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果于出刀的完顏亮

刀鋒上的文明 作者:梅毅


  完顏亮稱尊后,尊其嫡母徒單氏、生母大氏俱為皇太后.完顏亮之父宗干有四個老婆,正室徒單氏是女真人,二老婆李氏是奚人,三老婆才是完顏亮生母大氏,為渤海人,四老婆是金熙宗的生母蒲察氏.金熙宗遇弒,徒單氏聞之駭然,對一起嘮嗑的金太祖妃蕭氏說:"皇帝(熙宗)雖失德,人臣也不能行弒呀."后來,徒單氏入宮,受完顏亮拜見,她也不因 這個"兒子"稱帝而道賀,完顏亮內(nèi)心"銜之".完顏亮生母大氏乃渤?;首?骨子里漢化極深.雖然她自己親兒子為帝,但她對徒單氏奉之甚謹(jǐn),真正的"二奶"對老公嫡妻的敬畏.

  一次,徒單太后生日,同為太后的大氏持酒杯上壽,當(dāng)時徒單太后正與一堆宗室婦女聊得高興,從前在家中受慣了宗干小老婆們的拜禮,就沒有及時接話碴,使大氏在地上跪了不短的時間,手捧酒杯等待徒單氏飲壽酒.當(dāng)時,完顏亮在座,見生母如此受屈,憤而離席.宴會后,他遍召當(dāng)時與徒單太后歡語的諸位公主與宗婦,下令每人處以杖刑數(shù)十.大氏聞訊,忙入宮言不可,因為她本人當(dāng)時并不覺徒單氏過份,完顏亮怒氣不息,對親媽說:"今天兒子已是九五之尊,您怎能象從前一樣侍奉于人!"

  不久,完顏亮憶念起老爸宗干的二老婆李氏對自己小時候總惡言惡語(李氏本為完顏皇族宗雄之妻,宗雄死,宗干納之),于是,這位皇帝把"二媽"與她們幾個兒孫(皆為宗雄子孫)七人逮住,"殺而焚之,棄其骨于濠水".骨子里面,完顏亮仍承稟女真人的殘忍和暴橫.

  至于完顏亮的"功臣"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完顏烏達(dá)老婆常在府中府外與英俊小伙通奸.淫聲很大.完顏秉德倚老賣老,常大庭廣眾之間斥喝完顏烏達(dá)的老婆是"淫婦".烏達(dá)管不了老婆給自己戴綠帽,卻深恨完顏秉德當(dāng)眾羞辱自己,隱恨于心.一次,完顏亮生病,完顏烏達(dá)入宮探視,乘間挑拔說:"完顏秉德見陛下數(shù)日不視朝,問我說:‘主上如有不諱(死亡),誰能繼統(tǒng)呢?’"為臣我回答:‘主上自有皇子’.秉德又講:‘孺子小兒豈堪大任,應(yīng)該是葛王(完顏褒)才行!’

  完顏亮聞言信之,下詔令完顏秉德出京,領(lǐng)行臺尚書省事,外貶地方,"限十日內(nèi)發(fā)行".

  未幾,完顏亮對"忠臣"唐古辯也起了疑心.起因非常簡單,一次,君臣二人賞觀金朝前帝像,看到金太祖時,完顏亮對唐古辯說:"這雙大眼與你的眼睛很象",本來是開玩笑,唐古辯"色動",面色大變,被完顏亮瞧個滿眼,由此開始懷疑唐古辯對自己的忠誠度.

  一個月后,完顏亮便把完顏秉德、唐古辯連同金太宗的兒子、時任太傅的完顏宗本全部殺掉.

  完顏亮為宰相時,"即患(金)太宗諸子強盛,嘗與(唐古)辯、(秉)德言之.既即位,并惡(唐古)辯、秉德."于是,他與時任秘書監(jiān)的蕭裕密謀,想托事盡殺太宗諸子.殺別人好辦,誅除如此顯赫的宗室,完顏亮一時間不知用什么罪名相加才好.

  蕭裕出主意:"尚書省令史蕭玉和完顏宗本關(guān)系一直特別密切,人所共知.現(xiàn)托辭蕭玉告發(fā)諸人謀反,朝內(nèi)外肯定相信,可按籍誅殺這群人."謀定后,完顏亮遣內(nèi)侍召完顏宗本及完顏宗美等人入宮,以擊鞠(踢球)為名.完顏宗本等人入宮后,遙見完顏亮在樓上,剛剛下跪行拜,軍士們一沖而上,快刀斬落宗本、宗美等王爺?shù)哪X袋.見宗本已經(jīng)解決掉,蕭裕馬上派人把蕭玉弄起來.當(dāng)天,蕭玉送客出城,歡飲大醉,不省人事.昏沉之間,他被軍士送到蕭裕家一間小黑屋子看管上.傍晚,蕭玉酒醒,望見自己身處可疑之地,屋外又有軍士看守,認(rèn)定自己是受別人陷害被關(guān)入囚牢要殺頭,就以頭碰壁,大哭大嚎:"臣未嘗犯罪,家有七十老母,可憐可憐我吧."蕭裕聽聞,忙過來看,見蕭玉這個孫子樣,也樂了.他入屋后,附耳對蕭玉說:"皇上認(rèn)為完顏宗本諸人不可留,今已誅之,欲加以謀反之罪,令你上告其事,款狀我讓人替你寫好,如果你答應(yīng),富貴榮華,立時便來!"蕭玉連想也不想,立刻答應(yīng).

  蕭裕拉著蕭玉入宮,忙向完顏亮復(fù)命.完顏亮大喜,馬上下詔,派人馳赴各地,殺東京留守完顏宗懿等金太宗諸子諸孫共七十多人.金太宗由此血脈全絕,一個不剩.

  完顏烏達(dá)得知皇帝已開殺戒,趕忙入宮進(jìn)言:"完顏秉德數(shù)與完顏宗本歡會,指斥陛下,并對完顏宗本說皇位最終會歸于他."即使完顏烏達(dá)不說此話,完顏亮也饒不了完顏秉德.金熙宗被殺后,秉德那一刻的怔忡,已經(jīng)帶給他宗族滅門之禍.于是,完顏亮下詔誅殺完顏秉德宗親三十余人,這種完顏秉德不是別人,乃金國開國元勛宗翰(粘罕)的孫子,至此,"(完顏)宗翰后亦絕".

  "金主(完顏亮)又殺諸宗室五十余人."四年后,完顏亮又殺韓王完顏亭.完顏亭,是金兀術(shù)(完顏宗弼)的獨子,本名孛迭,為人勇猛無敵,"擊鞠為天下第一,常獨當(dāng)數(shù)人",小伙子是個運動冠軍.完顏亮未當(dāng)皇帝前,與完顏亭同行于路游玩,遙見一群野豬,完顏亭就對完顏亮說:"看我以鐵錘殺之!"言畢,奮錘遙擊,洞入野豬肚子,大豬應(yīng)聲倒地斃命,"終以勇力見忌焉".瞎顯擺武藝,終于被完顏亮"惦記",派人誣稱他謀反逮捕.捆起后,衛(wèi)士用腳猛踹完顏亭襠部,使得這位王爺活活痛死.又隔幾年,完顏亮仍舊不放心,派人又殺完顏亭的兩個老婆及其惟一的兒子完顏羊蹄.所以,金兀術(shù)也絕后.

  可悲可嘆的是,金太宗、完顏宗翰(粘罕)、完顏宗弼(金兀術(shù))三人,皆是滅亡北宋的當(dāng)事人.兩宋漢人天天講"復(fù)仇雪恥",這三人毫發(fā)未傷.金兀術(shù),兀術(shù)在女真語是"頭"之意,粘罕,在女真語是"心"之意,完顏亮對皇族開刀,擊"頭"挖"心",不可謂不狠.天道好還,殊不料三人的后代成百人皆為同為一族的皇帝完顏亮誅殺成絕,真真讓人浩嘆!除此三人以外,一直在陜西等地侵逼宋朝的金帥撒離喝,也被完顏亮族誅. 由于惱怒宴會時金太祖的妃子總坐在親媽大氏上位,完顏亮又托事殺掉這位太妃及其兒子任王.

  大殺宗室后,完顏亮賞功,以蕭玉為禮部尚書,蕭裕為尚書左丞,進(jìn)完顏烏達(dá)為司空.而后,他又轉(zhuǎn)告蕭裕,讓他上表,進(jìn)言自己納各被殺宗室婦女入宮中.老蕭聞此也踟躕,"近殺宗室,中外異議紛紜,奈何復(fù)為此等事!"身為侫臣,思來想去,最終蕭裕仍具奏,皇帝完顏亮"從善如流",相繼納本為他堂姐妹甚至長他一輩的同宗婦女入宮,肆為淫亂.

  完顏亮為人,頗似隋煬帝楊廣(他被弒后也被惡謚為"煬"),"為人善詐飾,初為宰相,妾滕不過三數(shù)人.乃踐大位(當(dāng)皇帝),逞欲無厭,后宮諸妃十二位,又有昭儀至充媛九位,婕妤美人才人(各)三位,殿直最小,其他不可舉數(shù)."此位,在性行為方面,完顏亮也可稱古代帝王中最前衛(wèi)的"人才",什么群交、3P、孕婦癖、grannysex,等等,史不絕書,讀者大可看明人寫的話本《金海陵縱欲身亡》,內(nèi)容大多由正史《金史?后妃傳上》推演而出,在此不贅述.當(dāng)然,君子恥居下流,成王敗寇,作為失敗者,污點總會被人加倍放大.如果完顏亮到最后成為"成功者",如唐太宗一樣,弒兄殺弟逼嫂霸弟媳,也是小小瑕疪,被后人"選擇性"地遺忘.

  天德四年,距殺金太宗子孫一年不到,完顏亮又派人勒死了他的"功臣"完顏烏達(dá).這位完顏烏達(dá)本來升官發(fā)財,難免得意忘形.一次早朝,看外間陰云密布欲下大雨,他忖度完顏亮不會視朝,自己就先離朝回家,見左丞相都走了,"百官皆隨之去".不料,完顏亮那一日按時升朝,見朝堂空無一人,大怒.問侍衛(wèi)原由后,知道是完顏烏達(dá)率百官離朝,心生厭惡,馬上下詔貶其為節(jié)度使離京外任.不久,完顏烏達(dá)的淫蕩老婆入宮又與完顏亮"弄那事",完顏亮深喜這位maturelady嫻熟的床上技巧,索性派人縊殺完顏烏達(dá),納其妻入宮為"貴妃".

  又過了兩年,金貞元二年(公元1154年),完顏亮又殺掉最早與他合謀帝位的"老戰(zhàn)友"、時任尚書右丞相的蕭裕.不過,這位蕭裕并非是完顏亮主動要殺他,確實是自己找死.本來,完顏亮侍蕭裕甚厚,蕭裕"自以專擅權(quán)勢,慮金主(完顏亮)疑已,又以金主嗜殺,恐及禍",就想先下手為強,與幾個人密約,謀立已經(jīng)亡國的遼朝天祚帝的孫子.事情未成,被西北招討使蕭懷忠告發(fā).完顏亮聞知駭驚,起初根本不信.逮捕蕭裕后,他遣宰相按問,蕭裕"即款伏".至此,完顏亮仍不盡信,親引蕭裕于前問之.蕭裕倒是快人,回言:"大丈夫為事至此,豈能不認(rèn)!"完顏亮問:"朕哪里得罪你,竟然做謀反之事?"蕭裕答:"陛下與唐古辯和為臣我三人共約生死,定下大事,但不久唐古辯以強忍果敢被殺,臣心皆知之,恐自己也不得其死,所以謀反,以求僥幸免死.此外,太宗子孫無罪,皆死于臣手,臣死亦晚矣!"

  完顏亮嘆息,"殺太宗諸子,豈是你一人所為,朕出自國家日后大計不得已為之……我與你自早相識,情好不輟,今可饒你一死."蕭裕倔強,表示:"久受陛下寵遇,我深知錯謬,悔恨何及!"堅持請死.完顏亮也落淚,以女真結(jié)義風(fēng)俗,用刀割自己左臂出血,取血涂蕭裕之面,哭言道:"你死之后,當(dāng)知朕根本無疑你之心!"

  完顏亮"哭送(蕭)裕出門,殺之".并下詔誅殺牽涉案件諸人.

  過了數(shù)月,已是一方大吏太原尹的"功臣"額垺楚克也因招算卦人為自己卜命,妄談休咎,算卦人上告,完顏亮下令斬殺這位老粗,焚后投骨于水.至于擁完顏亮為帝并首刃金熙宗的思恭,后來因?qū)覍覅柾觐伭恋漳竿絾翁?惹起猜忌,恰逢思恭出討叛亂無功,被完顏亮下詔逮捕族殺.

  與完顏亮一起弒金熙宗的,只剩下大興國和完顏亮妹夫坦貞.大興國功大,完顏亮后來授其為崇義軍節(jié)度使,賜名邦基,所以大興國又名大邦基,意為"立邦之基".他時時得賜黃金寶物,家財無數(shù).完顏亮侵宋被弒后,金世宗繼位初,也只是把大興國奪官,追還賜物.坐穩(wěn)帝座后,金世宗念起大興國舊惡,把他在金熙宗陵前碎剮.

  完顏亮妹夫坦貞活得最久,金世宗繼位于中都,還下詔以坦貞之女為皇太子妃,任坦貞為太原尹.地方任上,坦貞大肆貪污,累贓巨萬,終被降官.又隔了幾年,金世宗"慮久遠(yuǎn),終不以私恩曲庇",思慮再三,才下詔誅殺坦貞夫婦及其二子,"而宥其諸孫".坦貞的一個外孫,就是后來的金章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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