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國“畫中的生活:萊昂納多·達·芬奇逝世五百周年紀念展”正在12地同時展出,如果看全這些手稿,觀眾或可以了解關(guān)于達·芬奇的一切。北京清華大學藝術(shù)博物館正在展出的“世相與映像——洛文希爾攝影收藏中的19世紀中國”?上海海派藝術(shù)館的“海上豐采——豐子愷藝術(shù)特展”都可圈可點。本欄目歡迎投稿,投稿郵箱:dfzbyspl@126.com,郵件標題請注明“評展”。
展期與地點:2019年2月1日-3月6日,在貝爾法斯特,伯明翰,布里斯托,加的夫,德比、格拉斯哥、利茲、利物浦、曼徹斯特、謝菲爾德、南安普頓和桑德蘭12處展覽;
2019年3月24日-10月13日,白金漢宮女王畫廊
票價:13.5鎊
點評:達·芬奇畫中的生活,如閃電般擊中你。
評星:五星
為了紀念達·芬奇逝世五百周年,擁有驚人收藏的英國皇家收藏基金會把反映了達芬奇真實自我的作品分散到英國12座城市的12家博物館,每一場都有一張達芬奇的作品。如果你能夠看遍這些作品,或許你將了解關(guān)于達芬奇的一切。
在達·芬奇1509-1510年創(chuàng)作的素描《女性的心血管系統(tǒng)和其它主要器官》上,有一枚達·芬奇沾著墨水的指紋,這枚指紋肉眼勉強可以看到,不過關(guān)鍵不在于此。這幅女性的身體解剖圖是展現(xiàn)萊昂納多情感的一個窗口。他描繪女性的裸體,卻把她的胸部畫得仿佛由復雜的機械零件構(gòu)成,她的子宮看起來甚至像一個外星生物。這幅女性的圖像看起來并不親切,更不用說讓人產(chǎn)生欲望。而在威爾士國家博物館,達芬奇在1504年所作的裸體男子背面圖非常生動。達·芬奇用紅色表現(xiàn)肉體的溫暖,肌肉發(fā)達的模特展示著他的背部,他的手晃動著,好像充滿著力量,站姿也極為有力。
達·芬奇,《女性的心血管系統(tǒng)和其它主要器官》和《裸體男性背面》,圖片來自英國皇家收藏基金會
這兩幅畫放在一起,看起來可以成為解讀關(guān)于這位五百年前已經(jīng)過世的文藝復興時期藝術(shù)家、文學家、工程師、發(fā)明家的渠道。這兩幅畫中太多可以解釋的東西了。從達·芬奇對男性和女性身體的描繪,很容易就能想到弗洛伊德對達芬奇的分析:他喜歡同性。果真如此嗎?萊昂納多真的是同性戀嗎?這是導向他內(nèi)心世界的鑰匙嗎?在你能夠?qū)⑦_芬奇變成一個人性化的形象之前,必須對他有更多了解。
在布里斯托博物館及藝術(shù)畫廊,他的素描仿佛閃電一樣點亮深藍色的墻面。展覽中的每幅畫都有超過五百年的歷史,但保存得非常好。這也是為什么有人認為,觀者如果想要了解達·芬奇,觀看他的素描比看他的油畫更好。因為在數(shù)百年間他的油畫往往已經(jīng)被幾度修復過,素描則保留著原始狀態(tài),而且是由他本人畫的。很多畫中點綴著達芬奇的手跡,它們原真地表現(xiàn)達芬奇的思想。
在他的素描《風暴中的山谷》中,他又使用了紅色,這次是為了渲染氛圍,而不只是畫一張景色素描。畫的視角頗為不可思議,達芬奇似乎遠遠地俯視著,人類世界的教堂、田地都是小小的,或許他當時正站在山巔。他也有一些其他風景畫描繪從空中俯視的場景,或許這顯示了當達芬奇在觀照世界的時候,往往采用了超越的視角。
達·芬奇,《風暴中的山谷》,圖片來自英國皇家收藏基金會
達·芬奇在人類社會中過得并不自由。在加的夫展覽中,他描繪了一張兇暴的臉在細細的脖頸上,有一個龐大、肥胖的腦袋。在布里斯托的一件作品中,他勾畫了一次野蠻的戰(zhàn)斗。這都體現(xiàn)了他對我們?nèi)祟惙N族殘暴秉性的認知。
此外,在他的繪畫中,人體器官和自然聯(lián)系了起來。在他為油畫《圣母和圣安妮》所作的草圖中,一位眼神向下看的女性戴著一件裝飾繁復的蕾絲頭飾,像他曾經(jīng)看到的被沖上海岸的水母氣囊,也就是說,圣母在頭上戴著一件海洋生物的器官。而在托斯卡納的亞諾河地圖上,藍色的河流看起來像是觸角,根須,或是人體中的血管。
《瓦迪奇雅納地圖》,圖片來自英國皇家收藏基金會
你看達·芬奇的素描看得越多,他的形象就會變得越真實,也越令人驚奇。在他的思想中,我們?nèi)祟愔皇歉蟮膱D畫中的一部分。人類的身體器官和地球,微觀世界和宏觀世界,它們都在互相映照,或許這就是為什么達芬奇的藝術(shù)會讓人狂喜。達·芬奇在觀照人類,觀照世界,他在思考,如果萬物交織在一起,那我們憑什么自以為是萬物之主?(楊佳怡/編譯)
地點:清華大學藝術(shù)博物館
展期:2018年11月27日-2019年3月31日
票價:免費
點評:展覽蔚為大觀,幾乎不知從何說起;同時,相較于“19世紀中國”的題目,展覽從洛文希爾收藏中選取的21個攝影機構(gòu)和攝影師的120件作品又絕對不夠概覽一個時段的中國。但是,展覽所呈現(xiàn)的空間地理與題材面貌豐富多樣,雖是管中窺豹,歷史的厚重感卻撲面而來。
評星:四星
在手機攝影已經(jīng)發(fā)達且普遍的當今,我們更應察覺在19世紀攝影技術(shù)的突破與限制。攝影術(shù)1839年問世,到19世紀中,濕版火棉膠技術(shù)的發(fā)明大大便利了攝影的沖印,其大約30年的流行時段大致和鴉片戰(zhàn)爭后第一波外國人涌入中國的時間相重合。在本次展覽的多件作品中,出現(xiàn)了手工上色的照片。也許是出于對于彩色世界的還原,或是對于繪畫色彩的傳承,除了攝影師本人的選擇,連當時的不少照相館也會提供手工上色的服務(wù),并由專門的技師完成。從多數(shù)相片看來,其技藝之高,讓人無從分辨是本色還是后期上色。至19世紀90年代明膠干版底片的普及,攝影技術(shù)達至捕捉動態(tài)的層次,更多的拍攝可能性也顯現(xiàn)于作品之中……
威廉·桑德斯,《戲曲演員》,手工上色蛋白印相,約1865年
佚名,《上海福州路五層茶樓》,19世紀80年代
展覽另一個令人震撼的亮點在于時空的跨度,以及由此而生的歷史沉重感。19世紀中后期在兩次鴉片戰(zhàn)爭后,沿海多地開放,這些地方成為了攝影師走動拍攝的地區(qū),記錄了如今北京、天津、上海、武漢、廣東、福建等省市的大好河山與風土人情;而與此同時,他們卻極少深入腹地,觸及其他面向的土地與人群。自然的,盡管從鄉(xiāng)土流入城市的底層也不時獲得了鏡頭的同情關(guān)注,但照片的主體不免是繁華城市和周邊的自然景觀。不過,這些歷史的片面也是真實的刻畫,讓我們好似一剎那和百年前的時空有了更多感知和體認。
約翰·湯姆遜,《福建閩江金山寺》,約1870年
至此,我們主要進行了技術(shù)和歷史層面的簡述,多少忽視了攝影以及本次展覽中藝術(shù)的層次。實際上,策展人有意敘述諸多作品中的東方美學,如構(gòu)圖與透視上受到的中國傳統(tǒng)繪畫的影響。這種比附可能多多少少有一些想象的成分,處于無法界定或得到結(jié)論的境地,因而似也未展開討論(包括在研討會中)。不過我想,也不必將技術(shù)、歷史與藝術(shù)割裂開來,畢竟技術(shù)(無論是落后還是先進)和歷史(無論是沉痛還是豪邁)都有別樣的美學,比如,攝影師曾盡量避免的由濕版攝影技術(shù)的不足所導致的“光學鬼影”,卻在19世紀70年代雅真照相館拍攝、經(jīng)過手工上色的《廣州街道》里,幻化為人物與歷史的剪影和幻影,言說著不可觸及的迷離故事……(小羊/文)
雅真照相館,《廣州街道》,19世紀70年代
海上豐采——豐子愷藝術(shù)特展
地點:上海海派藝術(shù)館(閔行區(qū)新鎮(zhèn)路1536號)
展期:2019年1月19日-2月20日
票價:免費
點評:以豐子愷的作品、遺物及友人書信手稿等,力圖還原出豐子愷的一生和他的交游??梢哉f通過這一展覽,觀眾能對豐子愷先生的人生和作品有概覽性的認識,領(lǐng)略先生“處變不驚,臨危不懼,泰然不動聲色,超然物外”的瀟灑風神。
評星:四星
2018年是豐子愷先生誕辰120周年,紀念豐子愷誕辰120周年作品展在香港、浙江等多地展出。此次作為海派藝術(shù)館開館特展之一的“海上豐采——豐子愷藝術(shù)特展”與之前的紀念展相呼應,將豐子愷先生的作品帶回他重要的創(chuàng)作地上海。
展覽中最重要的部分自然是豐子愷的漫畫。在展示中,將豐子愷的漫畫被分到詩意之象、童真之心、人文之道、護生畫集等主題板塊下,分別是豐子愷的古詩新畫,兒童題材畫,反映人間疾苦的漫畫和護生畫。另有一件重要展品是25米長的《文人珠玉》手卷,是豐子愷所書兩百多首古人詩詞,雖歷時三年完成,但從頭至尾的書法風格幾無變化,著實不易。本次展覽中,將25米長的手卷完全展開,可以一睹全貌,這在歷次展覽中也屬首次。最后一個版塊展出了豐子愷書籍裝幀設(shè)計的作品,盡管展出的不是原書,但通過圖版也可對豐子愷形式與內(nèi)容并重的設(shè)計風格略窺一二。除了豐子愷的作品,展覽中還展出了豐子愷先生的遺物及友人書信手稿等等,力圖還原出豐子愷的一生和他的交游??梢哉f通過這一展覽,觀眾能對豐子愷先生的人生和作品有概覽性的認識,領(lǐng)略先生“處變不驚,臨危不懼,泰然不動聲色,超然物外”的瀟灑風神。
故居復原
雖然本次豐子愷展覽在規(guī)模上不及之前的誕辰紀念展,但在畫作數(shù)量上毫不遜色,其他方面也頗有一些亮點。一處是對豐子愷在上海陜西南路長樂村舊居住處日月樓的場景復原。豐子愷的這所故居曾經(jīng)開放過一段時間,可惜現(xiàn)在這一場景采用圖板與實物結(jié)合的方式呈現(xiàn),可以看到豐子愷先生進行創(chuàng)作的書桌等等。據(jù)豐子愷后人講述,書桌左右兩側(cè)的抽屜大小是不對稱的,因為原本書桌比后面的墻凸出一塊,豐子愷覺得不美觀,便將右側(cè)改小一些,當時有子女覺得心疼,豐子愷說,你不用覺得可惜,桌子的壽命比人長。果然如此。書桌上放著的是豐子愷的幼女豐一吟女士臨的豐子愷畫作《鑼鼓響》,或許暗示著斯人已逝,但他的精神尚有人繼承。還有幾處將豐子愷漫畫中的場景復原了出來,比如《賣粽子》、《高柜臺》等,頗為有趣。
豐子愷,《天涯靜處無征戰(zhàn)》
展覽可觀者眾,但還是回到豐子愷的畫?!白钕残≈心芤姶螅€求弦外有余音”,這是豐子愷詩中的句子,也是豐子愷一生含蓄雋永的繪畫風格的寫照。豐子愷先是以古詩意入畫,后來關(guān)注現(xiàn)實題材,也在弘一法師的影響下作護生畫。豐子愷的畫作,尤其是護生畫,在早年受過一些爭議,柔石寫過文章,諷刺豐子愷的護生畫,也諷刺豐子愷文章中“飄然底態(tài)度”??墒牵S子愷并非一直都是“飄然”的,他后來也受山河破碎的苦難,也遭不公的待遇,但他還是畫他詩意的、含蓄的、“有余味”的畫。在他生命的最后一些年里,即使護生畫的創(chuàng)作可能給他帶來很大風險,他還是夜夜蜷縮在只有一米五六長的小床上,只為凌晨能偷偷起來,背著家人在旁邊的書桌上作畫,完成對弘一法師的承諾。
豐子愷畫中的詩意,到底不是不切實際地吟詠藝術(shù)。作為居士的豐子愷先生,把他對人生的關(guān)切都畫在畫里,他的人生態(tài)度,也都在其中了,就像他的《文人珠玉》長卷一樣,豐子愷先生的氣度,貫徹始終。(楊佳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