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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典故卷之一百五 海槎餘錄(明)顧■〈山介〉 撰

國朝典故 作者:(明)鄧士龍 編輯


 ?。êi娥N錄一卷,明顧■〈山介〉撰。顧■〈山介〉,字匯堂,江蘇蘇州人。官至南安知府。是錄為■〈山介〉嘉靖初官儋州時所著。)

  儋耳孤懸海島,非宦遊者不能涉,涉必有鯨波之險,療厲之毒。黎獠之冥頑無法,為茲守者,多不能久,久亦難其終也。余自嘉靖龍飛承乏是郡, (「余自嘉靖龍飛承乏是郡」,「余」原作「餘」,「乏」原作「之」,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迄於丁亥,廼有南安之命,山川要害,土俗民風,下至鳥獸蟲魚,奇怪之物,耳目所及,無不記載。共幾百餘則,藏之篋笥,將謂他日南歸,客有詢及茲郡之略,即舉以對。既而水陸跋涉,頗多散失,遂至湮滅無遺矣。今懸車去郡,倐有數(shù)載,不敢因久而能終,但郡事蹟班班尚能追憶,掇拾數(shù)事,恍然猶在滄溟杳渺之中,因懲吹??韲之失,用梓以傳,名海槎餘錄云,嘉靖庚子,吳郡匯堂顧■〈山介〉識。

  載酒堂,即蘇長公寓儋耳遊晏之地也,今有堂三楹,祀公像于中,元廉訪使伯琦周公隸書牌文一道列堂東隅,書法甚精。堂周遭有牆,相去百步有塘,寬百畝餘,土水深淺異處,蒲■〈艸〈禾叐〉〉蘆葦之屬最茂密。 (「蒲薐蘆葦之屬最茂密」,「蒲」原作「滿」,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每春秋二祀,例率郡僚師儒會飲堂中,即漁此塘以為樂,名濁勞會,亦洗闔境諸祀之勞之謂也。故傳乳泉井、桄榔庵、茉莉軒, (「桄榔庵」,原作「■〈木先〉榔菴」,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今皆湮廢,遺址尚存。

  波羅蜜,樹類冬青而黑潤倍之。幹至斗大方結(jié)實,多者十數(shù),少者五六夥,皆生于根幹之上,狀似冬瓜,外結(jié)厚皮,若栗蓬,多棘刺,方熟時可重五六斤,去外殼,內(nèi)肉層疊如橘囊,以其甘如蜜,故云。

  黎俗藏置酒、米、乾肉、布衣之屬不于其家,必揀一高坡之地離家百步內(nèi)外,以草樹畧加繚繞廻護,輦置其中,名曰殷,雖村家叢雜,亦不相混。間有盜之者,每犯輒獲法, (「每犯輒獲法」,「輒」原作「徹」,據(jù)說庫本改。) 曰遂■〈?旦〉痕,即足跡也。余初不之信,因彼自服而後然之。

  佛?;?,枝葉類江南槿樹,花類中州芍藥而輕柔過之。開時二三月,五色婀娜可愛。

  儋耳境山百倍于田,土多石少,雖絕頂亦可耕植。黎俗四五月晴霽時,必集眾斫山木,大小相錯。更需五七日皓洌, (「更需五七日皓?!?,「日」原作「月」,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則縱火自上而下, (「則縱火自上而下」,原無「下」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大小燒盡成灰,不但根幹無遺,土下尺餘亦且熟透矣。 (「土下尺餘亦且熟透矣」,「土」原作「上」,據(jù)說庫本改。) 徐徐鋤轉(zhuǎn),種綿花, (「種綿花」,原無「花」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又曰具花。又種旱稻, (「又種旱稻」,原缺,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曰山禾,米粒大而香,可連收三四熟。地瘦棄置之,另擇地所,用前法別治。大槩地土產(chǎn)多而稅少,無窮之利蓋在此也。

  蚺蛇產(chǎn)于山中,其皮中州市為縵樂器之用,其膽為外科治瘡瘇之珍藥,然亦肝內(nèi)小者為佳。此地兼產(chǎn)山馬,其狀如鹿,特大而能作聲,尾更板闊,與鹿稍異。蚺蛇嘗捕吞之,從後腳而入,雖角實大二倍于鹿,毒氣呵及,即時解脫。初吞時,亦不能轉(zhuǎn)動,畧向水次伸舒,消盡無餘矣。途人卒然相值,雖持木棍亦將無施。解事者執(zhí)指大蛇皮木在手,一揮即止,可見物貴得其制,不在操利器也。

  榕樹最大,其陰最密,幹及三人圍抱者則枝上生根,綿綿垂地,得土力,又生枝,如此數(shù)四,其幹有闊至三四丈者。特中通不圓實,陰覆重重,六月不知暑,木理粗惡,不堪器用。

  青橄欖無仁,烏橄欖有仁,外肉取來杵碎乾放,則自有霜堆起如白鹽,名曰欖醬。二種俱野生,當四五月盛時,市人儘力取廻,用支一年,不似吾江南之甚珍也。

  黎俗男女週歲即文其身,自云:「不然則上世祖宗不認其為子孫也?!股泶┗ê癫家拢?(「身穿花厚布衣」,「厚」原作「原」,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露腿赤足,頭戴漆帽,傍贅尺許雉尾二莖披肩頷間,可恥也。男子家富者,兩耳復(fù)贅盞口大銀圈十數(shù)為富侈。

  花梨木、雞翅木、土蘇木皆產(chǎn)于黎山中,取之必由黎人,外人不識路徑,不能尋取,黎眾亦不相容耳。又產(chǎn)各種香,黎人不解取,必外人機警而在內(nèi)行商久慣者解取之。嘗詢其法於此輩,曰當七八月晴霽,遍山尋視,見大小木千百皆凋悴,其中必有香凝結(jié)。乘更月?lián)P輝探視之,則香透林而起,用草繫記取之。大率林木凋悴,以香氣觸之故耳。其香羙惡種數(shù)甚多,一由原木質(zhì)理粗細, (「一由原木質(zhì)理粗細」,原無「木」字,「質(zhì)」字作「盾盾」,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改。) 非香自為之種別也。

  深黎自婺嶺以北有一種曰遐黎,其俗去黎益遠, (「其俗去黎益遠」,「益」原作「蓋」,據(jù)說庫本改。) 習俗又相違。居常以椰瓢蔽體, (「居常以椰瓢蔽體」,原無「以」字,「瓢」原作「飄」,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改。) 更閑習弓矢。凡父母過五十,懼其老而衰也,則烹食之,云葬于腹中,以為得所。 (「以為得所」,原無「所」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噫,天之生人有知此哉!

  海槎秋晚廵行昌化屬邑,俄海洋煙水騰沸,競往觀之,有二大魚遊戲水面, (「有二大魚遊戲水面」,「大」原作「水」,據(jù)說庫本改。) 各頭下尾上,決起煙波中,約長數(shù)丈餘,離而復(fù)合者數(shù)四,每一跳躍,聲震里許。余怪而詢于土人,曰:「此番車魚也,間歲一至。此亦交感生育之意耳?!古V兄菟幩翍掖篝~骨如杵臼者,乃其脊骨也。

  海鰍乃水族之極大而變異不測者。梧川山界有海灣,上下五百里,橫截海面,且極其深。當二月之交,海鰍來此生育,隱隱輕雲(yún)覆其上,人感知其有在也。俟風日晴暖,則有小海鰍浮水面,眼未啟, (「眼未啟」,「眼」原作「眠」,據(jù)說庫本改。) 身赤色,隨波蕩漾而來。土人用舴艋裝載藤絲索為臂, (「土人用舴艋裝載藤絲索為臂」,原無「用」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大者每三人守一莖,其杪分贅逆鬚鎗頭二三支于其上。 (「其杪分贅逆鬚鎗頭二三支于其上」,「支」原作「子」,據(jù)說庫本改。) 遡流而往,遇則竝舉鎗中其身,縱索任其去向,稍定時,復(fù)似前法施射一二次畢,則棹船竝岸,創(chuàng)置沙灘, (「創(chuàng)置沙灘」,「沙」原作「灘」,據(jù)說庫本改。) 徐徐收索。此物初生,眼合無所見,且忍創(chuàng)疼,輕樣隨波而至,漸登淺處,潮落擱置沙灘,不能動。舉家分臠其肉,作煎油用亦大矣哉。

  馬產(chǎn)于海南者極小, (「馬產(chǎn)于海南者極小」,,「于」原作「子」,據(jù)說庫本改。) 只可仵之驢騾,而身稍長耳。毛片不殊于中州, (「毛片不殊于中州」,原無「殊」字 ,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當少剪綜時,極駿可愛。然騎駛則無長力,上等價可四兩,尋常不出二兩。

  黎俗二月、十月則出獵,當其時, (「當其時」,「當」原作「富」,無「時」字,皆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補。) 各峝首會,遣一人二人赴官告知,會但出每數(shù)十村,會留壯兵一二十輩守舍,男婦齊行。有司官兵及商賈竝不得入, (「有司官兵及商賈竝不得入」,原無「不」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入者為之犯禁,用大木枷莖及手足置之死而不顧,何其愚也。獵時,土舍峝首為主,聚會千餘兵,攜網(wǎng)百數(shù)番,帶犬數(shù)百隻,遇一高大山嶺,隨遣人周遭伐木開道,遇野獸通行熟路,施之以網(wǎng), (「施之以網(wǎng)」,「施」原作「視」,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更參置弓箭熟閑之人與犬共守之。擺列既成,人犬齊奮叫鬧,山谷應(yīng)聲,獸驚佈,向深嶺藏伏。俟其定時,持鐵砲一二百,犬幾百隻,密向大嶺,舉砲發(fā)喊,縱犬搜捕,山嶽震動,獸驚走下山,無不著網(wǎng)中箭,肉則歸于眾,皮則歸土官,上者為麖,次者為鹿皮,再次者為山馬皮,山豬食肉而已,文豹則間得之也。

  新塲海三面山環(huán),北一面只三四里通大海洋,內(nèi)寬可百里餘,分藏新英、南灘上下二十四埗,漁戶環(huán)列居焉。每風大時,蛋船四百餘隻咸漁其中,風靜始出大海,可謂坐享無窮之利也。

  海南地多燠少寒,木葉冬夏常青,然凋謝則寓于四時,不似中州之有秋冬也。天時亦然,四時晴列則穿單衣,陰晦則急添單衣幾層,諺曰:「四時皆是夏,一雨便成秋。」 (「四時皆是夏一雨便成秋」,原無「時」、「雨」二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又曰:「急脫急著,勝如服藥?!?br />
  相思子生于海中, (「相思子生于海中」,「子生」原作「生子」,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如螺之狀, (「如螺之狀」,「狀」原作「壯」,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而中實若石焉。大比荳粒,好事者藏置篋笥,積歲不壞,亦不轉(zhuǎn)動。 (「亦不轉(zhuǎn)動」,「動」原作「重」,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若置醋一盂,試投其中, (「試投其中」,「試」原作「誠」,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遂移動盤旋不已,亦一奇物也。 (「亦一奇物也」,「奇」原作「其」,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檳榔產(chǎn)于海南,惟萬、崖、瓊山、會同、樂會諸州縣為多,他處則少。每親朋會合,互相擎送以為禮。至于議婚姻,不用年帖, (「不用年帖」,原無「不」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只送檳榔而已。久之,多以家事消長之故, (「多以家事消長之故」,「消」原作「稍」,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改易告爭,官司難于斷理, (「官司難于斷理」,原無「官」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以無憑執(zhí)耳。愚民不足論, (「愚民不足論」,原無「民」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士人家亦多有匿是俗者。

  鸚鵡盃,即海螺,產(chǎn)于文昌海面,頭淡青色,身白色,周遭間赤色,數(shù)稜。好事者用金廂飾,凡頭脛足翅俱備。 (「凡頭脛足翅俱備」,原無「俱」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置之幾案,亦異常耳。

  海南之田凡三等,有沿山而更得泉水,曰泉源田; (「曰泉源田」,「田」原作「曰」,據(jù)清說郛本改。) 有靠江而以竹桶裝成天車,不用人力,日夜自車水灌之者,曰近江田, (「曰近江田」,原無「曰」字,「田」原作「由」,皆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改。) 此二等為上,栽稻二熟。又一等不得泉不靠江,旱撈隨時,曰遠江田, (「曰遠江田」,「遠」原作「近」,據(jù)清說郛本改。) 止種一熟,為下等。其境大槩土山多,平坡一望無際,咸不科稅,雜植山萸、綿花,獲利甚廣, (「獲利甚廣」,「獲」原作「護」,「甚」原作「慎」,皆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誠樂土也。但其俗好鬥徤訟,不容人耕耳。 (「但其俗好鬥徤訟不容人耕耳」,原無「徤」字,「容」原作「客」,皆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改。)

  石蠏生于崖之榆林港,港內(nèi)半里許土極細膩, (「港內(nèi)半里許土極細膩」,「半」原作「伴」,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最寒,但蠏入則不能運動,片時成石矣, (「片時成石矣」,原無「時」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人獲之則曰石蠏,相傳置之幾案能明目。

  勞將軍廟去城東隅六十里許,祀屋久廢,只隙地在焉。凡新官到任,必先此設(shè)祭。祀典不載其名爵,父老相傳云,此神乃馬伏波部下先鋒將,方凱旋時牽馬飲于河,馬忽覩水中影,雙蹄奮起,傷其陰而死,遂為神。余任時,彼中以例祀, (「彼中以例祀」,「以」原作「似」,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祀畢,父老喜告曰:「任內(nèi)當大吉?!刮从饽辏率刂?,亦以例祀, (「亦以例祀」,「以」原作「似」,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眾咸驚報曰:「祀器無故自裂于案,任內(nèi)當不吉?!?(「任內(nèi)當不吉」,「吉」原作「言」,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後歲餘守卒,亦靈驗矣哉。

  茨竹大如指,長逾二丈,節(jié)節(jié)生枝文采,士人家用植于居之週遭,以代垣墻, (「以代垣墻」,「代」原作「伐」,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雖雞犬不能踰越。陰森柔嫩, (「陰森柔嫩」,「陰森」原作「禁」,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綠潤如沃,可愛也。

  江魚狀如松江之鱸,身赤色,亦間有白色者,產(chǎn)于醎淡水交會之中。士人家以其肉細膩,初為膾烹之, (「初為膾烹之」,原無「膾」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極有味,皮厚如錢,此品不但勝絕海鄉(xiāng),雖江左鰣、鱸、鱖之味,亦無以尚也。

  玳瑁產(chǎn)于海洋深處,其大者不可得,小者時時有之。其地新官到任,漁人必攜二三來獻,皆小者耳。此物狀如龜鱉,背負十二葉,有文藻,即玳瑁也。取用必倒懸其身,用器盛滾醋撥下,逐片應(yīng)手而下, (「逐片應(yīng)手而下」,「逐」原作「遂」,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但不老大,則皮薄不堪用耳。

  茉莉花最繁,不但婦人簪之,童竪俱以綿穿成釧,縛髻上,香氣襲人。

  酸筍大如臂,摘至用沸湯泡出苦水, (「摘至用沸湯泡出苦水」,「苦」原作「若」,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投冷井水中浸二三日,取出,縷如絲,醋煑可食。好事者攜入中州,成罕物,京師勳戚家會酸筍湯,即此品也。

  桄榔木, (「桄榔木」,「桄」原作「橈」,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類紵■〈木梨〉樹,樹抄梃出數(shù)枝,每枝必贅青珠數(shù)條,每條不下百餘夥,計一樹可得青珠百餘條,團團懸掛若傘蓋然,可愛也。其木最重,番舶用為鎗,以代鐵,其鐘重鋒鋩,侔于鐵也。 (「以代鐵其鐘重鋒鋩侔于鐵」,「代」原作「伐」,「鋩」原作「鍩」,「侔」原作「俟」,皆據(jù)清說郛本改。) 色類花梨木而多綜紋也。 (「色類花梨木而多綜紋也」,原無「色」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土菓曰陽桃,大如拳,綠色明潤,五稜竝起劍脊, (「五稜並起劍脊」,「脊」原作「春」,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中核如花紅子,味帶酸,宜於酒後咀嚼之,俗多用曬乾,作添案菓用。

  澹耳與瓊、崖、萬三處鼎峙為郡, (「儋耳與瓊崖萬三處鼎峙為郡」,「峙」原作「崎」,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因參以十縣十一守禦所。其地孤懸海島, (「其地孤懸海島」,原無「地」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平曠可耕之地多在周遭,深入則山愈廣厚,黎婺嶺居其中,以為鎮(zhèn),自漢武迄今幾千年, (「自漢武迄今幾千年」,「千」原作「載」,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外華內(nèi)夷,卒不可變者,以創(chuàng)置州衛(wèi)縣所必因平原廣陌,故週遭近治之民漸被日深,風移俗易。然其中高山大嶺,千層萬疊,可耕之地少,黎人散則不多,聚則不少,且水土極惡,外人輕入,便染瘴癘,即其地險惡之勢,以長黎人奔竄逃匿之習,兵吏烏能制之?此外華內(nèi)夷之判隔,非人自為之,地勢使之然也。

  荔枝凡幾種,產(chǎn)于瓊山。徐聞?wù)哂性唬骸高M奉子核小而肉厚,味甚嘉。土人摘食,必以淡鹽湯浸一宿則脂不粘手。野生及他種,味帶酸,且核大而肉薄,稍不及也。

  黎村貿(mào)易處,近城則曰市塲,在鄉(xiāng)曰墟塲,又曰集塲。每三日早晚二火,會集物貨,四境婦女擔負接踵于路,男子則不出也。其地殷實之家,畜妻多至四五輩,每日與物本令出門貿(mào)易,俟回收息,或五分三分不等,獲利多者為好妾,異待之,此黎風獠俗之難變也。

  芭蕉常年開花結(jié)實, (「芭蕉常年開花結(jié)實」,「結(jié)實」原作「緒」,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有二種,一曰板蕉,大而味淡;一曰佛手蕉,小而甜,俗呼為蕉子,作常品,不似吾江南茂而不花, (「不似吾江南茂而不花」,原無「不花」之「不」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花而不實也。

  椰子樹初栽時,用鹽一二斗先置根下則易發(fā)。其俗家之周遭必植之,木幹最長,至斗大方結(jié)實。當摘食,將在五六月之交,去外皮則殼實圓而黑潤,肉至白,水至清且甜,飲之可祛暑氣,今行商懸?guī)б埃?(「今行商懸?guī)б啊?,「椰」原作「瓢」,?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是其殼也。又有一種小者端圓,堪作酒盞,出于文昌、瓊山之境,他處則無也。

  凡深黎村,男女眾多, (「男女眾多」,原無「男女」二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必伐長木兩頭,搭屋各數(shù)間,上覆以草,中剖竹,下橫上直,平鋪如樓板,其下則虛焉,登陟必用梯,其俗呼曰欄房。遇晚,村中幼男女盡驅(qū)而上,聽其自相諧偶。若婚姻,仍用講求,不以此也。

  文昌海面當五月有失風飄至船隻,不知何國人,內(nèi)載有金絲鸚鵡、墨女、金條等件,地方分金坑女,止將鸚鵡送縣申呈。鎮(zhèn)、廵衙門公文駁行鎮(zhèn)守府仍差人督責,原地方畏避,相率欲飄海,主其事者莫之為謀。余適抵郡, (「余適抵郡」,原無「郡」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羣咸來問計,余隨請原文讀之,將飄來船作覆來船改申, (「將飄來船作覆來船改申」,「覆」原作「復(fù)」,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一塞而止,眾咸稱快。

  黎人善射好鬬,積世之讐必報。 (「積世之讐必報」,「積」原作「即」,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每會聚親朋,各席地而坐,飲酣,顧梁上弓矢,遂奮報讐之志,而眾論稱焉。其弓矢蓋其祖先有幾次鬬敗之恥,則射箭幾次,射于梁上以記之,故云飲醉鼓。眾復(fù)飲,相與叫號,作犬吠聲,輒二三晝夜。自云係狗種, (「自云係狗種」,「狗」原作「拘」,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欲使祖先知而庇之也。以次則宰羊臠肉,裱散就近村落, (「裱散就近村落」,原無「村」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無不踴躍接受,剋日起兵。讐家聞之, (「讐家聞之」,原無「家」字,「聞」原作「鬬」,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改。) 亦如此間法,募兵應(yīng)敵臨陣。遇有州縣公差人役,樂請觀戰(zhàn)。 (「樂請觀戰(zhàn)」,原無「請」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兩家婦女亦各集本營。 (「兩家婦女亦各集本營」,原無「集」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當退食之際,婦女爭出營認箭,兩不拘忌,其俗云:「男子讐只結(jié)于男子面上,若及婦女,則于其父母家更添讐怨矣?!蛊鋭贁∽繁?,亦各有程度,不少踰之數(shù)。中罹鋒鏑死者,密以痊之,父母妻諱,不悲泣,恐敵人知為不武也。

  翡翠生于深黎之茂林峻嶺,人罕得見。傳云晴霽日中始一出,陰晦竟日不出,小大僅侔梁燕, (「小大僅侔梁燕」,「侔」原作「俟」,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羽翰五色離披可愛, (「羽翰五色離披可愛」原無「可」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人必積久探視,羅其巢始獲之也。

  儋耳孤懸海島,曆書家不能備。其黎村各一老習知節(jié)候,與吉兇避惡之畧,與曆不爽毫髮。大率以六十年已往之跡徵驗將來,固亦有機巧不能測處。嘗取其本熟視, (「嘗取其本熟視」,「嘗」原作「?!?,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字畫訛謬不可識,詢其名,則曰曆底記。

  儋耳七坊黎峝,山水險惡。其俗閒習弓矢,好鬥戰(zhàn)。中多可耕之地,額糧八百餘石。弘治末困于徵求, (「弘治末困于徵求」,「弘治」原作「洪武」,「求」原作「永」,皆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土官符蚺蛇者扇動諸黎,遠邇嚮應(yīng),得兵萬餘,攻城畧地,一方罹患。鎮(zhèn)、廵二司調(diào)動漢達官兵二萬名員會臨本境, (「鎮(zhèn)巡二司調(diào)動漢達官兵二萬名員會臨本境」,「會」原作「食」,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分作五道搗其巢,第一道首臨落窰境,黎首符那楠率輕兵據(jù)險迎敵,官民兵死者三千餘,而分守重臣亦與難焉。其四道聞風潰回,此蓋輕率無紀律故耳。勢日益猖獗,縱橫四出無忌。繼而請于朝,命將益兵,前部方入臨高縣境,賊眾適至,官兵中道截出,一戰(zhàn)勝捷,偏帥亦中流矢卒。蚺蛇持勇輕出,逼奪民女為妾,飲酒留連。 (「飲酒留連」,「飲」原作「餘」,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官軍踵其跡,輕騎赴之。謀渡水脫走,誤投深澗,騎爭逐之,中箭死,餘黨招撫訖。嘉靖初,符蚺蛇從姪符崇仁、符文龍爭立, (「符蚺蛇從姪符崇仁符文龍爭立」,「立」原作「力」,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起兵讐殺,因而扇動諸黎陰助作逆。余適拜官蒞其境,士民咸憂色蹙額道其故,余答曰:「可徐撫之?!刮磶祝缛?、文龍弟男相繼率所部來見,勞遣之,余知二酋已獲繫獄,故發(fā)問曰:「崇仁、文龍何不親至?」眾戚然曰:「上司收獄正嚴?!褂啻鹪唬骸感∈拢袑⒈;匕采!贡娦萌桓兄x??な棵衤勚斎?,曰:「此輩寬假,即漁肉我民矣?!褂嗖淮?。既而,閱獄,縱繫囚二百人,州人咸賞我寬大之度。彼黎眾見之, (「彼黎眾見之」,「彼」原作「被」,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盡闔首祝天曰: (「盡闔首祝天曰」,「首」原作「手」,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我輩冤業(yè)當散矣?!褂嚯S查該峒糧俱無追納, (「余隨查該峒糧俱無追納」,「峒」原作「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示諭黎老,各出長計,轉(zhuǎn)請海道明示。黎眾爭相告,乞辜保其主, (「黎眾爭相告乞辜保其主」,「爭」字原在「乞」下,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余諭之曰:「事當徐徐,此番先保,各從完糧,次保其主,何如?」眾曰:「諾?!挂讯谜?,從黎俱縱回。前此土官每石糧徵銀八九錢,余欲收其心,先申達上司,將該峒黎糧品搭見徵無徵均照京價二錢五分徵收。 (「將該峒黎糧品搭見徵無徵均照京價二錢五分徵收」,「峒」原作「崗」,「京」原作「景」,皆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示各黎俱親身赴納。因其來歸,人人撫諭,籍其名氏,編置十甲。辨糧除排年外,每排另立知數(shù)、協(xié)辦、小甲各二名, (「每排另立知數(shù)協(xié)辨小甲各二名」,「另」原作「號」,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又總置、總甲、黎老各二名,共有百餘人, (「共有百余人」,「共」原作「若」,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則掌兵頭目各有所事,樂于自專,不顧其主矣。日久寢向有司,余密察識其情,卻將諸首惡五十餘名解至省獄, (「卻將諸首惡五十餘名解至省獄」,原無「首」字,據(jù)明紀錄彙編本補。) 二千餘里外,相繼牢死,大患潛消。後落窰峒黎聞風向化,亦告編版籍糧差訖,州倉積存,聽征糧斛,準作本州官軍俸糧敷散,地方平妥。余後復(fù)從事廣西,竟有加俸二級恩命,檄未下而已轉(zhuǎn)官南安矣。

  千里石塘在崖州海面之七百里外,相傳此石比海水特下八九尺,海舶必遠避而行,一墮既不能出矣。 (「一墮既不能出矣」,「墮」原作「隨」,據(jù)明紀錄彙編本改。) 萬里長堤出其南,波流甚急,舟入迴溜中,未有能脫者。番舶久慣,自能避,雖風汛亦無虞。又有鬼哭灘,極怪異,舟至則沒頭、隻手、獨足、短禿鬼百十爭互為羣來趕,舟人以米飯頻頻投之即止,未聞有害人者。

  【趙子富點?!?br />
  附錄:

  海槎餘錄一卷(江蘇周厚堉家藏本)

  明顧■〈山介〉撰■〈山介〉字滙堂吳縣人官至南安府知府是編乃其官儋州時所著凡風土物產(chǎn)悉隨筆記之共四十餘則皆地志所巳具惟處置叛黎一節(jié)敘述頗詳爲蠻司各志所未及云(四庫全書總目·史部·地理類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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