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羅地多山險,雖與百濟構(gòu)隙,百濟亦不能圖之。
——《隋書·東夷傳》
新羅在三韓世界崛起,其實是一個漫長過程。朝鮮半島列國并峙紛爭,韜光養(yǎng)晦固然重要,然而君民一心、奮發(fā)圖強的堅忍精神,才是引領新羅從蕞爾小邦走向半島霸主的內(nèi)在動力。
始祖樸赫居世之后,即將迎來一代雄主昔脫解,他的橫空出世同樣充滿傳奇色彩。他執(zhí)政時期,王室神秘色彩更加濃厚,國號改為雞林,對內(nèi)大刀闊斧地進行政治革新,對外吹響與百濟、加耶戰(zhàn)爭的隆隆號角。
圖1 韓國慶州一帶積石墓
屋子里的大象
新羅始祖之后兩代君長的歷史記載,實際是一種過渡,是為了著力刻畫第四代雄主脫解王?!缎铝_本紀》第二代、第三代君主部分,脫解王就仿佛是屋子里的大象,難以視而不見,成了不是主角的主角。
在新羅始祖樸赫居世去世之后,繼承君位的是南解次次雄。次次雄是新羅語“巫”之義,人們尊敬事鬼神、尚祭祀的巫,遂以之稱尊長者??墒沁@樣一位受人尊敬的長者,連同他的嫡子——第三代君主儒理尼師今,他們的歷史書寫多少透著些陪襯的意味。
首先陪襯的是始祖。南解次次雄本紀,開篇就是樂浪聽聞樸赫居世去世,立即興兵來侵,將國都金城包圍數(shù)重。南解次次雄對身邊的人說:“二圣棄國,孤以國人推戴,謬居于位,危懼若涉川水。今鄰國來侵,是孤之不德也,為之若何?”
“鄰國來侵”恰恰與圣明神武的先王在位時形成鮮明對比,那時無論是倭國、樂浪還是馬韓,都對徐羅伐禮讓三分,不敢進逼?!肮轮坏隆贝_實有所指,次次雄似乎有些亂了方寸,“為之若何?”倒有些失態(tài)(好在樂浪軍隊很快自行撤退)。
南解次次雄隨后做的第一件被記下來的重大事件,不是別的,便是立始祖廟。這可以看做是現(xiàn)實中的始祖神圣化之開端,此后歷代國王多在登基之后即拜謁、祭祀始祖廟。此刻,南解完全被始祖的巨大陰影籠罩。
史書中接下來兩條,突然插入了關于一位名叫脫解的人的記載。一條是“王聞脫解之賢,以長女妻之”。神來之筆,直奔主題,這里既不交代脫解是何許人也,也沒有任何可查細節(jié),次次雄聽說脫解賢能,就把長公主許配給他?這個謎團,我們恐怕要等到脫解有一番作為才恍然大悟??傊?,脫解成為南解次次雄的女婿,這是重要一步。另一條更為重要,兩年后“以脫解為大輔,委以軍國政事”。大輔一職僅見于脫解和瓠公,學界認為它類似于新羅官等改革之后的伊飡或上大等,系百官之首。
《南解本紀》剩余的基本都是負面記事。細節(jié)最豐富的是一場戰(zhàn)事。倭國自海上來襲,他們派出百余艘船,掠奪海邊民戶。古代戰(zhàn)爭,搶奪人力甚至比占領土地更重要,因此徐羅伐“發(fā)六部勁兵以御之”,也就是出動精銳部隊作戰(zhàn)。周邊的樂浪隨之聯(lián)動起來,他們知曉徐羅伐內(nèi)部空虛,開始急行軍進攻金城。這又是十分危急的關頭。南解有何對策?看不到。幸好夜晚有流星墜入對方營帳,把敵軍嚇退了。有趣的是,樂浪兵跑則跑矣,卻屯兵于閼川之上,這條河與都城近在咫尺,他們在江邊建造二十個大石碓,然后才離開。這時從吐含山東面的海岸激戰(zhàn)完畢的六部精銳一千人追過來,看到這些石堆,知道對方人數(shù)眾多,于是不再追擊。此戰(zhàn)未敗,卻也未勝。
最后是連續(xù)的負面記事,南解十五年京城的旱災、蝗災、饑荒,十九年的瘟疫、無冰,二十一年的蝗災。仿佛沒什么好的年景。南解時代確實乏善可陳,史書就此掀過,進入新的王紀。然而,屋子里的大象——脫解王卻似乎更為迫近。
第三代君主是儒理尼師今。尼師今這個君號,不像分別專屬于始祖樸赫居世的居西干和第二代君主的次次雄,它傳承的較為久遠,后面多位君主都襲用此號。新羅古語意為“齒理”,本指年齒,寓意多智。這里有個故事,脫解也第一次正面出場了。
南解薨逝,太子儒理當然應該入繼大統(tǒng),但是史書說,由于大輔脫解“素有德望”,所以新王“推讓其位”。這是儒理時代開篇的難題,前王垂青的人物,成了王位的潛在候選人。脫解面對這種情況,向新王建言:“神器大寶,非庸人所堪。吾聞圣智人多齒,試以餅噬之?!彼麤]有說我德行不夠或者不是先王血胤之類的推辭之語,而是直截了當?shù)卣f能夠勝任君位者不該是平庸之輩。這里對史書這一小節(jié)的點校方案有兩種,一種是“試以餅噬之”點讀為脫解說的話,話語更完整,既有理由,又有建議;一種與之相反,點讀成眾人的行動,眾人拿他的話“圣智人多齒”作為依據(jù),直接付諸檢驗。無論如何,結(jié)果是儒理留在餅上的牙印更多,脫解于是率眾臣奉立新君,這一巧妙做法為謙讓的新王再添一道多智的美德。
儒理登基,多年以后,在他彌留之際,才透露這次“咬餅決賽”果然有歷史淵源?!睹摻獗炯o》記載:
儒理將死,曰:“先王顧命曰:‘吾死后,無論子、婿,以年長且賢者,繼位?!且怨讶讼攘?。今也宜傳其位焉?!?/p>
原來先王也就是南解次次雄遺囑明明說的年長且賢能的人繼位,也就是年齒長而非齒多智高的人即位。所以,儒理可能其實比脫解年少,脫解多半是耍了伎倆輸給內(nèi)弟,儒理應該心知肚明。無論如何,事實是南解的兒子儒理和女婿脫解先后即位。
但是如何解釋《儒理本紀》所記儒理臨終話語又有不同?
王不?,謂臣寮曰:“脫解身聯(lián)國戚,位處輔臣,屢著功名。朕之二子,其才不及遠矣。吾死之后,俾即大位,以無忘我遺訓。”
這里儒理說脫解是國戚、輔臣、功臣,并且才能遠勝王子,因此儒理遺言傳位脫解,這段史料強調(diào)的是儒理,而非南解,直接將君位傳給脫解。
至此,屋子里的大象是不是越來越真切了?脫解被塑造成無所不在,眾望所歸,從一出場就是賢者形象,即將變成第四代國君。令人不禁好奇,他究竟是怎樣一位人物?
圖2 慶州一帶出土青銅器時代遺物
脫解也是個卵?
關于脫解的出身,金富軾《三國史記》一直放到脫解登基才開始追述。佛教高僧撰寫的《三國遺事》,則在《紀異》篇專辟一節(jié)詳述他的故事。
《三國史記》是高麗王朝的官修正史,模仿中國的紀傳體史書撰寫而成,編纂者金富軾是高麗時代能文能武的政治家,出使過宋朝,熟讀漢典,為了編這部空前未有的史書,更是查閱班馬以來諸史。他對于脫解神異故事這一素材,在采擷入史時比較審慎。他的版本和中國史書處理君主神異之事類似。金富軾筆下,脫解的梗是這樣的——
脫解在一個叫做多婆那國的地方出生。這里在倭國東北一千里。從前,國王娶了女國的王女為妻,懷孕七年,生下一枚大卵。國王認為人生卵不祥,應該拋棄。王后不忍心,用絲帛包裹好這枚卵和一些寶物,盛放在櫝中,讓它從海上漂走。
木櫝先是漂到金官國海邊,人們非常奇怪,不敢觸碰。此金官即后來夾在新羅、百濟兩大強國間的加耶諸國之一,可見其人民缺乏慧眼。
又漂到辰韓的阿珍浦口,時在赫居世三十九年。辰韓海濱,有一位老母用繩子將木櫝拉到岸上,她打開來看,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小兒。老母帶回家撫養(yǎng),孩子長大,“身長九尺,風神秀朗,智識過人”。因為這孩子不知姓氏,據(jù)說最初寶櫝來時,有一鵲飛鳴相隨,遂略去鵲字偏旁,以昔為氏,又是解櫝而出,就喚作脫解。
要講故事情節(jié)豐滿熱鬧,那還是要屬稗官野史。脫解具體從何而來,如何而來?其間有何曲折離奇?正史顯然滿足不了凡夫俗人的好奇心,高僧卻善于抓住聽眾的心,所以一然《三國遺事》的脫解故事,顯然要活色生香得多——
駕洛國的海中有一艘船前來靠岸停泊。船首先就比一個小小的木櫝要豪闊許多。駕洛國,也就是加耶國,國王首露與臣民鼓噪而迎,將欲留之。這種設定,更顯得船上人物的高貴。然而,高貴就會高冷,船從駕洛國飛走了,一直飛到雞林東面的阿珍浦。
阿珍浦有一老嫗,名叫阿珍義先,乃是赫居王之海尺之母。人設更超過史書,不是一般的村婦了。饒是如此,阿珍義先看到飛來之船,也是充滿疑竇:“此海中原本沒有巖石,為何鵲集而鳴?”于是出來一探究竟,發(fā)現(xiàn)鵲集于一船上,船中有一樻子,連尺寸都精確知道了,長二十尺,廣十三尺。
阿珍義先把船拖曳到一座樹林下,不知這是兇是吉,因而向天禱告祈福。鋪墊夠足,懸念迭起。打開樻子看看是什么吧。她迫不及待地而又忐忑不安地打開,里面竟然“有端正男子,并七寶奴婢滿載其中”。這些高配不是神仙是什么?阿珍義先供養(yǎng)了七日,男子才悠悠自述來歷:“我本龍城國人。我國嘗有二十八龍王,從人胎而生,自五歲六歲繼登王位……時我父王含達婆娉積女國王女為妃,久無子胤,禱祀求息,七年后產(chǎn)一大卵?!币蝗簧酚薪槭碌亟忉屨f,龍城國在倭國東北一千里。龍王之子已然超乎尋常,更加上為卵生(這里雖說是七年后生卵,其實可理解為懷孕七年),更是神乎其神。國王的一番吉兇說辭之后,不是讓王后自己拋棄,而是命人打造樻子,又是七寶,又是奴婢,裝了一船,不止如此,在浮海時還發(fā)送祝福:“任到有緣之地,立國成家?!辈⑴沙龀帻堊o船。國王的這句話比較重要,講述者借他之口闡明建政之意。國王的行為哪里是放逐?倒像是精心護送。
《三國遺事》和《三國史記》有一個共同的后續(xù)情節(jié),就是脫解來到徐羅伐后,設詭計巧取一片吉地——瓠公之宅,這里就是后來新羅王宮月城所在地。對此,正史一筆帶過,野史也大肆鋪陳細節(jié):
言訖,其童子曳杖,率二奴登吐含山上,作石塚,留七日,望城中可居之地,見一峰如三日月,勢可久之地。乃下尋之,即瓠公宅也。潛埋礪炭于其側(cè),詰朝至門云:“此是吾祖代家屋?!别啤胺瘛?,爭訟不決。乃告于官,官曰:“以何驗是汝家?”童曰:“我本冶匠,乍出鄰鄉(xiāng),而人取居之,請掘地檢看?!睆闹?,果得礪炭,乃取而居。
當然,正史中也有一段野史完全沒有的情節(jié),即脫解養(yǎng)母看到以漁釣為業(yè),供養(yǎng)其母,未嘗有懈色,就向他勸學說,你不是常人,應該從學以立功名。于是脫解“專精學問,兼知地理”。
總之,關于脫解身世的追溯,顯然正史強調(diào)君王的孝行、學問、智慧,大體是儒家的標準,野史則一味神秘化,屬于向大眾宣講的釋家渲染。但是二者殊途同歸,都是在竭力凸顯脫解的超出常人之“賢”,他能以異姓身份榮登大寶也就合理合法了。
向百濟、加耶開戰(zhàn)
脫解登基之前在南解、儒理兩朝官居大輔,登基后施政一以貫之。脫解執(zhí)政時代,徐羅伐由內(nèi)而外充滿奮發(fā)有為、蓬勃興起的氣象。
儒理大刀闊斧地實施了政治改革。始祖時期就存在的辰韓六部,是新羅國家的根本。儒理九年(公元32年)改六部之名,并各賜姓。六部現(xiàn)為梁部、沙梁部、漸梁部、本彼部、漢祇部、習比部,分別姓李、崔、孫、鄭、裴、薛。王族本姓樸,脫解則姓昔。這是政治成長和社會發(fā)展的必然結(jié)果,也可視作整頓貴族秩序、鞏固王權(quán)的重要表現(xiàn)。
關于六部,儒理時期還有兩件事:一是新羅本紀中又一次出現(xiàn)高句麗的身影,這次是高句麗大武神王攻滅樂浪,樂浪居民五千來投,“分居六部”。這是一個高明的處置,也是在“王既定六部”之后的事情,表明六部在不斷滾雪球。另一件事是儒理將六部中分為二,命王女二人分別率領部內(nèi)女子在七八月間績麻比競。這種“勞動技能大賽”彰顯了國王對六部的統(tǒng)領,同時展現(xiàn)出新羅積極進取的姿態(tài)。
官等的設定,與政治的關系就更為直接。與百濟、高句麗及后來倭國的官等引入類似,這些名目保留本土底色的官名,受到中原王朝政治文明的影響。儒理九年(公元32年),設定十七等官,依次為伊伐飡、伊尺飡、迎飡、波珍飡、大阿飡、阿飡、一吉飡、沙飡、級伐飡、大奈麻、奈麻、大舍、小舍、吉士(稽知)、大烏(大烏知)、小烏(小烏知)、造位(先沮知)。其中沒有大輔,但是脫解登基后立即任命瓠公為大輔,說明十七等官仍未完全貫徹實施。至脫解十一年(公元67年),任命順貞為伊伐飡,“委以政事”,大輔才退出歷史舞臺,十七等官正式登場。地方軍政也有新舉措,脫解讓樸氏貴戚,分理國內(nèi)州郡,號為州主、郡主。這顯然是以外姓入主金城之后,平衡樸氏宗室勢力,兼有鞏固地方統(tǒng)治的舉措。州郡之名也能看到仿效漢朝地方制度的體現(xiàn)。
六部、官等之外,還旗幟鮮明制定新國號。這是在脫解九年(公元65年)三月的一天夜晚,金城西面始林傳來雞鳴聲。天明后,脫解命瓠公前往探察,發(fā)現(xiàn)樹枝上掛有金色小櫝,樹下白雞啼鳴。金櫝里面有一男兒,姿容奇?zhèn)?。這是天降大卵或小兒情節(jié)的又一次上演。脫解高興地說,豈非天遺我以令胤乎?孩子長大,果然聰敏,以出于金櫝,姓金氏。更加引人注意的是,脫解“改始林名雞林,因以為國號”。雞林國誕生。
從樸氏始祖赫居世卵生天降、昔氏始祖脫解卵生漂海而來,到金氏始祖天降金櫝,新羅王族三姓神話疊加在一起,使其君權(quán)神授、法統(tǒng)純正之意完整呈現(xiàn)給讀史者。歷史學者將這些神話解讀為政治勢力更迭的投射,但我更愿意將其理解為一種書寫。在古代,讀史者可能是統(tǒng)治層,也可能是被統(tǒng)治層。雞林國號,由此也就被賦予某種革新的政治內(nèi)涵。
內(nèi)政既已整備妥當,外交也須煥然一新。四鄰勢力錯雜,局勢不容樂觀,雞林國的策略是遠交近攻。東漢建武十六年(公元40年),也就是儒理十七年秋,漢朝樂浪郡下轄的華麗、不耐兩縣連謀,出動騎兵進犯雞林北境。這時,《三國史記》記載了貊國的出場,“貊國渠帥,以兵要曲河西,敗之?!表n國國史編纂委員會出版的譯注,只是將其翻譯為貊國的渠帥率領軍隊在曲河的西邊等待,并將他們擊?。??? ??? ??? ?? ??? ???? ???? ??? ?? ????.),沒有準確譯出“要”字的含義,“要”指的是“半路攔截”,這句話的意思是貊國軍隊在其首領的統(tǒng)率下,在曲河以西半路截擊漢朝騎兵,并擊潰了他們。透露出的歷史訊息是,貊國提前掌握漢軍動向,并且是一次高級別軍事援助。隨后新羅與貊國的結(jié)好就是順理成章了。第二年,貊國首領還將狩獵所得禽獸獻給儒理。
更頻繁的外交動作發(fā)生在脫解親政之后。漢永平二年(公元59年),脫解三年夏,與倭國較好結(jié)聘?!捌浮笔窍鄬ζ降鹊耐饨魂P系用語。此前倭國屢寇海濱,劫掠人口財物,脫解綏服東鄰,具有積極進取西鄰的意味。然而沒過幾年,倭人背信棄義,又來進攻雞林海島,脫解王派出角干羽鳥,但雞林軍未能取勝,羽鳥也戰(zhàn)死殉國。倭國仍是大患。
最為激烈的是西線戰(zhàn)事。脫解五年(公元61年)馬韓將領孟召向雞林獻城歸降,馬韓是百濟的勢力圈域,這一事件成為引發(fā)百濟與雞林直接交戰(zhàn)的肇端。脫解七年、百濟多婁王三十六年(公元63年),“百濟王拓地,至娘子谷城,遣使請會,王不行”。娘子谷,也稱娘臂城,是新羅后來統(tǒng)一之后的五京之一西原京所在,位于忠清北道清州。百濟開疆拓土至此,顯然距離新羅核心區(qū)尚遙。下一年(公元64年),百濟由連續(xù)遣兵,進攻西部邊境的蛙山城、狗壤城,脫解王派遣兩千騎兵將其擊退。蛙山城,《新增東國輿地勝覽》卷16所記“蛙山”與之有關,蛙山在忠清北道報恩郡報恩邑附近,在娘子谷稍南。如地圖所示,大體位于百濟都城(今首爾)和新羅都城(今慶州)的中間點。
(圖3 韓國Naver地圖顯示的報恩邑位置)
脫解十年(公元66年),百濟繼續(xù)攻擊這處要害,并成功攻克,留下二百人留守,脫解旋即出兵收復該城??梢娡苌揭痪€乃兵家必爭之地,百濟、新羅攻伐不止,矛盾沖突激化,三韓內(nèi)部也已是憑實力說話。隨后連續(xù)看到百濟“來侵”、“寇邊”記載。脫解十九年(公元75年),百濟又來進攻蛙山城,拔之。脫解豈能容忍?翌年(公元76年)九月,再遣兵進攻百濟,復取蛙山城,這一次從百濟投來二百余人,脫解一概不留,統(tǒng)統(tǒng)殺掉?!氨M殺之”三字,森然透過紙面,傳出肅殺寒意。
加耶與雞林的爭戰(zhàn)號角也吹響了。脫解末年(公元77年),在黃山津口,阿飡(第六等)吉門與加耶軍隊作戰(zhàn),戰(zhàn)果是“獲一千余級”,可見戰(zhàn)爭烈度和規(guī)模不小,吉門以軍功榮升波真飡(第四等),連升兩級。脫解之后,加耶加緊進攻雞林,婆娑尼師今十五年(公元94年),加耶圍攻馬頭城,阿飡吉元一千騎兵擊退來敵,該城剛剛筑成七年,表明雞林加強對加耶的防御。關于其位置,分為兩種觀點,慶尚北道清道郡、慶州市、慶山市交界的馬谷山,或慶尚南道居昌郡的馬利面城址,前者距離金城甚近,后者較遠。
馬頭城之圍以后(96年),加耶人再次襲擊“南鄙”并殺其城主,這惹怒雞林君主,婆娑尼師今親率五千勇士出戰(zhàn),從這一記事來看,加耶是比百濟甚至比倭國更為難纏的肘腋之患,兵鋒距離王都不遠。所以,雞林隨即欲興兵攻打加耶,后因加耶國主遣使請罪而作罷。脫解時代開啟的對外作戰(zhàn)雖然還沒有顯著成效,特別是針對百濟、加耶、倭國,乃至漢朝郡縣,都不能畢其功于一役,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不過,脫解之后的婆娑尼師今已然初露鋒芒,加耶、百濟相繼遣使求和,在三韓大地上,新羅忙于鯨吞蠶食舊邦諸國,躊躇滿志地要在廢墟之上締造巍峨大廈。