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的書壇依然是晚明書風的延續(xù)。無論是以王鐸、錢謙益、吳偉業(yè)等為代表的“降臣書家”，還是以傅山、擔當、陳洪綬、查士標、龔賢、朱耷等的“遺民書家”。明代“大寫意”與“小寫意”書風的兩條脈絡(luò)都在不同程度上得到了繼承和延續(xù)。
澎湃新聞獲悉，“氣格俊邁——明末清初書法作品展”今天在南京博物院開幕。作為“晚明書法展”的姊妹展，南京博物院以明萬歷三十年（1602）、清康熙四十年（1701）為前后界線，從所藏古代書法作品中遴選出明末清初數(shù)十件精品，包括明末“三株樹”之一的王鐸、“朱衣道人”傅山、吳偉業(yè)、査士標、四僧中的八大山人等人的書法真跡，展示了明末清初書法藝術(shù)的發(fā)展狀況、重要成就和多元并存的書壇生態(tài)。
王鐸 《臨閣帖》 綾本 草書 1631年
晚明時期，程朱理學(xué)逐漸衰微并異化，陸王心學(xué)繼續(xù)發(fā)展，禪宗思想盛行。從哲學(xué)到文學(xué)藝術(shù)，都表現(xiàn)出了一股空前強烈的個性解放思潮，出現(xiàn)了一大批重個性、重創(chuàng)新、重主體情感抒發(fā)的書法藝術(shù)家，以徐渭、董其昌等人最具代表性。除此而外，當時書壇尚有與董氏并稱“晚明四家”的邢侗、米萬鐘和張瑞圖，云間書家莫是龍、陳繼儒，篆隸書家宋玨，明末“三株樹”——黃道周、王鐸和倪元璐，以及“朱衣道人”——傅山等人，共同鑄就了浪漫多元的晚明及明末書風。
陳洪綬 《五言絕句》 行草
八大山人《禹王碑文訂正》
甲申之變后，王鐸、傅山等人以不同身份進入清朝，繼續(xù)在文化領(lǐng)域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在入清后相當長一段時間內(nèi)，書壇依然是晚明書風的延續(xù)。從政治態(tài)度上看，王鐸、錢謙益、吳偉業(yè)、周亮工、戴明說、法若真等人可謂“降臣書家”，傅山、擔當、陳洪綬、歸莊、查士標、龔賢、宋曹、朱耷等人則可謂“遺民書家”。從書法風格上看，明代書風的兩條脈絡(luò)都在不同程度上得到了繼承和延續(xù)，大致形成了以王鐸、傅山、宋曹為代表的“大寫意”書風和以擔當、查士標、沈荃為代表的“小寫意”書風。
程正揆《書馬戴<贈楊先輩>》 行書
王鐸(1592-1652），字覺斯，一字覺之，號嵩樵，別署松樵等，河南孟津人。王鐸行書取法廣博，初學(xué)《圣教序》，兼學(xué)時人，一生臨帖不輟，在“二王”之外，受米芾影響尤大，其行草被視為書法中的“大寫意”，狂草得益于《淳化閣帖》，筆力剛健，以圓轉(zhuǎn)貫氣，以折鋒增勢，撼人心魄。
王鐸 《五言律詩》 行書 1640年
米芾為王鐸最為崇拜者。從展覽中王鐸的《五言律詩》軸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米芾的影子。不論是用筆還是結(jié)體，都與米芾書法十分相似，但不同的是，王鐸在將小字展大書寫的過程中加入了更多的頓挫和方折以增加力感。其用筆精微，結(jié)體、章法、墨法變化多端而有層次，克服了小字展大后“不耐看”的難題，將明代以來長卷大軸的書法形式發(fā)揮到了極致，為明代書法的形式美注入了新內(nèi)容。
王鐸 《臨二王帖》 扇頁 草書 1643年
另外，王鐸取得如此大的書法成就與其勤奮刻苦是分不開的。他視“一日臨帖，一日應(yīng)請索”為必尊之古。臨古帖也是其應(yīng)酬的主要手段。他取法廣博，除了臨摹“二王”、米芾等古代名家法帖之外，他還取法少數(shù)時人和名不見經(jīng)傳的古人以為補充，這一點很特別?！洞净w帖》是其主要臨摹對象，但王鐸有自己的臨摹和取舍習(xí)慣。對于應(yīng)酬之作，王鐸堅決規(guī)避喪、亂、哀、禍、病、痛、死等一類不祥含義之字眼，有時還根據(jù)需要“拼臨”多帖，但其高超技法和統(tǒng)一能力又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儼然是一幅全新的作品。如展覽中王鐸的一張扇頁作品，便是王鐸在臨寫過程中當機取舍的結(jié)果，節(jié)臨王羲之《敬豫》《適太?！贰对履贰段嵛ā?，王獻之《玄度來何》諸帖而成，墨色豐富，層次分明。
傅山《書杜甫<白帝城樓>詩》 行書
與明代徐渭、王鐸等大草稍相接近傅山的狂草重真性情，強調(diào)氣勢；在大氣磅礴上又比徐、王二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傅山不僅是個創(chuàng)作家，而且是個理論家，他的出現(xiàn)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在理論上，他提出“四寧四毋”，即“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真率毋安排”，可謂掃蕩元明書法的偏狹精巧趣味而走向廣博的境界?！蹲宰髟姟酚直环Q作《右軍大醉詩》，正是傅山草書的代表之作，中鋒和側(cè)鋒交替使用，俯仰和正側(cè)率性而出，結(jié)體寬博而大氣，書家通過大筆濃墨、縱橫牽繞讓書作的氣勢一貫而下，自右到左，似有橫掃千軍之勢。
傅山《右軍大醉詩》 草書
在遺民書畫家里，新安畫派査士標與清初“四僧”之一的八大山人的書法也是不容忽視的。
查士標《湖上酬友詩》 草書
查士標（1615-1698），字二瞻，號梅壑，安徽休寧人。原為明諸生，入清后不仕，以布衣終身。他的書法深受董其昌影響，雖然后來他曾有意識地向上追溯至宋人米芾，欲從古人那汲取養(yǎng)分以尋求突破，但終究未能如愿。他是董其昌書風在清初的主要繼承者和傳播者。此作以圓筆為主，雖然書寫的是大字，但卻如小字般精微，用筆內(nèi)擫，中宮緊縮，無論是其用筆、結(jié)字還是章法，都與董其昌書法神似。作品所書的《湖上酬友詩》很可能是查士標的自作詩，作于某年除夕前一日，又正好為立春日。詩歌描繪了一幅湖光山色，抒發(fā)了作者徘徊于山水之間的悠閑之情和朋友相見的歡快之情。
朱耷《書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 行草 1705年
朱耷《書歐陽修<相州晝錦堂記>》 局部
而朱耷早年對楷、行、隸、篆各種書體均有涉獵，于歐陽詢、黃庭堅和董其昌身上所得良多。六十歲后，其書風大變，變得更加凝練、自由，又略帶黃庭堅痕跡，各種形式的書法作品也大量增加。到七十歲左右，其書風基本成熟，主要特點是：使用禿毫，用筆裹鋒，圓轉(zhuǎn)流暢，不故作提按頓挫和遲澀扭轉(zhuǎn)，線條質(zhì)樸、自然；結(jié)體上，千方百計地利用漢字的造型特征，對字形加以夸張的變形處理，原則是打破平正，外緊內(nèi)松，又于不平衡中求平衡。
吳偉業(yè) 《嘉湖訪同年霍魯齋觀察四首》之三 行書
南京博物院表示，此次展覽所謂“明末清初”，從歷史時限上說，與“晚明”有一定的重合，是“晚明”的延續(xù)。具體而言，“晚明”書家指生活于明晚期，逝世于崇禎末年，大致以萬歷元年（1573）和崇禎末年（1644）為前、后界線。而“明末清初”書家生活創(chuàng)作的時間比之稍晚，他們生活于明萬歷后期至清代初期，大致以明萬歷三十年（1602）、清康熙四十年（1701）為前、后界線。明末清初書法是晚明書風的延續(xù)和發(fā)展，其中多有名家精品，大可一觀。
宋曹《節(jié)臨張芝<冠軍帖>》 草書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時期的很多文學(xué)家、政治家及一些軍事家，雖非純正的書家，但也明顯地受到這股個性解放思潮的影響，所作書法個性豪放，也多為高堂大軸，反映了明末清初書法之時代風貌。
（本文圖文由南京博物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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