言批評或鼓勵,從來沒有曲意奉承。蕭子良曾經(jīng)啟奏齊武帝建議派范云出任郡守的事。武帝說:“范云是個平庸的人,聽說他經(jīng)常賣弄權(quán)勢,我現(xiàn)在不再依法深究,從寬讓他到遠方去任職。”蕭子良說:“不是這樣。范云對我規(guī)勸教誨,寫的諫書全在,讓我取來呈上?!蹦脕碇?,有百多張紙,言辭都很重要而且是直言不諱。齊武帝贊嘆,便對蕭子良說:“想不到范云竟是這樣的人。正好讓他輔助你,怎么可以讓他出去做郡守呢?”齊文惠太子曾經(jīng)出宮到東田觀看農(nóng)夫收割莊稼,回頭對眾賓客說:“收割也是很好看的?!北娙硕嘉ㄎǚQ是,只有范云說:“一年三季的勞動,實在是長期勤苦的事。我只愿殿下了解稼穡的艱難,不要貪圖一朝一夕的宴樂安逸?!背鰜碇螅讨惺捑捪惹巴对撇⒉幌嘧R,臨上車的時候握著范云的手說:“想不到在今天又聽到了忠直之言。”當范云官居吏部的時候,責任職守極其重要,書信文件堆滿公案,賓客滿門,范云應(yīng)接對答自如,毫無拖沓阻滯,官屬們的文稿,發(fā)現(xiàn)并指出不當之處快速如神,當時人全都佩服他聰明博學,性格極其坦率正直,不重視威儀權(quán)勢,凡是認為對的或不對的,都在言行中表現(xiàn)出來,有的士大夫就因此對他不滿。起初,范云做郡守時人們都稱頌他的廉潔,等到在朝中做高官時,很重視與人相互饋贈,但是家里沒有積蓄,得到的錢財隨時都分送給親朋故友。

  天監(jiān)二年(503)逝世,當時五十三歲。梁武帝為他流淚,當天親臨吊唁。頒詔書說:“追念往日令人產(chǎn)生悲傷的情緒,這是人們所重視的感情,更何況他的聲名威望還在,又是個朝廷委以重任的大臣呢!已故散騎常侍、尚書右仆射、霄城侯范云,器度風范忠貞正直,為國家大事深思遠謀,早年便立有大志,平常行事負有盛名。自從任官以來,清明的政績一貫顯著。在朝中經(jīng)理國政,實在是公輔之臣。他勤心輔政,大義記在我心上,雖然他操勞的不是軍務(wù),但他卻是長久和我共同議論謀劃大政的文臣。正當任重道遠馳騁才力,長久輔政理事的時候,忽然喪命殞逝,使人滿懷悲痛。應(yīng)當加賜官位秩祿,用來作為美好的典范。可以追贈做侍中、衛(wèi)將軍,仆射、侯爵不變,并且賞賜鼓吹樂一部?!倍Y部官員請加謚號為宣,皇帝下令改稱文。有文集三十卷。他兒子范孝才繼承爵位,官做到太子中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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