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李輔國傳

白話新唐書 作者:宋·歐陽修、宋祁


  李輔國本名靜忠,以太監(jiān)充當(dāng)管御用車馬的小當(dāng)差。相貌瘦弱丑陋,粗通文字與籌算,在高力士手下服侍,四十余歲時,讓他主管養(yǎng)馬的賬務(wù)。王钅共任閑廄使時,讓他掌管飼料,他能選用飼料并降低對飼料的損耗,馬因而養(yǎng)得肥壯,推薦給皇太子,得以服役于東宮。

  陳玄禮等殺楊國忠,輔國參與謀劃,又勸說太子李亨以主力速駐朔方,收集河、隴兵力,以圖復(fù)興。太子到達(dá)靈武,更親近李輔國,李勸太子馬上即帝位以維系天下人心,被選拔為家令,兼元帥府行軍司馬。肅宗逐漸委以輔弼重任,改名為護(hù)國,后又改今名。凡各方奏章、軍符、玉璽,一概交他掌管。輔國能遇事謹(jǐn)慎周密,博取皇帝信任,而內(nèi)心深藏奸詐未敢放肆。不吃葷,經(jīng)常做出僧人的詭異行為,人們以為他柔順善良,不疑忌他。

  肅宗回京,任命他為殿中監(jiān)、閑廄、五坊、宮苑、營田、栽接總監(jiān)使,兼任隴右群牧、京畿鑄錢、長春宮等使,及少府、殿中二監(jiān),封爵成國公,食邑實封五百戶。

  宰相群臣有急事想見天子,都由輔國去請示,才得到許可。輔國常在銀臺門決定政事。設(shè)置察事耳目數(shù)十人,官吏雖只很小的過失,沒有不知道的,知道了就推究審訊。州縣民刑案件,三司裁斷后,有逮捕流放貶降的,都由輔國擅自主觀判處,還說是皇上旨意,但卻未曾報告皇上?;噬舷略t書,必須經(jīng)輔國的簽署,才能執(zhí)行,群臣不敢有所議論。外出則有武士三百人為護(hù)衛(wèi)。王公大臣乃至于不敢直呼其官名,稱他為“五郎”。李揆為相時,對他執(zhí)子弟禮,尊稱“五父”。肅宗為他娶元擢之女為妻,元擢因而被任為梁州長史,弟兄都位居中樞要職。李峴為相后,向皇帝叩頭進(jìn)言:“輔國專權(quán),必將亂國?!庇谑菦Q定,今后皇帝詔敕不是從中書省發(fā)出的,李峴必須審查奏復(fù),輔國因而不悅。

  這時太上皇玄宗皇帝居興慶宮,皇帝常經(jīng)天橋來請安,太上皇間或也到大明宮看皇帝,有時父子相逢道中?;实勖愋Y、高力士、王承恩、魏悅、玉真公主常在太上皇左右侍奉,使梨園弟子每日奏樂歌舞以為娛樂。輔國出身微賤,雖暴發(fā)富貴,高力士等對他還是不尊重,便心懷怨恨,想建奇功來鞏固自己的地位。當(dāng)初,太上皇常常設(shè)酒宴于長慶樓,南向俯看大道,徘徊觀賞,有時百姓父老從樓下經(jīng)過,都拜舞后才離去。上元年間,劍南道進(jìn)京奏事的官吏經(jīng)過樓下,就上樓拜見,太上皇賜以酒宴,命玉真公主和如仙媛做主人招待,又召來郭英耣、王銑等人飲酒,賞賜頗為豐厚。輔國因而向皇帝亂說道:“太上皇住處接近街市,與外面的人交結(jié),陳玄禮、高力士等將對陛下不利,六軍中的功臣憂懼不安,請將太上皇遷入宮中?!被实鄄唤狻O惹?,興慶宮有馬三百匹,輔國詐稱皇帝詔令取走,只留下十匹。太上皇對高力士說:“我兒任用輔國計謀,對我不能盡孝了。”

  時逢肅宗有病,輔國就謊稱皇上請?zhí)匣恃残袑m中,走到睿武門,遇射生官五百人擋道,太上皇驚恐,幾乎落馬,問這是干什么,輔國領(lǐng)武裝騎士數(shù)十名縱馬跑來上奏說:“皇上因興慶宮低下簡陋,我們迎接太上皇回宮住?!备吡κ繀柭曊f:“皇上是五十年太平天子,輔國你想干什么?”大聲呵斥令其下馬,輔國失落了馬韁,罵力士說:“老頭兒不懂事!”殺了一個侍從。高力士大喊說“:太上皇問各位將士好!”將士們都收刀高呼萬歲,一齊向太上皇行再拜大禮。高力士又說“:輔國來牽太上皇馬!”輔國于是步行與高力士各在一邊牽著太上皇馬韁,回到太極宮,住在甘露殿,侍衛(wèi)才幾十人,都是老弱殘兵。太上皇拉著高力士的手說“:要不是將軍,朕將成為刀下鬼了?!弊笥业娜硕剂鳒I。太上皇又說“:興慶宮是我封王時的住地,幾次要讓給皇帝,他不接受,今日之搬遷,本來就是我的意愿?!辈痪?,流放王承恩于播州,流放魏悅于溱州,流放如仙媛于歸州,令玉真公主出居玉真觀;皇帝另選后宮聲樂藝人百余人,輪流侍奉太上皇,并備灑掃之役;令萬安、咸宜兩公主照顧上皇的服飾飲食。

  從此太上皇郁郁寡歡,以至辭世。

  李輔國以有功升為兵部尚書。赴尚書省上任時,使武士全副武裝夾道侍衛(wèi),還有藝人表演跳丸舞劍雜技,百名騎兵開道,御廚供奉食品,太常寺設(shè)樂隊奏樂,宰相和群臣都集中了。李輔國得志之后,更加驕縱而野心勃勃,請求擔(dān)任宰相,皇帝面有難色說:“以你的功勛能力,什么官職不可以擔(dān)任呢?但大家意見不一致,怎么辦呢?”李輔國就暗示宰相裴冕,讓大臣們聯(lián)名上表推薦自己?;实勖芰钚とA去告訴裴冕不要這樣做。

  張皇后常憎恨李輔國的專擅,皇帝臥病,太子代理國政,皇后召太子來,請殺李輔國及程元振,太子不同意,又召越王、兗王商議。程元振將此事告訴李輔國,李輔國就在凌霄門設(shè)下伏兵,迎候太子,伺機作變,當(dāng)晚,逮捕兩王及中人朱輝光、馬英俊等加以囚禁,而殺張皇后于別殿。

  代宗即位,李輔國等人以決策有功,更加跋扈,以至于對皇帝說:“陛下只管坐在宮中,外面的事聽由老奴處理?!被实垠@覺想除掉他,但畏懼他掌握著兵權(quán),因而尊稱他為尚父,事無大小都告訴他,群臣出入宮中都先到李輔國那兒,他很安然自得?;实塾痔嵘麨樗究占嬷袝睿骋貙嵎獍税賾?。不久,皇帝以左武衛(wèi)大將軍彭體盈接替了李輔國的閑廄、群牧、苑內(nèi)、營田、五坊等使的職務(wù),以右武衛(wèi)大將軍藥子昂代替李輔國兼元帥行軍司馬,在宮外賜給李輔國一所大宅第。

  朝野聽說他失去權(quán)勢,都互相慶賀。李輔國這才感到失意而憂愁,沒了主意,上表請求免官?;实巯略t進(jìn)封他為博陸郡王,仍為司空及尚父,準(zhǔn)許初一、十五上朝。李輔國想進(jìn)中書省給皇上寫謝表,守門人不讓進(jìn),說:“尚父的宰相職務(wù)已罷免,不能進(jìn)?!陛o國氣得說不出話來,好久才說“:老奴該死,侍候不了郎君了,請讓老奴到九泉之下去侍奉先帝吧!”皇帝好言勸慰,讓他回去。

  韓穎、劉火亙善于觀測星象,乾元年間為翰林院待詔,韓穎做司天監(jiān),劉火亙做起居舍人,與李輔國非常親密。輔國為中書令時,韓穎升為秘書監(jiān),劉火亙升為中書舍人,裴冕推薦為山陵使判官,李輔國罷官后,都被流放嶺南,賜令自盡。

  自從李輔國迫使玄宗搬遷,天下人都恨他,代宗當(dāng)太子時,內(nèi)心就積累了憤懣不平。即帝位后,不想公開殺他,派遣俠客夜間殺死了他,時年五十九歲,割下頭顱扔入廁中,斷其右臂,祭告于玄宗陵。但仍然隱秘此事,用木頭刻了一個頭顱來下葬,追贈太傅,定其謚號為丑。

  后來梓州刺史杜濟(jì),以武夫為牙門將,自稱是刺殺輔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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