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錄》：中國人歲時節(jié)日里的講究

【編者按】

《清嘉錄》是一部系統(tǒng)記述江南地區(qū)歲時風俗的經(jīng)典著作，作者顧祿（字鐵卿），清代嘉慶、道光年間江蘇吳縣人，25歲寫就此書，書名取自陸士衡《吳趨行》“土風清且嘉”詩句?！肚寮武洝贩?42條筆記，囊括了正統(tǒng)節(jié)日、二十四節(jié)氣，豐富的時令習俗、飲食娛樂、文化掌故，堪稱中國民間歲時節(jié)日的百科書。《清嘉錄》成書不久后，隨商船傳至日本，書中描述的生活及風物大受歡迎，當時日本京都、大阪、江戶三大城市都專設(shè)負責發(fā)行此書的書肆。民國時期《清嘉錄》重新傳回中國，受周作人等文人的反復(fù)推崇，遂成經(jīng)典著作。近日，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推出了《清嘉錄：中國人的節(jié)日之書》，全新譯注，并配以連環(huán)畫畫家王弘力先生的風俗百圖。今日是農(nóng)歷七月初一，農(nóng)歷的下半年正式開始了，那些傳統(tǒng)節(jié)日紛至沓來，七夕、中秋……

清嘉錄·七月·七夕乞巧

七月·巧果

七夕前，市上已賣巧果，有以面白和糖，綰作苧結(jié)之形，油氽令脆者，俗呼為“苧結(jié)”。至是，或偕花果、陳香蠟于庭或露臺之上，禮拜雙星以乞巧。蔡云《吳歈》云：“幾多女伴拜前庭，艷說銀河駕鵲翎。巧果堆盤卿負腹，年年乞巧靳雙星。”

案：王鏊《姑蘇志》云：“七夕，市上賣巧果。”又九縣《志》皆云：“七夕，以面和糖，油煎令脆食之，名曰‘巧果’。蓋以吃巧果葉乞巧也?！鄙虺酢稇浗稀吩~云：“蘇州好，乞巧望雙星。果切云盤堆玉縷，針拋金井汲銀瓶。新月掛疏欞?！比幻显稀稏|京夢華錄》亦云：“七夕，以油、面、糖蜜造為笑靨兒，謂之‘果食’，花樣奇巧?！庇株憜摹侗本q華記》云：“七夕，市上賣巧果?！庇謪锹啤督l(xiāng)節(jié)物詞》小序云：“杭俗，七夕設(shè)時果祀雙星，謂之‘巧果’?；蛞曰▋瑸殚|房韻事。”詩云：“乞巧誰從貸聘錢，瓜花谷板獻初筵。阿儂采得同心果，不為雙星證夙緣。”吳中舊俗，七夕陳瓜果，焚香中庭，僧尼各聚男女燒香者為會。見《吳縣志》。又范《志》：“七夕，亦有乞巧會，令兒女輩悉與，謂之‘女兒節(jié)’。”又王《志》：“七夕，以青竹戴綠荷系于庭，作承露盤，男女羅拜月下，饤果皆曰‘巧’。又以線刺針孔辨目力。明日視盤中蜘蛛含絲者，謂之‘得巧’。余皆舉露飲之?！苯袼捉詮U?！蹲謪R》：“氽，土懇切，音吞，上聲。水推物也?！薄蹲至执橐罚骸百?，在水上為氽?！眳钦Z謂以水推物曰氽。

【譯文】

七夕節(jié)之前，市面上就有了賣巧果的。有種食物是用糖水和面，盤繞成類似苧麻繩的形狀，放在油鍋里炸得酥脆，民間管這種食物叫“苧結(jié)”。到了七夕這一天，人們會在庭院或者露臺上擺出花果，燃上香燭，拜祭牛郎星和織女星，以此求得自己和家人心靈手巧。蔡云在《吳歈》中寫道：“幾多女伴拜前庭，艷說銀河駕鵲翎。巧果堆盤卿負腹，年年乞巧靳雙星?！?/p>

清嘉錄·十二月·壓歲盤

十二月·壓歲盤（壓歲錢、壓歲果子）

長幼度歲，互以糕果朱提（銀子，以朱提山盛產(chǎn)白銀而得名）相賚獻，謂之“壓歲盤”。長者貽小兒以朱繩綴百錢，謂之“壓歲錢”。置橘、荔諸果于枕畔，謂之“壓歲果子”。元旦睡覺時食之，取讖于吉利，為新年休征。

案：陳迦陵《歲寒詞》小序云：“且充壓歲之錢?！庇滞醮拈茉姡骸安幌Ы疱X分壓歲。”又張軼青《壓歲錢》詩有“用鎮(zhèn)將除夜”及“回環(huán)朱縷結(jié)”之句。又郭（亻頻）伽《淮陰歲除·詠壓歲錢》詩云：“紅索青銅貫?！庇謪锹啤督l(xiāng)節(jié)物詞》小序云：“杭俗，兒童度歲，長者與以錢，貫用紅，置之臥所，曰‘壓歲錢’?！痹娫疲骸鞍偈X穿彩線長，分來角枕自收藏。商量爆竹餳簫價，添得嬌兒一夜忙。”可見此風非吳獨有。蔡鐵翁詩：“錚錚排戶投瓊響，半擲床頭壓歲錢。”吳曼云《江鄉(xiāng)節(jié)物詞》又有《詠吉利》詩云：“閩荔干紅鄧橘黃，深宵酒醒試偷嘗。聽郎枕畔朦朧語，新歲還君大吉祥?！逼湫⌒蛟疲骸昂既顺挂灾扉佟⒗笾χ谜砼?，歲朝取食之，呼曰‘吉利’，音相近也?！庇滞羟粼侀倮笾T詩自序云：“吳興風俗，除夕置果枕畔，為新年休征?！逼洹对侀佟吩疲骸爸豢制书_驚象戲，夜深無處著棋枰?！?/p>

【譯文】

過年大人小孩相互贈送的糕點、水果、錢物，叫作“壓歲盤”。長輩把紅繩串起的百枚銅錢送給小孩子，叫作“壓歲錢”。在枕邊放橘子、荔枝等水果，叫作“壓歲果子”，初一醒來吃了，討個吉祥的名頭，寓意新年吉利。

十二月·守歲

家人圍爐團坐，小兒嬉戲，通夕不眠，謂之“守歲”。席振起《守歲》詩云：“相邀守歲阿咸家，蠟炬?zhèn)骷t映碧紗。三十六旬都浪過，偏從此夜惜年華。”

案：周處《風土記》：“蜀之風俗，至除夕，達旦不眠，謂之‘守歲’?！彼卧摹懂Y牖閑評》謂：“守歲之事，雖近兒戲，然父子團 把酒，笑歌相與，竟夕不眠，正人家所樂為也。且古人無不守歲者，如少陵《杜位宅守歲》詩云：‘守歲阿戎家。’蘇東坡詩：‘欲喚阿咸來守歲，林烏櫪馬斗喧嘩?！允且?。”又周密《武林舊事》：“除夕，小兒女終夕博戲不寐，謂之‘守歲’。”又吳自牧《夢粱錄》：“除夕，圍爐團坐，酌酒唱歌，終夕不眠，謂之‘守歲’?！苯?、震《志》：“除夕，小兒女終夜不就寢，曰‘守歲’，能延年?！薄独バ潞现尽罚骸俺Γ胰藝鸂t歡坐至子夜，曰‘守歲’?！遍L、元《志》：“除夕，飲守歲酒?！狈丁吨尽凡⒃疲骸翱に?，有守歲盤?！?/p>

【譯文】

除夕之夜，全家人圍著火爐坐在一起，小孩游戲玩鬧，整晚不睡覺，叫作“守歲”。席振起在《守歲》一詩寫道：“相邀守歲阿咸家，蠟炬?zhèn)骷t映碧紗。三十六旬都浪過，偏從此夜惜年華?！?/p>

《清嘉錄：中國人的節(jié)日之書》，【清】顧祿/著 王密林、韓育生/譯，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胡楊文化 2019年7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