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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賭嘴功竹葉杯傾玫瑰酒?試懷挾桃花紙嵌茯苓糕

廣陵潮 作者:(民國)李涵秋 著


  且說江都縣學的教官,姓王名景仁,原是丹徒縣人氏,嗜錢如命,卻是見人一味謙和,然而論他那副辣手,便是學宮前兩個石獅子,他也要摑他一掌的鮮血。生平酷愛一杯,自家又善釀酒,釀好了埋在地下,須要隔著三年五年,才取出來痛飲,美其名曰老陳玫瑰酒。他雖然是個小小冷衙,當那月白風清的時辰,他便拎著他那一竿荷包長煙袋,隨便花前竹下,一杯一杯的暢飲起來。但是他這老陳玫瑰酒,莫說外人不能嘗他一點一滴,便是他的師太太,怕自從嫁得過來,除得交頸時間聞聞他嘴邊的酒香,要想吃他一杯,也是從古未聞的事。近日他早已趕在學憲未到之先,聚集門斗齋夫,吼吼的都奔入泰州縣城而來。無巧不巧,不知他那轎子后面的一匹跟馬,怎么得罪了一個人,這一個人便趁他陪著學憲在學宮行香之時,悄悄的將他的那匹馬,一步一步牽上那個學宮后樓,誰知那馬上梯子,卻還容易。你們要想它好好下來,這卻是登天之難了。于是大家也不知誰弄的狡猾,驚奇詫怪,圍攏了有幾千人,都在那里看馬。

  這個風聲傳入學憲耳中,卻重重申飭了這位王老師一頓,說他約束不嚴,怎么自己的跟馬,也會跑上樓去,糟蹋先師,豈非大大的不敬。王老師好不愧怒,只得命人上去用繩子縛住那馬的四蹄,費了許多人氣力,才抬得下來,由是又不無破費了些錢鈔。王老師轉(zhuǎn)回公館,十分慚憤,料想這事沒有別人敢做,不過都是些應考童生,遂氣的將門斗齋夫喚得進來,同他們商議這一次要想全行摘結(jié)??垂?,怎么叫做摘結(jié)呢?原來考試的章程,凡與試的人,都要具個身家清白無冒籍跨考等弊的甘結(jié),請認保先生畫了押,又請派保先生畫了押,這兩重難關,也就令人不容易飛渡。那廩生欲壑果是填滿了,便將這結(jié)送給老師,老師蓋上那顆印,然后才算沒事。老師的欲壑不滿,仍是不容與考。其實廩生老師,都是串通一氣。廩生得了多少錢,自然加一倍送給老師。無如老師終是有些不放心廩生,怕他們內(nèi)中打了偏手。所以到了院試這一天,老師便將那縣府考取的名簿,放在面前,看那可以敲詐的,便一張一張摘起來,另開談判。王老師要全行摘結(jié),此卻是沒有的道理,只因為氣憤不過,所以想借此泄一泄怒。那門斗齋夫趕忙上前請了個安,說:“老爺這可使不得。若還動了公憤,鬧到學臺大人那里,可就不好了。”

  王老師點點頭說:“也罷了。我們來在這上面揀一揀罷。”說著回頭便命椅后一個小廝,說取酒過來,一面吃著酒,一面同門斗齋夫斟酌了好一會,圈出許多名字。此處且按下休題。卻說喬家運自從出了何其甫書房之門,此次便另集合一班考童,雇船東下,一路上狂歌謔浪,無所不至。剛剛船抵著岸,大家一齊跳上去,尋覓寓所,只揀了一個老實些的在船上看守行李,說:“古慕孔兄,累你在這里坐一坐,我們?nèi)トゾ蛠?。?br />
  古慕孔謎著眼一笑說:“你們怎么舍舍舍得將船老板家家家小小小愛愛愛珠子交給我我我了?!贝蠹衣犓@結(jié)巴聲音,各各一笑,便如飛去了。古慕孔閑著沒事,便在書箱里取了一本四書味根錄,坐在船頭上溫理。別人望他笑,他也不睬。一會兒喬家運他們也回來了,嘻嘻哈哈說:“我們尋覓房舍,走了有好多人家,都沒有一個標致的姑娘,如今才算覓到了?!惫拍娇仔Φ溃骸翱捎杏杏泄纷記]沒沒有?”大家笑道:“要說男人,一個沒有,只有一個老婆子,也還看得過去?!惫拍娇仔Φ溃骸翱煸湛煸眨椅椅覀兛熳摺!逼呤职四_雇人挑了行李。偏生古慕孔馬桶,不知是誰在里邊疴了一次大恭,又忘記倒了,淋淋漓漓,在路上澆了滿行李的糞,急得古慕孔三尸神暴,七竅生煙。平時說話只嫌字眼多,如今卻一個字也沒了,只管漲得紫筋虬結(jié)。搬入寓處,果然那姑娘始則還行躲避,后來漸漸熟了,也就勾搭連環(huán),有說有笑。

  有一天,古慕孔自家邁步出門,尋到那城隍廟里吃杯閑茶。寓中喬家運幾個人,沒有甚事,便把古慕孔的衣服取出來,假裝成一個死尸模樣,頭邊放一頂沒纓子的大帽,面上蒙著一張白紙,腳底放著古慕孔進場穿的破靴,又把他的卷袋子掛在死尸上面,算個西方接引的口袋。安置齊備,更悄悄的將人家神座底下一個化紙錢的缽子,把來放在床下。眾人看了看,忍不住要笑。喬家運又走到那房里姑娘的面前喚道:“來來來,我請你看一件東西。”

  那姑娘笑道:“呸,又是什么,我不去。”然口里雖這般說,那兩瓣小金蓮,卻不由的走過來了。猛一進門,嚇得怪叫起來,說:“阿呀這是古先生呀,怎么了?”喬家運笑道:“快不要喊,給你母親聽見便不好了。你在這里,我們給一塊白布給你抹在頭上,你便裝著是這死尸的女人,在這里假哭?!?br />
  那姑娘聽這話怒極了,趕著喬家運要打。喬家動轉(zhuǎn)一把抱起她來,正望房里走,卻好古慕孔搖搖擺擺進來,一眼看見他們鬼鬼祟祟,不由的發(fā)笑,再一望望自家床上,轉(zhuǎn)嚇呆了。眾人收拾不及,大家都躲在一旁。古慕孔才悟出他們使的伎倆,勃然大怒,走進床邊,一頓亂扯。那姑娘便道:“這都是姓喬的促狹短命鬼做的,你如何能饒他。”古慕孔果然要同喬家運反臉,眾人做好做歹,說:“罰他一件事,他若是做不到,我們再預備給他一個下馬威?!眴碳疫\笑道:“古兄你不用睬他們,我好意還叫這姑娘做你的女人,你上次不是同我說的,若是娶她做女人,便死了也情愿的?!蹦枪媚镆膊焕硭麄儯涣餆熢缗芰?。此處眾人公議說喬家運不好,我們不罰他別的,他既能同王老師的白馬去做了把戲,如今王老師的玫瑰酒,是沒有人曾騙吃過的,你若是能騙得吃他一頓,我們便湊錢公請你一桌酒。喬家運笑道:“這有什么難處,若是酒騙到嘴,你們是不能賴的?!惫拍娇准钡溃骸叭羰琴囐囐嚵?,你叫叫叫他變?yōu)鯙鯙觚?。”喬家運笑了一笑,對他們說道:“我去騙王老師的酒,就是騙得吃了,你們?nèi)绾蔚弥N矣幸粋€法子,卻好明天派我們江都縣廩生在明倫堂畫結(jié)。傍晚的時辰,你們都去到老師那里繳結(jié)。我趁這個當兒騙他一頓酒吃,你們可是親眼看見了,料想不能再賴?!北娙硕键c點頭依了。

  次日一早他們大家都攜了自家的結(jié),奔向明倫堂而來。早見那堂上都擠得烏鴉漆黑。那幾位廩生,都是嚴聲厲色的,坐在一張長考桌上,手里只管握著那枝筆,從不肯輕易寫下去,對著那些考童好像似審賊一般的詰問。喬家運眼快,早看見何其甫帶著麟兒站在一位廩生面前,陪著笑臉求告。喬家運認得那廩生是劉祖翼,只見劉祖翼捻著那八字鼠須笑道:“何老先生,你不用同兄弟只管胡扯,你將來萬一徼有這當廩生的福分,你可就知道甘苦了。他姓云的貧寒,你原也不曾欺我,但是誰叫他同田家結(jié)親的,田家開那一座赫赫威嚴的繡貨鋪子,便是摜出三百五百元來替他親戚畫個公堂結(jié),也沒有什么希罕,你老先生還同我轉(zhuǎn)彎抹角兒說話呢?!?br />
  何其甫被他說得沒法,只得又命麟兒向他磕頭。他又冷笑了一聲,當真的將那一張結(jié)摜在一旁,早同別人說話去了。喬家運也無心再看他們的笑話,便急忙忙的在鬧嚷之中,將自己的結(jié),請人畫了押,跳到學宮照壁后面,會見了同寓的幾個人。那古慕孔只是扯著他要賭那個騙酒的東道,還有好些同學朋友都知道此事,齊打伙兒逼著他要試試他的手段。喬家運笑道:“停一歇還要去宿場呢,誰同你們干這些沒正經(jīng)?!?br />
  眾人聽了,如何肯依,說天色還早,我們應考,橫豎是鬧著玩的,便不宿場,也沒甚希罕。喬家運被逼不過,仰頭看了看天色還早,便道:“要去快去,遲了那老狗頭便將要到場里去,伺候?qū)W臺點名去了?!庇谑且桓C風的直奔王老師公館中而來。眾人在路上,你一句,我一句,說這次學臺搜檢得甚是利害,連講書白文,都不許懷挾,這是那里說起,難不成我們肚腹里真?zhèn)€會掏得出文章來。有一個童生笑道:“理他呢,有二百文銅錢放在袖子里,包管那承差一言不發(fā),老老實實放我們帶些稿子進去。”此時便有人拖著喬家運問他有甚好法子,喬家運沉沉的放下臉色說道:“什么懷挾,我簡直一句不懂。你想我們不在平時用功,只想這些促狹事兒,也算是個沒長進。不瞞眾位說,兄弟雖不能日試萬言,倚馬可待,然而像這風檐寸晷,攏共起來不過兩篇文字一首詩,也不費兄弟吹灰之力,如何還要懷挾進去,豈不是大大出丑?!闭f罷,又哈哈冷笑了兩聲。眾人被他一陣搶白,到也沒有話說。走不多時,卻好已到王老師公館門首,只見黑壓壓的擠了一屋的人,驢鳴狗吠的同那門斗齋夫胡吵。好容易等了一歇,約莫散了一半。喬家運同眾人這才擠得上去,繳過了結(jié),門斗齋夫認得他們一群的童生,都是些痞子,也絕不較量,一箍腦兒替他們蓋好了印,放在一個竹箱里。喬家運猛向那齋夫說道:“請問老師在里面么?”

  那齋夫?qū)碳疫\上下打量了一眼,說:“你問老師干什么?”喬家運笑道:“童生要想見一見?!饼S夫笑道:“童生也想見老師么?你這童生想是加過級的?”眾人見齋夫?qū)碳疫\重重奚落,又好笑,又好氣,大家這時候都望著喬家運,看他怎生個舉動。誰知喬家運不慌不忙,低聲下氣的向那齋夫附耳說了幾句,真是奇怪,那齋夫陡然換了一副面孔,十分卑諂起來,忙應道:“是是是,請先生在這里等一等。這房里有龍井好茶,盡管倒著喝,我替你進去回一聲,包管是要見的。只是先生還要留一份兒賞給小的們,小的等先生進場里去的時辰……燈……燭……茶……酒……面……草紙……點心……都是小的一切包辦,小的們卻是最知恩惠的?!闭f著笑瞇瞇的跑進去了。這里眾人都不知喬家運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都在暗暗納罕。便有些好事的不肯走開,要看喬家運會老師有什么事件。剛在議論,猛聽得屏門呀的一聲大開了,進去的那個齋夫飛也似的奔出來,說:“請請請,先生進去。”

  喬家運好不得意,大搖大擺,隨著那齋夫進去了,引得那個古慕孔哈天撲地的,說:“瞧不起小小小小喬,煞是是是作怪,果果果然進去了,難不成真騙著酒酒酒吃。”他也再不容屏門關閉,早伸著頭蜂擁的都擠在屏門跟前。只見里面一個小小客廳,王老師彎腰曲背在那里讓著喬家運上坐。喬家運笑道:“不敢。”王老師道:“這到不用客氣,你是為我的事而來,這是應當?shù)??!眴碳疫\不得已,才斜著身子坐在上首椅子上。王老師一面用手理著鼠須,一面歪著頭向喬家運笑道:“這真是奇極了,適才小價說不明白,請老兄再覆敘一遍,讓兄弟好放心前去搬運。”

  喬家運笑道:“原是童生也不知道什么緣故,昨晚無事忽向我們寓處一個廢園里走走。其時星月黯淡,萬籟無聲,童生正有些悄然而悲,皇然而恐,猛覺得眼前一亮,便見那草地上一道一道的白光,直沖霄漢?!?br />
  王老師大笑道:“妙呀,此即所謂金銀氣了。古詩上說過的,不貪夜識金銀氣,可不是為老兄而作的嗎!請教這白光后來怎么樣呢?”喬家運又道:“童生那時候明知道下面定然有一股財帛,喜不自禁,忙忙背著眾人,覓了一柄柴斧,拚命的向土里鏟掘,不多幾尺深,果不其然,那大的小的,整的碎的,長的短的,粗的細的,可不是金子是什么!”喬家運說到此,只見王老師神情飛越,那兩個耳朵,幾乎要動起來。眾人方才明白喬家運編著這一番鬼話,才得入門。但是他信口開河,說得十分高興,不曉得究竟如何結(jié)局,都暗暗替他捏著一把的汗。又聽喬家運道:“童生真喜歡極了,以為童生命中注定該是?!?br />
  王老師搶接道:“阿呀,老兄的命雖然好是好,怕這樣大注金錢,還難壓服得住,像兄弟是朝廷小小的命官,那就不可一概而論了?!眴碳疫\道:“誰說不是這個道理。童生取了幾錠在手里一望,可把童生氣昏了,誰知那錠子上都明明鏨著人的名字?!蓖趵蠋燇@問道:“是誰呢?”喬家運道:“還有誰有這樣的福分,不必說別的,童生將自己那時情景告訴老師就知道了。童生發(fā)恨道,看我明日去告訴我們老師,包管還騙我老師一頓酒吃。”

  王老師聽到此已是不言而喻,真是高興已極,忙回頭喚道:“你們快去取我那老陳玫瑰出來,我要同喬先生對酌?!币谎愿Ξ?,自己便先跳起來,扯桌子,拖板凳,鬧得個一塌糊涂。喬家運看見王老師這樣神情,忍不住好笑,抬頭只管望著屏門外面他那幾位朋友。那古慕孔望著他只顧點頭,似乎羨慕他的本領,真?zhèn)€被你弄上鉤了。只是你說了這么一篇瞞天大謊,看你酒騙下肚,怎生發(fā)落下文。內(nèi)中還有不知道喬家運是謊的,心中也甚以為異,轉(zhuǎn)代王老師喝彩。其時早有三五個家人,安排杯箸。喬家運也不謙遜,果然一杯一杯的將那老陳玫瑰酒,喝得個痛快。淋漓飲酒之間,王老師又問道:“不消說這金錠子上是鏨著兄弟名字了。然而若是有不曾鏨著字的,也還該是兄弟之物,想老兄斷不至有所分潤。”

  喬家運手里端著杯盅,又干了一杯,重又笑道:“那里有不鏨字的呢?最奇怪大錠子固然鏨著老師的名諱,那小錠子都還有師母名字在上面,童生卻不敢說了?!蓖趵蠋熜Φ溃骸懊钛剑嬗羞@般奇事,我內(nèi)人小名自幼叫做毛團子,那錠子上面可是不是?!眴碳疫\點一點頭,笑得幾乎把酒噴出來,連屏門外面眾人,都不禁哈哈大笑。王老師毫不覺得,只管頭索索的搖腿連連的擺,眼睛笑得都沒有一絲兒縫,又催喬家運干了三大杯,重復問道:“你看見這名字后來怎么樣呢?”

  喬家運正色道:“老師若問后來的事,童生卻不得而知了?!蓖趵蠋熀鋈灰惑@說:“怎么?”喬家運笑道:“童生那時候一驚便驚醒了?!眴碳疫\這句話不打緊,幾乎不把王老師直摜在冷水里。王老師直把兩個眼珠,睜得像燈盞一般,大怒道:“原來你說了一會,全是做夢?!眴碳疫\笑道:“誰還不是做夢呢!”王老師怒極了,忽的跳起身來,罵著先前引進喬家運的那個齋夫,罵得個狗血噴頭。正在不得開交,外面忽報進來,說學院傳請。王老師再不敢怠慢,跑入里面去換袍褂去了。

  這里喬家運等大家一笑而散。約莫四更天氣,星斗滿天,那學院門前信炮,一聲一聲的放到第三炮上。通衢大道,絡繹不絕的燈火,便有許多童生戴著那沒頂?shù)拇竺眱?,胸前掛著一個四方卷袋,有送考的人便替他攜著書箱,貧寒的只好自家一步一步的望前挪,雖然行人擁護,卻都是倉皇失措,沒有什么談笑聲音。走近學院門前,才聽得人聲喧沸,你喊我的考名,我喚你的表字,大家拚命的擠在轅門柵欄外面站著不動,遙遙的幾十扇燈牌,挨次排著,曉風凜冽,吹得人牙齒發(fā)戰(zhàn),好容易頭伸開了,腿站酸了,等到柵欄一開,只聽吆喝一聲,似排山倒海一般,一擁而進,跌跌倒倒,如喪家之犬,如入釜之魚。

  可憐那麟兒此時也正竄入里面,東磕西撞的亂攢,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心里一恨,恨不得重行跑出轅門,不去應考了。又念今日受得那稟生劉祖翼的惡氣,逼著畫結(jié),整整的花了一元,家寒力學,白白將這一元送掉了,回去何以見著母親,忍淚延挨,也只好在大溜里死掙,身又矮小,擠得喘不過氣,只好仰頭望著青天,浩然長嘆。正自懊喪,早聽見里面鼓點一敲,學臺升座,身后站著許多學書門斗,各縣老師,魚貫而立。有一個帶紅纓帽子的少年,早捧出一疊卷子,按著上面點名,點著這人,這人便應一聲,走至階前,兩旁的搜檢手,早奔過來,鷹拿燕雀的一般,扭著辮發(fā),將衣服一件一件的揭開搜檢。無論什么紙片,只要有字,都把來摜在一旁。有幾個童生把紙搓成細卷兒,在糞門里面,也被他們挖出了,黃澄澄的呈在學臺面前。學臺震怒,罵他們侮辱圣經(jīng),罰跪在地,其余都陸陸續(xù)續(xù)放進去了。

  這個當兒剛點到古慕孔,古慕孔搖搖擺擺,正想望里面走,旁邊的人,忽然看見他頭上大帽子比別人高得許多,有一個搜檢手,向前將他大帽一敲,那大帽子便脫落下來,跟著有許多紙本子散落在地,大家哄然一笑。接連便是喬家運趾高氣揚,除得手里捧著筆硯,以及一個盛考食的袋兒,別無長物。誰知走過一人,將他考食袋子奪過去。喬家運怒道:“雖不成這袋里盛得書本子?!?br />
  那人笑道:“我們搜一搜再還你,也不妨事?!闭f著便將他買的茯芩糕,一片一片的撕得下來,誰知一塊糕里,便安著一卷桃花細紙,寫得甚是工細。喬家運羞慚滿面,也不去取食袋子了,掉轉(zhuǎn)頭便走。卻好古慕孔剛才將大帽帶好,回頭望著喬家運笑道:“你你你是不肯懷懷懷挾的,怎怎怎么想出這好好好法子來了?!北舜艘恍?,都望里面走去。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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