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安德王高延宗傳

白話北齊書 作者:唐·李百藥


  安德王高延宗,文襄帝第五子。母親陳氏,為廣陽王姬。延宗年幼時為文宣帝收養(yǎng),年十二,還騎在文宣的肚子上。有時,文宣甚至讓他將尿撒在自己的肚臍中。抱著他說:“可憐只有這一個?!眴査胱魇裁赐酰卮鹫f:“想作沖天王?!蔽男麊枟钼嘁?,忄音說:“天下沒有這個郡名,希望能使他安于德行?!边@樣,便封了他安德王。任定州刺史時,在樓上大便,讓人在下張著口接。在蒸豬中混和人糞送給左右享用,面有難色的就要用鞭子抽打。孝昭帝聽報后,派趙道德前往定州杖擊了他一百下。道德認(rèn)為延宗在受杖擊時不老實,又加打了三十,延宗還用囚犯試刀,檢查刀刃的利鈍。驕縱多為不法。武成帝又派人去揍了他一頓,并且殺掉了他的九個親信,從此之后,努力改悔。蘭陵王芒山凱旋,自陳兵陣,諸位兄弟觀看后很是佩服。只有延宗不以為然,說:“四兄不是大丈夫,為什么不乘著勝利向前猛攻?假如我延宗面臨如此局勢,關(guān)西大概就不存在了?!碧m陵王死,其妃鄭氏將佩帶的項珠舍給了佛寺。廣寧王讓人贖回。延宗撰寫奏書進(jìn)諫,其淚痕滿紙。河間王死,延宗哭泣的淚水更多。還將草人作成武成帝的形象,一邊用鞭子抽打,一邊質(zhì)問:“你為什么要殺死我的兄長!”奴告密,武成將延宗放倒在地,用馬鞭狠狠地抽打了他兩百下,幾乎送了命。后歷職司徒、太尉。

  平陽之役,后主親自臨幸,命令延宗率領(lǐng)右軍先與敵交戰(zhàn),于城下活捉了周開府宗挺。戰(zhàn)斗最激烈的時候,延宗帶領(lǐng)部下再次攻進(jìn)周師陣中,真可謂是所向披靡。官軍的各部失利,只有延宗這部未受任何損失。后主打算逃奔晉陽,延宗說:“主上不妨呆在軍營中,將兵馬交付給我,我保證能打敗周師。”帝不聽。抵達(dá)并州時,又聽說周軍已進(jìn)入雀鼠谷,才讓延宗為相國、并州刺史,總領(lǐng)山西兵事。后主說:“并州,阿兄自取,小孩兒現(xiàn)在就走了?!毖幼谡f:“陛下為社稷不要亂動,臣為陛下出力死戰(zhàn)?!瘪樚崞耪f:“至尊主意已定,王不要從中阻止?!焙笾鬟€是奔鄴而去。在并州的將領(lǐng)們都請求說:“王如果不作天子,我們大家實在不愿意出死力?!毖幼跓o可奈何,即皇帝位,下詔說:“武平孱弱,政由宦豎,禍起蕭墻,盜結(jié)疆埸。開關(guān)夜逃,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我高祖的功業(yè)將會毀于一旦。王公卿士,承蒙推逼,今便祗承大統(tǒng)。可大赦天下,改武平七年(576)為德昌元年。”拜晉昌王唐邕為宰相,齊昌王莫多婁敬顯、沭陽王和阿于子、右衛(wèi)大將軍段暢、武衛(wèi)將軍相里僧伽、開府韓骨胡、侯莫陳洛州為爪牙。眾人聽說后,不召自來者,前后相接。延宗容貌充壯,坐則仰面,偃則匍匐,人們?nèi)⌒λ?,他才赫然奮發(fā)。氣力超人,馳騁行陣,快捷如飛。拿出所有府藏和后宮美女,賞賜給將士,并籍沒內(nèi)參千余家。后主對近臣說:“我寧愿讓周得到并州,卻不想讓安德得到?!弊笥艺f:“當(dāng)然。”延宗見士卒,親自拉著他們的手,講話自稱名姓,嗚咽流涕。眾人都爭先恐后,希望為他去死,兒童、婦女也爬上屋頂,向周軍投擲磚石瓦塊。特進(jìn)、開府那盧安生鎮(zhèn)守太谷,攜帶著萬余兵眾反叛。周師圍攻晉陽,從城上觀看,就如黑云四合。延宗命令莫多婁敬顯、韓骨胡防守城南,和阿于子、段暢拒守城東。延宗則親自在城北與周朝的齊王對抗。他揮舞著長矛,往來督戰(zhàn),所向無敵。尚書令史沮山也肥大多力,手持長刀跟隨在延宗后面,殺傷甚多。武衛(wèi)蘭芙蓉、綦連延長均戰(zhàn)死在陣地上。

  阿于子、段暢率領(lǐng)千騎降周。周軍攻打東門,黃昏時分,城破。周師進(jìn)城后,焚燒佛寺門屋,烈焰沖天。延宗與敬顯從城門進(jìn)來,兩邊夾擊,周軍陣腳大亂,慌急之中搶著往城外跑,擠壓踏踩,受傷的不少。齊軍從背后砍殺過來,周師一下子留下了兩千多具尸體。周武帝的身邊幾乎沒有人了,想跑,卻沒有了路。承御上士張壽調(diào)轉(zhuǎn)馬頭,周武帝趕緊爬上馬背,賀拔佛恩用鞭子擊打著從后面追趕著的齊人,一腳高一腳低地跑了出來。齊人奮勇沖擊,差點將他抓住。城東狹窄彎曲,岔道極多,佛恩和降人皮子信作向?qū)В判颐庥陔y,這時是四更時分。延宗認(rèn)為周武帝已經(jīng)死在亂兵之中,讓士卒們在堆積的尸體中尋找長髭須的人,但沒有結(jié)果。此時齊人獲勝,便入酒坊飲酒,很快全都酩酊大醉了,爬不起來,延宗無法讓其振作。周武帝逃出城來,餓得很,想趕快離開這塊險惡之地。齊王憲和柱國王誼進(jìn)諫,認(rèn)為逃亡不是上策。延宗的叛將段暢也獻(xiàn)言說城中空虛。周武帝這才停住馬,鳴角收兵,一會兒功夫士氣重振。第二天清早,再次攻擊東門,門破,又很快攻進(jìn)了南門。延宗應(yīng)戰(zhàn),力竭精疲,逃至城北一民居中,被周軍活捉。見到延宗,周武帝翻身下馬,拉著他的手。延宗慌忙縮回手,說:“死人的手怎么敢接觸至尊呢?”帝說:“兩國的天子,有什么怨惡呢?只不過是為了百姓而來罷了。請不要擔(dān)心,我們是不會害你的?!弊屟幼诖┖靡路?,以禮相待。早些時候,高都郡有座山,懸崖峭壁的一邊臨水,壁上忽然出現(xiàn)了黑色的大字:“齊亡延宗?!苯?jīng)雨水沖洗,字跡更加清楚。帝派人去臨摹,使者卻將“亡”改成了“上”。到這幾天,正好得到了應(yīng)證。延宗敗前,在鄴城的廳事堂上,看見兩日相連置。以十二月十三日日甫時受敕鎮(zhèn)守并州,第二天建尊號,不到一天就被周人包圍,隔了一夜,至食時便做了俘虜。年號“德昌”,好事者將“昌”字附會,說得到了兩日。不長時間,周武帝向延宗請教攻取鄴城的謀略。推辭說:“亡國大夫不可以算計本國還沒有陷落的土地,所以我不能涉及此事。”再三逼問,才說:“如果任城王援助鄴城,我不知道,假若后主守御,陛下則可以兵不血刃。”

  被解送長安不久,周武帝與齊國君臣飲酒。酒酣之時,周武命令后主站起來跳舞,見此,延宗悲不自持。多次想服毒自殺,侍婢苦苦勸諫才拋開了這種念頭。不幾天,周主誣陷后主以及延宗等人,說他們與穆提婆的謀反遙相呼應(yīng),因而全被賜死。齊君臣都申辯沒有這件事,延宗捋起衣袖,抽泣著無法言語。死前,每個人的口中均塞滿了胡椒。第二年,其妻李氏收殮進(jìn)行了安葬。

  后主傳位給太子的時候,孫正言偷偷地對人講:“我武定年中做廣州士曹,聽襄城人曹普演說,高王諸兒,阿保會做天子的,至高德之承繼,國滅?!薄鞍⒈!闭f的是“天?!?,“德之”指的是“德昌”,“承繼”即為后主年號“承光”,其言可以與齊的興衰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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