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云岡學”建設座談會在山西太原召開,會議采用視頻會議與現(xiàn)場座談相結合的方式進行。山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張慶捷,清華大學建筑學院副院長、教授呂舟,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榮新江等參與座談會。與會的省內外專家圍繞云岡學的學科建設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和建議。
云岡石窟造像
趙瑞民(山西大學文博學院教授):云岡學是人為學科,與“紅學”、“酈學”屬于一個類型,以研究對象為學科,從哪個方面、哪個角度去研究都是可以的?!凹t學”,她是以研究對象為主題形成的學科。“酈學”,研究者把《水經(jīng)注》作為一個學科,它不叫“水學”而叫“酈學”,這就是人為學科。說起“紅學”——《紅樓夢學刊》,紅樓夢本身是部小說,但是從各個角度都能研究。所以云岡石窟也可以從各個角度做研究,與考古學有關系,與歷史學同樣有關。
云岡學以考古學研究為主,也是美術史重要的研究對象,研究內容也與佛教有關,從專家隊伍來看,美術史方面和佛教史方面需要加強,從這兩方面開展研究的重要性不言自明。云岡主題就是佛教造像,應該有佛教史方面的專家參與。80年代五臺山成立了佛教史研究,整合五臺山佛教研究力量,聯(lián)合起來做云岡的佛教研究。齊聚諸多方面的專家,組織專家深入討論,制訂研究規(guī)劃、課題,聯(lián)系研究隊伍。如此,出一批成果后,云岡學的規(guī)模就基本成形。
云岡石窟佛造像
張慶捷(山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云岡學的學科建設,首先要考慮它的研究對象,對象分核心內容和擴展內容兩種,前者應該是以云岡石窟佛教、歷史、藝術、文化遺產(chǎn)、古建園林、保護傳承、地理環(huán)境為主要研究方向??紤]到云岡石窟只是個佛教石窟寺院,云岡石窟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它的動力不是云岡石窟的寺院本身,而是位于東部的平城。實際上,云岡石窟是北魏皇室集全國之力興建的,它是北魏平城政治文化和信仰的產(chǎn)物,因此擴展的“云岡學”內容,理當包括北魏平城的歷史文化和北魏時期的所有遺存。它應該涵蓋如下領域:一是以云岡石窟為代表的佛教石窟寺院及其宗教藝術;二是平城遺址及其北魏墓葬;三是北朝歷史和物質文化研究;四是民族匯聚與北魏族群大數(shù)據(jù)。
云岡石窟是北魏時期開放包容、兼收并蓄、民族融合、中西交流的結晶。因此,“云岡學”一定要繼承北魏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具備開創(chuàng)性、多元性、開放性和多學科、跨領域的特點。
狹義的“云岡學”在體量或內涵兩方面都遜于敦煌學,但廣義的“云岡學”完全可以媲美敦煌學?,F(xiàn)在云岡學的學科建設,需從最主要內涵抓起,首先應當設定幾個科研方向,爭取幾年內能出成果。根據(jù)現(xiàn)在情況看,近期出成果的最大可能性還在云岡石窟研究院,科研人員和配套機構等基礎較好,可以在《云岡石窟全集》的基礎上繼續(xù)做《云岡編年史》、《云岡石窟分類全集》和《云岡石窟洞窟調查報告》,完成《云岡山頂佛教寺院遺址考古發(fā)掘報告》和《云岡窟前遺址考古發(fā)掘報告》,同時在科研過程中帶出一批年輕學者,至于中、長期成果,應該放眼于全省乃至全國。
另外,“云岡學”研究必須要有自己的陣地,敦煌有《敦煌研究》,云岡石窟研究院也該把以前的《云岡石窟研究院院刊》改為《云岡研究》,并改變以前內部發(fā)行方式,申請正式刊號,以便能吸引和及時發(fā)表有關成果。資料中心也需要考慮,云岡資料中心需要大大拓展,收集購置一切與“云岡學”有關的資料,為深入研究做好準備。“云岡學”的形成只能在發(fā)展中完善,其定義、方法和理論,都須在實踐中探索和充實。
1933年,梁思成、劉敦楨等赴云岡石窟考察途中
杭侃(山西大學副校長、教授):首先我先讀一段中國佛教考古的創(chuàng)始人、北京大學的宿白先生在論及云岡石窟的重要性的時候說的一段話:“云岡石窟影響范圍之廣和影響延續(xù)時間之長,都是任何其它石窟所不能比擬的。這種情況,恰好給我們石窟研究者提供了對我國淮河以北的早期石窟(5世紀后半葉到7世紀前葉)進行排年分期的標準尺度。因此,云岡石窟就在東方早期石窟中占有極重要的地位,對它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成了研究東方早期石窟的關鍵;對它研究的深入與否,直接影響一大批石窟的研究工作”?!霸茖呤切陆詵|最早出現(xiàn)的大型石窟群,又是當時統(tǒng)治北中國的北魏皇室集中全國技藝和人力、物力所興造……它所創(chuàng)造和不斷發(fā)展的新模式,很自然地成為魏國領域內興造石窟所參考的典型。所以,東自遼寧義縣萬佛堂石窟,西迄陜、甘、寧各地的北魏石窟,無不有云岡模式的蹤跡,甚至遠處河西走廊、開窟歷史早于云岡的敦煌莫高窟亦不例外?!?/p>
云岡學研究核心內容是云岡石窟本體,要在研究深度和廣度上進行擴展。現(xiàn)在中國的大型石窟能拿得出來的考古報告也只有日本人的十六卷本中有。近些年,云岡石窟研究院所做的《云岡石窟全集》在相當程度上彌補了日本學者的不足,但是嚴格意義上講,這還不算是考古報告?;A報告相當于看病的病歷,所有的研究要以此為基礎??脊艌蟾孀龀鰜聿拍芗由钤茖芯浚茖难芯磕壳爸饕€集中在石窟本體,宿先生所說的云岡的影響之廣我們現(xiàn)在也沒有充分做出來。宿白先生給予云岡研究很高的學術期待,云岡研究的廣度和深度都有待加強。云岡研究有許多基礎性的工作有待我們去開展,有很多領域需要我們多學科合作加以深入。
云岡學研究擴展內容應該是平城時代和平城時代以前,包括怎么樣形成統(tǒng)一的局面。這涉及很多方面,比如里坊制度,比如形成石窟的這批開鑿者的生活是怎么樣的,這就要與城址、墓葬等資料結合。二十四史大家都翻來翻去,中國史要深入,就要依靠地方史的研究,所以云岡學在學術上要有引領意識。
此外,云岡學的建設要有一個中長期的規(guī)劃,加強研究力量、學生的培養(yǎng)。除正規(guī)學校培養(yǎng)人才外,還要組織課程對全國石窟寺人員進行一個專業(yè)培訓,希望可以延續(xù)宿白先生曾經(jīng)在云岡組織的全國佛教考古人員培訓班,這是一個很好的擴大影響的方式。
云岡石窟第19窟佛像
云岡石窟第20窟的大佛
李書吉(山西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對于“云岡學”,我談三點認識。
一是要解決組織問題,如設立高級研究所,或是設置在大學里,沒有組織其他工作就難以開展。
二是要解決經(jīng)費問題,比如敦煌學的研究,經(jīng)費可觀。
三是要發(fā)揮好云岡石窟的優(yōu)勢 。首先是石窟本身的優(yōu)勢,例如宿白先生所提出的“云岡模式”。模式很重要,是以國家力量推行的。其次北魏佛教的發(fā)展在中國佛教史上處于巔峰時代,佛教在當時是國教,只有北魏時代如此,像教是要起教育作用的,這是一種優(yōu)勢。另外,不可否認的是,通過絲綢之路,云岡石窟受到了犍陀羅、秣菟羅的影響,也受到了希臘文化等的間接影響。中國的佛教文化也影響到了日本等國家,這種影響并不是從唐代才開始的,而是從北魏便已經(jīng)開始了,北魏的佛教與唐代的佛教之間是有所聯(lián)系的。最后云岡石窟的新征程新發(fā)展,還需進行更多的會談,需要更多的力量加入。
云岡石窟佛造像中的禪定手印
呂舟(清華大學建筑學院副院長、教授):敦煌學的發(fā)展,和藏經(jīng)洞發(fā)現(xiàn)的文獻研究是密不可分的,最初就是一個很國際化的研究。我認為故宮學的發(fā)展過程是另外一個可以參考的案例,故宮學的研究對象包括故宮的所有建筑、收藏的上百萬件藏品、宮廷的歷史文化以及相關遺存、明清檔案、清宮典籍、故宮博物院的歷史等,涉及的內容比較廣泛。目前來看,故宮學的發(fā)展是持續(xù)的,有一定影響力的。故宮學是以故宮為中心,輻射沈陽故宮、承德避暑山莊、頤和園等與明清宮廷有關的皇家遺存。故宮與清華大學、天津大學等對故宮長期進行研究的學校構成學術共同體,促進了故宮學的發(fā)展。
云岡學與故宮學建設初期情況有些類似。從實踐操作角度來講,首先要設置一個云岡學的中心機構,確定出研究對象,整理出研究資源。云岡學的涵蓋范圍應該包括石窟藝術、佛教傳播歷史、一帶一路文化交流史、文化學研究、考古學、北魏時期的城市及寺院建筑的研究等。云岡學的核心一定是云岡石窟,還要將大同區(qū)域內的歷史文化遺存,特別是將北魏平城也作為重要研究對象。這一時期從歷史文化研究方面還存在許多缺環(huán),尤其從建筑史的研究角度來講,這一時期是城市發(fā)展、建筑成熟的關鍵時期,但是恰恰這方面研究比較少,材料比較缺,希望云岡學在這方面發(fā)揮重大作用,填補空白。
從敦煌學和故宮學的建立發(fā)展的經(jīng)驗來看,云岡學要以云岡石窟研究院為核心來構建,因為只有云岡石窟研究院才是真正會全力從事云岡石窟研究的單位,所以要解決云岡石窟研究院行政級別的問題。敦煌研究院之所以能夠持續(xù)地、全力地推動敦煌學的發(fā)展,與它的行政級別是密不可分的,敦煌研究院作為一個廳級單位可以避免它受到一些其他影響,提高行政級別對于云岡學的發(fā)展有很大作用。
另外,一份很好的專業(yè)期刊可以吸引專業(yè)研究成果的發(fā)表,集中云岡相關的研究成果。以故宮學為例,一份《故宮博物院院刊》,定位為專業(yè)期刊,它的品質已經(jīng)相當高了。另外一份《紫禁城》,定位為科普刊物,它對于社會了解故宮學及相關內容,把研究成果轉化為社會掌握的知識,起到了重要作用。所以,在當前學科建設的初始階段,首先要整理匯集以往的學術成果,然后通過各種平臺來宣傳這些成果。
還有,要推動云岡學的發(fā)展,云岡石窟研究院應該與山西大學建立學術共同體,在省里支持下招收一些云岡學的研究生,針對云岡學建設要求開展課題研究,在短期內獲得一批有針對性的成果。此外,云岡石窟研究院應該建立博士后流動站,對重大項目進行攻關研究,有助于在云岡學建立初期形成一些有份量的成果。云岡石窟研究院還應該爭取國家文物局研究基地、石質文物研究保護基地等。
云岡石窟中的塔柱
榮新江(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云岡學和敦煌學有很大區(qū)別。敦煌的特點,一是石窟數(shù)量眾多,很多細節(jié)值得去挖掘;二是有大量寫本,不僅涉及到漢文,還有西方學者擅長的藏文、回鶻文、粟特文、于闐文、梵文等多種文字,有一些是屬于印歐語系的,全世界都在參與其研究,這些使得敦煌學很長時間內在國際上作為一門顯學發(fā)揚光大。云岡石窟的研究歷程與敦煌不一樣,最初是日本學者在研究,有圖錄和調查報告,現(xiàn)在國內研究成果也很多。云岡學要作為一門學科,其建設僅僅依靠石窟是不行的,不能就云岡談云岡,云岡石窟是主體,但更要建立云岡學的學理,這是十分重要的。
首先要確立云岡學的研究對象。比如敦煌學的研究對象有石窟、寫本、簡牘等,目前仍有未進行考古發(fā)掘的墓葬等內容。與云岡有關的所有內容都應該被囊括到云岡學的研究對象,包括云岡石窟,云岡地區(qū)的歷史、地理、水系、遺產(chǎn)保護、石窟寺考古、大同地區(qū)考古,云岡的相關歷史文獻和碑志材料等。要界定云岡學的研究范圍,是云岡石窟本身,還是云岡鎮(zhèn)或大同地區(qū),亦或是更廣的塞北地區(qū),這需要歷史、地理、地方史志學者共同研討,可分為核心部分、邊緣部分、相關聯(lián)部分。云岡學必須是一個開放的學科,要帶動周邊,要把云岡石窟和其他石窟關聯(lián)起來,做對比研究等。
其次,在確立研究對象的基礎上,對云岡學術研究史進行系統(tǒng)的、全面的梳理。文獻資料一定要整理出來,要建立云岡的史料叢刊、圖錄,還有云岡學雜志。從各個視角進行學術研究史的梳理,是為了奠定云岡學研究基礎。
再次,要有研究的理論方法,從方法論上要重視起來。從中西交通、絲綢之路、游牧與農耕、民族學等多方面切入來看云岡石窟的建設以及平城的城市建設、人口的遷徙等,把云岡學做大?,F(xiàn)在跨學科合作發(fā)展成新學科的現(xiàn)象在高校中比較多,云岡學要吸收和借鑒敦煌學、龍門學的優(yōu)點,并發(fā)現(xiàn)和總結其發(fā)展過程中出現(xiàn)的問題,把云岡學的學理建立起來。
云岡石窟第12窟南壁明窗頂部
李淞(北京大學藝術學院教授):一個學科做的好,要有基礎,有研究對象,比如敦煌學抓住了兩個點,一個是文獻(藏經(jīng)洞),另一個是壁畫。云岡學的基礎是有的,解放前有日本人的16卷本考古報告,解放后有宿白先生的系列文章,現(xiàn)在又有云岡石窟研究院的20卷本《云岡石窟全集》。云岡的特點在于雕刻,在中國石窟中是獨一無二的,與龍門石窟相比,云岡石窟的大像更完整,保存狀況更好,時間也非常集中。
一是要放大它的優(yōu)勢,挖掘其特色。除藝術審美外,在雕塑史方面,要將云岡石窟作為中國雕塑史甚至是世界雕塑史上的亮點,做更多的工作。
二是要建立數(shù)字技術研究所,與網(wǎng)站一體化建設。云岡石窟的雕刻是立體的,每個角度都是不同的風貌,要利用數(shù)字技術記錄和還原石窟,對云岡進行現(xiàn)狀展示和歷史展示。不僅記錄當前的狀況,也要利用數(shù)字技術對不同時期石窟的風貌進行追溯,比如曇曜五窟在建造之初、建造過程、建造完成后是什么樣子;第3窟為什么停工,在初唐時如何繼續(xù)營建等。數(shù)字化的成果要通過網(wǎng)站展示,使全世界都能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感受云岡,獲得對云岡不同角度的認識。這項工作需要數(shù)字技術專家、藝術史專家、雕刻家等共同完成。
三是要加強國際合作,開展海外流失文物調查。這方面云岡已經(jīng)做了很多工作,但是我們不僅要找到流失文物在洞窟原來的位置,還要利用數(shù)字化復原其完整的面貌,可以與美國芝加哥等海外力量合作。
四是要辦云岡學雜志。榮新江老師也提到了,辦雜志是非常有必要的。敦煌有《敦煌研究》《敦煌學輯刊》兩個雜志,來推動敦煌學的研究。云岡的期刊也要繼續(xù)推動,網(wǎng)站要建立數(shù)字圖書館,發(fā)布研究成果,方便大眾檢索。
五是要舉辦大型國際學術會議,推動研究深度,擴大云岡的影響力。
云岡石窟中的飛天造像
馮培紅(浙江大學歷史學院教授):我覺得云岡學這個話題很有意義,我的專業(yè)是敦煌學,但是對于云岡來說,像榮新江老師說的一樣,敦煌學與云岡學還是有很大的區(qū)別。我們知道中國的四大石窟會把大足或麥積山列入其中,大足有大足學,大足研究院各方面做的比較好。云岡可以將大足作為參照對象,像云岡、大足能夠成為“學”,地方政府和學者的共同推動是非常重要的,云岡學的建立一方面與學者自身的努力分不開,比如云岡學的積累,《云岡石窟全集》的出版,另一方面與政府的努力分不開,尤其是地方政府。希望云岡學成為敦煌學、大足學這樣的成功學科,所以山西省政府任重而道遠。希望山西省政府、云岡石窟研究院、各大高校、研究機構及文博機構共同去推動,只有合力才能勝利。
云岡學應該考慮自己的定位,建立一流學科,考慮學科體系,云岡學應該放在考古學名下,同時綜合歷史、藝術、宗教、文物保護等多學科內容來做。從最近20多年來看,高校都比較重視學科建設,如211工程、985工程、雙一流建設都是重視學科建設,只有有了學科建設才能有基地、平臺、學位點等。從具體機構來講,山西省應該建立研究機構,至少建立一個云岡學學院,在高校設立多個研究所。學科的發(fā)展要有依托,云岡石窟研究院要與大學合作,因為云岡石窟研究院不能獨立招生,就像敦煌研究院與蘭州大學合作一樣,云岡石窟研究院要與北京大學、山西大學、大同大學進行聯(lián)合共建,招收碩士、博士生。山西大學、北京大學可以在云岡石窟研究院設立博士后工作站。關于本科生的培養(yǎng),大同大學可以招收人文精英班,利用本校的老師開展云岡學相關的課程,以網(wǎng)課的形式利用外校的學者傳授云岡學。其次,云岡石窟研究院要申請國家文物局的基地,省部共建的高?;?。
教學和圖書館也很重要,當前應該編寫《云岡學概論》,《云岡石窟概論》,至少辦兩類云岡學的刊物,刊物不用很厚,但是要多,數(shù)字圖書館也很重要。云岡學建設要開啟云岡模式,比如在云岡石窟研究院設立云岡高等研究院,在大同大學、山西大學設立分院,定期邀請國內外學者到云岡做研究、交流,擴充云岡學基礎隊伍。除了引進學者來到山西省內,我們也可以走出去學習,如聯(lián)合其他石窟研究院成立中國石窟聯(lián)盟,進行人才交流,提升自身研究水平。利用一帶一路春風,擴展云岡學研究內容,如云岡石窟與亞洲佛教世界、云岡石窟與絲綢之路石窟、平城與草原世界、鮮卑與中華世界等內容,期待云岡學與敦煌學能夠比翼齊飛。
云岡石窟中的塔柱
張先堂(敦煌研究院副院長、研究員):云岡學的發(fā)展,應該借鑒敦煌學、大足學發(fā)展的經(jīng)驗,我提幾條建議:
1.要進一步深化云岡石窟的考古研究?,F(xiàn)在出版的《云岡石窟全集》還是偏重于圖錄的叢書。今后應該有計劃地編撰、出版全面系統(tǒng)的云岡石窟內容總錄,編撰、出版包括所有石窟全面系統(tǒng)的文字記錄、測繪圖和圖片等基礎信息的考古報告,為國內外學者開展云岡石窟研究提供全面系統(tǒng)的基礎資料。
2.編寫出版《云岡學概論(導論)》,在總結以往云岡學研究歷程、成果的基礎上,梳理明確云岡學的性質、研究對象、研究材料、研究方法、學科領域、研究成果、研究史等,確立云岡學在國內外相關學術研究領域的學科地位。
3.編輯發(fā)行云岡學專業(yè)期刊,作為發(fā)表相關學術成果、促進學術交流的平臺。
4.定期或不定期舉辦云岡學國際學術會議,使國內外學者互相溝通學術信息、交流研究成果,借鑒研究方法,結識學界朋友。
5.在山西省有關高校如山西大學、大同大學建立“云岡學”學院和相關研究系科,招收碩士、博士研究生,重點培養(yǎng)考古學、美術史、圖像學、歷史文獻學、民族史學科和相關研究方向的研究生,并逐漸推動在國內外高校形成制度化地培養(yǎng)云岡石窟研究相關學科、方向的研究生,為云岡學的可持續(xù)發(fā)展提供人力支撐。
6.云岡學研究應該像敦煌學研究一樣走出國門。在學術上應該加強云岡石窟與古代犍陀羅藝術、與印度佛教石窟藝術、與中亞、南亞佛教歷史文化的關系研究;在文化上加強與絲綢之路沿線國家學術界、文化界的文化交流與合作,如合作舉辦有關藝術展覽、舉辦相關國際學術研討會,使云岡學融入國家“一帶一路”建設,為加強與絲綢之路沿線國家的文化交流合作,促進民心相通做出貢獻。
云岡石窟16到20窟
張焯(云岡石窟研究院院長、研究員):今天這個會議我們聆聽了國內一流專家對“云岡學”建設的寶貴建議。從我本人來講,開闊了視野,增加了知識,也找到了差距。對于云岡學的發(fā)展,這么多年來我們也在不斷的摸索,和敦煌相比我們有我們的不足,一是我們沒有像敦煌那么多寫本,二是我們洞窟里沒有像敦煌、龍門有那么多題記。文字記載少是云岡的弱點,這個弱點是由其優(yōu)點所導致的,因為它是皇家工程,皇家工程不容許私人在上面留存那么多題記。
從云岡研究、云岡學的建立來說,云岡本身文字資料少,造成了云岡學創(chuàng)建的劣勢和高難度。但是云岡也有云岡的優(yōu)勢,比如云岡學的意義,如同習近平總書記所說,云岡石窟是展示我們民族文化和民族自信之地,體現(xiàn)了我們中華民族共同體的這種意識和精神。
我們發(fā)現(xiàn),云岡石窟的佛像所體現(xiàn)的北魏時代精神是什么風貌呢?它是開放的、包容的、創(chuàng)新的、喜悅的、陽光的、陽剛的,是積極的、向上的、正氣的,也正是當下我們中華民族走向世界強國,走向世界文明之林所需要的一種正能量正氣象。因此對它的研究,有著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在中國的所有石窟中,云岡石窟是唯一的皇家石窟,北魏皇家集中力量用64年時間就把石窟雕鑿出來了,而龍門的雕刻用了400年,敦煌的營建更是用了1000年。從這個角度上講,云岡石窟是皇家工程,它代表了國家的藝術,這是其它石窟所不具備的。
云岡是世界文化藝術主脈的一個分支。云岡石窟的藝術源流,以犍陀羅藝術、秣菟羅藝術、新疆風格等觀點最為流行。犍陀羅藝術又是來自何方呢?它是后希臘時代的藝術。也就是說,世界藝術從埃及起航,到兩河流域,到希臘、羅馬、波斯、印度、中亞,再到云岡,這是一個大課題,也是云岡石窟的世界意義。
今年疫情期間,我突然想編一本書。契機是臺灣海云大師,曾經(jīng)他說想編一本關于中國大佛的書,邀我寫云岡的曇曜五窟大佛像,我認為這個題目還是很有意義的。在查閱相關資料的過程中,我就發(fā)現(xiàn)云岡大佛的出現(xiàn)并不是偶然的,它是中華最早出現(xiàn)的大型的佛像。而這種大型佛像來自于何方呢?宿先生研究來自于克孜爾。如果再跨過蔥嶺往前推,在中亞也有大佛;再往前,在希臘羅馬、波斯也出現(xiàn)大型的神像;再往前推,公元前四五世紀的時候,在埃及有大量法老的形象,比云岡大佛更大,這是世界最偉大的形象創(chuàng)造,有一條較清晰的脈絡,云岡就處在這個脈絡的東端。當然,中國歷史上,在北魏營造云岡石窟之后,特別是隋唐,尤其是唐代武則天時期,佛像也被大量建造,到宋元以后,大型佛像就很少了。就是說,云岡石窟處在一個關鍵節(jié)點上,世界文化流入到云岡、傳播到中國,是很有意義的。研究云岡,不僅僅是研究云岡石窟本身,還研究世界藝術的發(fā)展,研究世界不同藝術的特征,這里邊圖像學就顯得非常重要,所以我們云岡可以建設成為一個大學問,一個多元文化的大學問。以上內容,是我個人的一些理解。云岡目前仍存在一些問題:
一是考古工作非常重要。主要項目有92—93年窟前考古,以及本世紀初張慶捷老師帶隊的山頂考古。正因為云岡缺少文字記載,這些考古資料就顯得尤為重要,我們需要用考古成果來講述云岡歷史。近些年,我們也在對原來參與92—93考古工作的人員和資料進行重新梳理,也要求張慶捷老師必須把山頂考古報告完成。考古報告,是對云岡歷史的一種挖掘說明,沒有考古報告,云岡的歷史就不清楚,歷史不清楚,其它的學問就沒法深入。這項工作非常重要,計劃在兩三年內完成。
二是云岡的保護問題。建國70年來,云岡一直在抓保護工作。建國之初,開始策劃洞窟的大型維修。周總理1973年視察云岡后,進行的三年維修保護工程,解決了洞窟的穩(wěn)定性問題。后來解決環(huán)境的污染、煤塵、粉塵、酸雨問題。本世紀一是解決山頂滲水問題,二是窟檐建筑的修建使得窟內保持恒溫恒濕,環(huán)境更加穩(wěn)定?,F(xiàn)在逐步轉入到日常性預防性的保護中。
三是隊伍建設問題。云岡學的研究和發(fā)展,需要人才,需要全國甚至國內外研究單位和人員的支持。敦煌研究院編制有400人,云岡研究院編制130人,實有70余人,搞學術研究的只有30-40人,而且我們沒有招人自主權,通過人社局招聘進來的人員又不一定符合要求。我們也設置了一些補充措施,在幾個保護中心下設立公司,通過公司用聘用制的方式解決部分人才問題,但力量還是太弱,希望以后能夠得到改善。
四是資金不充足。去年云岡的門票收入是1.3億,我們用了8000萬。敦煌呢,是門票收入約3億,國家文物局撥款,以及其它一些基金給到約1個億,總共有4個多億的資金。希望能夠幫助解決資金的問題。云岡人也一定會努力,把“云岡學”做好、做大、做強。
(本文據(jù)云岡石窟研究院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