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桓彥范傳

白話新唐書 作者:宋·歐陽修、宋祁


  桓彥范,字士則,潤州丹陽人。年輕時因門蔭調(diào)補右翊衛(wèi),升司衛(wèi)主簿。狄仁杰曾說“:以君的才能,一定能擔重任,不限于當初的門蔭?!睂λY待甚厚。不久,升任監(jiān)察御史,至長安三年(703),升至御史中丞。長安四年(704),轉(zhuǎn)為司刑少卿。那時,司仆卿張昌宗引妖人占卜,言語中圖謀不軌。御史中丞宋瞡要求深究其罪,武后因張昌宗曾自首,不許深究。桓彥范上疏諫“:張昌宗無功而蒙圣寵,心藏叛亂意圖,竟然妄測天命,以致皇神降怒,自招罪咎。他之所以自首上報,那是為了一旦事情暴露,可以因自首而免罪;未曾敗露,那就等待時機叛逆。

  這樣兇險奸詐之臣,專謀蠱惑圣心。他既自首,而仍要妖人祈福免災。此正足以證明他本就無悔改之意。這次如果原諒了他,張昌宗定會自詡應了天運,天下之人也會以為天命所歸而跟從。父親活著時就自稱尊的,是為逆子;君主健在時,謀奪君位的,是為逆臣。有逆臣而不誅殺,社稷必亡。懇請將張昌宗交付三司審訊?!蔽浜蟛宦?。那時內(nèi)史李嶠等人也多次奏稱:“過去遭酷吏誣陷而破家的,請為他們昭雪?!蔽浜螵q疑未采納。

  桓彥范再次上疏:“自文明年后獲罪之人,除揚州、豫州、博州三州的不可赦外,其他的人均該赦免。”表疏前后共十次,終于被采納?;笍┓对f:“大理,是人命所懸之處,一定不可以順應某些人的旨意而編造假判詞以求自己的茍安。”

  鳳閣侍郎張柬之準備誅殺張易之等人,找桓彥范一同制定策略。那時,以桓彥范、敬暉為左右羽林將軍,將禁兵交付給他們。那時,皇太子(后為中宗)住在北門宮中,桓彥范、敬暉謁見太子,秘密陳述誅張計劃。神龍元年(705)正月,桓彥范、敬暉率羽林軍與將軍李湛、李多祚、楊元琰、薛思行等千騎共五百人討伐張易之兄弟,令李湛、李多祚去東宮迎皇太子,兵到玄武門,桓彥范等人護擁太子斬殺衛(wèi)兵,奪關(guān)而入。士兵們都大聲喧鬧起來。那時,武后正居住在迎仙宮的集仙殿,就在殿外廊廡下將張易之兄弟處死。武后始見變亂,驚而起身,看見皇太子,說:“原來是你干的,那兩個小子既已被殺,你可回東宮了?!被笍┓渡锨罢f:“太子今天不可以回東宮。以前天皇去世時將愛子托付給陛下。卻一直讓他住在東宮。群臣時刻思念天皇之恩德,肅清內(nèi)難。這是天意人心都歸向李家。臣等謹奉天意,希望陛下傳位給太子,使李家天下萬代不絕,這就是天下之大幸了?!蔽浜笥痔上铝耍辉僬f話。第二天,則天皇帝正式讓位,中宗復位。任桓彥范為侍中,封爵譙郡公,賜實封五百戶。

  桓彥范又上疏告誡皇帝:“《詩》以《關(guān)睢》篇為首,說的是后妃是人倫的根本,國家治亂的開端。所以有了娥皇、女英,舜之道興旺;有了太任、太姒,周之宗發(fā)達。商紂最后逃奔南巢,禍患起于妹喜,魯桓公的國被滅,根子在于齊姜。此刻臣見陛下每次臨朝聽政,皇后定要坐在殿上帷幔后面,干預政事。

  臣等愚昧,只見史書記載各位君主,有與婦人商量政事的,沒一個不是國破身亡的。況且以陰乘陽,是違背天理;以婦馭夫,是違背人理。違背天理將不祥,違背人理為不義。所以《書》上說:‘母雞叫晨,家庭就會離亂?!兑住飞险f:‘婦女在家中,是主持飲食的?!馑际菋D女不得干預外政。懇請皇上以社稷為重,令皇后不要到正殿參與外朝,專居內(nèi)宮,修正女教以輔佐天子。

  “臣還聽說京師市內(nèi)議論紛紛,都說胡僧慧范矯托佛法迷惑欺騙后妃,得以出入宮禁,擾亂時政。陛下曾微服簡從,多次到慧范家去。上下狎玩,有虧尊嚴。

  臣聽說興化達到國治,是由于聽信善言;使國家強盛人民安康,是由于堅決除惡。

  孔子曾說:‘用旁門邪道來亂政的人,該殺;借鬼神妖魔來危害百姓的人,該殺?!袢盏幕鄯?,就是亂政害民的人。若不迅速誅殺,必生變亂。除惡必須鏟根,懇請皇上早日裁決?!?br />
  皇帝孱弱昏憒,習于左右的諂媚,不能有所醒悟,采納善言。

  不久,有墨敕下來,任方士鄭普思為秘書監(jiān)、任葉靜能為國子祭酒?;笍┓犊嘀G不可以?;实壅f:“已經(jīng)任命了,不可更改。”桓彥范說“:陛下初復位時就下詔說‘:軍國之事全用貞觀時的政策?!懹^時,用魏征、虞世南、顏師古等人為秘書監(jiān),用孔穎達為國子祭酒,現(xiàn)鄭普思等人是方伎庸人之流,靠他們怎能追繼前烈的蹤跡?臣擔心世人會議論陛下用人不擇才,隨意將上天所賜而給予私心所愛?!被实垡廊徊徊杉{。

  那時,武三思因武后被遷往上陽宮的事懷恨在心,又擔心武家人會有不利。

  韋后此時受皇帝寵幸至極。武三思與她有了奸情,借此勾結(jié)一起在皇帝面前說桓彥范等人的壞話,皇帝不由得聽信了。

  不久,罷免了桓彥范等人的政職。五月,加桓彥范為特進,封爵扶陽郡王,賜姓韋,與韋后同屬籍,賜給金銀、錦繡,并賜鐵券可有免死權(quán),還讓他只需初一、十五入朝。表面尊崇,實質(zhì)剝權(quán)。不久,出任..州刺史,又改為濠州刺史。駙馬都尉王同皎打算誅殺武三思,不幸事情泄露,武三思誣稱桓彥范等是同謀,暗中叫許州司功參軍鄭忄音去告密。于是,桓彥范被貶為瀧州司馬,敬暉被貶為崖州司馬,袁恕己被貶為竇州司馬,崔玄日韋被貶為白州司馬,張柬之被貶為新州司馬。所有的勛封全部剝奪。武三思又上疏揭發(fā)韋后的丑事,請皇帝廢黜韋后,且令人把韋后丑事在道旁公布?;实蹣O為震怒。

  武三思誣陷說“:這可能是桓彥范等人干的?!被实勖反蠓蚶畛屑螌徲?,尋找張榜的人。李承嘉按武三思的意思奏稱“:桓彥范、敬暉、張柬之、袁恕己、崔玄日韋故意暴露丑聞,煽動叛亂情緒。托言廢黜皇后,實際上有動搖皇上的意思。

  人臣而有反心,該判死?!痹t令有司評議該判何罪。大理丞李朝隱上奏“:桓彥范等人未經(jīng)審訊就判死刑,恐怕會被仇家得到口實,請派御史審訊后再判?!贝罄砬渑嵴勔蠹纯陶D殺,家屬及財產(chǎn)沒收。

  皇帝曾賜鐵券,許他沒有死罪,于是流放氵襄州,禁錮終身,其子弟十六歲以上的也流放嶺外。升李承嘉為金紫光祿大夫、封爵襄武郡公,韋后又賜他彩五百段,錦被一。升裴談為刑部尚書,李朝隱則遭貶。武三思又暗示節(jié)愍太子去向皇帝要求夷滅桓彥范等人的三族,皇帝不同意。武三思擔心這五個人以后會又被起用,于是采用崔..的計謀,派崔..的姨兄嘉州司馬周利貞用偽制書殺他們。周利貞到貴州,在路上遇見桓彥范,將他綁在竹槎上拖拽,皮綻骨露,最后又用杖打死,死時桓彥范五十四歲。

  睿宗即位,對桓彥范等人追復官爵,賜實封二百戶,放還其子孫,贈謚為“忠烈”。開元六年(618),詔令桓彥范與敬暉、崔玄日韋、張柬之、袁恕己都曾勤勞王家,可以配享中宗廟庭。建中三年(782),再追贈桓彥范為司徒,追贈敬暉為太尉,追贈崔玄日韋為太子太師,追贈張柬之為司徒,追贈袁恕己為太子太傅。

  桓彥范擅長撰文,但不很喜歡看書,所專心致志的只有忠孝大略。居家時,好像不大會說話,但到皇帝面前議論事情,即使詰問譴責,也依然鎮(zhèn)定自若,據(jù)理力爭。

  在誅殺張易之二人時,張柬之率兵到景運門,準備同時鏟除武家人。洛州長史薛季昶勸道:“兩個壞蛋雖已誅殺,但‘呂產(chǎn)’、‘呂祿’還在,請一并除掉。”那時天已晚了,桓彥范不想多殺人,就說:“武三思現(xiàn)在只是砧板上的肉罷了,留下給天子使喚使喚罷。”薛季昶嘆氣說“:我將死無葬身之地了?!辈痪?,武三思偷偷入宮,借韋后的手又盜得朝政大權(quán)。當時一同行事的人也嘆息“:送我命的人是桓君??!”桓彥范也說“:皇上過去是英明的君王,所以我留下姓武的,希望皇上自己誅殺他們。如今大勢已去,豈不是天意嗎?”當初,準備起事時,曾告訴他的母親,他的母親說:“忠孝不能兩全,為義應該先為國家?!?br />
  御史李福業(yè),曾經(jīng)參與桓彥范的謀劃,桓彥范被殺后,李福業(yè)也被流放番禺。后來逃到吉州參軍敬元禮處躲藏,獄吏將他逮捕,敬元禮也被牽連殺死。

  李福業(yè)受刑前,向敬元禮道歉:“您還有上人在,我真是對你有愧?!本丛Y說:“您沒辦法了來投奔我,我能拒絕嗎?”見此情況的人都為他們難過。

  那時,監(jiān)察御史盧襲秀也因與桓彥范、敬元禮是朋友而遭到冉祖雍的審訊,盧襲秀不肯屈招。有人告訴他“:有南方使者來,說到桓彥范和敬元禮都已經(jīng)死了?!北R襲秀潸然淚下。冉祖雍生氣地說“:桓彥范等人有叛國罪,你竟然為他們流淚。你犯罪下獄,而你的弟弟們都照樣喝酒,毫不著急,為什么?”盧襲秀說“:我沒有犯罪,只因為是桓彥范的朋友而受牽連罷了。這一次如果把我的弟弟們都殺了那就完了。如果只殺我一個,我怕你以后不能高枕而臥了!”冉祖雍為他所感,握了他的手說:“我一定要讓你活著。”盧襲秀因而沒受牽連。

  盧襲秀,其祖父盧方慶,武德年間任察非掾,秦王很看重他。曾經(jīng)與他一同議論建成的事,盧方慶說:“我的母親老了,請放我回家奉養(yǎng)母親?!鼻赝鯖]有堅持留他。貞觀年間任高木城縣令。

  桓彥范的弟弟桓玄范,任官到常州刺史;桓臣范,任工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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