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學(xué)賽克勒考古與藝術(shù)博物館正在舉辦的展覽“十九世紀(jì)的吟游詩人——館藏德拉克羅瓦版面展”，展出法國藝術(shù)大家德拉克羅瓦（Eugène Delacroix）的48幅作品，包括41幅石版畫、4幅素描、2幅蝕刻版畫和1幅水彩畫，用館藏介紹他在版畫藝術(shù)領(lǐng)域的成就，德拉克洛瓦為《浮士德》與《哈姆雷特》所作的文學(xué)插圖是其代表之作。由于疫情原因，展覽無法向公眾開放，本文根據(jù)館藏版畫，摘選了《浮士德》第一部分、《哈姆雷特》的經(jīng)典中文譯本文字，對照版畫細(xì)節(jié)及其題注，對其文學(xué)背景進(jìn)行了細(xì)致解讀。
德拉克羅瓦作品展覽現(xiàn)場
一、德拉克洛瓦與《浮士德》第一部分
1823年，德拉克洛瓦受委托為歌德的著作《浮士德》的法語譯本創(chuàng)作插圖。1826至1827年，17幅根據(jù)《浮士德》第一部分情節(jié)而創(chuàng)作的版畫作品面世，并于1828年隨《浮士德》第一部分法譯本全文一起出版。其實(shí)，在19世紀(jì)20年代以前，已經(jīng)出版了大量的插圖書，但由于歌德和德拉克洛瓦兩位分別在文學(xué)史和藝術(shù)史上的崇高地位，這一本書成為了插圖藝術(shù)歷史的分水嶺。藝術(shù)史學(xué)者稱這類由優(yōu)秀藝術(shù)家作插圖的優(yōu)秀文本為“藝術(shù)家之書”，而這本書則被譽(yù)為開“藝術(shù)家之書”先河之作。
《浮士德》第一部分故事梗概
主人公浮士德是一位博學(xué)多才的知識(shí)分子，但隨著他在學(xué)術(shù)上的日益精進(jìn)，他對于學(xué)術(shù)的意義產(chǎn)生了懷疑，就與魔鬼梅菲斯特定下契約：在此生，梅菲斯特將盡力服侍浮士德，幫助他實(shí)現(xiàn)種種欲望；但在來世，浮士德必須為梅菲斯特效勞。梅菲斯特讓浮士德喝下了女巫的春藥，令他迷上了一位農(nóng)家少女瑪格麗特，又用騙術(shù)使瑪格麗特也愛上了浮士德。然而這樣的關(guān)系使得二人陷入種種危機(jī)，如卷入命案、棄嬰等。此時(shí)，浮士德選擇隨梅菲斯特逃跑，而瑪格麗特作為虔誠的天主教徒，拒絕與浮士德逃跑，選擇承受宗教和世俗的雙重懲罰。
“浮士德”單元展廳
展覽的第二單元展出了《浮士德》系列作品，賽克勒博物館共收藏有十三幅，根據(jù)情節(jié)先后，我們暫將其編為1至13號(hào)。
每一幅插圖下方都有對應(yīng)的法語題注，我們?nèi)鐚?shí)抄錄（包括語法謬誤），并將題注按現(xiàn)有的中譯本釋讀出來，再對畫面稍作分析；題注的中文譯文采用綠原先生譯本。
《浮士德》中文譯本封面
那么，解讀正式開始。
1.《空中的梅菲斯特》
題注：.......De temps en temps j’aime à voir le vieux Père,/ Et je me garde bien de lui rompre en Visière......
中文譯文：（梅菲斯特）我愿意時(shí)不時(shí)見一見這位老頭兒（指天主——據(jù)譯者注），當(dāng)心不跟他鬧別扭。
惡魔梅菲斯特剛剛結(jié)束與天主在天界中的對話，因此德拉克洛瓦將梅菲斯特設(shè)計(jì)為漂浮在空中。畫面中、遠(yuǎn)景處有幾座哥特式教堂，最遠(yuǎn)處有一座高山，時(shí)值黃昏或清晨，畫面上方覆蓋濃密的云層，梅菲斯特裸身而展開雙翼從天而降，宛如電影中的一幕，十分逼真。
2.《書房里的浮士德》
題注：Pauvre crane vide que me veux tu dire avec ton grincement hideux?
中文譯文：（浮士德）你為什么向我獰笑，空洞的骷髏？
畫面描繪的是故事情節(jié)最開始時(shí)的浮士德，他飽讀詩書，卻在思考人生的意義時(shí)迷失了方向。書房里的浮士德穿著非常樸素，一身學(xué)者裝扮。書中提到浮士德的書房內(nèi)陳設(shè)有書柜等家具、書籍、齒輪、輥筒、曲柄、圓盤等，畫面中的書籍上放置一顆顱骨，這樣的安排應(yīng)是受到了前文詞句的啟發(fā)——“也許我該讀破萬卷書才能知道，人類無處不把自己折磨”。
3.《浮士德和瓦格納》
題注：Faust — Heureux qui peut conserver l’espérance de surnager sur cet océan d’erreurs!......./.......... l’esprit a beau deployer ses ailes, le corps, hélas! n'en a point à y ajouter.
中文譯文：（浮士德）有希望擺脫迷津的人真是幸運(yùn)！……唉，怎奈任何肉體的翅膀都不容易同精神的翅膀結(jié)伴而飛。
在一次郊游中，浮士德向朋友瓦格納傾訴了自己思想上的苦悶，他希望從中得到解脫。畫面正展示了浮士德的這種困頓——他癱坐在草地上，耷拉著腦袋，右手托腮，神情悵然若失。一旁正在勸解的瓦格納、遠(yuǎn)處圍圈起舞的人們使浮士德的這種苦悶在畫面中更為凸顯。
4.《梅菲斯特出現(xiàn)在浮士德面前》
題注：Meph: Pourquoi tout ce vacarme? que demande Monsieur? qu’n a-t’il pour son service?
中文譯文：（梅菲斯特）緣何喧鬧？怎樣為主人效勞？
在與瓦格納外出郊游時(shí)，浮士德遇到了一條狗，并將它帶回了家，這條狗便是惡魔梅菲斯特的化身。畫面描繪的便是梅菲斯特從狗樣化為人形后出現(xiàn)在浮士德面前時(shí)的場景。面對忽然現(xiàn)身的梅菲斯特，浮士德弓起身子，抬起右臂，似乎是嚇了一跳。從細(xì)節(jié)上看，畫面的場景設(shè)置與《書房里的浮士德》一畫相似，都出現(xiàn)了一本封面帶有“◎”“×”符號(hào)的書籍和人的顱骨。大家注意看，浮士德的著裝從上一幅《浮士德和瓦格納》開始有了變化，他脫下了之前的淺色無袖外褂，露出了里面的深色大衣，相比之下，梅菲斯特的著裝就浮夸花哨多了。
5.《梅菲斯特在奧爾巴赫酒館》
題注：— Au feu, à l’aide, l’enfer s’allume./...— Sorcellerie! jettez vous sur lui...son affaire ne sera pas longue.
中文譯文：（阿爾特邁爾）我燒著了！我燒著了?。ㄎ髫悹枺┧隳Х?！捅過去！這家伙無法無天！
為了證明自己的確有高超的巫術(shù)，梅菲斯特把浮士德帶到了一家酒館，向他表演魔法，能夠“鉆木取酒”而酒自燃。在一個(gè)幽暗的小酒館里，梅菲斯特得意洋洋地坐在桌子上，由巫術(shù)點(diǎn)燃的火照亮了圍著火堆的人們的面容。為了在一幅較小的畫面內(nèi)表現(xiàn)出人群，梅菲斯特和眾人的距離很近，這可能與原文有一定的出入。
6. 《浮士德試圖誘惑瑪格麗特》
題注：Faust — Ma belle Demoiselle, oserais je vous offrir mon bras et vous reconduire chez vous?...
中文譯文：（浮士德）漂亮的小姐，我可不可以伸手護(hù)送您回家？
在小酒館示法后，梅菲斯特帶浮士德服用了女巫熬的湯藥（實(shí)際上是春藥）。服用完，浮士德立刻恢復(fù)了青春，情欲被喚起，開始與女子搭訕。畫面左側(cè)的浮士德挽著瑪格麗特的腰，試圖搭訕卻遭到了對方的嫌棄。畫面中浮士德披上了一條花哨的披巾，胡子也做了修整。仔細(xì)看，畫面上三人都露出側(cè)臉，而浮士德與梅菲斯特的輪廓、形體、神情甚至佩飾（腰間斜佩的一把劍）都驚人地相似，這是在隱喻此時(shí)的浮士德已經(jīng)逐漸被梅菲斯特引入歧途。
7.《紡車旁的瑪格麗特》
題注：Sans lui l’existence/ N’est qu’un lourd fardeau/ Ce monde si beau/ N’est qu’un tombeau/ Dans son absence.
中文譯文：（格蕾琴）哪兒見不著他，哪兒就是墳?zāi)?，整個(gè)世界令我痛苦。
梅菲斯特用騙術(shù)使瑪格麗特（此處的“格蕾琴”即瑪格麗特的昵稱——據(jù)譯者注）迷上了浮士德。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畫面中，瑪格麗特心不在焉地坐在紡車旁，由于瞌睡，整個(gè)人有氣無力地靠在墻上，手里拿著的梭子掉在了地上。值得注意的是，畫中的瑪格麗特佩戴十字項(xiàng)鏈，巧妙地暗示了她作為基督教徒的身份。
8.《浮士德和瓦倫丁的決斗》
題注：Meph: — Pousse... Val. — oh!... Meph: — Voila mon rustaud apprivoisé.
中文譯文：（梅菲斯特，對浮士德）刺過去?。ㄍ邆愅ⅲ┌ム。。贩扑固兀┻@家伙服了！
瓦倫丁是瑪格麗特的哥哥，在他看來，妹妹就是被一個(gè)花花公子騙走了感情，于是他與浮士德展開了決斗。在梅菲斯特的幫助下，浮士德刺殺了瓦倫丁。畫面描繪的是浮士德拔劍刺入瓦倫丁胸口的瞬間。遠(yuǎn)景與《空中的梅菲斯特》一畫在總體上格調(diào)一致，左側(cè)可看見一座哥特式教堂的立面。
9.《教堂里的瑪格麗特》
題注：Marg: — Malheureuse! ah! si je pouvais me soustraire aux pensées qui se succedent en tumulte dans mon ame et s’élèvent contre moi./ Le mauvais Esprit. — La colère de Dieu fond sur toi! la trompette sonne..... Malheur à toi./ Choeur. — Judex ergo cùm sedebit,/ Quid quid latét apparebit./ Nil inultum remanebit.
中文譯文：（格蕾琴）苦??！苦?。∧切┠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折磨我，怎么我也擺不脫！……（惡靈）震怒向你降臨！喇叭長鳴！……（合唱）審判者登堂，隱惡皆昭彰，無一逃天網(wǎng)。
瑪格麗特在與浮士德幽會(huì)時(shí)，為了不讓母親發(fā)現(xiàn)，讓她服用了一劑“安眠藥”，不料母親因此離開人世。浮士德也因?yàn)榇虤⑼邆惗《赶旅?，只得追隨梅菲斯特逃跑。母親、哥哥皆因她亡故，情人也無情逃跑，瑪格麗特在教堂中幾乎崩潰。畫面中，瑪格麗特痛苦地跪在禱告位上，左手拿著圣經(jīng)垂在體側(cè)，右手托頭，看上去幾乎處于暈厥的狀態(tài)。惡魔以十分猙獰的面目在瑪格麗特身后糾纏著她。左側(cè)稍遠(yuǎn)處的眾人正對著圣像禮懺、禱告。
10.《哈茨山脈上的浮士德和梅菲斯特》
題注：Meph: — Nous sommes encore loin du terme de notre course.
中文譯文：（梅菲斯特）我們走這條路，離目標(biāo)還遠(yuǎn)著呢。
浮士德犯下命案后，隨梅菲斯特逃跑，趕赴瓦爾普吉斯之夜（女巫之夜，巫覡的狂歡夜——據(jù)譯者注）。這幅畫描繪的是沿途翻越哈茨山脈的一個(gè)場景。二人在山間行走得十分艱難，為了向上攀登，梅菲斯特需用手抓樹枝借力。在文本中，梅菲斯特嘆道：“你不想弄一根掃帚？”德拉克洛瓦將這一陣?yán)悟}捕捉、描摹地惟妙惟肖。遠(yuǎn)處的山脈覆以白雪皚皚，更顯出他們正在艱難跋涉。
11.《瑪格麗特的幻影現(xiàn)于浮士德面前》
題注：Meph: Laisse cet objet, on ne se trouve jamais bien de le regarder......... tu as bien entendu raconter l’histoire de meduse? Faust. Assurément ce sont là les yeux d’un mort, qu’une/ main amie n’a point fermés; c’est-là le sein que Marguerite m’a livré, c’est le corps charmant que j’ai possédé.
中文譯文：（梅菲斯特）別睬它，誰睬了都不吉祥?！肽懵犝f過墨杜薩的故事。（浮士德）的確，那正是一個(gè)死者的雙目，連眼皮都沒有讓親人合攏。正是那酥胸格蕾琴向我袒露過，正是那玉體我曾受用。
畫面較為陰森，近景處是浮士德和梅菲斯特，遠(yuǎn)景處出現(xiàn)了瑪格麗特的幻影?，敻覃愄氐拿嫒菔帜：中靥宦?，這明顯是對浮士德的一種誘惑?，敻覃愄鼗糜安弊犹幍囊粭l墨線寓意著被斬首的命運(yùn)，她身后簇?fù)碇恍┯撵`，似乎有幾個(gè)蒙面人舉著火把。畫面下方有一些怪獸，還有蛇、蜥蜴等動(dòng)物，場面怖人。遠(yuǎn)處上方從云層中露出一道光，打在了瑪格麗特身上，引導(dǎo)了觀眾的視線。
12.《浮士德和梅菲斯特在瓦爾普吉斯之夜狂奔》
題注：Faust: — Que vois-je remuer autour de ce gibet?......../ ..... ils vont et viennent, ils se baissent et se relevent./ Meph: — C’est une assemblée de Sorciers./ Faust: — Ils sement et consacrent. (/ Meph: — En avant!)
中文譯文：（浮士德）刑場周圍那些女人在干什么？……飄上去，飄下來，又鞠躬，又打千。（梅菲斯特）一幫子女巫。（浮士德）她們在潑灑，在祭奠?。贩扑固兀┳甙?！走吧！
此時(shí)的浮士德和梅菲斯特正騎在飛奔的馬上交談著。遠(yuǎn)景處隱約的行刑場面非常恐怖，根據(jù)文本中二人討論的內(nèi)容，可能是即將對瑪格麗特施刑的刑場。近景左下角一片黑暗中有一人露臉，似乎在偷窺二人的行跡。
13.《監(jiān)獄里的浮士德與瑪格麗特》
題注：Faust. — Reviens à toi! un seul pas et tu es libre.../ Meph: — ....... Que de paroles mutiles! que de delais et d’incertitudes!/ mes chevaux frissonnent: l’aube blanchit l’horizon.
中文譯文：（浮士德）清醒清醒吧！只要跨一步，你就自由了！……（梅菲斯特）快走！否則你會(huì)倒霉。畏縮、躊躇、啰嗦全都不管用！我的馬兒在顫抖，只因晨光熹微。
浮士德想要搭救此時(shí)已身陷囹圄的瑪格麗特，然而虔誠的瑪格麗特只希望自己以死謝罪，因此拒絕了浮士德的施救。畫面中浮士德正與瑪格麗特互相拉拽，瑪格麗特努力掙脫浮士德的強(qiáng)拉。值得注意的是，與《瑪格麗特的幻影現(xiàn)于浮士德面前》一畫一樣，瑪格麗特酥胸袒裸。畫面左側(cè)，梅菲斯特十分著急，雙眼圓睜，此時(shí)右側(cè)監(jiān)獄的窗戶里已露出一抹朝陽晨光。
二、德拉克洛瓦與《哈姆雷特》
“浮士德”系列出版后，銷量并不令人滿意，德拉克洛瓦認(rèn)為應(yīng)當(dāng)歸咎于出版方圖文并行的出版方式。盡管如此，他并沒有停止創(chuàng)作文學(xué)插圖的步伐。1834-1843年，他又創(chuàng)作了“哈姆雷特”系列插圖，并于1843年出版。與“浮士德”系列不同的是，“哈姆雷特”系列插圖并不是隨書籍的法譯本一起出版，而是單獨(dú)成套印刷的。此時(shí)的德拉克洛瓦已經(jīng)成為了一位極負(fù)盛譽(yù)的藝術(shù)家，他明知自己再次出版文學(xué)插圖可能還是沒有很好的銷路，但仍堅(jiān)持創(chuàng)作，這體現(xiàn)了他對文學(xué)作品的熱愛，和對多種藝術(shù)門類互通的認(rèn)識(shí)。
“哈姆雷特”系列與“浮士德”系列主要不同點(diǎn)有：
1、畫面邊界較為明晰，用黑色框線劃定；
2、在部分插圖中，畫家簽名融于畫面中，寫作“Eug. Delacroix”或“E. D.”。
《哈姆雷特》故事梗概
丹麥國王被其弟克勞迪斯暗殺，王子哈姆雷特從父親鬼魂的口中得知了被害的原委，想為父親報(bào)仇。于是，哈姆雷特請戲班演出了一幕弟弒兄篡位的戲劇，克勞迪斯見狀情緒十分激動(dòng)，哈姆雷特得以確定他就是殺父仇人。克勞迪斯發(fā)現(xiàn)后，將哈姆雷特打發(fā)去了英格蘭，在航海途中，哈姆雷特趁機(jī)脫身。在回國后的一次劍術(shù)比賽中，克勞迪斯想用毒酒、毒劍害死哈姆雷特，不料毒酒被王后飲下，而自己與哈姆雷特最終都命喪于毒劍。
“哈姆雷特”單元展廳局部
展覽的第三單元展出了館藏“哈姆雷特”系列全部作品，共十五幅（另有素描一幅）。這次依據(jù)的是朱生豪先生譯文，他的譯作將莎士比亞戲劇的高妙呈現(xiàn)給中國讀者。
《哈姆雷特》中文譯本封面
1.《皇后試圖安慰哈姆雷特》
題注：Cher Hamlet, écarte cette sombre apparence, et jette un regard ami/ sur le roi.
中文譯文：（王后）好哈姆雷特，脫下你的黑衣，對你的父王應(yīng)該和顏悅色一點(diǎn)。
克勞迪斯弒兄后，騙取了王后（即哈姆雷特之母）的歡心，王后也勸哈姆雷特歸順克勞迪斯。畫面前景中央是哈姆雷特，他因?yàn)楦赣H剛?cè)ナ啦痪枚砼谂?。站在右?cè)的王后正勸他歸順左側(cè)的叔叔克勞迪斯。根據(jù)文本，此時(shí)的王后與克勞迪斯正打算舉辦婚禮。
2.《哈姆雷特追尋其父的鬼魂》
題注：Mon destin me crie de le suivre........... lachez moi, Messieurs, ou par le Ciel, je ferai un fant?me/ du premier qui m’arrêtera.
中文譯文：（哈姆雷特）它仍舊在招我去。放開我，朋友們；憑著上天起誓，誰要是拉住我，我要叫他變成一個(gè)鬼魂！
這時(shí)正值午夜，哈姆雷特看到了王宮天臺(tái)上有一個(gè)鬼魂正在飄移，其面容十分像父王，哈姆雷特想要上前與鬼魂交談，但守衛(wèi)擔(dān)心他的安全，想進(jìn)行阻攔，哈姆雷特于是說出了上面的話。畫面中哈姆雷特仍穿著一身黑袍，天臺(tái)上其父王的鬼魂正在飄移，臉側(cè)對哈姆雷特，右手上舉，伸出一指。畫面中，德拉克洛瓦用墨色的深淺成功將近、遠(yuǎn)景做了明確的區(qū)分。
3.《露臺(tái)上的幽靈》
題注：Je suis l’esprit de ton père!........ Venge le d’un meurtre infame et dénaturé.
中文譯文：（鬼魂）我是你父親的靈魂，……（因?yàn)樯澳跽衔幢M，被判在晚間游行地上，白晝?nèi)淌芑鹧娴臒啤獡?jù)朱譯本補(bǔ)），必須經(jīng)過相當(dāng)?shù)臅r(shí)期，等生前的過失被火焰凈化以后，方才可以脫罪。
父親的亡靈將其遇害的前前后后告訴了哈姆雷特，他因?yàn)榕R死時(shí)沒有機(jī)會(huì)進(jìn)行適當(dāng)?shù)钠矶\，死后墮入地獄，每日需要忍受種種懲罰。畫面中，幽靈左手把住帽檐，似脫帽露臉的動(dòng)作。此畫與上一幅一樣，近景用墨較遠(yuǎn)景深很多，營造了舞臺(tái)般的效果。
4.《波洛涅斯和哈姆雷特》
題注：Que lisez vous, Monseigneur? des mots, des mots, des mots.
中文譯文：（波洛涅斯）您在讀些什么，殿下？（哈姆雷特）都是些空話，空話，空話。
得知父王是被叔父克勞迪斯害死之后，哈姆雷特便開始計(jì)劃他的復(fù)仇方案，為了晃過克勞迪斯的視線，哈姆雷特開始裝瘋賣傻?？藙诘纤顾炫山疾迥谷ゴ烫焦防滋?。畫面表現(xiàn)的是波洛涅斯向哈姆雷特發(fā)問的情景。
5.《哈姆雷特和奧菲利亞》
《哈姆雷特和奧菲利亞》版畫
《哈姆雷特和奧菲利亞》素描草稿
奧菲利亞是波洛涅斯的女兒，哈姆雷特的情人。哈姆雷特裝瘋賣傻，對奧菲利亞大發(fā)脾氣。畫面中，哈姆雷特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留下滿臉委屈的奧菲利亞。我館不僅收藏有這一幅版畫，還有一幅制作版畫所依據(jù)的鉛筆草稿?？刹灰】戳诉@幅草稿，它是德拉克洛瓦親手繪制的作品，因此尤為珍貴。畫面內(nèi)容與版畫成品左右相反，但在大部分細(xì)節(jié)上都極為吻合，如奧菲利亞的項(xiàng)飾、房間的窗戶、角落的置物椅等。草稿的右下角蓋有德拉克洛瓦的印章，“E. D.”即德拉克洛瓦姓名（Eugène Delacroix）的首字母。
6.《哈姆雷特與吉爾登斯吞》
題注：Voudriez-vous jouer de cette flute?..... — Monseigneur je ne puis.... — Je vous/ en conjure.....
中文譯文：（哈姆雷特）你愿意吹吹這笛子嗎？（吉爾登斯吞）殿下，我不會(huì)吹?！ü防滋兀┱埬悴灰蜌狻?/p>
吉爾登斯吞早年是哈姆雷特的同學(xué)，這時(shí)為克勞迪斯效勞，來監(jiān)視哈姆雷特，哈姆雷特發(fā)現(xiàn)后讓吉爾登斯吞吹笛子，但后者不會(huì)。哈姆雷特是想借此讓吉爾登斯吞不要幻想從他這里獲得什么情報(bào)。
7.《哈姆雷特讓演員們表演“謀殺貢扎古”》
題注：C’est une intrigue scélérate; mais qu’importe? Votre Majesté et nous avons la conscience libre, cela ne nous touche en rien..... vous voyez: il l’empoisonne dans le jardin pour s emparer de son/ royaume........ l’histoire est réelle écrite en bel italien.
中文譯文：（哈姆雷特）這是一部很惡劣的作品，可是那有什么關(guān)系？它不會(huì)對您陛下跟我們這些靈魂清白的人有什么相干；……（哈姆雷特）他為了覬覦權(quán)位，在花園里把他毒死?！?；那故事原文還存在，是用很好的意大利文寫成的。
哈姆雷特從父親的靈魂處得知事情的原委后，想驗(yàn)證事情真相是否如此。哈姆雷特讓戲班演一出弟弒兄篡位的劇，并觀察克勞迪斯看劇時(shí)的神情變化。果不其然，看到謀殺場景時(shí)，克勞迪斯大驚失色，憤然離場。哈姆雷特由此證實(shí)了父王的確是被叔父害死。畫面以墨色深淺營造臺(tái)上、臺(tái)下的進(jìn)深效果，前排的五個(gè)人從左到右分別是王后、克勞迪斯、奧菲利亞、哈姆雷特以及站在最右邊的霍拉旭。王后與克勞迪斯大驚失色，因?yàn)榕_(tái)上表演的這一幕恰是謀殺的瞬間，作案方式與克勞迪斯害死其兄的手段幾無二致。畫面最右邊的霍拉旭是哈姆雷特的摯友，哈姆雷特委托他幫助觀察克勞迪斯的神情變化。在克勞迪斯、奧菲利亞中間的后方站著波洛涅斯，右手拄杖，與《波洛涅斯和哈姆雷特》一畫相同，可見德拉克洛瓦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的用心。
8.《哈姆雷特看見克勞迪斯在祈禱》
題注：A présent je puis le tuer facilement....... mais quoi! le surprendrais-je au milieu de ses prières, au moment o? il purifie son ame! non, non./ — ? Conscience plus noire que la mort! ame engluée dans le crime! je ne puis prier!....... mes paroles s’adressent là-haut, mes/ pensées demeurent, ici bas.
中文譯文：（哈姆雷特）他現(xiàn)在正在祈禱，我正好動(dòng)手；……現(xiàn)在他正在洗滌他的靈魂，要是我在這時(shí)候結(jié)果了他的性命，……（那么天國的路是為他開放著——據(jù)朱譯本補(bǔ)），這樣還算是復(fù)仇嗎？不，……，讓他幽深黑暗不見天日的靈魂永墮地獄?！▏酰┪业难哉Z高高飛起，我的思想滯留地下。
克勞迪斯知道哈姆雷特已洞明一切，因此心生畏懼，回屋開始禱告。哈姆雷特見狀本欲拔劍刺死克勞迪斯，但考慮到人禱告時(shí)離開世界會(huì)升入天堂，因此他又收回了拔出的劍。
9.《波洛涅斯被謀殺》
題注：Qu’est ce donc?...... Un rat!
中文譯文：（哈姆雷特）怎么！是哪一個(gè)鼠賊？
王后發(fā)現(xiàn)哈姆雷特準(zhǔn)備為父報(bào)仇，于是召見哈姆雷特，希望他能夠歸順克勞迪斯。波洛涅斯被克勞迪斯派往王后的居所偷聽二人的對話，但被哈姆雷特察覺了。畫面中，哈姆雷特已經(jīng)拔劍準(zhǔn)備刺向幕布后的偷聽者，王后在后面顯得十分驚慌。
《哈姆雷特與母后》 德拉克洛瓦，1849，布面油畫，大都會(huì)博物館藏
10.《哈姆雷特與波洛涅斯的尸體》
題注：Vraiment ce conseiller est maintenant bien silencieux, bien discret, bien grave, lui qui dans sa vie/ était le dr?le le plus bavard du monde.
中文譯文：（哈姆雷特）你這倒運(yùn)的、粗心的、愛管閑事的傻瓜，再會(huì)！
哈姆雷特沒想到是波洛涅斯在偷聽，后者倒地后，哈姆雷特表達(dá)了對他不顧正義討好克勞迪斯的厭惡。
11.《哈姆雷特與母后》
題注：N’ajoute rien de plus: ces mots penètrent jusqu’à mon oreille comme autant de poignards/ rien de plus, cher Hamlet!
中文譯文：（王后）啊，不要再對我說下去了！這些話像刀子一樣戳進(jìn)我的耳朵里；不要說下去了，親愛的哈姆雷特！
哈姆雷特殺死波洛涅斯后，開始與王后溝通，希望母親能夠認(rèn)識(shí)到自己行為的錯(cuò)誤。畫面中，哈姆雷特左手舉著先父的小型肖像畫，右手完全攤開，張口，明顯是在對母親說理，而王后卻由于回想起悲傷的往事以及自己犯下的罪過而處于情感上崩潰的邊緣，因此把哈姆雷特的雙臂向后阻攔，希望他不要繼續(xù)這樣的對話。
《哈姆雷特與母后》 德拉克洛瓦，約1834，鉛筆素描，大都會(huì)博物館藏
12.《奧菲利亞之死》
注：............ Ses vêtements appesantis et trempés d’eau ont entrainé la pauvre malheureuse.
中文譯文：（王后）她的衣服四散展開，使她暫時(shí)像人魚一樣漂浮水上……
哈姆雷特由于犯下命案，被遣送去英格蘭，而奧菲利亞由于意外喪父，患上了精神疾病，最后沉入水中自殺。莎士比亞在劇本中借王后之口說出了情節(jié)，而德拉克洛瓦卻通過想象創(chuàng)作出奧菲利亞沉入水中這一悲劇性瞬間。
13.《哈姆雷特、霍拉旭和掘墓者》
題注：Ce crane, Monsieur, était celui d’Yorick, le Bouffon du Roi. —Hélas! Pauvre Yorick!
中文譯文：（甲丑）這一個(gè)骷髏，先生，是國王的弄人郁利克的骷髏?！ü防滋兀Γ蓱z的郁利克！
哈姆雷特在被遣送去英格蘭的航行遇到了劫持事件，他趁機(jī)脫身?；貒笈c好友霍拉旭相會(huì)，偶然間看到一個(gè)掘墓人正在挖開一座墳?zāi)?，掘墓人告訴哈姆雷特這是國王以前的弄臣郁利克的墓，并取出了他的顱骨。哈姆雷特小時(shí)候和郁利克很熟悉，見到他死后的樣貌而唏噓不已。畫面生動(dòng)地描繪了哈姆雷特看到郁利克顱骨時(shí)傷感的神情。
《哈姆雷特、霍拉旭和掘墓者》 德拉克洛瓦，1827-8，水彩畫，大都會(huì)博物館藏
《哈姆雷特、霍拉旭和掘墓者》 德拉克洛瓦，1839，布面油畫，盧浮宮博物館藏
14.《哈姆雷特和萊爾茲在奧菲利亞墓中》
哈姆雷特并不知道剛剛掘墓人正在挖的是奧菲利亞的墓，直到奧菲利亞的靈柩運(yùn)來，哈姆雷特才得知這一噩耗，想送奧菲利亞最后一程，但奧菲利亞的哥哥萊爾茲認(rèn)為妹妹的死是由哈姆雷特引發(fā)的，加上殺父之仇，兩人竟在奧菲利亞的墓壙里大打出手。畫面中，墓壙邊緣放著的便是奧菲利亞的靈柩，后面有教堂里的人幫著辦喪。
《哈姆雷特和萊爾茲在奧菲利亞墓中》 德拉克洛瓦，約1843，鉛筆素描，大都會(huì)博物館藏
15.《哈姆雷特之死》
題注：.......De temps en temps j’aime à voir le vieux Père,/ Et je me garde bien de lui rompre en Visière......
中文譯文：（哈姆雷特）霍拉旭，我死了，……；請你把我的行事的始末根由昭告世人，解除他們的疑惑。（福丁布拉斯）好一場驚心動(dòng)魄的屠殺！啊，驕傲的死神！你用這樣殘忍的手腕，一下子殺死了這許多王裔貴胄，……
這一幅畫描繪的是《哈姆雷特》的悲劇性結(jié)局：克勞迪斯準(zhǔn)備用毒酒和毒劍害死哈姆雷特，不料在萊爾茲與哈姆雷特比劍時(shí)，毒酒被王后飲下，而毒劍劃傷了哈姆雷特、萊爾茲、克勞迪斯三個(gè)人，因此劇中的全部主要人物同歸于盡。畫面近景處是瀕死的哈姆雷特，他告訴摯友霍拉旭，希望丹麥國的這一段歷史被世人知道并流傳下去。其右后方是萊爾茲，而左側(cè)遠(yuǎn)景處是王后，他們的尸體被人抬著往外送。
（本文轉(zhuǎn)載自“北京大學(xué)賽克勒考古與藝術(shù)博物館”微信公號(hào)，原標(biāo)題為《來！一篇看懂北大賽克勒博物館藏德拉克洛瓦所作文學(xué)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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